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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的复仇娇妻

顾明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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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顾明澜魏臻   更新: 2022-11-01 22:0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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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顾明澜魏臻《权宦的复仇娇妻》讲的是一招落败,顾家大小姐沦为了宫女,更是被东宫的掌事太监给强娶了!本以为这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谁知道最后发现是偏执帅气的假太监?是掌控全局的终极boss!宠上天就算了,还为她扫清前行路上的阻碍可是人家顾小姐还有复仇大计没有走完,怎能留恋儿女私情,谁知道临走前夕,平时在外叱诧风云的男人像一只大奶狼一样拽住她的衣角:不留你,带我走好不好?顾小姐:.......谁能帮我带几天孩子?

精彩节选


“顾明澜,时至今日,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大小姐呢?”
“你到底跳还是不跳!”
华服女子丢出一绽银子,眼中尽是轻蔑之意。
顾明澜徐徐起身,腰间缀的银铃如同禁锢在身上的枷锁,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响声。
她回视对方,淡声道:“我不跳。”
一旁的嬷嬷斥道:“怎敢说不跳?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规矩?顾明澜心想,在她全家遭人陷害之前,在她还是风光无限的侯府嫡女时,从未有人敢这样跟她提规矩。
这赶来落井下石的人,正是嫉恨了顾明澜许多年的的樊家小姐樊青青。
身为侯府嫡女的顾明澜,容貌才情样样出众,同龄贵女当中无人可及,骄纵跋扈的樊青青便是其中之一。如今顾家被抄,顾明澜流落到教坊为**,一朝翻身,樊青青心中十分得意,迫不及待地赶着过来一番报复。
但她显然是没料到,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的顾明澜,仍是一身傲骨不肯屈服。
好啊!樊青青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她就不信拿这贱人没办法了!
“你若不懂得规矩,那本小姐就只好让人教教你了!”说罢,就指使身边的家仆上前。
顾明澜见那家仆笑的淫邪,心中有些不安。
“你要做什么?!”
“姑娘,你就别跟我们家小姐作对了,乖乖听话,让我教教你……”
那家仆仗着有人撑腰,大着胆子伸手探向顾明澜。
“滚!”
顾明澜退到无路可退,背贴着身后冰冷的墙面。环顾四周,众人瞧着这边全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是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是教坊,哪里还会有人护着她……
她宁死不受辱!
眼看那狗爪子就要碰到自己,顾明澜咬紧牙关,转身往墙上撞去——“砰”
“你这是干什么!”
那家仆没料到会把人逼得撞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樊青青见此也是一惊,随后一巴掌扇了过去,打的家仆晕头转向,“怕什么,没用的废物!”
发泄完又转头瞪向顾明澜,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恶狠狠道:“你现在装什么清高?你要想死早就该跟着顾家人一起死了!”
顾明澜靠着墙,摸了摸已经肿起的额头,倒吸一口凉气。
她仍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被扔到乱葬岗,做个孤魂野鬼。
“你想想,你落到这种地步,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樊青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在她耳边轻声道,“顾家就剩你一个人了,你活着不累吗?”
“不,我不会死……”顾明澜摇头道。
“顾明澜你别不知好歹!”
眼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顾明澜闭紧双眼,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临。
倒是樊青青突然惊呼出声。
“魏臻你好大的胆子,赶紧放开本小姐!”
顾明澜一抬头,正巧与突然出现的紫袍男子四目相对。
男子面若冰霜,一双凤眸却好似藏着炙热的焰火,紧紧盯着她不放。
顾明澜下意识移开眼,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咱家瞧着,她就不错。”
一道怪声怪调的嗓音十分突兀地冒出,分明是男子的声音,却有种别扭的尖细。
这身着紫袍的人是个太监——意识到这一点,顾明澜打起了警惕。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那人目光仍在她身上,“你一个姑娘家,咱家找你还能做什么?”
顾明澜还未想明白,就听见樊青青阴阳怪调地说道:“魏臻,你身为掌印太监却找一个罪女做对食,真是不怕惹上麻烦。”
对食?!
顾明澜脸色倏然一白。
下一刻,她便被这紫袍男子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作甚……”
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一记警告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动了。
暗想,这太监冷着脸实在有些吓人。
“慢着,本小姐让你们走了吗!”樊青青见自己被无视,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不忘奚落道,“顾明澜,你现在下贱到要去给太监做对食了?”
顾明澜心中更加茫然,只有预感自己恐怕又要陷入一场阴谋。
那道尖细的声音又自她头上冒了出来:“厂督让咱家接了人以后早些回宫,要是误了时辰,樊家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这天下谁人不识权倾朝野的大太监马庸焘,樊青青再不情愿,也不敢赌上樊家前途与之作对。
“顾明澜,咱们走着瞧!”樊青青放着狠话,心里却不禁得意起来。
东厂厂督马庸焘,可不就是致使顾家灭门的幕后之人么?
如此想着,樊青青总算是痛快了些,暗自咒着顾明澜最好这一趟是有去无回!
而顾明澜不见樊青青得意的脸,自听到那句“厂督”之后,便陷入了噩梦一般的回忆之中。
顾家上下,满门被屠……马庸焘正是害的她一家惨死的罪魁祸首。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顾明澜再难平静下来,对这将自己从教坊中解救出来的人也没有了半分好感,愤愤骂道:“原来你跟那个没根儿的东西是一伙的,真恶心……快放我下来!”
