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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公主只想追夫

宋玉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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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宋玉绰谢长安   更新: 2022-11-01 22:0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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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宋玉绰谢长安《重生公主只想追夫》讲的是宋玉绰许了个一世长安的愿,谢长安谋得是这世间的公道,他们不是一路人,却搅进一盘棋中

精彩节选


方亭幽雨。
宋玉绰在美人榻上悠悠醒转,目光落在眼前颀长素雅的俊影上时,只觉得自己尚在梦中。
她朱唇微动,低吟了一声,“谢长安。”
夏风摇曳满池菡萏,淡香沁脾。
梦中的人影动了动,缓步走来。
她始觉末暑难熬,方凉爽一点便能使人陷入这深深梦魇。
宋玉绰微微蹙了蹙眉,想强迫自己清醒,但人影已近在咫尺,近得能看清那青峦般的眉眼。
虽身影仍在一片飘渺云雾中,她却舍不得醒了。
眼前的男子有个动听的名字,是戚国第一琴师,亦是她的心上人。
谢长安。
而此时的宋玉绰,重生已有几月余了。
前世,她痴爱另一人,未曾将旁人放入眼底,却不想深情只是奔赴了一场阴差阳错的算计!
直至她一袭凤披霞冠,鲜血淋漓死于那人之手。
“我可怜的长公主,其实当年救你的人,并不是本相,很意外吧?”
恨,她好恨啊。
“不!!他是谁?”她几乎不能瞑目。
连庭看着几欲断气的凤影,耻笑出声:“谢长安,那羊脂玉佩是此人所有。”
“哦,臣险些忘了,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有印象呢?沉仙阁里一名微不足道的琴师罢了,还曾被本相携你一同羞辱过。不过长公主放心,那小白脸已走在你前头。被扒尽衣衫,吊死在沉仙阁门前了。”
“连庭!若有来世,你一定不得好死。”
她宋玉绰连累了兄长,害了戚国百姓,更害死了谢长安。
没想到,命运竟真让她重生了,重生在这个足以挽救的时机。
这一世,宋玉绰是来赎罪的!
恍惚回神,指尖只触摸到一片薄凉的衣角。
她不由心中一黯,“谢长安,你的琴呢?”
未料梦中的他肯回话。
那熟悉的声音低低沉沉地响在颅顶,“还有心思管我的琴,你在这凉亭中待多久了?”
她听得心中甚是舒坦,想来他在梦里是愿理会她的。
便乖乖道,“没有多久,我不就是在等着你来。”
面前的男子噤了声,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便心里一空,只能急忙启唇:“长安。”即使在梦中,她还是有无限担忧。
俊眉微蹙,男子微叹了一口气,“我在。”
宋玉绰刮过他耳鬓旁散落的一缕发,心中欢喜。
片刻后,男子修长的指却悄无声息伸了过来,为她拢紧肩头的雪白锦裘。
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僵硬,是了,这是在梦中,他才会如此不同,因为不是真的谢长安,所以,不会厌恶她。
那么是不是她做什么都可以?
宋玉绰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周身也不由地生汗,似乎有些呼吸不过来,只能轻唤:“谢长安。”
男子没能应答,因她已经欺身过去封住他的唇,那么小心翼翼。
她能察觉到颀长的身形是瞬间僵硬的,唇上是凉凉的触觉,十分柔软,她也显得很不自在,但这几分不自在却在下一刻全然倾覆。
她头昏脑涨,直到嘴中溢出浓浓的血腥味。
宋玉绰是在第二天早晨醒来的。
醒时绿漪正战战兢兢立在床头,手里捧着碗浓黑的药汤。
宋玉绰皱眉,果然是入了风寒,竟然一觉睡了这么久。
她揉了揉额头,声音微哑,“傻丫头,你抖什么?本宫又没说不喝药。”
绿漪眼里泪花儿打转,“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昨日天寒……”
宋玉绰正欲打断她,问一句自己睡了多久,忽而余光便瞥到一片月白坚毅的身影,端坐在外间桌旁。
来人许是在思忖什么,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暗红的桌面,那宽大的袖上镌刻着俊猛威严的龙纹。
宋玉绰喏喏:“皇兄。”
龙纹的主人并不应话,只是转动着手上的青玉扳指,明明是俊美的青年,偏生端有一副巍峨老态之姿。
半晌才低语了句:“欣阳,你真让人不省心。”
宋玉绰内疚:“抱歉,昨日只是场意外,欣阳不会再染上风寒,让皇兄忧心。”
宋玉绰还想,只是小小的风寒罢了,实在不用劳烦皇兄你下了早朝便赶来公主府,如此让人过意不去,最重要的是,各位嫂嫂大臣们又得记上我一笔。
因同胞所生,宋赢彻与她感情甚笃,但他终归是一国之君,不能如寻常百姓家般将妹妹呵护在手心。
宋赢彻起身,目光淡淡,“朕今儿来不只是慰问你的风寒。”
宋玉绰方饮完汤药,随手将空碗递给一旁的绿漪。
宋赢彻望着她,恢复平静,“今日早朝,闻侯参了你一本。”
宋玉绰一惊。
她虽贵为长公主,可终归是个不问朝政的女眷,不晓得原来也有幸在朝堂上被参上一本?
“老头儿……不是,闻侯他参了什么?”
月华锦袍的男子走近几分,居高临下地打望她,这凛凛的目光让人十分地不自在。
宋赢彻道:“你近日常流连于沉仙阁,是么?欣阳。”
……
宋玉绰无奈摸了摸鼻子。
“坊间传言,欣阳长公主爱慕上一名落魄琴师,要迎他进公主府做驸马?”
宋玉绰咬了咬唇边。
“闻侯说,闻世子好心要将你引回正途,你却受妖人所惑在众目睽睽之下掌掴于他,是么?欣阳。”
宋玉绰垂下头,复又理直气壮地扬起,“皇兄,你怎么连闻侯的话也信?!”
幼时他们便知,闻侯一家最是小肚鸡肠,谁不小心沾惹到他们一毫,必拳脚相加地奉还回去。
是以,宋赢彻心中早有斟酌。
薄唇微启,只是道:“后一条朕姑且不信,但欣阳,前两条可认真?”
这下她垂着头不说话了。
一室的寂静,绿漪端着药碗一动也不敢动,只觉得站如针扎,连喘气都困难。
宋赢彻突然动作轻柔,挽过宋玉绰额前碎发,“谢长安此人一年前才来上京,虽第一琴师之名曾天下远扬,但他身份仍然可疑……”
他放低声音,负手而立,又叹声。
“朕并非是嫌弃此人的出身,若因身世简陋便否定你心爱之人,也不配为你的兄长,只是欣阳,你我身在皇家,有些事需得好好斟酌。”
她鼻子一酸,忍住想扑进皇兄怀里的冲动,哪里是他不配做哥哥?分明是自己不配做这个妹妹!
