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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是神主

我才是神主

陆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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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魂有三,曰天、地、命千年前,灵界崩毁,神主身死,神魂散落凡尘千年后,冯宽降世山野,然世道已变,世人以武道为尊,修真者隐匿缥缈身在乱局浑然不知,冯宽几度身份变换前世今生的命运纠缠,人与神的博弈斗争在这个平平无常、又光怪陆离的东方异世界中,他一边希求安稳过小日子,一边又无奈走上救人、救世、救己的不归之路……是福是祸?他并未考虑太多听天由命?一身尚在,气息犹存!——————低武修真,情节跌宕主角身世复杂,人缘极好,三观很正,热爱生活且看他如何破局,摆脱“棋子”身份,最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主”新人新作,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冯宽,陆小定   时间:2022-05-13 19:47:57

小说介绍

冯宽,陆小定《我才是神主》讲的是凡魂有三,曰天、地、命千年前,灵界崩毁,神主身死,神魂散落凡尘千年后,冯宽降世山野,然世道已变,世人以武道为尊,修真者隐匿缥缈身在乱局浑然不知,冯宽几度身份变换前世今生的命运纠缠,人与神的博弈斗争在这个平平无常、又光怪陆离的东方异世界中,他一边希求安稳过小日子,一边又无奈走上救人、救世、救己的不归之路……是福是祸?他并未考虑太多听天由命?一身尚在,气息犹存!——————低武修真,情节跌宕主角身世复杂,人缘极好,三观很正,热爱生活且看他如何破局,摆脱“棋子”身份,最终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神主”新人新作,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精彩节选


青石城外青石山,青石山下青石冢。

冢边海棠掠青影,惊醒十年梦中人。

宋国江陵县城外几十里有个棠石村。村子依青山傍绿水,景致不错,到了如今这个时候,村中已是人烟稀薄。

村头倒还有个奇怪有趣的地方,叫“凤来客栈”。若还是前朝南陈,旧官道由此经过的那会,借着地利,客栈开在这里必定生意红火。

可自从天下一统,改了官道之后,再经此地走破旧老路去府城的人已然寥寥无几,客栈还开在这里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这天从北边来了个破帽旧衣的古怪老道,面目稀松平常,只有一缕胡须黑亮如墨。老道循着一个人的气味一路南下,时缓时疾,日夜不息。最后确定那人身份之后,才在一座孤坟前睡了一觉。

睡醒继续前行。看见前面酒旗招展、炊烟缭绕,老道眼前一亮,停下脚步,拍了拍挂在腰间的空葫芦,肚子也正合时宜的响了一声。老道嗅了嗅鼻子,暗忖片刻后,捋了捋胡须,随后大笑着朝客栈方向拐了过去。

最近一直下雨,凤来客栈已很久没来客人。想着今天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客栈前院大门便像往常一样半合半掩。时值正午,里面的两个大孩子正一边吃着饭,一边有的没的说一些奇怪的话:

“芸儿,你知道……土豆是啥玩意儿么?”冯宽筷子停在半空,问道。

“土里长的豆子呗!”

王芸梓的回答熟练又不怎么耐烦。说完往自己嘴里多送了一筷子,一边嚼、一边不太开心地想:

“我做的菜,现在有那么不合胃口吗?”

“哦。那……你知道什么是莲藕吗?”冯宽一脸呆呆地接着问。

王芸梓愣了一下,起身端起桌上的一盘菜,一股脑地全扒进冯宽碗里,用筷子指着碗,一脸担忧地说:“冯二哥,莲藕,这个就是!”

“当真?”

冯宽用筷子将藕片又一一夹出,只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送进嘴里,细细嚼了半天方才吞下,随后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土豆莲藕咸鸭蛋,人间至美真三味啊!莲藕鸭蛋好歹是记起来了,只是……这土豆到底是什么呢?怎么就不记得它是什么样子、什么味道了呢?哎~应当也是好吃的东西吧!”

冯宽是这家客栈的主人,父母早已不在人世。王芸梓是他妹妹,比他小一岁,两人从小就在一起。以前冯宽他爹冯如海在的时候,就拿王芸梓当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临终前更是嘱托冯宽要好好照顾她。两人虽不同姓,却一直亲如兄妹。之后相依为命至今,更是亲密无间。

不过最近,王芸梓开始有烦恼了。像冯宽这样胡言乱语的古怪样子,已经出现了不止一次两次,而且“发作”越来越频繁。

起初,王芸梓认为冯宽是得了什么病,去县城找过好几个郎中看过,却都说他根本没病。后来觉得可能是中了邪,又请和尚道士念经请符,花了不少钱,可仍是一点也不管用。

前前后后为之奔走折腾了好一阵,王芸梓渐渐也有些麻木。后来发现冯宽除了喜欢发呆、重复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外,大多时候还算正常,无奈之下,也只得先由他去。

等冯宽吃完,王芸梓收拾桌面,沏壶茶放好后进厨房继续收拾。一会出来见他又望着茶壶发呆,便随口笑道:

“冯二哥,你不会连茶都不记得了吧?冷了可不好喝哦!”

“呃……我只是觉得……茶似乎还是凉的好喝,我等它凉一会先。”

“哎哟哟,之前是哪个讨我要热的喝来着?这才过没两天,现在又开始喜欢凉的了?”

王芸梓翻了翻白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绕到冯宽面前,轻轻捏了捏他鼻子。压低嗓音、老声老气地冲他打趣道:“莫非,现在我面前的冯二哥……是假的不成?”

“哎,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些道理啊!不过……如果我不是冯宽的话,那……我是谁呢?”

冯宽忽然有些激动,跟着顺手摸了摸自己鼻梁,“芸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里应该有个什么东西?”

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又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王芸梓不禁后悔又心疼。轻叹一声,拍了拍他脑袋,“碗还没洗呢,你先自个喝喝茶。”

老道来到客栈门口,见大门虚掩,也没急着敲门。左右看了看,瞧得门上挂着块木匾,上面写着神似“凤来客栈”的四个古怪大字,老道抚须眯眼,盯着看了好一会,最后不知用了什么身法,一道青影掠过,整个人竟直接来到了冯宽对面坐下。

“嗯~茶是好茶,就是有些凉了。”

冯宽正摸着鼻子努力想象着那样东西,被老道突如其来、又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拉回到现实。抬眼一看,吓得他“啊”地一声怪叫,下意识地连人带椅地往后一仰。

老道眼疾手快闪身一接,冯宽仰着脑袋,倒眼望着身后留着黑亮胡须的古怪陌生面孔,又是一声怪叫,身子往前一够,连椅带人地翻正回去。

“小娃娃啊,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吓到了我这个老头子,这顿酒钱可就没了嗷。”老道重新坐回到冯宽对面,冲他笑道。

冯宽做了几次深呼吸,定了定神,见对方摆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吞了吞口水,略带不安地说:“老人家,您……您啥时候进来的?那个……不好意思,今天不做生意。”

老道耸了耸肩,低头不看他,鲸吸牛饮般接着喝完那壶茶后,方一脸不悦道:

“老夫远道而来,一路风雨,好不容易寻到个店家,你这小娃娃也忒不尊老爱幼了!”

说完,老道撩起袖子,取下葫芦放在桌上,起身两手撑着桌面,板着脸继续说:

“就这么个破旧地方,本来就没客人,寻上门来的生意都不做,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

王芸梓听到声响过来,先是一惊,后听老道说话古怪,人便站在门帘后面忍着没出声,只透过帘缝细细打量着他:

见其一身破烂青袍,头顶破方巾,面目无奇,不过颌下的五寸胡须倒是漆黑如墨、顺亮整齐得异常,双眸更是如雷似电,看上去正气凛然,觉得不太像坏人,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又见冯宽被他训得面红耳赤,一时讷讷说不出话,王芸梓便重新换了壶热茶,过去解围道:

“老先生勿恼,我哥哥有恙在身。这阵子一直下雨,客栈的确已很多天没开张了。不过嘛,远来即是客,老先生稍安勿躁,请先用茶,一会我再热好饭菜送过来!”

老道眼睛一亮,看了看她笑道:

“你这女娃娃倒是不错,不像这小子这么可恶,哈哈,那就麻烦你啦!”

等王芸梓走开,老道一边品着热茶,一边有意无意地看向窗外道:

“以前啊,这里可是热闹的很,想必你这个小娃娃是没见过的。现在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路远又不吉利,下雨不下雨,一样都没人来。你家大人真是蠢啊,竟然会把客栈开在这里!”

冯宽原本局促不敢说话,可一听他言语牵涉冒犯到自己亲爹,当时就急了眼。

“死老头怎么说话的你?我爹早就不在了,客栈是我开的,跟他没半点关系。还有,我开客栈我乐意,是花你家银子还是用你家地了?我妹妹好心好意招待你,再瞎逼叨叨,小心我赶你出去!”

噼里啪啦一顿说完,冯宽出了一身汗,一时觉得畅快不已。

“哦。”

老道似笑非笑,只简单回了一声,让冯宽感觉,自己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当即又郁闷坐下。

过了一会,见老道闭了眼,坐在那里好似在打盹儿,冯宽忍不住蹑手蹑脚凑上去,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地比划了一番。

见他毫无反应,冯宽又绕着他走了几圈,碰了碰桌椅,故意弄出些声响来,老道依旧不闻不问。

冯宽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怒气来,恨不得上去生生拔光他那惹人厌的黑亮胡子才好,可终究没胆行动。一时无趣,他又背对着老道怏怏坐下。

就在这时,老道却突然开口道:“客栈门口那招牌,上面的字,是你写的吧!篆不篆草不草,今不今古不古的……”

以为是笑话自己字写的难看,冯宽不想回答,便现学他方才的做派,权且当作没听见。

“你耳朵聋了?”老道开始有些恼火。

“你耳朵才聋了呢!”

“臭小子……”

“你……嗯……呃……那个……是我写的。”

冯宽故意结结巴巴,末了又气势汹汹加了句,“是我写的怎么了?关你屁事!”

老道蓦地睁开眼,两眼放光,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看向冯宽,“写得不错嘛!跟谁学的?”

冯宽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他,挠头想了想,“梦里学到的。呃……不对,我以前好像就是这样写的,很久很久以前。”

老道收回目光,起身走到窗边,轻抚黑须,自言自语道:

“很久很久以前……有趣,有趣。有意思啊!”

这时王芸梓端来几盘热菜,老道吸了吸鼻子,惋惜道:“菜是好菜,可有菜无酒,动不了手啊!小年轻,别再藏着掖着啦,一进来我就闻到了,你这里肯定有好酒!”

说完,老道来到桌边大方坐下,却不动筷子,只是盯着冯宽看。其眼露精光,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却又让冯宽觉得,自己仿佛从里到外都被他看了个通透一般,加上对他刚生出一些好感,顿时也兴不起耍花样的念头来。

“哎,也罢。客栈后院树下,确实有几坛酒,是我老爹生前埋下的。酒好不好我不清楚,不过我爹让我平时别动,说是以后赠与有缘人的。”

听到这,老道当即兴奋不已,“那还等什么?那啥,我就是那个有缘人啊,正儿八经的有缘人!快,快去弄过来!”

见他脸皮如此厚,冯宽一时也没办法,和王芸梓对视一眼后,两人便冒着细雨过去挖酒坛。到了后院,一边挖根刨土,他一边嘀咕道:

“我怎么就闻不到有什么味道呢?这老家伙,鼻子怎么比狗狗还灵啊!”