魏臻像是没听见,只冷冷暼了她一眼,而后将她送上马车,转身离开。
顾明澜可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那马庸焘害了她一家人,保不准还想着要斩草除根!
马车行至宫门,顾明澜暗下决心,企图跳车逃脱,却不慎被随车的老太监发现,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顾明澜冷不防挨了一下,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老太监是老,可力气却一点不小。
眼见着第二鞭也要落下来,顾明澜慌忙跳下车,却见紫袍太监此时就站在她对面。
情急之下,顾明澜小跑过去,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阵拍掌的声音,只见紫袍太监眉目一敛,躬身道了句:“督主。”
闻言,顾明澜浑身止不住颤了一下。
“魏臻,这就是你接回来的人?”
“转过身来,让本督主瞧瞧。”
若说太监的声音都一样尖细,没有多大差别,这个人甫一开口却叫顾明澜听着心里头泛起恶寒。
她转过身,微微仰着面,任对方打量着。
马庸焘生的是一张阴险狡诈的面孔,眉目细长,分明是在笑着,却让人瞧着十分虚假。
就如同他这个人。
顾明澜忍着一腔恨意,暗暗攥紧了拳头。
就在此时,身侧的人将她拉进了怀中——
顾明澜被这轻浮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挣脱不开这人的桎梏。
“督主既然已经瞧过,咱家现在该把人带回去了。”
“你倒是心急,本督主瞧这姑娘像是不太情愿。”
“我……”顾明澜刚启唇,一句警告就落入耳中:“想活下去,就闭嘴。”
她愕然合上了唇。
马庸焘接着道:“不如你二人就在这里,证明给本督主看看?”
顾明澜环顾四周,站着一众太监宫女,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害羞什么?”马庸焘笑的一脸奸诈,像是善解人意一般叫众人都转过身去,而后道:“那你二人就唇对唇亲一下,如何?”
顾明澜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用力咬紧了唇。
跟一个太监……这还不如叫她去死!

“本督主待会还有要事处理,怎么还不动啊?”
见两人迟迟未动,马庸焘眉头一皱,指着顾明澜道:“你来。”
顾明澜自然不可能答应,仰头对那叫魏臻的太监小声说道:“你放开我,就算死我也不受这等屈辱!”
却不想那人竟突然低下头,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
温热陌生的气息扑洒在脸上,顾明澜羞愤地瞪大眼眸,急的用手拍打对方。
魏臻像是没有痛觉,任她又打又抓片刻,才直起身正色道:“如此,督主可还满意?”
依然是冷冰冰的一张脸,除了薄唇微红,看不出半分狎昵的痕迹。
“不错。”马庸焘眼中的精明一闪而过,眯起眼笑道,“这不就对了嘛。”
而后又意味深长地抛下一句:“可别让太多人知道教坊里头少了个人。”
顾明澜早已气红了脸。
待众人散去,她扬起手就朝眼前人脸上扇了过去。
“啪——”
手掌发麻,用足了力度。
“你……”
看着魏臻被自己打偏过了头,脸都红了半边,顾明澜心中一跳,下意识朝后退一步。
就在她以为这人会发怒还手时,却听对方问道:“解气了么?”
刚涌起的一丝悔意顿时烟消云散。
这人怎么还敢来问她!
想起方才那一吻,顾明澜顿感奇耻大辱,用手背狠狠抹了抹唇。
“我要出宫!”她顺势提出要求。
魏臻冷嗤一声,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意。
“你出了宫,就只有死路一条。”
顾明澜不信,继续道:“我会逃得远远的,不会让人抓住我。”
她以为看到一线希望,说的更加起劲。
“若是你肯放我离开,我日后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我说到做到!”
话音刚落,撞上一堵肉墙。
“你给我听清楚了。”
魏臻转过身,掐着她细白的腕子,一字一句地警告道:“出宫,想都别想。”
……
顾明澜说的口干,最终还是没能出宫。
她早已有猜测,认为这个叫魏臻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太监,却万万没想到,他是东宫的掌印太监。
东宫……可不正是太子居住的地方吗。
她的亲姑姑曾是当朝贵妃,顾家只因一心拥护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就被心狠手毒的太子与奸宦马庸焘联合陷害,弄得家破人亡!
“姑娘,您头上的伤该上药了。”
“走开,别碰我!”
顾明澜如噩梦中惊醒,猛然站起,推开了正要为她上药的宫女。
瓶瓶罐罐落了一地,都是治伤的药。
宫女吓了一跳,连忙蹲下身收拾,一边焦急地劝说:“姑娘撒气归撒气,上药可耽误不得啊,这些上等药可是魏大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来的。”
“谁稀罕他这番假好心!”
顾明澜一阵气闷,突然提不起力气,整个人又倒回了软塌上。
前额的伤已经泛紫,仍是高高肿起着,内里积满了淤血,太阳穴也是一阵抽痛。
昏昏沉沉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你要想死,也别死在这个时候。”
顾明澜半睁着眼,看见来人身上的紫袍,冷哼一声。
一旁的宫女如见救星,急忙道:“大人,再不用药揉开,这姑娘头上的淤血可就越积越多了。”
魏臻闻言,拿过一瓶药膏,往软榻上一坐。
“你做什么?!”