她在长袖中掐紧指尖,隐忍下波涛汹涌的情绪,前世拖累皇兄的那些蠢事,断不会再重演。

宋玉绰最终什么都没应,只是低声唤:“皇兄。”
宋赢彻为她掩紧被子,见她神色纠结,只得微蹙眉头,“下了早朝便过来你这,还有许多政事处理,你照顾好自己……朕回宫了。”
宋玉绰一侧目,便看到殿门外躬身静候的纪总管,只能乖顺着点头。
宋赢彻步出门外时,突又顿住脚步,“有什么难事便进宫来找朕,或者寻宜妃说说心事也行,前阵子她经常跟朕念叨你。”
“嗯。”宋玉绰轻声应下。
那身影离去之前,她又拔高嗓音:“皇兄说的事,欣阳会仔细斟酌。”
门外树影斑驳,也不知门外离开的人是否听见。
直到月白锦衣的身影远得探不到气息了,绿漪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放松下来。
宋玉绰瞧着绿漪眼里转起委屈的泪花,心想这小妮子又要来了。
只能躺去软榻上随意转了个话头:“绿漪,念奴她人呢,怎么一早上没瞧见?”
话音刚落,绿漪纤弱的身影又猛地僵直,结巴道:“公主,您……不是命她,命她……”
宋玉绰一脸茫然,昨日在亭中受凉时脑中一片混沌,也想不起来到底做了什么。
“命她什么?你倒是说。本宫要是想得起来,也不必问你了,我莫不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又把她气跑了罢。”
绿漪咬唇,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公主!您昨日命念奴把谢琴师送了回去,还命她守在沉仙阁,说不许人多看他一眼,倘谁看了一定要把眼珠子挖出来,也不许他再奏琴给旁的人听,倘他弹了,就将他捆回来。”
宋玉绰:“……”
绿漪:“……”
宋玉绰:“你说什么?”
绿漪:“唔。”
宋玉绰的脑醒了醒,目光一顿,声音微哑:“谢长安,昨日来过?”
“他声称来归还公主的东西,侍卫们也不敢拦着,便放人进府了。”
这不是重点。
“他都去了哪儿,可有寻见本宫?”
“谢琴师不就是去的忘忧亭么?公主昨日可是憩在那里,还吩咐奴婢们不许打扰。”
脑中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塌了下来,宋玉绰已听不见一旁绿漪聒噪的声音,她觉得脑中昏热,呼吸都急促起来。
昨日,那双温柔的手掌,那片冰凉的唇,还有恍惚将她抱起,声声唤她“宋玉绰”的人。
竟真的是谢长安!
细想起来,其实她重生后,第一次遇上谢长安,是不怎么美好的。
那是去年深冬,上京天寒,暗红的傲梅开了满城,幽香肆意。
她如常着了男装,一袭白衣披上玄色锦裘,虽身量不高,但眉目俊秀有余,与念奴一道熟门熟路地摸进了沉仙阁的后门。
仙府风情雅致,庭径曲折,所幸一直有念奴引路,她不费力地寻到了阁主的园子。
沉仙阁虽一派静雅,闻名大戚,但到底是处寻.欢作乐的花楼,是以阁主亦是名女子,颇具风骨的女子。
她步入园中,朗唤道:“方姑娘。”
未见有回应,却有碧衣侍女翩翩步出来,“卓公子?”
她含笑,“阿香,你们阁主呢?”
碧衣侍女端端施了一礼,口中回应:“今日有贵客前至,阁主怕是不能亲自接待卓公子了,不过……”
侍女从袖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卷纸,神色珍重,“阁主吩咐,此乃乾州棋谱的断篇,虽寻不完全,却也终究不负公子所托,奴婢未能早早送去府上,还望卓公子莫要怪罪。”
宋玉绰脑门一清,不愧为沉仙阁主,连庭整寻了三年未果,她亦苦苦追寻了许久的棋谱,倘不过跟她提了不到一月,她就将这断篇送至眼前。
见她眉目陷入深思,一旁念奴上前将那棋谱藏入袖中。
片刻后,宋玉绰心里一空,方语道:“替我多谢你家阁主。”
她只觉得寻到棋谱反而失落,因谢长安行踪隐秘,眼下还并未现身在沉仙阁,往后没了借口来此,她不知再往何处去寻。
许是见她面色难过,碧衣侍女笑道:“卓公子莫不是为了这棋谱才来我沉仙阁,倘棋谱寻到了,卓公子便舍得不再见我家阁主了么?”
她微微笑,“自然是不舍的。”
可她也暂不会来了,红颜佳人,她可在心中奉为知己,但自己终究不是男子。
与碧衣侍女道过别,她与念奴一道步出门外,小路幽静,一向沉默寡言的念奴突然开口:“公主……为何一定要寻这棋谱。”
宋玉绰以为她一身武艺,心思洒脱,根本不会把这些琐事放在心上,只会静立在她身后,沉寂漠然。
即便前世为自己挡剑而死,也不曾一皱眉头。
是以她问了,宋玉绰便诚恳作答,“与人约定,不想失言。”
念奴漠道:“是连相么?”
宋玉绰未出一言走着。
念奴忽地发出冷笑,令宋玉绰背脊一凉,“若是君子相约,必然倾心以践,但倘若对方不是什么君子,公主您又何必费这心神。”
她似乎是忍了很久,连拳头都握紧了。
宋玉绰恍惚想起前世在明亮的囍堂,揭开血红的盖头,也瞥见念奴这般的神情,她……很早就想揍那个人了。
原来,这么久以来瞎了眼的只有她。
宋玉绰默了默,“念奴。”
她英气的目光瞬移过来,在等待后文。
宋玉绰思量了一番,斟酌道,“当日在章云山上,连庭他许我十里流霞,将漫山桃花盛放冬日,我惊叹他如何做到,心中心动至极。那时,许了他心心念念的乾州棋谱。”
“我虽是女子,心中却有傲骨,并不想亏欠什么。”
念奴哑然。
她又耐着性子解释,“如今,我们一拍两散,便更不想亏欠于他,还了这棋谱,我与连庭才算真的两清。”
念奴神色惊讶,半晌才醒转,“奴婢一直以为公主是旧情难忘……原是奴婢心思狭隘,低看了公主!”
她再抬头时,眸光已染上清明,“奴婢知错了,这就把棋谱送去相府!”
宋玉绰不禁动容,“前边就是出处了,估摸着你这丫头也没心思坐马车了,代本宫送去相府罢,我自己回府便是。”
念奴有些不放心,一时踌躇着脚步,不肯离去。

宋玉绰摊手保证,“本宫这么大个人,还怕弄丢了不成?再说,马车就在门外巷子里候着,有楼武在,还能回不去么?”
念奴略微想了想,跃上房檐便消失了。
“……”本以为她还要说些什么,没想到送棋谱的心情比自己更为迫切。
这样也好,难得能有机会自己散心。
沉仙阁接近后门处辟了条青石小路,两侧栽满了瘦高的翠竹,走到底便是一面朱红的小门,宋玉绰觉得今日这条路委实有些漫长。
按着记忆早该见到那面小门,她却走了许久都望不到尽头,青石小路上白雪皑皑,寒风蚀骨,让她不得不拢紧了身上的锦裘。
她又走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冒出些不好的预感,又不敢轻易认定,只得咬着牙往前走。
但当她转过弯,瞥见两条分岔的小路时,宋玉绰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迷路了。
记忆里,明明没有这样的小径,今日竟如此古怪!