见他不再是之前那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王芸梓只感到满心欢喜,附和着笑了笑,心想突然闯进来个古怪老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多时,两人挖了两坛酒出来。洗净坛身,冯宽让王芸梓拿一坛藏到她房间去,自己抱了另一坛回了前院。


冯宽拿酒回来,老道不等他放稳,单手一把抢过,熟练地拍开封泥,顿时满屋生香。冯宽之前没怎么沾过酒,浓郁酒香入鼻,竟也觉得沁脾爽肺,十分爽快。

老道先给自己倒上一大碗,见冯宽这番模样,客气地满上另一碗,推到他面前嘿嘿笑道:

“小年轻,别说我老人家专门占你便宜啊,来来来,你也坐下陪我喝点。”

闻着异香,看着白瓷碗中金黄色的不明液体,冯宽咽了咽口水,坐下搓了搓手,缓缓伸手过去。

王芸梓刚好赶到,见状急跑过来,拿筷子狠狠敲打他手背道:“不行!冯伯伯说过,冯二哥你十五岁之前不许碰酒!”

说完,王芸梓还一脸埋怨地看向老道,“老人家,您自己馋嘴自己喝,可别拉上我家哥哥。”

老道耸了耸肩,“他老子懂个屁!老子三岁时,就在观里被我师父灌醉过。如今还不是一样道骨仙风、潇洒自在?这小年轻莫非连三岁小孩都不如么?女娃娃你……你一边呆着去,别坏了咱爷两兴致!”

冯宽原本只是好奇心作祟,得王芸梓提醒,手先乖乖地缩了回来。后听老道“现身说法”后,又开始摇摆不定,一脸央求地望向王芸梓。

“冯伯伯喝完酒的那个疯样子,冯二哥你就忘了吗?”王芸梓毫不动摇,面色微冷道。

霎时间,老爹冯如海酒后胡言乱语,甚至对自己又打又骂的画面陡然闪现出来,冯宽一个哆嗦,连忙移开视线,再不看桌上那碗酒。

老道忽然急了眼,端碗闪身过来,掐捏着冯宽两腮便硬灌了半碗进去,完了又迅速回到自己座位,将剩下的半碗酒一饮而尽,畅快大呼:

“好酒,真真好酒啊!”

整个过程,王芸梓只感觉到眼前似有风吹云动一般,没有任何反应。酒水入喉,冯宽一瞬间忽如溺水般地疯狂挣扎,可即便如此,咽下的半碗酒还是迅速渗进了他的身心。

下一瞬,冯宽只觉得喉咙、胸口、胃部忽如刀割火燎般难受,一时弓腰猛咳不止。王芸梓这时反应过来,赶紧给他递茶漱口,轻抚后背。

又见老道在对面憋笑偷乐,她再也忍不住地急吼道:“你这老……也太无礼了!刚才都说了我哥哥身体不舒服,你还这么欺负他……”

老道轻咳一声不看她,赶紧埋头夹菜吃饭。一会抬眼时,见王芸梓眼眶都红了,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做的有些不太地道,老脸也略略一红,便装模作样地说:

“那个……女娃娃,我刚才是借酒试探呢。你哥哥反应正常,看上去也神足气满的,不像是有什么病啊!”

王芸梓半信半疑地收了收情绪,“你哪里知道啊!冯二哥他身体看似没问题,可他近来一直喜欢……喜欢胡言乱语,像陷入魔障中了邪一样,肯定是哪里有问题的。”

“没让人看过?”

“请了和尚道士过来,还做过几场法事,也没见好转,而且……他最近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

见老道放下碗筷,一脸温和真诚的模样,王芸梓语气也温软不少。

“哦?老夫也略懂此间之事,我来瞧瞧。”

说罢,老道笑着起身,围着冯宽转了两圈。心里正难受的冯宽弄不清他想做什么,只是继续弓着腰身,头脸朝地,也不坐正身来。

老道一会似乎看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眉头微皱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老先生,冯二哥他到底……”

“无碍,静养即可。”

听到这,冯宽也以为自己真的没事了,旋即长松一口气。可刚坐正身子,老道忽然身至,朝他脸上喷出一口酒雾。

一股夹杂着淡淡血腥味和浓烈酒香的古怪气息,瞬间侵入冯宽身体和灵魂,他忽如石化一般怔在原地。

同样呆傻住的王芸梓率先清醒,赶紧掏出丝帕帮他擦脸净身。冯宽平时比较爱干净,这会再次遭遇羞辱,回过神之后顿时火冒三丈,顾不得擦完脸,一把扒开王芸梓,拍案起身,他指着老道鼻子就是一通臭骂:

“你这臭狗鼻子老道!大爷的,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阴雨天来我家,好酒好菜给你招待着,竟然还如此耍泼无礼,换作我家叶娘在的时候,早给你轰杀出去了……”

冯宽骂了好一阵,词穷后不免也口干舌燥。歇了一会,见他一直没反应,以为是被自己骂得羞愧难当,心里还有些小得意。喝了几口王芸梓递过来的温茶,准备等他回应后再重新组织语言。

“师父他老人家,生前念念不忘的仙魂之体,居然……被我给找到了!而且还是在……哎,可惜啊,恐怕有些来不及了。”

老道脸色阴晴不定,内心复杂至极,待回过神来,盯着冯宽又看一会,他最后微微颔首,露出欣慰又苦涩的笑容来。

见他表情似哭似笑,冯宽以为是自己的一通骂点醒了他,可又觉得,可能是彻底惹怒了他。时间一长,他又开始局促不安起来,仿佛回到了刚刚见到他的那个时候。

与此同时,回想起老道刚进来时、那雨不沾身的诡异身法,冯宽又一阵后怕,一时都不敢再正大光明地看他。便拿着帕子,微低着头继续擦脸,只透过指缝偷偷注意他的行动,像个受了惊吓却又心有不甘的兔子一样。

厅中此时安静至极,冯宽能清晰地听到雨滴落在屋瓦的声音,外面驴棚下“小青”时不时的“阿呜”声,甚至还有自己的心跳。

“小青估计又饿了吧。”试图让自己放轻松,冯宽思绪飘飞地想。

“随我来!”

老道打破沉默,说完直朝后院而去。冯宽还没反应过来,发现王芸梓竟不知何时昏倒在地,当即惊慌失措,“芸儿妹妹!醒醒,快醒醒!!”

后院传来老道清冷的声音:

“没死,不用管她,你先过来!”

冯宽怒火冲天,抱起王芸梓疯跑过去,没发现老道身影,当即又急吼道:

“狗日的贼老牛鼻子,赶紧给我滚出来!”

“臭小子……你师父我在这儿呢!”

听到像是柴房那边传来的声音,冯宽稍微冷静一些,见王芸梓呼吸尚在,便把她抱回二楼房间先安置好。

这时雨下的更大了,雨水落在冯宽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

冲进柴房后,没见到人,却发现那个“秘密通道”门口的木柜竟被移开,冯宽心内咯噔一下,怒火消散,整个人彻底清醒下来。

“这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除了狗鼻子,莫非,他还有穿墙眼?”

冯宽心内惊疑不定,停顿半晌后,最后缓缓来到木柜旁边。做了个深呼吸,手摸到墙面上一个微微凹陷处,顺势用力往前一推。

沉闷一声响后,半面墙消失,熟悉又陌生的秘密通道赫然出现。通道里面漆黑如故,冯宽唤了几声没人回应,咬咬牙,最后选择钻了进去。

刚进通道,洞口墙门自动合上,紧接着一阵风过,通道两边石壁上的蜡烛又被一一点亮。

还没发现老道身影,冯宽脊背生凉。阴风散去,他又觉得闷热异常,浑身骤起热汗,人停靠在洞门边一动也不敢动。从小到大,来过这里这么多次,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害怕。

就当他忍不住想要大喊大叫时,老道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冯宽怪叫一声,当即吓晕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水滴在自己额头,冯宽下意识伸手去抹,一股清凉意顺着手心传遍全身。蓦地睁开眼时,只见老道刚刚将葫芦收回腰间,随后静静地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冯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却也不想输了气势,也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要杀要剐,是打是骂,总归先吱个声啊!”

“不行不行,芸儿还不知道怎样了呢,不能跟他耗!”

冯宽两眼一瞪,咬牙正要说什么,老道似乎看穿了他心思一样,抢先开了口:

“臭小子,跪下吧。给我磕三个响头,老夫就当你是我三清门的弟子了。”

“呃……啊??”

冯宽愣了半天,坐起身来皱眉问:“意思是……你要收我为徒?”

“嗯。”

没有马上回应,冯宽沉默一会,随后岔开话题问:“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老道拉下脸道:“她为你这臭小子操碎了心,真正有恙在身的,是她而不是你。老夫不过让她好好休息一下而已,明天自然会醒。臭小子~先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现在……先拜我为师!”

“哦。拜师?拜什么师?”冯宽心情好了不少。

老道强忍着不悦,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发觉眼前人似乎并不坏,冯宽渐渐也有了些兴趣:

“那啥,三清门是什么地方?”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可是……我要是不想拜你为师怎么办?”

“无所谓。不过嘛,那女娃娃可能就会多睡一会。什么时候醒,得再看天意了。”

老道摸了摸他那黑亮得异乎寻常的胡须,在这昏暗的地方,它似乎显得更加醒目了一些。

“你……你无耻!狗牛鼻子老头,你三清门就是这样收弟子的?”

“差不多吧,你是第二个。”

说完,老道眼神飘向远方,想起了以前的某个相似场景。冯宽站起身来回踱步半天,最后又试探着问:“那啥,当你徒弟,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可能还会死得很快。”

冯宽木在原地,试图去理解他话里的真正含义。可不等他理出头绪来,老道接着又补充说:

“若真成了我三清门弟子,最好多在你自己身上用心,至于那女娃娃,以后离她远点吧!”

冯宽面带苦涩地问:“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芸儿她只是我妹妹而已。是不是进了三清门,以后……都不能近女色?”

老道猛咳几声,见冯宽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当即哭笑不得,“罢了罢了,随你便吧,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哎哎哎,不对吧……你刚才还说要当我师父来着,你不管我谁管我?”冯宽借驴下坡道。

“我要去找人,管不了你。你将来要是能去北方,遇到了某个人,他可能会代我教你些东西。”

听完这不靠谱的鬼话,冯宽彻底无语,“当师父的,有像你这样不负责任、胡言乱语的么?”

老道也不说话,一副你爱拜不拜的样子。见他开始在密道里面悠然自得地来回晃荡,冯宽一时恨得牙痒痒。


时间一长,想到王芸梓还在昏睡当中,冯宽长叹一声,当即跪下身来,朝老道磕了两个响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两拜,等我家芸儿醒了,再给您补磕最后一个!”

老道过来停住脚步,面色一时古怪至极,沉默片刻后,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乖徒儿,起来吧。这个拿着,就当是为师给你见面礼了!”

说完,老道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疙瘩,冯宽起身称谢接过。拿在手中有意无意地瞧了半天,只觉得这指甲盖大小、灰不溜秋、如玉似铁的小疙瘩……难看至极。

“怎么感觉……是这老头儿在地上随便捡的一块破石头呢?这也太抠门、太随意了点吧!”

“再想想……好像也能理解。便宜师父给的见面礼,能有多贵重呢?”

“冯家小娃,记住了!从现在起,你拜入我三清门下,正式成为我三清门第三代弟子,老夫现赐你道号——“子虚”。

“子虚?子虚乌有的子虚?什么鬼道号……”

不等冯宽思绪飘远,老道又一脸凝重地说:

“另外,从这里出去之后,不许跟任何一个人说起这件事,包括我!以后,就当三清门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事关生死,千万记住!!”

说完,老道转过身,往密道更深处走去。

“师父,等等!这到底……”冯宽一脸茫然,下意识地急吼一声。

“不要叫我师父!”

老道冷冷回道,“老夫名叫莲蒲,从没见过你,更没有你这个徒弟,出去吧。”

声音伴随阴冷风至,冯宽吓得一哆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说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上去继续追问清楚。

就在这时,伴随一阵响,洞口石门重新打开,淡淡光亮照射进来,冯宽周身一暖,整个人清醒过来。望着前方渐渐隐没不见的身影,他伫立原地,好半天一动不动。

“走吧。”似乎一直都在关注他一样,老道远远提醒一声,声音当中带有一丝颤抖。

“师……老人家,那啥,出去之前,我还想弄清一件事,您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秘密通道的?”

