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二次见到爷爷

梁玉台台姐《那是我第二次见到爷爷》讲的是那是我第二次见到爷爷，在他的葬礼上，葬礼用的照片太过年轻，让我一时觉得本就陌生的爷爷，更陌生了些许葬礼结束后，我们去爷爷家收拾东西，把爷爷的遗物收到柜子里然后带奶奶跟我们去国外母亲叫我把爷爷放到窗

精彩节选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爷爷，在他的葬礼上，葬礼用的照片太过年轻，让我一时觉得本就陌生的爷爷，更陌生了些许。
葬礼结束后，我们去爷爷家收拾东西，把爷爷的遗物收到柜子里然后带奶奶跟我们去国外。
母亲叫我把爷爷放到窗台上的的遗物搬到里屋去，我想端起那个放了爷爷的画的箱子，却无意间看到了夹在其中的一张照片。
我把它抽出来，是爷爷遗像的那张图，而……我拿着那张照片跑到挂在墙上的爷爷奶奶的那张大结婚照前，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听到堂姐问到“干嘛呢？”
我一时慌了神，照片掉到地上，我要捡，但可惜没堂姐动作快，她拿着照片蹙起眉我只得站到她背后偷偷的看了眼奶奶年轻时的脸和照片上那张脸。
“奶奶……变化真的大啊……”我小心翼翼的说。
“她不是奶奶。”
堂姐把照片放到了爷爷的遗物堆里。
“那她是谁啊？”
[爷爷，你在画谁啊？
]“啊，她应该就是……”[她叫……]“梁奶奶。”
[梁玉台。
][那天是我婚礼的日子，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刚和主持让人走了遍流程，现在应该在招呼着宾客入场，事实也是如此。
现在我正站在酒店的大厅门口，我的结婚照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此时此刻会打开微信，下滑联系人列表，去看她的朋友圈。
或许是因为她没有祝我新婚快乐，又或许是因为我们已经五年没了联系……我找了无数个借口，但我其实是知道的，所有有关于爱情的东西我都能想起她。
可她只是我五年前的一个学生罢了。
五年前我30，她18，我几乎比她大出一个她来。
不过我那时候也算年轻抽烟，喝酒，纹身，留长发，跟一众男同学称兄道弟。
她嘛，跟正常女高中生比确实算是有个性，但在一众美术生里可太算得上是中规中矩。
最多的也就是化个妆，或者是不像一般学生一样规规矩矩的扎头发。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2021年的4月2号一大清早，她第一次上我的课，我那时候特别喜欢关照新同学，她画的认真我便多和她讲几句话，那时候她还是素面朝天的，色彩不好，跟那几个同乡的男生在一起吃饭这是我对她的最初印象。
我记得她总
是很早来教室画画，集训初期哪有这样的孩子。
我说她会熬不住，她笑笑，但是没听。
4月17号第一次月考。
在她的认知里，那次她的成绩，算是没考好。
但是因祸得福她认识了个很好朋友，两个人每天不是叽叽喳喳就是嘻嘻哈哈……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她还是个大活人会聊天，会打闹，会悄悄的上课吃东西，会磨磨唧唧的问问题。
我教速写，这科分成线性和线面两种，她当时是线性里画的几乎是最好的兴许是我每天都夸她，说我对她的考试很放心兴许是人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我似乎成了她最喜欢的老师。
5月15号第二次月考，她的好朋友进了更好的组留在了楼下，她们组去了楼上，她俩成了楼上楼下。
我也一个多月没见过他。
再次见到她是我配了助教之后她下楼找她的另一个好朋友吃饭，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看她化妆，我和她搭了几句话，她就走了，但她笑的很开心。
7月1号，她进了那个最好的组，后来她又开始找我看画，一来二去的我和她渐渐熟络起来，夏天了，她和所有女生一样，开始打扮，白纱裙，百褶裙，各种各样的长t短t，露一截腰的半截袖，和露大腿的短裤偶尔会有的香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组有几个男生下意识的多看了她几眼。
可她没发现过，她从来都是来找我的，磨磨唧唧的问一堆废话，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画画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哪来的问题，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又或许我是知道的，她那点好猜的小心思……她是为了多和我说几句话。
再后来我们组去了楼上她还在楼下，我以为她就此放过我了，但她没有。
楼上楼下午饭时间有个十分钟的时间差，她就每天中午跑上来看我。
没错，只是看一眼，在门口等十分钟，不说一句话，看一眼就走。
后来她遇到问题，才开始又来找我说话，但是她废话少了些许，她说耽误别人睡觉和吃饭是不道德的。
但是她总是喜欢在我压堂的时候在旁边等着，喜欢等我下班，打卡，有时候甚至跟着我一直到宿舍门口，她有什么零食都分我一份，就连别人给她的她也偷偷塞给我。