她狐疑地往四周打量,寒风凛凛,白雪覆盖大片竹身,除了偶尔的鸦鸣,什么都没有,只能再随意择了一条道继续前行。
她走了约半刻,寂静的竹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喘息,整个人一惊,顿住脚步。
那喘息声的源头似乎就在竹林中不远处,且越来越沉,甚至夹杂着柔媚的嗓音,她将目光移过去,竹影晃动。
“……”
她不敢置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可方卿卿不是说,沉仙阁的后院是不能擅入的么?怎么能有男女厮混到此处?!
宋玉绰赶紧逃离。
竹林中男子沙哑的声音伴着寒风的簌簌声又传来:“玉萼。”
她越加快步地往回走。
既然此处有旁人,必然不是出阁的路,她一边暗怪自己选错了方向,一边思念着念奴。
又回到分岔路口,这一次,她踏向右边的脚步微顿了顿,倘还是错了……她便回到同念奴分开的地方,等着念奴回来寻她。
这么一想,踏出去的步伐就有了些底气。
宋玉绰走了不到一会儿,就觉得脚开始发麻,一张小脸冻得通红,她只能不断搓着手心给自己呵气,这回,竹林寂静得悠然。
恍惚间,传来寥寥琴音。
琴声悠扬,如空谷幽兰乍起在这林中,她不由顿住脚步,又听得空灵一弦,便再没了声响。
不久后,她瞥见了面朱红的雅致长门,虽不是出阁那面,鬼使神差地,她还是推开了,木门后的园中是一方清池,上面冒着缭缭轻烟。
这是一方温池。
要命的是,这方温池里泡着个裸着上身的俊美男子,墨发披散,烟气缭绕,宋玉绰觉得自己恍惚见到了仙人。
仙人睁开了俊目,淡淡开口,嗓音犹如山水之籁。
“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她脸腾地一红,“方,方才那琴音可是公子所奏?”
俊美的仙人冷道:“嗯。”
宋玉绰心里一热,“公子的琴音不俗,与我娘很像。”
“……”
见他面色不怎么好,宋玉绰方才想起这是个什么地方。
倘他只是卖艺的琴师,因着这张俊俏的脸定是被不少人当做过女子,恐怕不论哪个正常男子,都不会喜欢被比作女子。
她急忙解释道:“我娘……我娘是管香寒,她以前也擅于琴。”
管香寒,一曲名动天下,是大戚佳人,亦是曾经母仪天下的皇后。
俊美的仙人语气平淡,“欣阳长公主?”
宋玉绰:“……”她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因母后薨逝后,她与皇兄都再未在世间听到过那般琴音,彼时竹林中琴声婉转入耳,她很是心动……
是以,也失了戒心。
此时,他直呼她名讳,她才醒悟自己说了什么。
她面色窘促,落在他眼中,男子只是阖目沉声道:“长公主不必忧心,在下只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过。”
她又抬头看了那池中的仙人,目光生出了不自知的依恋,不由问:“敢问公子名讳,是这阁中的琴师么?”
她恨不得再追问一句,那你认不认得谢长安?
仙人闭着眸,俊颜沉静,不言不语,她冷得手都发麻了他也不答话。
她鼻头一酸,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但没过一会儿,清秀的小脸同一方玄色锦裘又从朱红木门里探了进来,声音小心翼翼又殷切:“那个……我迷路了,你能送我出去么?”
俊美仙人缓缓睁开双目,终是低沉启唇:“待我沐浴完……”
宋玉绰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何一直如此僵硬,不由脸红了个透,自己一直将心思放在他的琴声上,竟忘了人家还泡在池中。
且上身未着寸褛!身上的肌理更在池中若隐若现……他一定以为自己是个放荡的女子。
宋玉绰急忙退了出去,热着小脸贴在朱门外:“你洗好了叫我。”这回倒真的不冷了。
后来,她始知那池中美男乃是……谢长安。
前世的宋玉绰,对谢长安并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起受连庭蛊惑一道为难过一名身形瘦削的琴师,并不是此人。
她死后,也不知后面事态如何,但如今看来,连庭根本是找错了人。
连真的琴师谢长安都没有识得,又何谈祸乱大戚社稷,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宋玉绰虽生了风寒,但她身子也非传闻那样娇贵,没有一病不起,那之后几天便精神起来。
转眼又到秋至,暖寒交替的一个时节,宋玉绰吩咐厨房熬了几锅姜汤,四派给各院的下人暖身子,绿漪像个小兔子般活蹦乱跳跟在身后。
今日天边尚有几分暖阳,她穿着一身淡紫华丽宫裙,裙尾拖地,目光也慵懒起来,“命人将锦榻抬出来,本宫今日想在院中晒会太阳。”
绿漪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有府中护卫抬了美人塌过来,侍女陆续端着些瓜果点心,精致的小盘摆在一旁的案上。
宋玉绰懒懒地撑头躺下,微微阖目,绿漪正要上前将浅色薄被搭在她身上,便有一道纤细人影挟着一道颀长身影从远处房檐飞身而降。
院中人无一不怔了神,只除了闭目神游的宋玉绰。
绿漪望了望念奴,又望了望眼前被定住身形俊美眉头微蹙的翩翩白衣,咽了咽口水,道:“……公…公主。”

宋玉绰缓缓睁目。
院中长身玉立周身被捆着绳索的谢长安:“……”
宋玉绰压抑住心中的悸动,僵了僵身子,不自主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念奴清瘦的身影低头,“谢公子不守夫道,今日有位叫虞夫人的妇人临门,谢公子满目含笑,还欲抚琴。”
宋玉绰眉头一挑,谢长安俊脸渐黑。
念奴又道:“奴婢心下气急,只能出手阻拦,未曾想那虞夫人也是个练家子,当下便与她打斗起来。谢公子立在一旁,不知怎地触动了琴弦,奴婢只能遵公主之命将他捆来了。”
“你打过那位虞夫人了?”她好像抓错了重点,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念奴忽而认真地皱眉,“未曾,那虞夫人有些古怪,一听奴婢要将谢公子带走,便忽地停手,还望着谢公子大笑半晌,是以,并未阻拦。”
宋玉绰的目光早落在谢长安身上,直看得那颀长身影渐渐僵直,他清冷的目光移开,似在逃避她灼热的眼神。
直到瞥见他墨发间泛红的耳根,宋玉绰方不由脸上一热。
三月前,他狠心与她竹林诀别,他声声唤她长公主,因她坦诚心悦他,而他震惊之余并不接受。
她时常来缠他奏琴,他便置身竹林安心为她抚琴,但那日他说,长安抚琴只因爱琴,长公主切莫误会。
她失了神采,却仍然道:“你以为我天天从沉仙阁的正门而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昭告这上京城的名门望族,你是我欣阳欢喜的男子,别人都不能招惹么?谢长安,你何故作傻。”
但他道:“长公主,若谢某早知你心中有这样的心思,便不会为你抚琴。”
她哑然,“为什么?”