“很久以前我就来过。”

老道眉头舒展,嘴角上扬。说完之后,身影彻底消失,烛火随之一一熄灭。前方昏暗的通道又迅速恢复成黑暗,仿佛这才是它应该的样子。

朝着他离开的方向深鞠一躬,出去之后,冯宽才发现天黑雨停。望着天空久违的雨后初月,他有些欣喜,又有些恍惚。

此间,王芸梓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境中,自己正在母亲怀里睡得香甜。睡醒后,自己伸出去胖乎乎的小手,想去抓母亲头上的簪子,忽然场景一变,手碰到的却是一撮硬茬胡子,疼得她赶紧缩回来,眼里马上噙着泪花。

很快,一张宽大冷硬的手跟过来,不太熟练地地捏了捏她鼓起的脸颊,王芸梓再也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哭了不知多久,感觉到有温热的“雨水”滴到自己脸上,王芸梓哭声骤停。想要够着脑袋看清那人模样,结果自己又被另外一双温暖的大手接了过去,那雨……便也停了。

没多时,王芸梓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渐渐远去,冥冥之中,她觉得就是方才的那个怪人。不知为何,她这时完全提不起恨意来,反而很想看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

那人似乎也感受到了王芸梓的想法一样,蓦地顿住脚,准备转过身来。就当她将要看清楚的时候,一道电光闪过,所有画面瞬间崩碎……

王芸梓醒过来,跟前不远处,冯宽那富有节奏感的古怪腔调,正如雷声一般响彻耳际:

“芸儿芸儿你快醒呀,冯二哥肚子快饿扁啦!”

王芸梓不情愿地睁开眼,撅着嘴不说话。冯宽欣喜道:“芸儿妹妹,你终于醒啦,太好了!”

“冯二哥,你又坏我好梦!哼,不想理你!”

“哎哎哎,不是……芸儿你睡了快一天一夜,再不醒来,我是担心……你身子会吃不消呀。”

“什么?我睡了那么久?怎么可能??”王芸梓惊坐起身。

“呃……昨天的事,你就不记得了?”

“昨天……昨天怎么了?我只记得吃完饭,你坐着喝茶,我正收拾来着,然后……嘶~头痛!”

王芸梓使劲揉了揉脑袋,“冯二哥,后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都记不得了……”

“啊?呃……没事没事。芸儿你呀,你昨天估计是太累了,忙活一阵忽然就在那里睡了起来,这一睡就是……咳咳,其实也没啥,我也睡了很久呢!哈哈~雨天好睡觉啊,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冯宽含糊说完,内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王芸梓轻“哦”一声,揉了揉眼眶,想起方才梦中的零碎场景,一时有些无精打采。冯宽见状,当即又紧张起来:

“芸儿妹妹,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王芸梓摇摇头,“冯二哥,我做了好长一个梦,梦里面……我好像看到我爹了,但是一直都没看清他长什么样。”

冯宽暗松一口气,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一时欲言又止。两人沉默一阵,冯宽无意间用指尖轻挠了下她手心。王芸梓向来怕痒,身子一颤,急着便要抽回手来,冯宽来了兴致,钳着她手不肯放,王芸梓当即又急又好笑道:

“放开,求求你了冯二哥,快放开!”

“不行,再说句好听的!”冯宽又挠了两下。

“二哥哥,你……你人最好的啦,放了芸儿好不好?”

王芸梓难得嗲声嗲气,直逗得冯宽哈哈大笑。放开手后,他又隔着被子,自然而然地仰头躺下去,不偏不倚,刚好压住她腿脚。

见依然不得起身,王芸梓索性发动反击,两手并用挠向他胳肢窝。冯宽也是怕痒之人,一时间,房间内嬉笑声、打闹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好一会玩闹累了,王芸梓背靠枕头坐着喘气,冯宽瘫在床上,同样气喘吁吁。王芸梓摸着冯宽发丝帮他散热,想着他同样也没了爹娘,却还努力逗自己开心,心中一暖,顺着又给他揉起了脑袋。

忽注意到他眼眶发黑,王芸梓好奇问道:

“冯二哥,你说你也睡了很久,怎么这会还是熊猫眼呢?”

“我……芸儿你是不知道啊,昨天晚上天放晴了,这蚊子忽然就多了起来,晚上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地叫,烦了我好久。虽说我是在床上躺着,可一直都是迷迷糊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说完,冯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伸了个懒腰,借此起了身。王芸梓跟着起床,对镜梳妆时,看到自己同样有些发黑的眼眶,不禁哭笑不得。

“冯二哥,你刚才说我睡了很久,怎么我看着也是熊猫眼呢?”

“哈哈哈哈,大熊猫的妹妹,自然也是小熊猫啦!”

冯宽笑着打开窗,王芸梓发现已近午时,才明白自己的确是睡了一天一夜,忽然便有些脸红。

“冯二哥,你先出去,我梳洗完马上去做饭。”

见她似乎恢复正常,冯宽应了一声去到外院。正午的阳光照到身上,几乎一夜都没怎么睡的他顿时哈欠连天。

想着饭没那么快好,他便搬出自制的“摇椅”,又拿蒲扇盖了脸,躺上去后舒舒服服的长哼一声,就着阳光摇晃一阵,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一会做好饭,王芸梓见冯宽睡的正香,唤了几声不见醒,便不再打搅他,自己先随便吃了点。

等打扫收拾完屋子,又喂饱小青回来,见他还不醒,王芸梓也搬了张摇椅过来,并排放在冯宽旁边,学着他的样子躺上去,拿把折扇盖在自己脸上。可没一会,她便觉得闷热难受,又重新拿下折扇,一边给两人来回扇风,一边半躺着发呆。

很久没有安稳无梦地睡过觉了,冯宽这一觉同样睡得香甜,直近傍晚时才醒过来。看到自己旁边多了把摇椅,却不见王芸梓人,只留下一把折扇,他莫名觉得暖心又好笑。

拿过折扇展开一看,扇面上是老爹冯如海以前的一首诗:“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湖边暖复明。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苹生。”

冯宽平时不喜欢读书,难得这会精神正佳,心情愉悦,便轻轻吟了一遍。景随心动,诗句中的鲜活画面顿时跃上心间。

那会同样是雨过天晴,冯如海难得兴致大发,便带着他和王芸梓,到后山脚下游山赏海棠。欢声笑语清晰如昨,仿佛从未消散一样。

想到后来冯如海去世,最后直接就葬在了那里,与青山海棠为伴,冯宽不禁又感念不已:

“老爹啊老爹,您现在天天都在那边呆着,不知道会不会觉得烦闷呢!”

这时饭菜香味儿从屋里飘来,冯宽又凭空笑道:“实在呆得闷了就回来坐坐呗。放心,我们都长大啦,现在不怕您!”

放下折扇进屋,见王芸梓已经在摆饭了,冯宽嘿嘿笑道:

“我家芸儿这手艺啊,真是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像叶娘啦!”

说完,冯宽伸手就要抓起一块排骨,被王芸梓拿筷子敲打缩回。

“毛手毛脚的没规矩,赶紧去洗手!”

冯宽直直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最后叹道:“芸儿你刚才那神态表情,简直跟叶娘一模一样。”

“得得得,又开始胡说了,我哪里能比得上叶娘呀!”

王芸梓白了他一眼,“叶娘长得漂亮,武功又好。那会才来没多久,不仅把我们治得服服帖帖,连冯伯伯后来……好像也……”

“哈哈,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爹肯定也喜欢叶娘。大男人臭要面子,口头上不肯承认罢了。”

王芸梓略带羞涩地笑了笑,“冯二哥,照这么说,当时冯伯伯忽然要带我们离开李家,是不是也因为这个?”

“这个嘛……虽然没听我爹说过,不过我估计……很有可能就是这样。芸儿你想想,哪有这么凑巧嘛!我们前脚才离开李家回到这里,后脚叶娘就跟了过来。”

“我最喜欢、最佩服叶娘的,也是这一点!”

王芸梓忽然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将来……要是和喜欢的人走散了,我肯定也要……”

不等她说完,冯宽忽又追忆道:

“芸儿妹妹,其实吧……那会在李家的时候,虽说咱们还小,其实也挺开心的。”

王芸梓撇了撇嘴没说话,心里却想:

“有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妹妹天天围着你转,你当然开心啦!哎~其实那会,我好像也挺开心的。现在长大了,怎么烦心事就多起来了呢?”


两人都有些失神,直到听见小青叫了两声,才发现饭菜还没动,已经又凉了。相视一笑,王芸梓将饭菜拿去回锅,冯宽出去投喂小青。

等再次回到桌边,冯宽无意间坐到昨天老道的位置,忽然发现那只小葫芦竟直挺挺地立在桌面上,当即便傻了眼:

“什么情况?怪老头忘记拿他的东西了?”

“不对不对……明明那会在密道,他还别在腰间来着!”

“嘶……昨天从密道出来,收拾桌子的时候……好像也没发现有这个东西啊!莫非……这玩意儿自己还会飞不成?”

越想越觉得奇怪,冯宽拿起葫芦掂量一下。见上面刻有一幅古怪图案,摸着凹凸不平,颜色也不太均匀,一时便有些无语:

“这怪老头的东西,怎么都这么难看啊!”

“不过嘛……再难看总归也是酒葫芦,总比那小疙瘩要强吧!”

想起昨天的酒香,冯宽马上动了念头。摇晃一下葫芦,见里面似乎空空如也,他又不死心地打开葫芦嘴,鼻子凑过去一闻,果然,里面还留有一股淡淡的奇异香味。

“这气味……跟昨天的好像不一样。这是哪里的酒?味道虽然淡了些,可怎么感觉……比老爹埋的还香呢!”

说着,冯宽又将葫芦倒立过来,拍了拍葫芦身,可惜并没有预想中的液体流出来。不甘心的他又连续晃荡一阵,香味稍浓,他凑上去猛吸一鼻子,当即精神大振。

“这……真的是酒味么?难怪老爹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还不让我这么早碰这玩意,的确……闻着就感觉容易上瘾。”

“咦,不对!昨天被那怪老头灌了半碗,我明明又感觉很难受……莫非,这东西只适合远观,不能亵玩?”

王芸梓重新端来饭菜,见冯宽手上拿着葫芦左看右看,还不住地自言自语,叫他几声还没反应,当即没好气地过去,用力捏了捏他鼻子:

“开饭了开饭了!冯二哥你呀……一会不见又开始发呆了!刚才不是说肚子早就饿扁了么?再不吃饭,一会我可不管你!”

“哦,对对,吃饭吃饭!”

冯宽一个激灵,“芸儿你看,这是昨天那牛鼻子怪老头的酒葫芦。”

王芸梓接过一看,“什么牛鼻子狗鼻子的,这葫芦……我怎么没印象呢?老实交代,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听到这,冯宽顿时感觉身上凉嗖嗖的,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一番,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试探着问:

“芸儿,昨天……你没见过……什么陌生人?”

放下葫芦,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王芸梓真以为是自己忘了什么。仔细回想一会,又掐了掐自己人中,她不禁也开始紧张起来:

“昨天我睡着之前,客栈里面……不是一直就只有我们两个么?冯二哥,你不会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

说到一半,王芸梓怕刺激到他,慌忙闭了嘴。重新看向桌上的葫芦,自己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冯二哥,这葫芦……到底怎么一回事?”

“啊?这……”

正想着怎么解释,见王芸梓忽然捂着脑袋,身子一阵摇晃,冯宽心下大惊,连忙扶她坐下。

“芸儿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我这就给你煎药去!”