我总觉得这不好，可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把薯
片塞进嘴里那一刹那的蹙眉是因为初二的时候发过一次烧把味觉烧坏了，那些零食从打开包装到嗓眼之前于她而言大多都成了一种折磨。
说实话我能看出来她喜欢我，她会像老妈子一样问我是不是不舒服，会在我给别人看画的时候凑过来看，会在等我得闲的时候给我剥个橘子……可她十八岁，还没上大学，没见过外边的世界。
她上了大学会变的，我和她的那段并肩也不过是擦肩……她早晚有天会不再喜欢我，甚至遗忘我，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我并不期盼那天的来临，我只是好奇那天来临的时候她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出，便没有在想。
只是我知道她以后肯定还会那么全心全意的喜欢别人，在我们彻底不联系了之后。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至少当时我知道她的人生还很长。
她离开学校的两天前，来楼上找我。
她给了我几个茶包，我认得那些，这她一直想给我的。
我一直没收，她就一直放包里可那天，她说:“在给你几个吧，以后能给你东西的机会不多了。”
她眼睛里泛着不舍，但却是笑着的。
我问她:“这话怎么说。”
她抓了一把头发说:“这不还有四天就走了嘛”她家住的远是要提前回家的，可我万万没想到她会走的这么早。
距离联考还有半个月……当时我喉头一阵干涩，我说:“拒绝不了你了呢……”她笑了笑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没说话。
我拒绝不了她……那一刻我似乎方方面面都拒绝不了她。
她离开学校的前一天，中午我回学校回得晚了，正赶上她和她的好朋友吃完饭往外走。
她和我打了个招呼然后跟在我后边支支吾吾的。
我可了解她，她从来不是这种去等人问的人，什么话我从不需要问她就秃噜秃噜的把原委都交代出来了。
“有事？”
我问她。
“嗯……哼哼……那个……”我期待着她会说什么。
她说:“高老师，我其实一直特别喜欢你……那个那个那个……”我一口饭卡到嗓子眼，我这辈子都没想到她会把这事说出来。
我当然知道不仅她一个学生喜欢我，她们年纪太小太单纯，心思太好猜，我知道我并不用挑明然后断了她们念想，因为她们上了大学就会明白
这并不是爱情，至少不是她们所向往的那种。
可我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不是那个最漂亮的也不是那个最勇敢的，不是那个画的最好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她。
“我不打算跟你描述我多喜欢你，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联，联考……你也不用。
为难。
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我明天就走了，走了就不回来了……”“你坐。”
我说。
“阿巴阿巴……那个你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没事了。”
我跟她说了什么，而今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背包是只看上去不那么聪明的熊，和那年高考前后的日子，她的一干朋友回学校看我们，我只一眼就看出她不在人群里，我当是开玩笑的问了句:“怎么，最张罗要回来的没回来啊？”
孩子们似乎是没听懂我在说什么都手足无措的愣在了原地，他们眼神交流着最后齐刷刷的用为难的眼神看向我。
“？
你们不会已经把梁玉台忘了吧？”
这下子轮到我手足无措了“这才几个月啊，总戴一个尖子的那个，卷头发，有个黑色带眼睛的背包的那个小姑娘”我不知道自己在比划着什么，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突然涌入我的胃，卷起一阵抽痛。
“老师……台姐不是不想来。”
终于有个人开口提到了她他越说越小声，蚊子声音还小的短短四个字却能把地砸个窟窿他说:“台姐走了……”“走哪去了？”
我看向他故作轻松的说。
“她去世了。”
另一个学生战战兢兢的开口看我脸色不对又迅速的闭上了。
一个小姑娘躲到男生后边，捂着脸说:“其实我们以为您知道，因为……因为当时还上新闻了来着。”
我看向她几近苍白的手指，脑子里嗡的一下，“新闻？”
我下意识的问道“什么时候的新闻？
哪方面的新闻？
我怎么不知道？”
“啊……就是当时……她从考场出来。”
她无意看到我发红的眼睛，恐惧的低下头。
“车祸，火灾，地震还是飞机失事？”
我瞪大了眼睛把这半年来的天灾人祸都细数了个遍。
我都猜了个遍，可我都接受不了。
明明半年之前，她还有很长很好的一生。
“不是……当时……”那个男生叹了口气，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快说，要不
然你去请她来说。”
我瞪了他一眼，意识到自己上一秒严重的失去理智的时候，把他刚给我的凉茶放到一边平复了一下心情。
看着桌面问他但又好像不是在问他:“为什么？”
“就是当时黑灯瞎火的，我们有几个边走边聊天呢，突然就听见一阵脚特别快的步声……”他忍不住跪倒在地上干呕起来，眼泪和冷汗噼里啪啦的往地上掉。