顾明澜如同受惊的兔子,嗖地坐了起身,一双杏眼微瞪,警惕地望着他。
“你可想好了,要么她来,要么咱家亲自给你上药。”
“你威胁我?”
四目相触,顾明澜蹙起了眉,僵持片刻之后败下阵来。
“你来。”她扬了扬下颔,示意宫女过来。
暗想,宫女总比这轻浮的太监好个千倍万倍!
顾明澜只知要上药,却不知上个药会那么疼,宫女沾满药膏的指腹刚摸上她额头的鼓包,只是轻轻一按,她便难以忍受地发出一声痛呼。
“嘶……”
“揉开就好了,姑娘且先忍一忍。”
说来容易,这疼痛堪比钻心一般。突然,宫女手上力度一猛,顾明澜疼的落了泪,无意识地咬住舌尖,怎料下巴突然被人抬起,一根手指闯入了齿间。
血腥味顿时溢满口腔。
“姑娘没事吧!”宫女吓了一跳,看的却是另一人的脸色。
“继续。”魏臻面不改色,对上顾明澜吃惊的眼神,皱眉抽回了被咬破的手指,道,“别想着咬舌自尽。将你接回来第一天就死了,传出去丢咱家的脸。”
好不容易处理完伤口,顾明澜出了一身冷汗,喘着气道:“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做太监的对食的!”
纵使眼前人一些举动透露着怪异,顾明澜也万不敢放松警惕。
气闷之下更加绝望,索性不管不顾地痛斥道:
“你跟马庸焘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什么你们这些恶人还活得好好的……这世道竟是如此的不公!”
魏臻默默听着她发泄,而后挥手招了个小太监近前。
“魏大人有何吩咐?”小太监笑的一脸谄媚,还没站定,整个人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倒在地。
事发突然,顾明澜被眼前一幕惊着了,只见魏臻脚下踩着那小太监的手,后者却不敢挣扎,嘴里连连道着饶命。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公平正义?”魏臻意有所指地看向她,冷血道,“命不好就只有任人蹂躏的份。”
“就像这样,你瞧,他敢反抗么?”
“大人……饶了奴才吧大人!”
小太监表情痛苦,忍得满头大汗,朝顾明澜投来求救的目光。
顾明澜头皮发麻,攥紧了手,忍不住道:“够了!”
再任由魏臻踩着,那太监的手怕是要废了。
恰逢此时一个宫人赶来传达消息,魏臻听罢之后深深看了顾明澜一眼,便离开了。
顾明澜也总算得以松了口气。
饱受折磨的太监如蒙大赦,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向顾明澜磕着响头道谢。
“他……”
顾明澜犹豫良久,刚说出一个字,那太监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慌忙摇起头,“别问了姑娘……”
“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吧!”

“明澜……明澜!”
“唔……”
脸上的软肉被人掐了一把,少女揉揉眼睛哼唧一声,背过了身。
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挠了挠脑袋,嘀咕道:“哎,怎么又生气了……”
少女鼓起了腮帮子,突然用带哭腔的声音喊道:“大哥掐我脸,呜……好疼,等会我就去跟娘亲讲!”
“别别别,大哥错了错了!”青年慌得连连摆手,“好妹妹你可千万别跟娘说,要是让爹知道了,我又得挨棍子了。”
“噗嗤”一声,少女转过头,脸上哪里见一滴泪水,满是狡黠地吐了吐舌尖,道:“我的及笄礼物呢?”
“好啊你这丫头,居然骗我!”
青年眼中划过无奈,揉了揉少女的头发,语气满含宠溺:“早就准备好了,在前院呢。”
“今日你及笄,家中来了很多人,都等着你过去呢。”
少女一路被兄长牵着走,时不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华丽的衣裙,突然道:“哥哥,我不想长大……”
“为何?若是害怕嫁人,那就不嫁,大哥养你一辈子。”
前院里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宾客,送礼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一场名门笄礼,风光无几。
“澜儿,快到娘亲这儿来。”
身着华服的贵妇人一脸喜色,向少女敞开了手。
——娘亲。
顾明澜嘴里咀嚼这两个字,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
忽然想起方才未来得及回应兄长的话。
她有些茫然,自己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鼻头一酸,泪珠开始控制不住往下掉。
“娘……”
顾明澜有些委屈地扑进母亲的怀里,可刚伸手一抱,冰冷僵硬的触感令她浑身一震。
不……这种感觉不对。
她脸上的泪痕未干,还未来得及抬头查看,耳边的礼乐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凄厉刺耳的惨叫!
“啊啊啊啊……不要杀我——”
“奸宦当道……不得好死……”
铺天盖地的血色瞬间染红了视线,宅院内一股烧焦的刺鼻味四处弥漫,滚烫的热浪夹杂着火星扑面而来……
顾明澜跌坐在地,用尽浑身力气,声嘶力竭地发出一声呼喊。
“娘——!”