他修长的指置在舒展的琴弦上,一言不发,那双薄唇微微抿起,宋玉绰眼中倒映的是绿影中的一片薄凉白衣。
她恍惚问了声:“你有心仪之人?”
他低声回:“长公主便当如此罢。”决绝而不留恋。
她觉得呼吸都停滞片刻,眼前修长的指尖微勾,竹林中琴音又起,弹得却比十里寒川还要冷,宋玉绰艰难动了动步子,口中喃喃,“本宫知道了,日后不会再叨扰。”
有什么办法呢。她喜极了他,一心想护着他。
但那日始知,他不过奉自己为知音,高山流水,她却存了那样龌蹉的心思,宋玉绰买了一夜醉,醒后再也未去过沉仙阁。
后来便是在凉亭的混沌一见,但那天,她是不怎么清醒的。
她想找到那日的痕迹,想证明那不是一场梦魇。
谢长安佐证给了她。
不知是这秋日的暖阳,还是谢长安微红的耳根,照得她心里一片晴暖。
宋玉绰回神,颇不自然地吩咐道:“你们都退下罢。”
绿漪与念奴满怀深意地对视一眼,同院中的侍女整齐地退了出去,末了吱呀一声关上了朱红的院门。
宋玉绰咳了咳,从榻上悠悠起身。
谢长安又神情冷冽地沉下脸色。
宋玉绰走近,抬头看着他,低语道:“本宫问你,谢长安,你有多厌恶本宫?”
谢长安眉头微蹙,宋玉绰便毫不客气地抚上那片薄唇。
绳索束缚下的白衣身影明显僵直。
宋玉绰心中暗笑,嘴上却不依不饶,“那你为何那日在凉亭,要反咬本宫的嘴,你晓不晓得有多疼?日后或许还要留疤。”
她放下了公主的矜贵,似乎真的在埋怨一个人。
不出所料,对面佯装镇定的俊脸,耳根已悄无声息红了个透。
那张薄凉的唇上,她分明瞥到了一条属于她的痕,血腥且暧昧。
宋玉绰心里一抽,嘴上不再撩拨,只猛地抱住白衣长影,脑袋埋在宽厚的胸膛。
“你真是让人恨极,活该今日被捆。”
她抱得不甚舒服,因他身上捆着绳索,她这才抬起头来,望住谢长安清澈的眉目,“念奴拴得紧了,疼吧?”
谢长安依旧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绕到身后为他解开绳索,绳索一落到地上,谢长安只感觉腰身再次被一股力量环住,有几缕淡香从后方袭来。
他正欲开口,便又失语。
宋玉绰也没发现自己这么能缠人,大约是太怕失去。
“被当众扒尽衣裳,吊死在沉香阁门前了!”
前世连庭的话犹如梦魇久久不能消散,即便那人不是真的谢长安,她还是很怕。
谢长安终究还是开了口,声音潺潺,“宋玉绰。”
他唤她宋玉绰,不是长公主,亦不是欣阳。
她埋首在他宽厚的背上,圈紧了一分,“我在。”
谢长安喉结微动,却窘迫地一笑:“你能过来么?”
宋玉绰乖乖松手绕了过去,暖阳斜照,和风煦煦,院中的榕树在他俊美的眉目上投下一片阴影,微风吹动碧叶飒飒作响。
男子眸色一沉,突然牵过她的手,俯身下来。
她似乎忘记了呼吸。
只怔然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那片微凉而柔软的触感一如梦中,唇上的触感微离了一分,她听他声音沉沉:“闭眼,宋玉绰。”
后脑又突然被手掌托住,他不再温柔,而是加重力道,唇上隐隐作痛,她似乎是又被咬了。
在他圈住她腰身的一刻,宋玉绰忽然心惊地闭上眼睛。
他们难道是,两情相悦了?
而后,宋玉绰在公主府腾出了一方别院,特意安置下谢长安。
他虽为琴师,却自有风骨,宋玉绰一直担心他受外界流言所扰,更怕他住下来不习惯,便忙让下人多栽了些翠竹在他院中,盼着能让他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白日里谢长安抚琴,悠扬的琴声穿过府墙飘入大街小巷,她坐在一旁饮茶看书,有时会眷恋地靠在他的肩上,恬静安然。
就这么过了月余,转瞬到了中秋月圆时节。
早晨宋玉绰寻到谢长安时,他正穿一身款式风雅的白袍,静坐在院中青玉石桌旁,待她走近,才发现他是在同自己下棋。
旗盘上摆满了黑白的棋子,似乎局势正是紧张,但他神色一片淡然,薄唇浅浅勾起:“你来了。”
她在对面落座,撇了撇他执着黑子的指尖,“你怎么自己下棋呢。”
她说这话是心疼的,不管她如何陪他,却终究让他一个人寂寞了。

她随意擒了枚白子,摆在棋盘上空余的位置,他缓声笑道:“公主,此路不通。”
她微红脸,“我,我不会下棋,不过要是你喜欢下棋,日后我便招些有才学的幕僚入府,让他们陪你好么?”
她又握住了冰凉的手,微微蹙眉,“天这么冷也不多穿些衣裳。”
“长安,你有什么喜欢做的事都告诉我,我会的就来陪你,不会的就寻人来陪你,这样就不会觉得孤独了,成吗?”
嗓音近乎讨好。
白衣修长的身影目光深邃,似看穿了她一般,让她无所遁形,宋玉绰不由转了个话题,“今日是中秋节,晚上我需得进宫赴宴。”
“……”这似乎不是个什么好话题,但她终究抓回了重点,十分认真道:“晚上我会求皇兄同意我们的大婚,让他颁旨……你…将是我唯一的驸马。”
你将是我唯一的驸马,这大约是一个公主能说出最动听的情话。她霎时间心跳加速,白净清秀的脸颊也染着微红。
谢长安的目光也定定落在她身上,说不出是深情还是深邃。
他又喉结一动,修长的身影突然隔着棋桌欺身过来,触在她红唇上,“静候佳音,殿下。”
男人低沉的声音如泉水一般流淌过她周身。
宋玉绰突然想到,他只身来了上京,从前只听过他的名扬大戚的名讳,却从未知道他的身世,连皇兄都说他神秘。
她不是疑心,只是觉得,他要真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无亲无故,未免也太过寂寞。
她握住他的手,暖暖地想着,如今有她。
用过午膳,她又同谢长安待了一会儿,他在院中抚琴,琴声戛然而止,突然抬眸看向她,“公主……当日若不是这琴音,你我会相识么?”