我不死心的看了他们一眼，问了句“什么……”“当时，天，太，暗暗暗暗了……我们没没没没看清……只记得的”那个接话的男生两腿一软踉跄了一下差点扑到我身上，我赶紧扶住他，给他喝了口水，接着说:“老师，咱们别说这个了咱记得台姐的好就行了…人都走了呕……咳咳咳咳咳咳“凭什么不说啊！
这事出了之后你们谁睡过一个好觉啊？
！”
终于一个女生实在忍不住了，冲到我面前浑身发抖着大声喊到:“老师！
她走的时候！”
她还没说出几个字声音便抖得厉害，不一会儿便大哭起来:“全身中了十二刀！
有一刀捅到脖子上！
……那血……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她扑倒同行的一个男生身上，我看得出的那是她男朋友。
她把脸埋到男生胸前哽咽着却清晰的说“就直接溅到我脸上！”
她哭的激烈，几乎喘息不得。
“老师，她其实……第一刀就把动脉和气管划通了……没一会儿就合眼了，没遭太多罪。”
我眼前逐渐浮现出她的模样，是她临走的时候，抱着一盆花跟我说:“老师你要花吗？”
我说:“不要”她撇撇嘴说:“好吧……”然后准备走。
我看了一眼，然后接过花说:“给我吧，这个花…盆不错。”
她笑着跟我说再见，我没说话……后来我想过如果当时说了再见，现在会不会还能再见……“因为她说……夏天是我们进步最慢的时候，你们容易上火……”他擦了一把眼泪说:“她临走的时候最后一句是说你给大家画板签字的时候没一支好使的签字笔……”他从包里掏出一只宝蓝的记号笔给我“她当时买的那支，被车压碎了……她在五家文具店试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实在记不清她买的是哪种了……就，就买了这个最贵的……她生前一直用的那个牌子出的
笔……”他泣不成声的捂着脸“老师……我们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喜欢你……对不起老师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可能不记得她了……但是……但是我们不想让她遗憾一辈子……她还说她要是早出生十年就好了………对不起老师……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烦您……我就是觉得她这一辈子可能这就是最大的遗憾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没事……”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嗓子已经哑了“我记得她，我永远记得她”她的朋友圈最后一条，是别人代发的但很明显是她自己写的【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追悼会，也不知道大家会不会难过，但我希望你们还是难过点的好，要不显得我白来一趟。
我这一辈子很精彩，很快乐，就是走到有点突然……说遗憾嘛可能也有吧但是这辈子太短没来得及遗憾就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说话了】“我明天就走了”【我走了】“走了就不回来了”【不回来了】“你要说再见，不能说拜拜”【拜拜】我被工作人员叫进了婚礼大厅，我看着我的妻子穿着白纱向我走过来，忽然五年间一段记忆变得很轻，它轻飘飘的飞到了太阳上，她留给我的画面其实只要短短八个月。
她的音容笑貌停滞在了2021年的12月又或许是那年的春天。
我拉过妻子的手恍惚间有一缕阳光透过大堂的窗帘照到了我的脸颊上，就那一刹那便消失了。
十八岁那年怎么爱一个人，我不知道，只知道那盆花开了一个五年又开了五年。
也许我从来没喜欢过她，可我会永远记得她，就像每个梦到她的夜晚结束时我都在仔细的回忆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可偏偏回忆倾巢而出的那个刹那，她是我一生中最漫长的五年，这五年会牢牢的记住她的一生。”
“所以爷爷……这个大花花就是这么来的啊……”小孙女摸着那盆仙人球白花花的毛，它已经老了，和我一起一天比一天老。
“梁奶奶一定特别喜欢你。”
她跳起来搂住我的腰看着我的眼睛。
她眼睛亮晶晶的。
说实话，有点像她，不过兴许是因为我早就记不清她模样才这么想的。
“为什么啊？”
我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因为爷爷是白头发，这个花花也是白头发。”
她激动的跳起来“就是……就是，喜欢一个人就要跟他一起变成白头发！”
我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发:“梁奶奶当时可能没想那么多。”
我剥了个橘子放到茶几上，小孙女抓起来放到嘴里:“爷爷喜欢我！”
“爷爷最喜欢咱们小橘子了。”
我笑着说。
“所以爷爷给我剥橘子吃，嘿嘿……”小孙女笨拙的捉到一个可怜的橘子，用指甲扣开一块橘子皮然后连同果肉一起扒了下来“我也最喜欢爷爷了，我也给爷剥橘子吃！”
橘子皮的香味穿过我的鼻粘膜进入到回忆里那时她十八岁，学校小卖部的橘子三块钱六个，她笑着剥好一个给我，那是2021年的秋天，是画不完的30分钟速写，是她刚烫过的头发，是她的艳红的毛衣外套，是她短暂却热烈明媚的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