“我没事,只是,有点担心你……”王芸梓苦笑摇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只葫芦。

冯宽一时心急,索性将错就错地解释说:

“芸儿妹妹……对不起。刚才我是故意逗你的,这小葫芦……是我爹以前喝酒用的。原本……我是想让他有空回家来看看,昨天刚好也多挖了……啊呸呸呸,先不说这个,没……没吓到你吧?”

王芸梓长舒一口气,“冯二哥你啊……放心吧,冯伯伯在天之灵,一直都在暗中保护我们。我哪里会害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冯宽连连点头,“那……芸儿妹妹你原谅我了?吃饭吃饭,一会菜又凉了,今天我洗碗!”

“哼,谁原谅你了!刚才还说我像叶娘来着,要是叶娘还在,这顿饭肯定不准你吃了,然后会罚你去扎马步,至少半个时辰起!”

“哈哈哈,叶娘哪里都好,就是比不上咱家芸儿温柔。”说完,冯宽拿起碗筷胡吃海塞起来。

“哎呀呀~冯二哥你慢点吃,我又不跟你抢!”

“太香了,一时没忍住,哈哈~”

冯宽一边夹菜吃饭,一边摸向藏在袖中的那块小疙瘩,发现还在后,方才暗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我都有些怀疑,昨天到底是不是在做梦了。”

“呸呸呸,好个屁啊好!怪老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让芸儿把他整个人都忘得干干净净。芸儿以后……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应该不至于吧……那老头若真要使坏,以他的武功,完全没必要费这么多心思。”

“可这么说来……他收我为徒,后来又说那些奇怪的话,到底图啥呢?嘶……痛痛痛,头痛!管他呢,想不通就别想了,吃饭吃饭!”

王芸梓没怎么动筷,一会思绪飘飞地问:

“冯二哥,你说……叶娘她现在会在哪里呢?”

“在北方,京城之类的地方吧。”

“那,你觉得她还会来找我们么?”

“应该不会了吧。毕竟……我爹现在都已经不在了,叶娘她总归也是要嫁人的,估计这会正在家里相夫教子,其乐融融呢!”

“可我总觉得,我们还会见到她的……”王芸梓有些固执道。

“或许吧。早知如此,当初……让你跟她一起回北方好了。”冯宽放下碗筷,打了个长长的嗝。

“那怎么行?冯二哥你又不去,总不能让你一个人留这里呀,反正……我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傻孩子,等再过几年,芸儿你也是要嫁人的,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在一起,对吧?”冯宽捏了捏她脸蛋,柔声笑道。

“我……我才不嫁人呢!”王芸梓别过脸去。

“好好好,不嫁人就不嫁人!冯二哥我努力多挣点钱,以后直接让人入赘过来。怎样,这个主意不错吧?哈哈哈~”

“哼!不跟你说了,刚才谁说要洗碗来着,剩下的我不管了啊!”王芸梓气呼呼地起身,直接去了后院。

很早之前,王芸梓就知道自己跟冯宽并不是亲兄妹。叶娘还在这里的时候,就跟她说过许多私房话。尽管冯宽在这方面还是懵懂无知,比他小的王芸梓却早已省了事。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又相依为命至今,冯宽一直拿她当亲妹妹看,王芸梓却早已对他芳心暗许。

见她无故生气走开,冯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眼前的这个葫芦十分碍眼。拿起来想丢掉,却又不知道该丢去哪里好。

最后忍不住又拔开葫芦嘴闻了闻,淡淡清香入鼻,他整个人又平静下来。

“自己刚才都说是老爹的东西了,到处乱丢可不好。”

想了想,冯宽最后回到自己房间,将葫芦挂在床边的墙上。顺着又联想到那个小疙瘩,拿出来对着光翻转一圈,见疙瘩中间有个不大不小的方孔,打定主意,他顺手找根红绳穿了进去。

“不像葫芦好找,这小疙瘩最好还是戴在身上好一点。万一弄丢了,哪天怪老头忽然又过来,自己恐怕是没法应付哦。”

耸了耸肩,冯宽准备往自己脖子上挂,又想起自己早已戴了一块白玉,心内忽地一喜。

“芸儿妹妹最近实在辛苦,刚才我又惹她生气,等她过些天生日,把这块白玉送给她正好。都是一家人,想必老爹也不会反对的。

和芸儿一人戴一个,到时万一她问起这个或者发现了,这一黑一白、成双成对的理由,简直完美!哈哈,我他娘的简直就是个天才!”

连续晴了两天,少了下雨天的叮叮当当、窸窸窣窣声,多了些叽叽喳喳、啁啁啾啾,小山村里的世界倒显得更加静谧了些。

用完早饭,冯宽窝进檐下的摇椅中,手里拿根甘蔗,啃一口摇晃一下,再一口吐出甘蔗渣,节奏感十足。王芸梓内外收拾妥当,搬了把小藤凳坐他旁边,自顾自地做针线活。

尽管还是早春,忙活了一会之后,王芸梓还是觉得有些躁闷。停下抹了抹细汗,见冯宽在旁边优哉游哉不亦乐乎,似乎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样,不禁又更加躁闷了些。

嘟了嘟嘴,继续看向手中的针线活,王芸梓眼睛一亮,偷偷拿针尾轻轻戳了戳他后背,又赶紧缩回手来,低头憋住笑,装作继续忙活的样子。

等了一会不见冯宽有反应,王芸梓一时气不过,“扎针”的力气加大了一些。

“嘶~哎哟……”

冯宽弹坐起身,以为是被蜜蜂蛰了身,慌忙拿甘蔗不停地拍打后背,扭身没发现蜜蜂身影,他又凑过去仔细检查了下椅背,也没看到有竹刺之类的东西,不禁有些失神。

王芸梓憋不住笑,“噗呲”一声笑得前合后仰。见她手上拿着针,又笑得不成样子,冯宽哪里还不明白。

“芸儿你……”

“我……我怎么了嘛?”王芸梓马上挺直腰杆,面无愧色。

“你……你也太那个了!”冯宽一脸委屈道。

“太那个什么?”王芸梓瞪起双眼。

“太……太可爱了吧!”冯宽脸色一变,一脸宠溺道。

“油腔滑调!”

“嘿嘿,芸儿你也不要太辛苦了,大热天的别这么折腾自己嘛!来来,冯二哥给你擦擦汗。”冯宽掏出一块丝帕,伸出手去。

“谢谢,我自己能行。”王芸梓接过丝帕,舍不得用,直接收进自己袖口,用袖子擦了擦汗。

“冯二哥,你刚才,是不是又在想那些古怪东西?”

“没有没有,芸儿不用担心!有你这么个体贴又可爱的好妹妹,我只是单纯的闲得蛋疼。”

王芸梓有些懵,和之前的很多时候一样,她其实很想弄明白冯宽这些“新鲜词语”的意思,可又怕说多之后,他又开始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最后只“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做针线活。

“芸儿妹妹,这个给你吃,忙活这么久,多休息一下嘛!”冯宽递上甘蔗道。

“不要,你刚刚都啃过的!”王芸梓一脸嫌弃。

“好妹妹,这下总可以了吧!”

王芸梓抬头一看,见冯宽弯腰递过来一截白白嫩嫩的甘蔗,正冲着自己傻笑,她躁闷的内心忽然像被甘甜清凉的山泉水完完整整地润刷过一样,整个人也彻底放松下来:

“冯二哥,谢谢!能做你的妹妹,芸儿真的很开心!”


中午饭后,两人都没有睡意,冯宽便提议道:“天天闷在屋里,都快发霉了,出去溜溜如何?”

“咱家院子里便能晒太阳,又何必出去呢?”

“哈哈,芸儿妹妹你呀,好像比我还宅!外面的风景可不一样哦。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除了晒晒不一样的太阳,还可以钓鱼。”

“哦。”王芸梓依旧兴趣不大。

“叶娘以前喜欢去那里!”冯宽加了一句。

“是吗?”

王芸梓这才来了精神,“那……过去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说走就走,王芸梓回屋准备茶水点心,冯宽去牵小青出来。

小青个头不大,毛色墨绿、品相精神。过了这么多年,冯宽、王芸梓都长大了,小青还是一副小巧温和的样子,除了胃口更大、变得慵懒了些,时间好像没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进到驴棚,冯宽见它站着一动不动,像是还在睡觉一样,便扯着它耳朵大喊一声。小青动了动驴耳朵,朝这个不太讨它喜欢的小主人瞥了一眼,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嘿嘿,不说话就当你醒了啊!天气这么好,成天窝在这里怎么行?我身上没那么多毛都快要发霉了,你个毛小子,再不出去走动一下,身上的虱子怕不是都要成精喽!”

说完,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冯宽解开绳生硬牵出。王芸梓提着食盒过来,冯宽放好坐垫,接过食盒,扶她上了驴背,又递给她纸伞,两人方不紧不慢地往村尾去。

路边花开正盛,再往前,翠竹青松错落有致。等拐过三道弯后,才看到些土墙瓦舍,不过大都只是残垣断壁,其间杂草丛生,早已没人住了。

每次经过这里,冯宽都有种异样的感觉。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这里还算热闹。那时候,他会经常跑过来,有很多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陪他玩。再后来,听说官军要来,他们一家在密道内躲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村子里就没剩几个人了。

王芸梓很少出门,偶尔几次经过这里,她的感觉比冯宽还要强烈。毕竟这里的场景,和她梦中的那些画面实在太过相似。很早之前她便弄清了一个事实:在那片废墟当中,有过她曾经真正的家。

两人停下看了一会,冯宽回过神来,想起以前老爹的额外叮嘱,重重咳了两声,拉着小青继续往前走,也拉回了王芸梓的思绪。

“冯二哥,这里以前……是不是很热闹?”王芸梓放下纸伞,让自己从冷酷的现实中脱离出来,假装不知地问。

同样,冯宽也假装不知地回道:

“唔……兴许吧。我小时候好像是来过的,不过也记不太清了。估计是因为改了官道,这里又都是山,没地可种,大家就搬走了吧。”

“哦。我这两天做梦,大概看清了我爹的样子,可还是看不到我娘……”王芸梓心情有些低落。

“唉,我娘生下我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说完,冯宽忙岔开话题,“芸儿妹妹,最近我也做梦,梦到我头发变的很短很短,摸上去还扎手。还梦见鼻子上有个一个奇怪的方形框框,拿下来之后,我好像都看不清东西了呢!”

“冯二哥你呀,又在瞎编了是吧,哪有那种不着调的东西!”

“哎哎哎,芸儿你能做梦,我就不能做么?再说了,这梦到什么……莫非,还有个规定不成?”冯宽笑道。

王芸梓也跟着笑了笑,“行行行,我说冯二哥啊,你是不是又梦到,那什么……什么土豆了?哪天你画出来,我蒸给你吃!”

说话间,一位中年男人一瘸一拐地牵着骡子迎面走来,冯宽忙打招呼道:

“成大哥,下午好啊!”

“冯少爷好!芸姑娘好!前阵子一直下雨没过去,你们家柴还够用不?”成大哥咧开嘴笑道。

“够呢!成大哥,您这是去哪里?”王芸梓问。

成三是村里所剩不多的那些人之一,平时去凤来客栈送柴禾,基本都是跟王芸梓打交道。

“这不晴了两天,赶着去县里卖些干柴山药哩。”成三指了指骡背上的一堆货物,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哦?”

王芸梓下来驴背,“那……麻烦您帮忙带些米面油盐回来,到时给您个好价钱!”

“好嘞!今晚我到东皇庙借一宿,差不多明儿午上回来。”成三笑了笑,“还是城西李家的油盐、田家的米面对吧?”

“没错没错,麻烦您啦!”冯宽抢先拱手一笑。

等他走远,再往前时,王芸梓不肯再上驴背,还执拗地拿回了食盒。冯宽一手牵驴绳、一手牵着王芸梓。

“冯二哥,刚才成大哥一说到李家,你是不是都恨不得跟他一起过去才好呀?”王芸梓打趣道。

“哪有?只是有时候……挺怀念那个时候的。”

“对呀,那个时候多好。”王芸梓嘴上一酸,“可以天天看到清姝姐姐对吧?”