……
原本守在门外的宫女被一声尖叫惊醒,连忙去查看情况。
床帐之内,陷入梦魇的女子紧蹙着眉,身上不断冒着冷汗。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宫女俯身,只听见一声声痛苦的低语。
“娘……别抛下我……”
正值子时,宫中一片寂静。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入宫墙,径直走入灯火昏暗的书房。
“来了。”
坐于案前的男子头也不抬,抛出一个卷轴。
路辰摘下脸上的黑布,问道:“大人,这是何物?”
“顾家灭门之日起了大火,辨认不出焦尸的身份,只按照人数登记在册。你去查仔细了,看看顾家除了顾明澜,可还有什么人活着。”
“大人,那不是早已经查清楚了吗?当日顾家被抄,也就只有那个回家探亲的顾小姐……”话说到一半,路辰感到浑身一凉,立马闭上了嘴巴。
“是是是,小的一定按照您的吩咐,仔细查查。”路辰跟在魏臻身边多年,知道自己主子格外关注顾家的情况,现下要他去找顾家人,也是因为那顾家小姐顾明澜。
“您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也不知有一天那顾小姐会不会知道……”
他心中泛着嘀咕,嘴上也不经意说了出来。
忽然,一个茶杯对着他面门砸了过来。他哎哟一声,差点没躲掉,苦哈哈道:“小的错了,大人可饶了我吧。”
魏臻沉着脸,道:“再有下次,自己去领三十大板。”
“是是是。”
“太子那边,也去盯紧了。”
“大人,这事……”路辰思来想去,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奴才觉得有些不妥。”
“您看现如今三皇子已经不在了,皇位十有八九就是太子的,如果现在逼急了太子,日后他登上了皇位,保不准会报复咱们。”
见魏臻久久不语,他又大着胆子补充道:“奴才倒是觉着,大人您不如趁此机会跟那马庸焘撇清联系……”
魏臻听他讲完,露出一个冷笑,道:“你觉得,那老东西是个傻子?”
当今太子虽然心狠手辣,却是一个有勇无谋之人,做起事来常常随心所欲不计后果,若不是有马庸焘相助,同为储君人选的三皇子倒也不会死的那般冤屈。
马庸焘肯定不是傻子,若不然又怎么会成为权侵朝野的大太监呢。
魏臻在宫里这些年,早就看尽了马庸焘的肮脏手段。
现如今的太子能坐上皇位也好,坐不上也罢,都免不了被马庸焘当作一枚可以拿捏的棋子。
路辰满脸不解,魏臻也不欲多说,只吩咐道:“太子斗不过马庸焘,不该动的念头,便不要浪费心思去想。”
“小的明白了……”
路辰欲言又止,见无法动摇魏臻的想法,只得领命离开,一边暗下决定,回头定要好好的再捋一捋这宫中的各方势力。
他这边走的轻松,思虑良多的魏臻却根本毫无睡意,本打算继续翻看书卷,忽然又想起什么,提着一盏宫灯就踏出了书房。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那姑娘方才一直在说梦话。”寝室外头的宫人一见魏臻回来,连忙道,“您快进去看看吧!”
魏臻行至榻前,粗糙的手掌轻轻抚上那张汗湿的苍白小脸,心中顿时一软。
顾明澜在梦中似有所感,自鼻腔发出两下短促的哼声,眉心也紧紧皱起。
半晌过后,魏臻吩咐宫女打了盆热水,而后关紧了寝室的门。
他拧着湿毛巾,一遍又一遍地擦去顾明澜脸上、脖颈冒出的汗水。
当年的小丫头长大了,却已经忘记了他。
茶水滴在干裂的唇瓣上,魏臻微眯起眼,用指腹将其抹匀。
他压制住心底的躁动,自嘲地笑了笑。
九年前,他在宫中得到一次翻身的机会,却遭人嫉妒陷害。生死存亡之际,是年幼的顾明澜站在他身前,救下了他。
明明在分别之前就约定过,等她长大了就会再来宫里看他。
可后来再见,她疏离的态度与冷漠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明澜已经忘记了。
她忘记自己曾救过一个太监,忘记一个身份低贱的太监还一直在宫里等她。
他心有不甘,可那又如何?
他这样的人,是注定配不上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的。
那些阴暗的心思全都如同不可能实现的奢望,被牢牢的压在心底,不敢冒出一点尖。
“明澜……”
他悄悄喊出这一句,心中已然满足。
就在此时,宫女敲响了门,询问是否换水,却不想床上的人被声音惊醒,陡然睁开眼睛。
啪——!
一个耳光抽在魏臻脸上。
不疼,他却切切实实的感到一阵心慌。

甫一睁眼,顾明澜就看见床边坐着个男人,几乎是下意识就扬起了手。
待打完之后,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
“你……你怎么在这里?”
理智瞬间回笼,顾明澜咬了咬唇,方才打过人的手微微颤抖。
未关紧的窗户涌入一阵风,吹的身上发寒,顾明澜抱着身上的锦被往后缩了缩,只见摇曳的烛光映在男人脸上,晦暗不明。
良久,魏臻道:“清醒了?”