他分明丰神俊朗,是个坚毅的男子,但他每次抚琴都会让人觉得分外寂寞。
宋玉绰停下了替他剥栗子的手,柔柔看他:“只要你是谢长安,我总有一天会听到你的琴音,我如此喜欢你,也不只是因你擅琴。”     
“某一日我从沉仙阁回来,夜里躺在床榻上,满心满脑都是你的影子,害我不能入睡,那时就醒悟过来,我一直在等的人,就是你了。”
前世,宋玉绰一心执着于搭救自己性命的男孩,以一块羊脂玉佩错认连庭,对他百依百顺,堕入深渊。
是以重生后,宋玉绰也曾坚定要将恩情与爱意区分开来。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陷给同一人。
她后来再见到谢长安,便是在沉仙阁舞乐的高台上,一眼认出了他腰间系着的羊脂玉佩。
很快一名身形瘦削的琴师前来讨要,这东西并不贵重,谢长安不吝赠予。
宋玉绰忍不住阻止了他,也许,是从那时候,命运已在悄然转变。
谢长安注定成为她的劫。
刚刚那样一番表白心迹的话,也如此露骨,她一字一句,认真讲给他听,再也没有躲避,投在白衣身上的,是安稳坚毅的眼神。
重活这辈子,她发誓自己会护好谢长安。
前世玩弄她于鼓掌,危及皇兄,祸乱大戚江山的连庭,也必然不得善终!
谢长安听完这袭话,脑中仿佛思索了什么,忽地沉眸一笑,山河失色。
锦袖拂过长琴,一掌肆意轻落弦上,一指熟悉地勾了根弦线,嗓音沉沉,眉目庄严,“这首曲子名唤《长安》,我从未弹与其他人听。”
一节音起,琴音走势磅礴,荡人心弦,宋玉绰欲放回案上的栗子险些滚落了满地。
被绿漪在闺房中唤起时,宋玉绰恍惚忆起自己方才做了个梦。
梦中有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明亮灼目,耀眼的殿中有方金色的锦塌,锦塌上侧躺了个白衣飘渺的男子,眉目如峰,俊眸微阖,似在小憩,沉静安然之态。
宋玉绰想,这是座世间最辉煌的金殿,圈住了她的琴师。
绿漪道,“公主,您需得梳洗了,马车在府外候着呢。”
宋玉绰揉了揉眉心,“长安呢,那些膳食点心可都送去了么?还有沉仙阁的那位张画师……可去请了?”
她只是听闻从前他在沉仙阁时与这位画师颇有些交情,便吩咐人去将画师请来,今日是团圆的佳节,她并不想让他心里冷清。
绿漪为她绾着发髻,嘴边支吾道:“本来是要去接的,楼武在回廊碰见了谢琴师,不对,碰见了未来驸马爷,便多嘴了几句。”
“后来驸马爷说,无须做这些事,便将楼武拦下了,楼武本想回禀公主,但公主又尚在休憩,只好作罢……”
绿漪垂下头,仿佛等着宋玉绰的责罚,但宋玉绰只是神游着,不言不语,半晌醒过神来,又细声对绿漪道:“时辰不早了,便梳个简单些的发髻罢。”
半个时辰后,宋玉绰装扮完毕,穿一身绯红鸾凤绣裙衬得神采奕奕,她临出发前,又绕道去看一眼谢长安一眼。
她终究放不下他,也因为今晚待做的事不由得紧张,她想,自己大约还需要他的鼓励。
待走近他暂住的院落,未入院门便听得他一声轻笑如琴音入耳,她顿住,一众侍女也随之顿步。
隔着院墙又传来一名少女娇俏的声音,“哥,又这样说我,你烦不烦。”
少女一顿,又嗔道:“方姐姐也在,你就不知道给我点面子么?”
她的谢长安,低缓的声音清晰传来,一如天边那轮孤月:“宁笑,你分明已经成年,怎么还跟孩子般。”
一旁又忽响起一道她熟悉无比的声音。
属于沉仙阁阁主方卿卿,人如其名,佳人如斯,“宁笑可不是长大了么?知晓你在这里,特意缠着我来陪你过节,不晓得哪里再去找这样一个好妹妹!”
宋玉绰只觉得头有些沉重,大约是发髻上的钗環置多了的缘故。
半晌她沉默着转过身去,在绿漪微微震惊的神情中,迈步离开。
恢弘的公主府外早早停好了华贵的马车,车夫为她放下矮凳,绿漪小心翼翼地扶她踏上去。
掀开锦帘时,她回望了公主府一眼。
那一眼仿佛要将层层院墙中那一方白衣望穿,最后绯色凤影终是俯身钻进马车。

马车碌碌前行,发出的吱吱声不停的凌乱着她的心绪。
宁笑?妹妹?
谢长安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个亲人,即便是在她提出要与之成亲这般重要的事之时也不曾。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
“谢长安此人一年前才来上京,虽第一琴师之名曾天下远扬,但他身份仍然可疑……有些事需得好好斟酌。”
皇兄的箴言言犹在耳,此刻不停的重复着,让她的心时而焦灼,时而冰凉,飞天遁地,极不安生。
但只要一想到谢长安明俊风雅的姿容,与母后极为相似的天籁琴音,心里便瞬间被莫名的亲切,悸动与欢愉充满,那些疑惑与不安便被驱的一干二净。迫切的想与之在一起的心情,便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思及此,慌乱的心安定了几分,身子也闲适的向后靠了靠。
不多时,马车悠然停下,绿漪掀开了车帘,将她搀了下来。
她整了整衣襟,望着夜幕下巍峨庄严的宫门,心里只觉异常的紧张。既然喜欢他,既然做了决定,又何必畏惧?
“公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正要举步进宫之时,绿漪忽然匆忙开口。
宋玉绰止步,回头瞧见绿漪一脸的不安,不禁眉头微蹙,“你怎么了?”
绿漪愁眉,紧抿着嘴唇,十分为难的样子。
宋玉绰满心想着婚事,见她迟迟不语,没了耐心又要走。绿漪又急忙叫住了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宋玉绰微恼。
绿漪一惊,怔怔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似是鼓足了勇气一般,低声道:“公主,你是不是要求皇上赐婚了?可是奴婢觉得谢琴师恐怕没那么简单,他有妹妹为什么不告诉公主?你们都是要成亲的人了。”
方沉寂下去的忐忑再度被挑了上来,她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随即胡乱的摆了摆手,“也许他有他的用意。”言罢不等绿漪再说,径直转身朝宫内快步走去,生怕绿漪再说出她不想听的话来似的。
此时此刻,她只想与谢长安长相厮守,至于其他的,相信谢长安会给她一个合理的交代。
看着长公主逃也似的倩影,楼武皱眉问道:“怎么回事儿?谢琴师何时有了妹妹?”