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冯宽忽然有些伤感,“这么多年不见,不知道她还是不是不喜欢说话,哎,像个小呆瓜一样,被人欺负也不知道。”

王芸梓轻“哼”一声,用力挠了挠冯宽手心,暗道人家只是像而已,冯二哥你才是真正的大呆瓜,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又走一会,看到前方湖边的一间竹屋,王芸梓停下脚步问:

“冯二哥,你说的好地方,不会就是这里吧?”

“对对对,就是这里!”冯宽顿时来了精神。

“叶娘以前带我来过的,这小屋居然还在!”

王芸梓耸了耸肩,过去屋里收拾。冯宽拍了拍驴背,放小青自由活动。在檐下拿了钓具,搬把竹凳在湖边坐下,抛下鱼钩,看着微漾的湖面,冯宽脑中马上闪现出一副奇怪的画面来,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似乎自己能钓上来一样不得了的东西。

……

在距离棠石村不知远近的无名山中,有座小有名气的道观——白云观。观主“云道长”仙风道骨、神通广大,不过行踪缥缈,常人难觅其踪影。

观中弟子不多,李清灵在里面年纪最小,深得云道长厚爱。上山多年,李清灵如今长大些,渐渐便生了思乡之情。这一阵趁云道长外出云游未归,她便借着学习骑马的机会,偷偷跑下山来,准备回江陵看看。

回去的路李清灵早已记不清,一路磕磕绊绊,得山民指点,大方向才总算没错。

行到此间时,天色渐晚,阴云渐生,眼见要下雨,李清灵又急又躁,坐下马儿似乎也受她影响,不受控制地带着她七弯八拐跑了一阵,最后在一座湖边方才停下。

眼见雨越下越大,李清灵反而不着急了,下马走到一旁的树下避雨,苦笑道:

“大黄啊大黄,今天咱们估计是赶不到了,你先喝水吧。放心,我会把你带回山上去的。”

马儿没理会她,埋头喝了两口之后,忽地嘶鸣一声,沿着湖岸往前奔去,一下把李清灵看傻了。

“哎你个老滑头……真以为没了你,姐姐我走不得路了是吧?咱看谁跑得快!”

说着,李清灵运气掐诀追身上去,可没一会,发现马儿又慢慢停了下来,走近一看,前方不远处一头墨绿色的怪驴正看着这边,怪驴后面更有一间竹屋,在烟雨间若隐若现。

“大黄啊大黄,看来是我错怪你啦。嘻嘻,有驴有屋必有人呀!”

心下一喜,李清灵拍了拍马背准备牵着它过去,可马儿勉强走了两步后再不肯前,她便拴了马,只身过去准备寻人问路。

冯宽二人在屋里避了会雨,闲聊一阵后,迟来的睡意跟着雨声一同到来,两人便趴在桌案上打起了盹儿。

真正到了门口时,陡然回想起师姐们描述过的那些可怕场景,以及身后那头越想越古怪的毛驴,李清灵开始莫名紧张起来。毕竟之前在山间遇到的,都是活生生的砍柴人,是善是恶一目了然。可是这会……

“来都来了……大白天的,真有什么邪门的东西不成!我乃道门中人,更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不怕不怕!”

给自己打了打气,李清灵用指节快速叩响竹门三下。

“叮叮叮~”

敲门声在越来越大的雨声中并不明显,可李清灵却感觉,像是自己在敲打自己的心肝一样。

“不会……真出来个什么……古怪玩意儿吧?”

短时间内没得到回应,李清灵下意识地后退到屋檐外,雨水照常淋在身上,让她感觉安心不少。

“谁呀?小青又饿了?”

王芸梓睡眠浅,一会反应过来有人敲门,慵懒地回了一声。

冯宽其实也没睡着,他一直在回味刚才钓鱼时那强烈又古怪的感觉。听王芸梓说完,他也觉得是小青在搞怪,便继续装睡神游。

李清灵微怔一下,想着“小青”应当指的是那头毛驴,旋即长舒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回道:

“抱歉……打扰了,贫道误入此地,只是想问问去江陵的路。”

王芸梓一个激灵,忙耸了耸冯宽。两人对视一眼,冯宽起身稍作犹豫,开门一看,只见眼前人一身灰白道袍,头梳道髻,清秀俊逸,眸似星辰,莫名地开始心跳加速:

“你……你好。”

李清灵刚才听到的是女声,这会发现出来的是男人,一时也有些错愕。又见他与自己年纪相仿,眉眼清秀,尽管看着有些呆傻,却又让她感觉到莫名的亲切,便柔声笑道:

“我是无名山白云观的弟子,准备去江陵县,不小心迷了路,不知……”

“原来是道长啊!”

王芸梓闻声出来,见是个清秀小方士,心下也是一喜,“江陵县城离这里可不近哦,道长先进来避避雨再说!”

“白云观……”冯宽默念几句,让开身子,虚迎她进屋来。

“真的吗?那……那好吧,多谢,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李清灵爽朗一笑,进屋脱去淋湿的外袍,王芸梓帮忙挂好,迎她坐下后笑道:

“屋子简陋,道长暂且委屈一下,等雨小了些,跟着去我家客栈里住一晚,等明儿再往江陵县去不迟。”

“哪里哪里,如此麻烦你们,这……恐怕不大好。我等下骑马过去,应当还来得及吧!”

“这会天晚了,从这里到江陵还有几十里路呢。旧路湿滑难行,沿途又荒无人烟的,道长即便骑马,怕也很难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哦!”

“哦……对对,忘记还有城门了,可是……”

“放心,不用担心住店吃饭花钱的问题,我们家说是客栈,很多时候呀,也就只是个空壳子。”

“那……那就太麻烦姐姐了!”


李清灵拱手称谢,放松下来,只觉口干舌燥。望了望桌上的茶,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道长,请用茶。”

王芸梓看得明白,将桌上的一杯茶倒掉后重新满上,递给她苦笑道,“屋简茶陋,这杯茶原本是给我哥哥的,不过放心,他方才并没有动过。”

李清灵一口喝下,听她刚一解释,差点将茶水喷出来,待最后听完,才哭笑不得地回道:

“无妨无妨……姐姐实在太客气了!”

一时激动没压住声音,李清灵慌忙又倒茶急着灌下,不自觉地看了眼冯宽,见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差点没把自己给噎着……

冯宽站在门边一直没说话,一开始他就觉得李清灵清秀得着实有些过分。忽然听到她破音,更是怀疑她是女扮男装。这会见李清灵看过来,眼神飘忽不定,他又添了三分把握。

屋内气氛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感觉铺垫准备的差不多了,王芸梓急病乱投医,便直接开口问:

“唔……敢问道长法号,可懂阴阳五行,驱邪除魔之法?”

“这个……我……咳咳……贫道号云冲,至于……”

“原来是云冲道长啊,失敬失敬!”

王芸梓起身施礼,愁眉苦脸道,“道长啊,这是我哥哥。我们到这里半天了,他话也不说茶也不喝,看他那个呆呆的样子哦……您帮忙看看,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啊??”

不等李清灵说完,冯宽插话进来:

“芸儿妹妹你省点心吧!我一直都好好的,哪有什么毛病嘛!之前那老……咳咳,那么多人看过,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只会糊弄人,骗咱们银钱!”

“哎呀我的冯二哥啊,你怎么能说这种……”

见给他使眼色不理睬,王芸梓顿时有些窝火,又有些委屈,“我……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这位道长……看着也不像那种人。”

“芸儿妹妹……”

“冯二哥??”

听到二人如此称呼,李清灵整个人忽然都懵住了。小时候那段短暂却难忘的经历,一下子从脑海涌现了出来。待回过神来,她急忙起身问:

“这位姑娘,你……你是芸儿妹妹?”

王芸梓被她忽然激动的举动吓得差点摔倒,还好冯宽过来及时扶住,两人皆一头雾水。

李清灵连忙解了发髻,原地转了一圈,笑道:“我是李清云,你的清云姐姐呀!小时候都在江陵李家一起玩的,芸儿妹妹,你就不记得了?”

“啊?你是……你是云姐姐??”王芸梓一脸不敢相信。

“怎么,不像么?”

“好像……长得更好看了!你不说,我倒真没认出来……”

“嘻嘻,芸儿妹妹你才美呢!不听你们说话,我也认不出你来!”

李清灵过来拉着她手,上下打量她一番,连连称赞道:“都说女大十八变,这还没到十八呢!芸儿妹妹,你呀,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完全不像小时候的那个样子。”

“云姐姐笑话啦,刚才我还以为是个俊秀小道长呢,现在才知道,竟是仙女下凡来了!”

“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一旁的冯宽看不下去,趁着间隙赶紧出声:

“哎哎哎……咳咳,你们俩……那啥,我可不是什么真的木头好么!”

“冯二哥好久不见!”李清灵捂嘴一笑。

“云儿妹妹,好久不见!哈哈,今天这一趟出来,真是太巧了!”

“我现在改叫清灵了,可别再叫我云儿了哦!免得云儿、芸儿的又分不清了,以后就叫我灵儿吧!”

听她提及往事,冯宽顿时乐得不行:

“哎哟哟,你还记得这事呢!那时刚去你们家不久,我记得明明是叫芸儿妹妹回来吃饭,结果呀,却跑过来一个冒牌的。”

“哼!你才是冒牌的呢!那会我爹我娘天天都是这么叫的我,谁知道那天你也这么叫我呢!”李清灵两手叉腰道。

王芸梓笑得前合后仰,“灵儿姐姐,那后来……你怎么……还是要跟着我过去呢?”

“嘿嘿,谁叫你们家吃饭的时候好玩又有趣呢,不像我爹娘管的严。再说了,谁知道冯二哥后来是叫的哪个云儿,说不定,就是叫的我好吧!”

李清灵这会放得更开了,过去直接抱住王芸梓转了半圈,“说来说去呀,还是芸儿妹妹对我好,人还没认出来就开始嘘寒问暖了。”

王芸梓哭笑不得,让李清灵重新坐下,准备帮她重新盘好发髻,“刚才的云儿姐姐还是小仙女,这会灵儿姐姐又变回小魔女喽。”

“说得好!”

从食盒里拿出糕点来,冯宽揶揄笑道:

“灵儿小魔女,肚子肯定饿了吧!居然说我对你不好,再叫一声冯二哥听,我便给你吃这个。”

“芸儿妹妹,你刚才还说冯二哥呆呆傻傻的,要我看呀,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坏!”

“哈哈哈哈~先填填肚子,一会到了客栈,咱们再吃大餐!”

李清灵笑着点头,接过餐盘后一口一个,没几下便将糕点全部咽下,把冯宽给看傻了,王芸梓摇头笑道:

“冯二哥,人刚刚还夸你机灵呢,怎么又犯傻了?还不快给灵儿姐姐递茶水呀!”

“哦哦……对对对。”

冯宽挠了挠头,将茶壶直接递给李清灵,“直接对嘴喝吧,比用茶杯爽快。”

“怎么,冯二哥不愿把你的茶杯给我用了么?反正我刚才都用过了,茶杯现在已经归我了哟!”

李清灵笑了笑,接过茶壶之后,迅速又将茶杯取来连喝三杯,冯宽来不及阻止,最后哭笑不得地解释道:

“灵儿妹妹,这茶杯……刚才……我其实还是用过一下的,只不过那会……芸儿妹妹没看见。”

屋内骤然一静,王芸梓、李清灵忽如石化一般,眼巴巴地望着冯宽,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嘿嘿,骗你们的啦!哈哈哈哈,放心吧灵儿妹妹,这杯子我至始至终都没碰一下。”

冯宽大笑一阵,见两人又一起拉下脸来,忙止住笑声,指着李清灵手岔开话道:

“灵儿妹妹,你是不是在山上练了什么功法,这手也太好看了吧!”