听起来语气很是平淡,没有夹杂着怒意,顾明澜不敢掉以轻心,点了点头。
可方才的那一巴掌却是轻飘飘地就揭过了,挨打的人没有提,顾明澜也不敢提,她记得自己总共扇了这人两个耳光,若说第一次是对方活该,那这第二次便是她自己有些冲动了。
睡前打了死结的衣带还是原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转眼又看见地上的铜盆和毛巾,她摸了摸脸,触感一片干燥,心下顿时了然。
只是这感觉实在太过诡异了……
顾明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呐呐道:“我做了梦……”
“知道。”魏臻接上她的话,冷声道,“说了许久的梦话,扰的全部人都睡不着觉。”
顾明澜一愣,随即小声辩驳了句:“哪里会有那么大声……”
“这寝室是你的?”她突然反应过来,发现这间寝室的摆设怎么看都像是有人住过的。
“我要换一间……”
顾明澜脚才沾地,又被拦腰拽了回去。
“你既已成为了咱家的人,睡也该睡在这里。”
“凭什么!”
反抗未果,顾明澜屈辱地趴在床上,满脸羞愤。
散乱的发丝被手拂开,大手扯着领口向下,白皙的后颈露了出来。
一股冷冽的幽香钻入鼻中——意识到那太监已经靠近,顾明澜咬了咬牙,心也跟着绷紧了。
温热的湿毛巾轻轻擦拭着皮肤上的汗水,一下接着一下——忽然,衣带被扯住了。
顾明澜慌忙伸出手,推拒道:“别……”
仿佛失了兴致,魏臻突然撤开,丢了身干净的衣服给她,让她换上。
随后不待她说什么就背过了身。
顾明澜总算松了口气,身上早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顾不上太多,一边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一边将衣服换了过来。
说来也怪,这衣服不紧不松,竟正合她的尺寸。
确认顾明澜换好之后,魏臻才转过身,当着她的面开始宽衣,神色坦然,毫不避讳。
最后只剩一件白色单衣。
而顾明澜早就受惊地缩进了被子里。
“出来。”
顾明澜哪里敢出,听见声音后,更是往里头又缩了缩。
她蒙着脸,看不见另一人眼中闪过的无奈。
魏臻轻而易举地就将人捞了出来,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睁开眼看着我。”
“不看!”顾明澜扯着嗓子,发狠道,“你若是敢动一下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一句威胁显然是苍白无力的,处于弱势的她根本毫无把握。
然而事态也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静默了几秒后,魏臻将她松开,扯过被子在一旁躺了下来。
这就放过她了?
难道说……这人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坏得彻底?
顾明澜正要偷偷看一眼,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捂住了双眼。
“睡觉。”
与此同时,城外乱葬岗的尸堆里,钻出一只手。
随后,一个满身血污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踩着尸骨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
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也只会觉得惊悚可怖,绝不会想到这犹如恶鬼的人正是顾家的大少爷——顾湜祎。
“爹、娘……”
顾湜祎想不到自己活了下来,赶着要回去查看家中情况,不料在途中突然被人叫下。
“别再往前走了。”
他循声望去,只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
“你是何人?”他心中警铃大作,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我来只是想提醒你,顾家已经不存在了,你现在这个模样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顾家只剩你一人了,能为顾家人报仇的人,也只有你。”
黑衣男子说罢,将一个布袋丢了过去。
顾湜祎打开发现是一些药品和银钱,犹疑道:“你为何要帮我?”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
天光大亮。
顾明澜睡醒之后便急忙坐了起来,四处张望着,寝室里就剩下她一个人,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原以为昨晚会十分煎熬,可她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下次一定不能这样毫无防备!
她在心中告诫完着自己,便四处张望的下床想给自己倒杯茶水。
嗓子干的像是要冒火,不巧的是,桌上的茶壶已经空了。顾明澜放下手里的杯子,正琢磨着该不该出去,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随即,一个面色不善的宫女出现在眼前。
“哟,大人都走了两个时辰了,你可算醒了啊?”
这带刺儿的语气叫顾明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只以为这宫女脾气不太好,并没有放在心上,便顺着宫女的话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宫女大声提醒她,而后又开始嘀嘀咕咕,“也不知你怎么会起得这么晚……真是没规没矩!”
顾明澜突然感觉这宫女对自己有股莫名的敌意,还未想好如何应对,就见昨日给自己上药的宫女提了壶茶水进来。
“柳梢,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我来看看这姑娘醒了没有啊,芝兰你瞧她,起得这么晚!”
“这是大人带回来的人,不可无礼!”
名为芝兰的宫女冲顾明澜笑了笑,打着圆场道:“柳梢心直口快,不是有意冒犯姑娘的。”
顾明澜点点头,她自然不在意,她现在眼中只有那一壶茶水。
“我渴了,能否给我倒点茶?”她指向桌上的茶杯,抿了抿干裂的唇。
“想喝茶啊?”柳梢突然冲过来夺了茶壶,诡笑道,“我给你倒。”
顾明澜顿觉不妙,却来不及闪避。
滚烫的热水溅在手背上,红起了一片。
她惊呼出声:“你干什么——”
柳梢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不小心洒出去了,姑娘不会怪我吧?”

“不小心?”顾明澜抬起眼,好笑道,“你倒个茶倒我身上来了?”
“我离的那么远,你若不是有意,热水怎么会泼到我手上?”
她据理反问,却不知道哪句话又惹急了对方。
砰的一声,茶壶砸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姑娘没事吧?”一旁芝兰吓得赶忙蹲下身,查看顾明澜有没有被烫到。
裙角**大半,顾明澜突然庆幸自己没有赤着脚,否则难逃这劫。
始作俑者仍是一副嚣张的样子,“还当自己是贵女呢,不就是被热水烫了一下,能烫死你不成?”