绿漪摇头,丢下楼武便赶忙追了上去,楼武困惑不已,不作多想也随后跟上。
入宫赴宴者,皆不可佩剑携带丝毫利器,更遑论带刀侍卫。但长公主深受皇上疼爱,享有一切特权,故而楼武在宫中亦可如影随形。
皇宫里,宫灯蜿蜒明亮,与天上星辰相互映衬。清风微凉,拂平人心内的浮躁,带来一片宁静。
宋玉绰吐出一口浊气,走向百华殿。尚未走近便听得殿内一片热闹嘈杂的声音。心下不自觉又紧张了几分,手心沁出细细的汗来。
略定了定神,这才步入。
门口的太监远远瞧见便高声唱报。
待入殿内,众臣离席齐齐相拜。放眼看去,当属首位一青年尤为亮眼,肌肤白壁无暇,淡眉星目,模样是如玉的斯文俊秀,身着一袭黛色锦袍,气度谦恭和煦夺人眼球。站在众人之中仿佛一景。
不是大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受人敬仰的右相连庭又是谁?
遥想前世,她正是被他这副谦谦君子,满腹才学的温润模样所蒙骗。如今再看,若非她洞察前世,只怕再见依然会再受蒙骗,不知是连庭伪装的过于优秀,还是自己太蠢!
等了须臾,不闻长公主说话,众臣奇怪的抬眼瞄了一眼,这才发觉原来长公主的目光早被右相给吸引住了。
心下却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在谢长安之前,长公主一直倾心于右相,只是不知为何,长公主一夕之间突然转了性,与右相断绝了情丝,转而迷恋上了沉仙阁的琴师谢长安。
然而一个身份低贱的琴师,如何能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相比,公主后悔也未可知。
连庭虽然出身市井,却少年得志,才学渊博,十六岁中了状元,方及弱冠之年已官拜右相,深受皇上倚重,可谓人中龙凤。又生的相貌俊美,不知惹了上京多少闺中女子惦念。
但凡是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右相。公主兴许只是贪图新鲜,新鲜过后,才醒悟右相才是良配。
连庭感受到她的目光,抬眼便触到她不冷不热的视线,浅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伤感,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府上反思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可是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兴许,长公主仅仅只是移情别恋了。但是又未免过于突然。
宋玉绰看到连庭略露伤心的神情不禁冷笑一声移开了目光,连庭见之大感惊异。
随即免了众人的礼,归于原位。
她在首位跪坐入席,长案上摆放着瓜果点心及美酒、清茶。
刚入席,便有宫女前来斟酒倒茶,接着耳边便隐隐听见几声断断续续的窃窃私语。
“……面首……好歹是……天下琴师。”
“啧啧……皇家颜面……尽了。”
“哼……不知羞耻……”
虽然言辞断断续续,但也不难听出这是在议论她将谢长安安置在公主府一事,不禁沉了脸色,执酒杯的动作滞在半空,为谢长安感到心疼。名动天下的琴师被她圈养在公主府内,不知承受了多少非议与嘲讽。不过不要紧,她很快就会让这些人闭嘴。
不多时,殿外又传来太监的唱报声。皇上同皇后、宜妃驾临。诸臣立即起身跪拜,又各自归座。
宋玉绰目色含笑看向龙椅上的人,只见宋赢彻头戴金簪,身着同色窄袖便服,眉色浓郁,英朗俊美,面色沉毅,含笑道:“今日是中秋佳节,本是众卿阖家享乐的日子,但朕也想同众卿聚一聚,便设了此宴,众卿切莫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众卿顿时都擎举起了酒杯,朝皇上说笑了些恭敬之词。
随后舞姬鱼贯而入,身姿曼妙,水袖飘飘,香风盈盈,看的众臣如痴如醉。唯独宋玉绰心不在焉,神魂游荡。

连庭自斟自饮,也不时观一眼长公主,暗暗琢磨着她此刻的心思。
宋赢彻又岂会注意不到妹妹的反常,不消多想,便知必然与谢长安有关。
一曲舞毕,又酒过三巡。在一阵醉意朦胧的说笑声中,宋玉绰忽然起身走到了**,郑重跪下,“皇兄,趁着中秋佳节的喜庆日子,玉绰有一事希望皇兄能恩准。”
殿内喧闹忽然化为一片寂静。
有人面面相觑,心生好奇。连庭则微眯了眼睛,露出几分警惕,盯着**的人。
坐在一侧,姿容秀美端丽的宜妃,担忧的看了眼跪着的人,又看向皇上。
宋赢彻脸上早失了笑意,定定的看着宋玉绰,须臾后方才开口,“欣阳有何事但说无妨。”
“玉绰斗胆请皇兄赐婚于我和谢长安。”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不行。皇上,万万不可。谢长安虽然以琴名动天下,但终归只是个供人取乐的琴师,若为驸马,必然会遭天下人耻笑,还请皇上三思。”静默一瞬后,连庭忽然起身反对。
右相涵养一向极好,今日却当众说出‘谢长安是个供人取乐的琴师’这番侮辱轻蔑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诧异。想必连相对长公主也是情根深种。
闻候冷哼了一声,附和道:“连丞相所言甚是,公主婚事事关皇家颜面,岂可胡来。长公主未免儿戏了。”
“是啊是啊……”
其余诸多臣子也争相附和。
宋玉绰扭头目光凌厉的盯向连庭,“谢琴师琴音名满天下,深受大戚文人雅士尊崇敬仰,旁人想听一曲都难如登天,不知到了连丞相这儿,怎么就成了供人取乐的玩物,难道丞相以为大戚的文人墨客都是寻.欢作乐之辈?”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连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忙躬身拱手,“请皇上恕臣失言之罪,臣一片丹心都是为了皇上,大戚和公主。请皇上明鉴。”
闻候也道:“皇上,公主要是嫁给一个青楼琴师,日后您在他国面前怎么抬的起头?”
“声名天下的颜何大儒,深受百姓爱戴。他的生母林妙诗虽是青楼女子却喜读书,被秀才颜琼看中,不惜倾家荡产也要为其赎身。婚后夫妻琴瑟和鸣产下颜何,颜何广学博闻,境界高绝,教导出许多有志才学的弟子,载于史册,千古流芳。颜何丧命之时,天下百姓无不悲泣,试问他们可曾嘲讽大儒的身世?又有谁能嘲讽?”宋玉绰还击道。
“一个琴师如何能与大儒相提并论?”连庭轻蔑的道。
“长公主该不会以为和一个青楼琴师成婚就能诞下和颜何一样的文学大家吧?”闻候也讥讽道。
宋玉绰按下心里的怒火,镇定道:“邺国开国皇帝高明祖征战时迎娶了青楼歌妓柳圆圆,在与契丹征战时,生死不明,军心大乱。这时,正是柳圆圆出面稳住了局面,才使高明祖返回时还能看到自己的大营,得以打下邺国的江山。称帝之后更是奉柳圆圆为后,多加宠爱,备受尊崇,传为千古佳话。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不乏此美谈。我大戚也是举贤任命,难道不应效仿先贤吗?”
“还是右相以为,无论一个人的成就如何,只要他出身不够高贵,就不配得到尊贵的人的尊重。那大儒颜何岂不是应该受尽世人的鄙弃?右相又当如何?”
最后一句当真是杀人诛心。长公主何时变的如此伶牙俐齿?