“确实好看,杯中暗香浮动,不抵修长青葱!”

王芸梓绕到二人中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冯宽,“这么好看的手,在冯二哥脑门上弹个脑瓜崩,不知道会不会格外地清脆些呢?”

“咳咳,我也想看看灵儿妹妹露一手,不过嘛……要是用在我身上,我肯定看不清楚,恐怕就有些不够直观了哦!”

冯宽干笑一声,退回到门边,“依我看啊,都是这个茶杯惹的祸,就拿它当试验最好了。”

“冯二哥,你现在这么怕芸儿妹妹了么?你这样子也太……太好玩了吧!”李清灵捂嘴轻笑。

“我那是尊重,尊重懂吗?”

“是是是,从小尊重到大呢!”

李清灵重新拿起茶杯,笑问王芸梓:“芸儿妹妹,确定这个杯子不要了么?”

“确定!”王、冯二人异口同声。

“好嘞,芸儿妹妹别怕,不用像冯二哥胆小鬼一样躲那么远。”

说着,李清灵倒完最后一杯茶,喝完后暗运真气,将茶杯往桌上轻轻一放,吹一口气,刚才还完整的瓷杯,瞬间便散成了一堆碎末……

王芸梓直接看呆了,冯宽咽了咽口水,苦笑道:“灵儿妹妹,以后……我可不敢再欺负你了!”

“嘻嘻,还有芸儿妹妹呢,你以后要更加尊重她哦。”

“灵儿姐姐,你这是……什么功法呀?感觉……比冯伯伯那时候都要厉害呢!”

“哪有那么夸张,刚才不过偷偷取巧罢了。”

李清灵得意笑道,“不过嘛,这功法倒是真挺神奇的,听师父说叫什么“聚仙术”,我才练到第三层,刚刚入门而已啦!”

说话间,忽然又有敲门声传来,三人齐齐一震。冯宽准备开门,却被李清灵低声叫了回来:

“冯二哥,先别开门。我们猜猜看来人是谁,赌个彩头什么的,这样……岂不是有意思多了?”

冯宽忙向两人靠拢,三人头挨着头躲在桌子底下围成一圈,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一样,既小心翼翼又兴奋无比。

“我先猜,外面来的是……清姝!”冯宽压低声音,抑制不住地兴奋道。

“肯定不是她,我爹娘不会放她出门的。再说了,她也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呀!”

李清灵摇头分析完,忽然想到什么,一脸紧张道:“莫非……来人是我云琳师姐?不是吧……不就借用了她的马么,这么快就找过来,这也太没意思了……”

王芸梓毫无头绪,毕竟在她的世界当中,基本就只有冯宽一个人的位置。见敲门声再次传来,她便苦笑道:

“外面还在下雨呢,万一真是哪位客人恐怕不好,咱们还是先开门吧。”

说罢,王芸梓开门一看,结果出现在三人视线中的,却是一张毛茸茸的驴脑袋。

望着小青那双灵动又无辜的双眼,李清灵长舒一口气,准备过去逗逗它,唬得它慌忙退到门外。

王芸梓好气又好笑,“小青啊小青,看把你能的,刚才下雨跑得没影,又到哪里野去了?肚子饿了就知道回来了是吧!”

“小青?这驴,真的是叫小青啊!”

李清灵苦笑连连,“我山上的云琳师姐,她也经常叫我小清。方才我敲门听芸儿妹妹应那一声,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冯、王二人顿时大笑不止。又过一会,见雨势渐小,三人稍作收拾准备回去。冯宽笑道:

“今日难得重逢,灵儿妹妹可不许这么快走,得到咱们凤来客栈好好玩几天才行!”

“刚才就听说什么客栈,你们还真在这荒山野岭开了店不成?”李清灵一脸好奇地问。

“灵儿姐姐别听他胡扯,不过是挂了个客栈的牌子而已,其实就是咱们的家啦。平常一个月也不见得有客人。”王芸梓解释道。

“原来如此,听着就觉得有意思!”

李清灵欣喜且爽快地回道,“走走走,我可就不客气啦,等过两天天气好些,我再去城里看看爹娘,嘻嘻!”

出了竹屋,见一驴一马早已候在门口,李清灵又是一脸惊奇。

“大黄啊大黄,敢情你是被小青给迷住了呀,缰绳都给挣断了,可真有你的啊!”

见马儿忽然变得温顺起来,回客栈的路上,李清灵便拉着王芸梓一起骑马。稍作适应之后,两人一个御马、一个撑伞渐渐配合默契,原本牵着小青走在前面的冯宽,很快便被超了过去。


见冯宽被越拉越远,李清灵勒马缓行,回头不解道:

“冯二哥,这还下着雨呢,你这样牵着驴走也太慢了,怎么不坐上去?”

“不是我不想,是小青不肯呐!”

冯宽耸了耸肩,“这家伙重色轻友惯了,除了芸儿妹妹,从来也不让别人骑,我也很无奈。”

“还有这种事?”

李清灵眉头一挑,“要不换我来试试,你和芸儿妹妹骑着大黄回去,如何?”

“别听冯二哥胡说,小青这样子……估计是饿坏了,还肯跟着咱们走就不错啦。”

“那倒是,我只要稍微一松劲,它恨不得让我背它回去才好!”

“哈哈哈~慢点就慢点吧,反正我是赖定你们了,你们去哪我去哪儿。”

李清灵笑了笑,等快到客栈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脸羞涩问道:“冯伯伯如今可好?我走的匆忙,都没带什么东西……”

“没事。我爹他早就过世了,现在咱家就只有我和芸儿两个,对了,还有小青。”

冯宽扯了扯缰绳,淡淡笑道,“别看它现在这样,平常还是挺老实的。”

“还有叶娘。叶娘以前说过,她当我们是一家人呢!”王芸梓补充道。

冯宽有些郁闷,“怎么没听她对我说过呢?”

“没想到……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事。”

李清灵轻叹一声,又好奇问道:

“这位叶娘……又是谁啊?那会在我家的时候,好像还没这个人!”

“说来可就话长啦,按冯二哥的话说,叶娘是我的爱豆,晚上再给你好好说说。”王芸梓笑道。

李清灵点点头,眼睛一转,忽又不乐意了,“不对不对,你们刚才说的不对。还有我,我和你们也是一家人呢!”

“是是是……哈哈哈哈~灵儿妹妹,咱们到了,欢迎回家!”冯宽指着前方小楼,开怀大笑。

“嘻嘻,既然到了,那我们就不等你喽,驾~”

李清灵大挥一鞭,和王芸梓先到了客栈。下马,看见门牌上那四个奇怪大字,她正要问什么,王芸梓开门笑道:

“灵儿姐姐先进去吧。我带你去换衣服,一会可别着凉了。”

“芸儿妹妹真好!”

李清灵抱着她胳膊,两人并肩而行,沿着青石板路先行到前厅,院子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四面高墙包围,院中几棵槐树枝繁叶茂,院子右边有石亭,通有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周围丛竹、花草密布。左边靠门的角落有个驴棚,再往前还有葡萄架。匆匆一眼,让她感觉整洁又干净。

穿过前厅,往上走过十数石阶,便来到了后院。进到院子,左右两边各有一栋两层小楼,前面是一堵石墙,墙上开着半月门,门后应该是柴房之内的地方。

后院比前院小了不少,种有几株海棠,靠左有间小凉亭,周围翠竹环绕,檐下栽有一排芭蕉,四处花草棋布,看着倒也精致雅观。

随王芸梓上了楼,李清灵从上再往下看,原本稀松平常的花草树木,好似变成了一个整体一样,让她莫名地觉得赏心悦目。

“芸儿妹妹,咱家这客栈……还真不错啊!这院子是谁弄的?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吧!”

“大多是以前冯伯伯弄的。还有一些,是后来叶娘添上去的。”领着李清灵进到自己房间,王芸梓笑道。

冯宽将小青、大黄牵到棚下,系好缰绳,喂足干草、豆子、清水,随后哼着歌儿,自觉地去生火烧水。在前厅泡好茶,正好王芸梓和李清灵换好了衣服过来。

“哎哟哟,冯二哥今天也太勤快了吧。灵儿姐姐一来,你什么毛病都治好了!”

王芸梓笑着去厨房忙活。见李清灵穿着一身淡绿衣裙,还改换了发式,冯宽更觉眼前一亮:

“这就对了嘛!灵儿你刚才那个打扮,像个小白脸一样,芸儿妹妹还真以为你是什么道长呢!”

“是吗?”

李清灵平素穿惯了道袍,忽然换了一身女装,还有些拘谨,“我已经好久没这样打扮了。冯二哥,你真的觉得,我这个样子好看么?”

“呃……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其实……更喜欢你刚才那个样子。”

“啊?”

李清灵当即恢复原形,大喇喇地坐下,撸起袖子瞪眼道:

“芸儿妹妹花了好半天功夫帮我弄的,冯二哥你真是不懂欣赏。别以为我听不懂话,要说小白脸,你才是小白脸呢!”

“噗……这个样子就对了嘛。怎样打扮其实不重要,只要做你自己,怎么都好看!”

“切~嘴上说得好听,谁不喜欢干净漂亮的?”

李清灵轻哼一声,自顾自地倒茶喝,一个没注意,被烫得龇牙咧嘴。冯宽赶紧递上凉水,又拿来根甘蔗,撕完皮递给她。

“灵儿你呀,现在都是得道高人了,还像小时候一样毛手毛脚。”

“什么得道高人,我明明还是个孩子好么!”

李清灵吸了口凉水,嚼了一节甘蔗,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又一起笑出声来。

王芸梓听着动静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也没出声,嘟着嘴又默默回到厨房。

一会做好饭,三人围成一桌,李清灵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连哭带笑地说:

“芸儿妹妹,你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呜呜呜……你是不知道啊,在山上为了练功……我经常都要饿着肚子……”

“慢点吃,别噎着了!”

王芸梓笑了笑,“放心,我盯着冯二哥呢,不会让他跟你抢的。”

“哎哎哎,我是那种人吗?灵儿妹妹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说我也要发扬风格的嘛!”

冯宽白了她一眼,“说归说,芸儿你这做饭的手艺确实是越来越好喽,不动筷子,闻着就让人流口水。灵儿你第一次吃她做的菜可能不觉得,我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也没觉得腻,哈哈哈~”

“灵儿姐姐一来,还会油嘴滑舌了啊!”

王芸梓好气又好笑,赶紧也给冯宽盛饭夹菜,“这么大一桌菜,还真能不让你吃么!”

饭毕,三人在厅中继续饮茶,雨又开始下大了。李清灵想起叶娘的事,便兴致勃勃地问:

“快给我讲讲,你们方才说的那位叶娘,她到底是谁呀?从哪里来,又为什么会来你们家呢?”

冯宽苦笑连连,“叶娘到底是谁,其实我们也说不清,她真名叫什么……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为了我爹来的。以前每次我问叶娘的事,我爹他要么含糊不清,要么就顾左右言其他。

总之,叶娘人长的好看,武功也好,英姿飒爽的,简直就是女中豪杰。还有,芸儿现在做饭好吃,也是跟她学的。哎……叶娘她除了对我有点不太友好,其他方面简直完美!”

“真的假的……那她,后来怎么又走了呢?”

“我爹后来去世了,加上我们两个当时都是小毛孩子……对她来说,继续呆下去,可能就只有无尽的麻烦。”

冯宽两手一摊,对于叶娘的离开,他心里一直还存有一些怨气。

“不是这样的!”

王芸梓插话进来,“叶娘她跟我说过,想带我们一起去北方,只是……冯二哥他当时不愿意……”

“当然不行啦!毕竟我爹娘都埋这里……这里才是我的家。”

冯宽轻叹一声。其实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他一直压在心底没说:他爹冯如海曾私下对他反复强调过,绝不允许他往北方去。

“只身一人,不远千里追寻心中所爱……你们说得,我也想见见她了!”