“换做你来试试?现在让你被滚水烫一下,如何?”
她三言两语就将柳梢堵的无话可说。
顾明澜从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子,更是不解对方为何要这般针对她。
见两边都没了声,芝兰赶忙拿来了治烫伤的药膏,给顾明澜涂上。
顾明澜坐下许久,柳梢依然杵在原地,眼神怨毒地盯着她看。
顾明澜别开脸,不由好奇她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从柳梢放肆的举止来看,倒真不像是一般的宫女。
直到这里正儿八经的主子回来了,柳梢一脸委屈的迎了上去,顾明澜才明白过来——她原来是在等靠山呢。
“大人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奴婢方才过来添茶,听见那姑娘在辱骂大人,气不过便上去理论,谁知争执之下她打翻了滚水,还反过来说是奴婢故意用热水泼她!”
柳梢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顾明澜被气笑了,没想到她还没说什么,恶人倒先告起状了。
她别过头,不想理会。
但显然,她躲不过一番审问。
听完柳梢一通哭诉,魏臻搬了张椅子坐在顾明澜面前,望着她道:“你说。”
距离太近,顾明澜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心中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柳梢又凑上来指着顾明澜道:“大人您看,她这分明就是心虚了呀!奴婢今早还听到她说不愿嫁给大人,因为大人的身份……”
“你给我闭嘴!”顾明澜再难容忍,出声呵止。
柳梢说了这么多,也就只有这番话是她无法反驳的。
她昨日确实说过这种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魏臻也未必会信她的解释,顾明澜索性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看吧大人,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那你说,这该如何处理才好?”似是已经相信了柳梢的说辞,魏臻将她扶了起来。柳梢心中大喜,掩不住得意道:“大人,这种以下犯上的人应当好好惩戒一番,不如……就打断双腿,丢进辛者库为奴。”
“奴婢还担心她在外头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对大人不利,所以就一并割了她的舌头,说不出话,大人便不用担心了。”
柳梢自以为算计得很好,沉浸在得意之中全然没了分寸,根本没有注意到魏臻眼中的阴鸷。
“咱家还需要担心什么?”
魏臻眯起眸子,笑了笑。
下一刻,他抬手掐住了女人的脖子。
“大人……”柳梢脸上得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即将窒息的痛苦。
“好大的胆子……你当咱家是聋子还是瞎子?”
“方才咱家一直在外头站在,本想给你一个机会,是你不珍惜……”
魏臻似是叹了口气,随后收回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
“大人饶命啊……”
柳梢捂着脖子边咳边求饶,忽然又磕起了头,额上很快见了血。
顾明澜掐紧的手心突然被掰开,魏臻拉着她的手瞧了一眼,问道:“可还觉得疼?”
“不疼了……”顾明澜想抽回手却被抓的更紧,羞恼地垂下脸。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人。
眼看事态与自己想象中的完全脱离,柳梢表情扭曲了几分,心中却已经开始懊悔。
她原以为顾明澜只不过是魏臻顺手带回来的人……
然而此时已经太迟了。
“饶了你的命也行,那便罚你去辛者库,不得再回来。”
魏臻说罢,吩咐太监将柳梢拖了出去。
“不不不……奴婢不要去辛者库!饶命啊大人!”
柳梢的叫喊声逐渐远去,顾明澜不禁猜想,这么抗拒去辛者库,看来在辛者库为奴的日子应该十分不好过。
她对柳梢这等人不可能有半分同情,只觉得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但当顾明澜再次看到柳梢时,却发现她竟浑身都是血,双腿残了只能在地上不断挪动着身子,张开的嘴一片血肉模糊,只能发出“啊、啊”的叫声。
顾明澜从未亲眼见过这么残忍血腥的画面,惊叫过后直直往后退去,却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怕什么?胆子也太小了。”
魏臻将她抵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发丝似是安抚。
可顾明澜只觉得脊背生寒。
“不是罚她到辛者库吗,为什么会这样……”
她声音虚弱,已经吓得浑身没了力气。
“割舌头打断腿,都是她自己说的。”
“不,不至于这样的……你太可怕了……”
“可怕?”魏臻眸色一暗,掐住顾明澜的下巴,语气有几分癫狂,“那我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跟她互换可好?我找人医好她的伤,叫人割了你的舌头,打断你的腿,丢进辛者库自生自灭,如何?”
顾明澜面色一白,说不出话。
看出她有几分迟疑,魏臻讥讽一笑,道:“在宫中便不要这么善良,否则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要学会适应。”
顾明澜摇摇头,突然一道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她趁机挣脱了压在身上的束缚。
“哟,来的不巧,这是打扰魏大人了?”
来人毫不避讳的打量着顾明澜,顾明澜顿感不适地别开脸。
她见魏臻忽然换成了一张笑面:“督公大人可是又有了什么新的吩咐?”