百华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闻候脸色死黑。
连庭苍白着脸盯着她,被噎的哑口无言,袖子底下的手暗暗攥成了拳头,骨节都泛白了。
两厢僵持着,谁也不甘示弱。
“好了,好了。欣阳,他们也是为了你着想,不必如此大动肝火。至于谢长安,只是一个享负盛誉的琴师,也并非十恶不赦的贼寇,众卿无须如此紧张。欣阳既然喜欢……”眼看着好好的一场中秋宴席变的战火纷飞,宋赢彻蹙眉开口安抚。
只是话尚未说完,国师徐福先站了出来。
拱手道:“皇上。公主想与谢琴师成婚,微臣以为并无不妥。只是方才悄悄占下一卦,长公主今年方十八,生辰八字过于阴柔,若是此时成婚恐对她有性命之忧,皇室也会有血光之灾。成婚之期当置于三年之后才是上上策。”
宋玉绰原本势在必得,没成想半路却杀出了不吉之兆,顿时泄了半截子气。
连庭袖子下的拳头蓦然一松,缓缓放开。
宋赢彻叹了口气,道:“欣阳,朕也有心成人之美。既然卦象不吉,这桩婚事就暂且搁置吧!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想必也不在意再等三年。”
宋玉绰无话可说,只得叩头谢恩。
连庭这才恢复了一些血色,只要他们一日不成婚,他便一日有机会扭转乾坤。
闻候讽笑的捋了把胡子。
“皇上圣明。”臣子们齐齐拱手奉承。
宋玉绰沮丧不已。
宋赢彻又召进一些舞姬,歌舞动人美妙,宴席又恢复了热闹。
宋玉绰却全无心思,沮丧的喝起酒来。一只手忽然拦在她的手腕上,宜妃目色关心的看了她一眼,随后朝殿后方走去。
她放下酒盅,起身跟了过去。
“欣阳,你今日太莽撞了。”安静的后殿,宜妃不无责备的道。
宋玉绰也自知有些冲动,惭愧的道:“谢长安此前一直拒绝我,现下终于答应了。我才想早些与他成婚,以免横生变故。”
“这也正是皇上担心的地方。欣阳,你连他的心意都无法确定,怎么能因为一时迷恋就草率将自己嫁出去,何况你对他的身世背景一无所知。若是简单也罢,本宫与你皇兄自然盼着你能与心爱的人和和美美,可若是……到时痛苦的就是你。”宜妃苦心劝道。
宋玉绰一把握住了宜妃的手,神情激动:“可是皇嫂,我真的很喜欢谢长安。我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他在身边,我该有多痛苦。而且他性情孤傲,无名无分的一直住在公主府,必然遭人耻笑非议……”

“所以你才急着要与他成婚?”
宋玉绰诚然点了点头。
宜妃见她目色如此渴盼,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顿了顿,才道:“看来你对谢长安真是一往情深。可是你以前不是也喜欢右相吗?你怎么就确定你不会再改变心意?”
众所周知,欣阳长公主十分迷恋右相,几乎到订下终身的地步。可是突然一日长公主不知何故改变了心意,转而迷恋上了谢长安。为了占为己有,更是干脆将人圈养在府上。
在世人眼中,欣阳长公主怕是成了一个朝三暮四的花心女子。宜妃提出此疑,也并不奇怪。
她先是红了红脸,随即不无尴尬的道:“皇嫂,我过去是喜欢右相。可是直到遇见谢长安,我才知道,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我对右相的是欣赏,对谢长安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宜妃叹了一声,感慨道:“希望你真的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过既然国师已经占了卜,那你就等一等吧!”
宋玉绰心顿时一沉,放低了嗓音:“皇嫂真的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吗?”
宜妃皱眉,顿时有些不悦:“事关大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时,殿前传来脚步声。二人转头看去,只见宋赢彻负手独自走来,面色不甚好看。
宋玉绰忙迎上去,撩衣跪下,“皇兄,求你准了我跟谢长安的婚事吧!”
宋赢彻皱眉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宜妃,宜妃行过礼后,朝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下便了然。俯身扶她起身。
“皇兄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宋玉绰急道。
“那你就跪着吧!”宋赢彻动了怒,收回了手。
宋玉绰诧异的仰头看向他。
宋赢彻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她:“朕知道你很喜欢谢长安,可是国师的话你也听见了。难道你为了一己情丝,连大戚江山都不顾了?”
宋玉绰无力的垂下头,心绪复杂。
“既然卦象显示三年后成婚方佳,你们便一起等三年吧!这也算是对谢长安的考验,如果他经的起,一生漫长,又何惧短短三年。”看她失落的样子,宋赢彻又不忍的安慰了两句。
“可是我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会离开你?如果一个男人总是让你担心他会离开,那你确定他是真心爱你的吗?”宋赢彻直击要害。
宋玉绰心中又焦乱起来,无言以对。
宋赢彻见此,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此事就这么定了。三年后,若是你还想与他成婚,朕一定成全你。”
宋玉绰看向他,点了点头。
宴席早已散了。公主的马车离开皇宫时,已近子时。
宋玉绰疲惫的靠在车壁上小憩。
“公主,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您就别不高兴了。”绿漪安慰的声音传来。
宋玉绰心情沉郁,无心理会,忽然她双眼一凛,掀开窗帘唤来楼武。
“公主,有何吩咐?”楼武恭敬道。
“去查查国师,看他这两日与何人有来往?”
楼武领命即刻离开。
宋玉绰放下窗帘坐回原位。
国师为她占卜的动作未免过快,又太巧合。他真的知道她的生辰八字吗?她的生辰八字真的过于阴柔吗?
街道宁静而空荡。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
管家迎她入内。刚入府门,宋玉绰忽然顿足,看向谢长安院子的方向。
绿漪看出她的心思,小声道:“这个时辰,谢琴师已经歇下了。”
宋玉绰还是转身朝安竹轩走去,她就站在他的窗下看一会儿便好。即便是前世与连庭在一起时,她也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见一个人,分开一时便思念不已。
随行的侍女立即跟上,被绿漪制止。
守在安竹轩门口的小厮正要见礼,被宋玉绰无声制止,入了院内,只见屋内还亮着蜡烛,一声幽咽琴声传入耳内,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绵长动人。
谢长安的侧影正映在窗纸上。
宋玉绰在门前止步,耳听仙乐,唇角不觉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来,心下的忐忑也随着琴声被驱了个干净。
“公主既来了,何不相见?”