李清灵感叹道,“冯二哥,你是不是被她管得严,所以才对她有些不满呀?虽说非亲非故的,她也是为了你好哦!”

一言即中,冯宽干笑一声,话不知道该怎么接。王芸梓一脸追忆道:

“灵儿姐姐,冯二哥只是嘴上不说而已,他其实比我更想念叶娘呢!那会我们都把叶娘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后来她离我们而去,不止是冯二哥,我同样也过了很久才接受这个现实。”

“唉~”

李清灵长叹一声,抱着王芸梓胳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已到了深夜,陡然安静下来,三人都觉得有些乏,便各自回房歇了。

李清灵睡在王芸梓隔壁,也就是之前叶娘的房间。原以为赶了一整天的路,自己倒头便能睡着的,可在床上翻转一阵,却又一直合不上眼。

起身见对面楼里灯还亮着,李清灵暗自一喜,“原来,也不止我一个人睡不着嘛!”

穿上衣服出门,见王芸梓房间却是黑乎乎的,敲了敲门也没人应,她便退而求其次,轻轻一跃到墙头,顺着摸去了冯宽房外。

冯宽平时很晚才睡,今天意外遇到李清灵,加上勾起不少回忆,这会尽管躺在床上,眼睛却睁得比白天更大。

“喵~”

忽然听到窗外猫叫,冯宽感到奇怪。客栈里面并没养猫,村子里仅有的几只野猫,也从来没有靠近过这里。

“喵喵~”

“谁?”

冯宽坐起身来轻喝一声,外面顿时安静下来。稍舒一口气,正准备再躺回去时,忽又有清脆渗人的转动声传来。借着昏黄的灯光,寻着声音一看:只见原本虚掩着的窗户,竟自动打开了……

“喵喵喵~”

正当冯宽紧张得要叫出声时,李清灵闪身从窗户钻进来,冲着冯宽又是吐舌头又是扮鬼脸:

“嘻嘻,冯二哥,怎样?我学得挺像的吧!”

“灵儿你呀……你真是……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这么调皮!”

冯宽长舒一口气,笑骂一声,又重新躺下身去,有气无力地说:“要不是看你长大了,又是久别重逢,第一次来我家做客,我呀……怕是又要打你屁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猫尾巴呢!”

“哼!我是见这里还亮着灯,想着你睡不着,过来准备哄你睡觉的好吧,冯二哥你呀,不识好人心呐!”

李清灵大方在他床边坐下,发丝、衣服上还粘着雨丝,冯宽顺手便从枕边抽了块丝帕递给她。

“这才像个当哥哥的样子嘛,谢啦。”

冯宽苦笑一声坐起身来,“灵儿妹妹,你赶了这么久的路,难道就不觉得困么?”

“这算啥!在山上的时候,有一次师父突然回来,抓了我个现行,后来逼着我练功,弄得我几天几夜都没合眼呢!”

“啊?你这师父……管得也挺狠呐!这么一比,叶娘好像温柔多了。”

“刚上山的时候,师父对我还是很好的。可能是我太笨了,练功进度有点慢吧,现在只要我稍微……他就各种……唉,还好不用经常看到他。”


“那……你还准备回山上去吗?”

“当然啦!我当时那么小,那样哭着不愿意,爹娘也狠得下心放我走。放在以前,我是不愿意再回江陵看他们的。你这里倒还不错,有吃有喝的,又有人陪我玩,要不,我就一直住你这好了。”李清灵戏道。

“哈哈,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

冯宽笑了笑,“要是清姝也过来,那就更加完美了!”

“哟哟哟,还对我姐念念不忘啊?”

“清姝在你们家受苦哦。以前跟我们玩,她都要偷偷躲着你爹娘。后来你去了山上,李老爷才对她看重了些,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说呢!她那个木头不喜欢说话,你就死皮赖脸地逗她笑。每次去你家吃饭,你就只顾着给她夹菜,从来都不管我的。”

李清灵坏笑一声,“以前我小不懂事,现在想起来……嘿嘿,莫非,你喜欢我姐?”

“呃……哪有!”冯宽脸忽然有些热。

“休想抵赖!等我回去,我得给你们两个好好撮合撮合,哈哈哈~”

见冯宽不说话,李清灵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忽瞥见墙上挂着个眼熟的东西,身一震,忙问道:

“冯二哥,那个小葫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怎么感觉……和我师父的一样呢!”

“呃……啊??”

冯宽更是震惊不已,“不可能吧!那个……是你师父的?你师父……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啊?”

李清灵不说话,走近取下小葫芦,仔细看了一会才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啊,看错了。我师父的比这个稍大一点。不过嘛……看上面的纹路样式,倒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奇怪奇怪!”

冯宽也长舒一口气,“那怪老头说我是三清门唯一弟子,应该不是骗人的吧。不过嘛,要是真能跟灵儿妹妹成为同门,好像也不错……”

想到这,冯宽不禁又笑了笑。李清灵刚好看到,眉头微皱道:

“冯二哥,你傻笑什么呢?快说说,这个葫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咳咳……那啥……这个葫芦嘛,是我爹以前拿来喝酒用的。”

“哦。”

李清灵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实在说不清道不明,便将葫芦重新挂好,在冯宽惊奇不已的眼神中原路返回。

雨下了整整一晚,到早上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像是憋了很久委屈的人,难得有机会一次发泄完一样。

早饭时,李清灵望着窗外郁闷道:“雨要是一直这样下,咱们估计就只能待在屋里面了。”

“谁说的?”

冯宽神秘兮兮地说,“有个又远又好玩,还淋不到雨的地方,不知道某人感不感兴趣。”

像是被挠了痒的小猫一样,李清灵连连点头答应。冯宽却不细说,继续慢悠悠地喝粥。见李清灵急得坐立难安,王芸梓笑道:

“灵儿姐姐,可别被他骗了。那地方我也知道,黑灯瞎火的,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先吃饭,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芸儿你又开始拆我台了啊!”

冯宽塞了块肉饼给李清灵,“后半句倒是不错,灵儿你多吃点,中午咱们说不定要喝西北风呢。那地方好是好,只不过要摸黑走一段长路过去,刚开始没适应的话,还是有些渗人的。”

听到这,李清灵更是兴奋不已,“真的吗?难不成还有什么妖魔鬼怪?嗯~那本真人可是来对了地方,碰到我,算是它们的不幸啦!”

说着,李清灵装作一副老成模样,顺着下巴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把冯、王二人给乐坏了。

饭后稍作收拾,冯宽领头,三人穿过后院月门来到柴房。见冯宽下到地窖,李清灵有些摸不着头脑,王芸梓扯了扯她胳膊,捂嘴笑道:

“李道长,走,一会就靠你来降妖除魔啦。”

“嘻嘻,走!”

地窖中一片漆黑,借着烛光以及照进来的淡淡日光,李清灵看见里面散乱放着几只木柜、大缸,到处堆放着米面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

这时忽响起一阵轱辘声,冯宽移开一架老旧木柜,手贴在墙上摸索一阵,随后往前用力一推,一阵响声过后,赫然出现密道洞口。

李清灵眼睛一亮,“这里……居然有个机关!”

“很久以前就有了。这附近荒无人烟的,万一遇到恶人难事,我们指不定要靠这个逃命呢!”

冯宽笑了笑,”你们等等,我先进去把蜡烛点上。”

地窖里面虽说暗,可大致还能看个明白,但面对眼前这个没有半点光亮的黑洞,即便来过了几次,王芸梓还是感觉不舒服。相反,李清灵却是一脸兴奋。

“芸儿妹妹,里面亮了!”

李清灵先迈步进洞,看到墙壁上一排的升腾火苗,她竟一时感觉到熟悉。来不及多想,前面又传来了冯宽的声音:

“灵儿妹妹,芸儿,下来的时候慢点,灯有些暗,可别摔着了。”

“冯二哥你呀,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他难得说了句贴心话,灵儿姐姐,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王芸梓跟过来,两人手拉着手,一前一后地走过一段平路,随后扶墙拾级而下,眼前灯火骤亮,出现了一大块平地:

地上有序地摆放着桌椅箱柜,甚至还有一张床。要不是四周墙面凹凸不平,看上去简直就跟一间正常的屋子一样。

李清灵这时想起来了,心道这跟观里后山的那个石洞,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见她发愣,王芸梓忽然有些紧张,“灵儿姐姐,莫非……这里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不成?”

李清灵干笑一声,摇头问道:“这是冯伯伯他们自己挖的么?”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很小的时候,这个地方就已经有了。”冯宽回道。

等冯宽继续点上蜡烛,能看清角落还有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书,书架前面还有张书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过去随手拿起一本书,拍了拍上面的灰,随意翻了翻,李清灵不禁感叹道:“这和我们山上的一个地方很像,感觉像是同一个人挖的。”

“应该不可能吧……这要是一个人挖的,那他不得累死?”

冯宽耸了耸肩,“灵儿妹妹,既然你觉得眼熟,那你能否看出……这里有何玄妙之处?”

“不就是藏在地下不见天日而已嘛,像个牢房一样,哪有什么玄妙之处呀?”联想到在山上石洞内反省闭关的日子,李清灵不禁有些失望。

“我爹说这里伏地靠山,因见则明。要是再有水,就是活脱脱的风水宝地。芸儿你好像也没见过吧,嘿嘿,今天我带你们见识一下!”

说完,冯宽走到里边,在一个烛台前停下,移开蜡烛,手摸向蜡烛后面的一处暗扣,用力一拉,轰隆一阵响后,三人面前,竟又出现了一个洞口!

“居然是连环洞……果真是有玄妙之处!”

李清灵拍手叫绝,王芸梓表情则是有些复杂。

“路还远着呢,跟紧了哦!”

冯宽点了根火把在前引路,三人一路爬坡,走了不知多久,最后来到一块小平地时,前面已经没了路,只有一架长长的木梯靠在墙边。

李清灵苦着脸问:“冯二哥,前面不会还有个洞吧?”

“哈哈,放心,这会是真的到喽!”

冯宽指了指头顶,“我也很久没来过这里了,但愿这梯子还能用。”

将火把递给李清灵,冯宽上脚先试了试,随后在两人的注视下爬到木梯最上面,伸手摸到墙顶后用力往上一撑,“咔咔”一声,像是撑开了一片天一样,洞内瞬间光亮起来。

冯宽先爬出去,向下认真叮嘱道:

“这样上来还是有点危险的,你们别着急,我去拿绳子过来,一会你们上来的时候先系紧腰身,这样保险一点。”

“冯二哥,用不着这么麻烦,你让开就是。”

李清灵笑了笑,随后一手揽住王芸梓腰身,一手举着火把,跳身在木梯上轻点两下,转瞬间便飞身出了洞口。

“这……灵儿妹妹你这……这也太帅了!”冯宽顿时惊叹不已。

“什么……帅?”

眼见三人正在一座石亭内,周围烟波浩渺,雾影重重,如临仙境一般,王芸梓心情好了不少,忙笑着解释道:

“冯二哥又在说怪话啦,灵儿姐姐放心,他应该是在夸你呢!”

“嘻嘻,我帅,你帅,大家都帅!”

李清灵沿着长廊往前走到另一个石亭,山中群景尽收眼底,她忍不住放声大喊:

“啊~我又回来啦~这里真的好美啊~~”

王芸梓跟过去,靠着栏杆往下一看,才发现竟是到了青石山半山腰。

冯宽将洞口重新封住,过去打趣道:“灵儿妹妹,这样的景色,你在山上还没看厌么?”

“根本就不一样好吧!这里是咱自己家,还有你们陪着,那种感觉……反正说了你也不明白。”

“灵儿姐姐,我明白!”王芸梓认真笑道。

“芸儿妹妹真好!”