“太后生辰将至,督公大人有意让魏大人你来操办,魏大人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千万别叫督公大人失望……”
“咱家一定竭尽所能,必不会叫督公大人失望。”
听着这讨好谄媚的语气,顾明澜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魏臻的真面目。

顾明澜在宫中待到第六日,就被一辆马车送回了教坊。
临出宫前,魏臻却突然出现。男人见顾明澜一脸轻松,忽然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你已经是咱家的人,不管到哪里,这个事实都改变不了,你放聪明些,别再动想逃离的念头。”
顾明澜第一反应却不是羞恼,而是觉得这人自接下操办太后生辰宴的重任后,便整日马不停蹄的忙碌着,现下居然还能抽得出时间赶过来。
竟只为提醒她别想着逃跑吗?
“我怎么逃?”顾明澜面不改色,避开那道阴郁的目光,故作淡然道,“太后生辰,教坊舞姬都要练舞准备献于太后,我现在逃了,岂不是自掘坟墓?”
此话一出,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逃,只因担心招来杀身之祸,而不是因为自己嫁给了宫里的太监。
她巧妙地避开了不愿提及的问题。
“好的很。”魏臻松开她的手,勾起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去吧,回你的教坊去。”
他将她送上马车。
“——早晚你会自己回来的,我等着。”
属于男子浑厚暗沉的嗓音传入耳畔,顾明澜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下意识掀开马车上的帷帐,只见魏臻已转身离去,速度之快仿佛有要紧事等着处理。
顾明澜晃了晃脑袋,只觉得自己是真的听岔了。
而此时的她也完全没有料到——下一次见面,来的会如此之快。
刚回到教坊,一道道怪异的目光落在顾明澜身上。众人早已知晓顾明澜被太监带回宫做对食的事,一个平日里看不惯她曾是贵女身份的舞姬,忍不住得意地上前冷嘲热讽。
“我当这是谁回来了,原来是明澜小姐啊,你怎么不在宫里伺候那太监,还回教坊干什么?”
其余舞姬纷纷掩面笑了出来。
平日里最爱管教规矩的嬷嬷现在却不出声了,站在一旁不时偷偷打量着顾明澜。
顾明澜早有预料,只不过心中正烦着编排新舞一事,也懒得理会旁人说什么做什么。
只是没想到她不出声,旁人却以为她经历过许多之后变得软弱可欺,接下来事态更是愈演愈烈。
顾明澜本以为自己随着众人一起练舞就可,没想到教坊嬷嬷却指名要她编排新舞。
她本就不擅舞,花费整整半日时间编完一段,众舞姬听过之后又抛出许多不同的意见,叫她修改。
等到终于确定完一段,顾明澜上前示范,跳完以后却又被挑刺。
“顾明澜,你跳一段舞这般别扭,叫我们怎么学?”
“嬷嬷你看她!该不会是去了一趟皇宫,把学过的东西都给忘了吧?”
嬷嬷是非不分,顺着众人的话便板着脸出声苛责:“你若跳不好,整体进度都会被你拖后,到时候耽误了在太后生辰上献舞,教坊所有人都会受你牵连!”
顾明澜快要气笑了,分明是这些舞姬提出的意见有问题,专挑入不得台面的艳俗动作编进舞中,怎么反倒怨她拖进度了?
然而在这教坊中,没有一个人会听她的解释。
正当孤立无援之际,忽然有人闯入教坊,大步朝顾明澜走来。
一身紫色长袍,手持拂尘,正是三品之上宦官的打扮。
众舞姬面色皆惊,在嬷嬷一声吩咐下纷纷垂首行礼。
“魏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嬷嬷笑出一脸褶子,说着,侧头瞪了一眼愣在原地的顾明澜,“还不向魏大人行礼!”
殷勤的做派与刚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顾明澜撇了撇嘴,抬眼直直看向眼前这个魏大人,一礼未成,就被快步而来的人扶起,“两日不见,澜儿与我生分了。”
闻言,顾明澜嘴角一抽,头皮发麻。
偏偏这人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声音抬得极高,她差点忍不住想堵上对方的嘴,自以为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些个舞姬却像是得了什么命令,悄声离开,连着嬷嬷都一起走了。
舞房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顾明澜后撤几步拉开距离,却听男人道:“你要想活着报仇,太后生辰上就好好表现,别理会无关之人的干扰。”
这似是一句提醒,也像一个致命的诱惑,令顾明澜无法忽视。
“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你想太多了。”魏臻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语气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太后的生辰宴由我亲手操办,我可不想你这边出了什么岔子,牵连到我。”
“你……”
顾明澜实在猜不透这人心中在想什么。
至于太后生辰……
她心中忽然成出一个新的想法。
从前她作为侯府嫡女,时常随父母进宫拜见皇帝太后,依稀记得当时太后称赞她乖巧懂事,赐给她不少东西。
若能通过太后之手翻身,报仇一事就有希望了。
顾明澜暗下决心苦练舞技。
次日,嬷嬷当众宣称不用编排新舞,顾明澜才知自己折腾一通,全是他人故意刁难。
气恼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却不想练舞的时候,一名舞姬踩了她好几次,连连说对不住,却越踩越狠。
这一次,顾明澜没有选择隐忍,一改先前软弱的态度,狠狠踩了回去。
“哎哟”一声,那舞姬跌坐在地上,捂着脚就骂了起来。
“我不过没站稳踩了你几脚,顾明澜你怎么故意踩我!”