一曲奏毕,宋玉绰本不想打扰。谁知刚转身,谢长安的声音就从屋内传了出来,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站在院子里。
宋玉绰自然想见他,回身入了房内。
绿漪候在门外。
屋内檀香袅袅,二人对案而坐。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宋玉绰看着他冷清的面容温声笑道。不同于连庭的温润俊秀,他是一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清冷孤傲的素雅气息。
剑眉墨眸,眼色忧郁。以往以为连庭已是人间绝色,不想谢长安更胜一筹,面容流畅,如琢如磨,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欠,一切完美的恰到好处。
谢长安一手挽袖,一手为她倒了杯茶,不言不语。
宋玉绰抿了抿唇,忙道:“皇兄已经答应了我们的婚事,只是国师占卜,三年后成亲才吉利,所以,我们要等些日子了。”
“嗯。”谢长安淡淡的应了一声,兀自饮茶,面上未起任何波澜。甚至不如对他的妹妹说话时有感情。
宋玉绰心里又紧张起来,咬了咬下唇,低头用茶盖儿轻轻刮着茶叶,“你似乎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若明日就能与殿下成婚,在下必然不胜欢喜。”谢长安的声音依旧寡淡,却激起了宋玉绰心里的涟漪。
她笑着抬头,“你从未跟本宫说过你的身世,本宫想知道你的过去。”
谢长安的脸色明显又沉了几分,并未看她,冷声道:“我自幼父母双亡,被好心人收养。他们在江湖上专门收养一些孤儿,因此在那儿结识了许多兄弟姐妹。感情也甚为亲厚。只是长大后,许多人便各自奔了前程,大多已经没了联系。即使来探望我,也不过是偶尔。仅此而已,无甚特别的。”
宋玉绰不禁有些失望,他还是不愿细谈他身边的人。
夜已经很深了,喝完一盏茶,她便起身离开。

刚出了安竹轩,她便凝了眉头,心头划过一丝疑惑,细想谢长安方才说的话,似是知道她傍晚时分来过。然而对她的问话依然敷衍而过。
那个叫宁笑的妹妹分明跟他关系不一般,他却三缄其口。他为什么要瞒着她。
越想心里越生气,越难过。
回到荣阳院便召来两个身手不错的侍卫。
“公主。”两个侍卫齐齐拱手。
“你们秘密去调查谢长安的身世,有了消息迅速报与本宫。”
侍卫领命迅速退去。
绿漪见她神色不好,小心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长袖下,她掐紧了指尖,郁郁道:“没什么。”
夜风呼啸。
观星台上,一个太监与国师站在栏杆前望天交谈。
“这个时候来见我,不怕被人发现?”徐福先捋了把胡须道。
那太监不答,反而道:“今日多亏了你,否则长公主就成了别人的囊中物。”嗓音清亮。
徐福先转过半边身子看着太监:“你是怎么搞的?眼看着公主对你越发痴心,冷不丁的突然就弃你如敝履。被一个区区琴师迷的死去活来。”
连庭看了他一眼,困惑道:“本相也不明白究竟是哪儿出了纰漏。不过,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本相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她重新喜欢上我。”
徐福先呵呵笑了起来,“右相才貌双绝,试问有多少女子能抵挡您的魅力。区区一个琴师不在话下。”
连庭却眯了眼睛,心下沉重,总觉得欣阳哪里变的不一样了。
楼武守了两日,将连庭与徐福先相见的事报与宋玉绰。
宋玉绰心惊之余,又对自己前世的蠢笨感到气愤与悔恨。她真的是太大意了,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凄惨的地步。
看来三年之期根本是个幌子。连庭怕是还存着利用她的心思。难道她真的那么重要?
想不通便暂且搁下。
无事便去安竹轩听谢长安抚琴,不愧为天下第一琴师,琴音怎么听都不觉的腻。
只是琴师却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只偶尔凑到她的脸侧轻轻落下一吻。宋玉绰的整颗心便瞬间跳到了九霄云外,脸红心热,悸动的什么都忘了,只嗅的见他一身的清冷檀香。
五日后,侍卫回府带回了消息。
绿漪惊喜不已:“看来未来驸马没有骗您,他说的都是真的。这下皇上和公主都可以放心了。”
宋玉绰的眉头却并未舒展,略一沉思,朝外吩咐:“备上马车,本宫要进宫。”说完便朝外走。
绿漪不解,赶紧跟上。
“调查谢长安?”宋赢彻回过身问道,似有几分意外。
宜妃笑着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温和道:“你总算开窍了。皇上其实早已派人去调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眉目。”
宋玉绰窝心不已,还是皇兄最疼她了。
“他又做了什么让你怀疑的事?”
宋玉绰咬了咬下唇,道:“我问他的身世,他总不愿多提的样子。所以才想着让皇兄帮我查一查。”
“你看中的人,朕自然要上心,他若是个好人便罢了,若是……朕不会允许任何人做出伤害你的事。”宋赢彻嗓音淡然却无比坚定的道。
想起前世因为自己害了皇兄,宋玉绰便觉得羞愧无比,眼眶泛潮。
“诶,好端端的怎么掉起眼泪了。”宜妃摘下手绢为她拭泪。
宋玉绰抽着鼻子,闷闷的道:“皇兄对我太好了,感动的。”
闻言,二人不禁发笑。
宋赢彻忍不住教训:“那就好好的,莫要冲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那朕就放心了。”
宋玉绰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宜妃又说了些闲话,这才离宫。
绿漪十分不解,“公主,你不是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吗?为什么又求皇上再调查一次。”
宋玉绰淡淡的道:“你不懂。越是严丝合缝儿,完美的背后,越是容易掩藏陷阱。不彻查几次,本宫心里终是不安。”
前世的教训过于惨痛,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多疑也罢,她不容许自己再出错。
绿漪颇为费解,干脆不想,跟着马车离开。
回到府上已近午时,绿漪问道:“公主,午膳您是在自己的院子用,还是去安竹轩?”
宋玉绰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脚步已随心走了,“去安竹轩。”
绿漪笑的暧昧,跟了过去。
守在门口的小厮见到她,慌张行礼,正欲说什么,长公主已经快步越了过去,直奔房屋。
房屋敞着门,宋玉绰便直接走了进去,四下一看,脸上笑容顿时消散了。
只见屋内整洁,帷幔飘飘,谢长安同他的琴都不见了。心下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赶紧冲到衣柜前打开,果然空空如也,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谢长安行囊简单,一人一琴并几件衣物。琴在人在,琴不在,人自然也跟着离开。
绿漪见她对着空柜子伤心,正欲出门询问。
这时小厮也恰好焦急跑了进来,“公主,小的怎么拦都拦不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谢琴师好像很生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的怕公主找不到人着急,就一路跟着,看见谢琴师进了沉仙阁。”
宋玉绰猛然回身,“你说他回了沉仙阁?”
“是。”
听罢,宋玉绰便动身追了过去。
绿漪赶紧追了过去,将人拦了下来:“公主,公主,现在你还不能去。”
“为什么本宫不能去?有哪儿是本宫不能去的?”宋玉绰厉目霸道的道,转身又要走。
绿漪再次挡住了她的去路,急道:“公主,沉仙阁毕竟是秦楼楚馆,您就算去,也不能这个样子去,要是让皇上知道了,一定不会像之前那么大度了。对公主的声誉也不好。”
闻言,宋玉绰冷静下来,暗怪自己又冲动了,险些犯下辱没皇家颜面之事,旋即回房换了一袭浅蓝色男装,这才出府。
沉仙阁忽然闯入一名长眉杏眼的翩翩公子,灵气逼人,气势冲冲。是以一进来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立即有姑娘风情万种的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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