李清灵搂紧她,冲着山下又大喊道:“啊~冯二哥什么都不明白~他是大傻子~~”

王芸梓来了精神,也跟着大喊几声。冯宽一时哭笑不得,“两位仙女,大傻子友情提醒一下,这里风大,还下着雨,我可要去屋里吃东西喽!”

“不行不行,冯二哥你不许偷吃,里面还有我的一份呢!”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几人一边打闹,一边顺着长廊往前去,走进一个长长的竹棚。棚顶上面挂着密密麻麻的葡萄藤蔓,雨水落在上面,有种别样的清脆声。

竹棚一直通到屋前,冯宽开门请两人进去。见里面家用器具一应俱全,比湖边小竹屋还大了不少,李清灵便笑道:

“你们家怎么到处都有屋子,这便是传说中的狡兔三窟么?”

“哈哈,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可不能说两家话哦!”

冯宽笑了笑,“这屋子本来很破了,后来叶娘发现这里风景不错,她便跟我爹重新修整了一下,还取名叫望月厅。”

“哦,咱家的兔子窝,原来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啊。那……这个叫望月厅的话,湖边那个呢,也有名字么?”李清灵问。

“哎~这倒是个好问题!这是取登高望月之意,那边竹屋虽说小了一点,周围景色也不差。这个叫望月厅……望月望月,不如……那个就叫望湖厅?”冯宽推了推鼻子,一本正经地说。

“噗,哈哈哈哈~冯二哥你真是……取个名怎么一点都不动脑子的,这些年书都读哪里去了?”李清灵忽乐的不行。


“可别难为冯二哥喽!冯伯伯、叶娘在的时候,他也就装装样子每天看几页书而已。”

王芸梓戏笑一声,“这边望月,那里……听潮。不如……就叫听潮阁?”

“好名字!”李冯两人异口同声。

“还是我家芸儿妹妹厉害!”

李清灵笑道:“冯二哥呀,你字写的难看,书也念的不行,武功更是……完全不入流。还好长的还凑合,不然这以后,哪家的姑娘会喜欢你哦。”

冯宽听罢也不恼,轻笑一声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推了推鼻梁掩饰一下尴尬。

王芸梓忽然感觉很不舒服,她嘴上没说,心内早已万马奔腾:

“谁说没人喜欢了?灵儿姐姐呀,冯二哥的好你完全就不知道!”

“冯二哥,我发现呀,你老是喜欢用手推鼻梁,莫非,上面长了什么东西不成?来来,让我看看,嘻嘻~”

“哪有什么东西,别闹别闹!”冯宽赶紧躲开。

“让我捏一下嘛,就一下。看看跟我的鼻子有什么不一样!刚才还说是一家人呢,你能动,我就动不得?”

冯宽哭笑不得,“灵儿你呀……可别逼我像小时候那样发飙哦!”

“哎哟哟,不说还好,小时候我可没少被你欺负!来来,你再发飙试试!跑什么跑……”

“别别别,李真人手下留情……啊~哎你个小灵儿,真以为我怕你不成,打是打不过你,就不信你不怕痒!”

两人你推我挠的,一时玩得不亦乐乎,王芸梓一旁看得一头黑线:

“刚才她还说你这不好那不好的,这么快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吃完干果点心,待雨小了一些,三人又到崖边石亭品茶。看着漫天云雾,冯宽闭上眼,耳边似又响起了那些奇怪优美的曲子。王芸梓熟悉他的习惯,连忙取来竹笛。

“冯二哥懂音律?”李清灵有些诧异。

“嘘……小声点,听着便是。”王芸梓做了个噤声手势,神秘又无奈地说。

试图将梦中的声音全部复原,冯宽忽起忽停,笛声断断续续难以为听。李清灵嘟嘴皱眉,忍不住想说话打断时,笛声再起,曲调悠扬婉转,清丽非常,她当即怔住了。

约半刻,声停。李清灵听得入迷,又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曲子?调子古怪,却又摄人心魄!感觉我整个人,都跟着笛声飘去了远方一样。”

王芸梓更是震惊莫名。她之前也经常听冯宽吹笛,可在她看来,冯宽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曲调也大多短暂混乱、平淡无奇。

“这次居然……这么好听!怎么感觉,冯二哥像变了个人一样。”

“莫非是笛子的问题?不可能啊!难道,是因为灵儿姐姐?”

冯宽缓缓睁开眼,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之前就经常梦到,不过都是支离破碎的一小段。不过刚才,这些调调好像自己串联了起来,我就顺着奏了一遍,你们真觉得好听?”

“岂止是好听!配合此情此景,简直就是……仙乐魔曲!”李清灵痴痴地说。

王芸梓也点了点头,“确实是好听。我甚至怀疑,冯二哥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练习过!”

“呃……”

冯宽摸了摸鼻子,“其实梦里面的曲子……还不是用笛子奏的,是用像琴一样的大家伙弹的,比咱们的琴要大不少。”

“真的假的?有这么奇怪的事?不过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李清灵睁着大眼睛,一副没过瘾的样子,“唔……冯二哥,你还记不记得其他的曲子,也吹来听听嘛!”

“嘶~这……我想想啊。咦,天怎么忽然黑了?不行不行,我好困……”

说着,冯宽忽两眼一黑,趴在桌上昏了过去。

“冯二哥,可别这个时候睡觉啊。”

“不对,冯二哥好像又中邪了!”

王芸梓意识到不对劲,脸色一变,连忙唤了几声,又上手推搡一阵。见他不醒,顿时便慌了神,急得就要背着他下山去。

“妹妹别急,我来看看。”

李清灵反应过来,一把按住她,小心翼翼地给冯宽试鼻息,看脉象,最后长舒一口气道:

“芸儿妹妹放心,他应该是没睡好,加上刚才走路累着了,一时睡了过去,应该没什么大碍。”

王芸梓一脸担忧道:“灵儿姐姐你不知道,他这一阵子一直有些古怪。可大多也就发呆胡言,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的,想必……是病情又恶化了。长此以往,万一哪天有个三长两短,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说完,王芸梓眼眶都红了,李清灵握住她手安慰道:“我刚刚仔细检查过,他脉象气息正常,身体也没见有异常之处,应该只是劳神太多,休息一下就会好的。要是你不放心,嗯……等我回到观里,到时再请我师父帮他看看,一定会没事的。”

“嗯嗯,多谢灵儿姐姐!”

“谢啥呀谢,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冯二哥他一看就是长命百岁的福命相,用不着替他担心。”

两人抬着冯宽进屋睡下。李清灵一开始还找话聊天,见王芸梓只是守在冯宽跟前,心不在焉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她渐渐感觉有些无聊,便闭目打坐起来,屋内顿时变得安静无比。

良久,冯宽睁眼醒来,望着房梁拱顶,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这是哪里。侧头看到坐在一旁打着盹儿的小姑娘,也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说来也巧,王芸梓撑着脑袋的手刚刚滑落,一个激灵睁开眼,正好对上了冯宽茫然的眼神。

“冯二哥你醒啦,太好了!你没事吧?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或者……还是先喝水?对,这么久了肯定口渴!”

王芸梓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一大堆,冯宽感觉自己的脑海像是被几道电光劈开了混沌一样。

望着眼前温柔的面孔,听着她熟悉的关切声音,冯宽神志恢复清明,接过茶杯喝一大口,笑问道:“芸儿,我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

“没多久,醒来就好!我出去看看。”

“不用看,天都已经黑啦。”

李清灵早已醒来,忽然开口道,“哎,我肚子饿了半天,也口渴得很呢。反正没人管我,那我……就只能自己下手喽!”

说罢,李清灵一个闪身,抢过冯宽手中的茶杯,当着两人的面一饮而尽……

两人反应过来,王芸梓顿时哭笑不得,“灵儿姐姐,你就喜欢冤枉人,我哪里不管你了?”

“灵儿妹妹你呀,你是真的调皮。桌上好好的一大壶茶不喝,偏要抢我的,难道味道还不一样?”冯宽笑骂道。

“当然不一样啦,这可是芸儿妹妹守候了半天的款款温情呢!嘿嘿,芸儿妹妹,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都说了冯二哥没事,搞不好啊,他是故意装睡来博咱们关心的呢,还好我没上当。”

冯宽无言,王芸梓无语……

一会重新回到客栈,用了晚饭,王、李去后院沐浴。冯宽喂了驴马,在檐下摇椅上轻轻晃悠着,回想白天的事,稍有些头绪便感觉头昏脑涨得不行,索性便放弃了。

“咚咚!”

似有敲门声传来,可由于还下着雨,冯宽一时不太确定是不是有人敲门,坐起身来没急着过去。

“咚咚咚~冯小公子,是我,成三!”

听到人声,冯宽慌忙起身去开门,“成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这不又下雨了嘛!另外,这两天县里戒严,我好不容易才出了城,好在方才雨小了一些,不然这畜牲可是使唤不动哦。”

成三从骡背上卸下两个竹筐,揭开油布,“这是您要的米面油盐,冯小公子,您清点一下。”

“不用点了,成大哥还能不放心吗!东西我先收下,芸儿这会在后院呢,暂时不方便出来。这会风大雨大的,您要不进来先喝杯茶吧?”冯宽有礼有节地说。

“这样啊,也不着急,明儿个天晴了我再过来找芸姑娘。茶我就不喝啦,一路雨水都喝够喽。我家老母啊,不知道这两天又犯病没,我得早些赶回去,就不多待了。冯小公子多谢啦,这么晚敲门,打搅了。”

说完,成三朝他拱拱手,牵着骡子一深一浅地远去。冯宽放好东西,重新锁好院门,身上出了些汗,一时觉得有些烦闷,便上到客栈厅堂二楼,解了外袍,靠着窗户一边吹着凉风、一边躺在摇椅上啃甘蔗,不一会竟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嘭嘭,嘭嘭嘭!”

忽然被一阵声音惊醒,见窗外雷云滚动,冯宽苦笑着捡起地上的半截甘蔗。

“嘭嘭嘭嘭~”

“人呢?人死哪去了??”

“不对!不是雷声,是有人在敲门!”

听到敲门人急促的喝骂声,冯宽先是一惊,起来望向大门方向,隐隐看到有匹马,那人却被墙檐挡住没能看见。再看远处,村头竟有几处火光,他顿时觉得不妙。

“店家,别装死!赶紧给你大爷开门!再不过来,信不信老子连门带人一并给你拆了!快开门!快点!!”

冯宽没辙,只得先远远应道:

“来了来了,您稍等一下,门闩我够不着,得去搬个梯子过来,稍等稍等~”

“小毛崽子,给老子快点!”

冯宽心急火燎地跑到后院,王、李二人刚沐浴完,正在梳头弄妆。

“冯二哥你进来干嘛?出去出去,这是你能随便进的地方么?”王芸梓正给李清灵梳头,又羞又急地说。

“芸儿灵儿,赶紧……赶紧去地下躲好。外面……不对劲,好像来了一大伙人……”冯宽喘着粗气,不由分说地上前拽着两人,准备往地窖去。

“什么?真的假的??等等,冯二哥,你说清楚怎么回事,来了多少人?”李清灵倒有些兴奋,撇开冯宽手问。

“灵儿妹妹,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是一伙贼寇!芸儿,芸儿你明白的,赶紧带灵儿妹妹到下面躲着去,再迟一会,整个客栈怕都要被拆了!”

“不行,冯二哥你跟我们一起下去!”王芸梓担心道。

“我刚才回话,他们已经听见了。客栈好不容易有今天这个样子,不能真让他们毁了。再说了,也可能是我弄错了,说不定……他们也只是路过的旅客,放心吧,和以前一样,我会见机行事的。”

听冯宽说完,李清灵倒是先冷静了下来:

“芸儿妹妹,我们先下去,别让冯二哥分心!”

看着两人进了秘洞,冯宽挡住洞口,方才长舒一口气,出来往外院去,雨又开始下大了,冯宽心里却生起了一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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