“这都站不稳,是没吃早饭么?”顾明澜冷笑道,“还是说你当我是傻子,连你是不是故意的都看不出来?再有一次,你试试。”
那舞姬双目一瞪,很是不服气。一旁嬷嬷见此脸上也挂不住了,指着她道:“闹什么呢,好好练舞,别耽误了进度!”
“嬷嬷,分明是她故意踩了我好几脚,这怎么能怪我呢?”顾明澜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一边装模作样地斥道,“拖累了大家的进度,耽误了献舞,你想连累我们跟你一起被降罪吗!”
说完,又笑着补了一句:“嬷嬷,我说的可对?”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顾明澜重复着嬷嬷先前说过的话,将对方满口的反驳一一堵上。
短短几日,无人再敢上来主动招惹顾明澜。
如此过了数日后,宫中派来了负责考核的宫女。
顾明澜毫不意外从众人中间脱颖而出,被点了名字。
“顾明澜,你跳的最好,到时就由你来领舞。”
连日来的辛苦没有白费,顾明澜掀起嘴角,正要道谢,眼前的宫女却突然凑到她身边,小声道:
“待会随我进宫,魏大人在等你。”

时隔数日,顾明澜再次回到宫中,一路上没遇到马庸焘和他的狗腿子,微微松了口气。到了地方后,只见凉亭中珍馐菜肴摆满了一桌,等候许久的芝兰面上露出喜色,远远喊了声姑娘,立刻就迎了上来。
她着急地小步跑着,动作看起来有几分滑稽,顾明澜被感染地露出一抹浅笑,出声提醒她慢点。
同时心中不禁感叹,在这如同染缸的皇宫里,竟还有这么单纯的丫头。
芝兰道:“姑娘你可终于回来了,魏大人这些日子——”
“咳咳。”
背后传来两下咳嗽声,顾明澜脊背一僵,扭头望了过去。
男人着一身浅青长袍,一半头发用木簪子挽起,余下松散地披在肩后,清冷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慵懒。
顾明澜呼吸一滞。
这人怎么换了一身打扮啊……她暗自想到,这副样子不像太监,倒像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少爷。
然而出乎她所料的事情还有很多——就比如凉亭里那一桌子菜,都是魏臻专门为她准备的晚膳。
心中涌上一股暖意,这下那些带刺儿的话倒是说不出口了。
魏臻道:“明日便是太后生辰,你可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顾明澜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她抬眼望着皎洁的圆月,心事重重,没注意到男人眼中闪过的一抹疼惜。
“那便预祝你,得偿所愿。”
……
翌日,太后生辰宴。
大殿**,女子一袭浅色羽衣,罩着长长的面纱,一双充满灵气的杏眼掠过众人之后,足尖轻轻一点地,翩翩起舞,身姿轻盈,甩出的水袖随动作摇曳翻转,叫人看迷了眼,惊叹连连。
坐在正上方的太后眯起眼睛左看右看,转而问向旁边的贴身宫女:“福佳,这站在前头领舞的女子你可认得?哀家怎么瞧着十分眼熟。”
唤作福佳的宫女犹豫了一瞬,低下头悄声答道:“这是顾钰的长女,顾明澜。”
昔日侯府是以谋逆之罪被抄的满门,宫中人人避讳此事,担心招来祸患,提及时都十分小心谨慎。
如今天子不理朝政,让一个东厂太监把持着宫里朝堂的大小事务,太后心中早有不满,只是上了年纪,想管事也终究是有心无力。
太后叹息一声,有些怀念道:“这丫头小时候,经常进宫来逗哀家开心,真是可惜了,偏偏是顾钰的女儿。”
“太后您又何必叹息,怪只怪她命不好……”
一主一仆之间的对话,被台下的人尽收眼底。
一舞已毕,顾明澜摘下面罩,缓缓下跪行礼。
“奴婢顾明澜,恭祝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宴上一众贵女看清顾明澜的脸,便纷纷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顾明澜,你一介罪臣之女,怎么敢在太后寿辰上出现?”
“这也太不合乎规矩了,戴罪之身还敢进宫献舞,真是好大的胆子!”
众女眷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挖苦,顾明澜却不慌不忙地起身,一一回应了众人的话。
“方才我听有人说规矩?我自知是戴罪之身,自受皇命以来便待在教坊里安分守己,如今进宫来为太后献舞,其原因有二——
一是我曾承太后恩宠,想尽己所能报答太后,我虽罪女,也懂得什么叫做感恩;二是我身为教坊舞司,进宫献舞本就是分内之事。”
“请问诸位小姐,我进宫献舞,究竟是哪点不符规矩?”
“你有这份心,很好。”静默许久的太后突然出声,看向顾明澜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赞许。
贵女们见太后都向着顾明澜,顿时憋红了脸,哑口无言。
顾明澜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些人。
她佯装敬茶赔罪,走到樊青青面前,含着一丝狡黠的笑。
“樊青青,你右侧那两位林小姐和李小姐,还有左边的苏小姐,便是在你十三岁生辰那年,偷窃了你镯子的人。”
顾明澜以往并不屑于告状,到如今才发现,对付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方法。
樊青青十三岁生辰丢的镯子是她爹送的,宝贝得很,在她面前炫耀了许久,最后不知被谁偷去,一直没找回来。后来顾明澜意外得知镯子被偷的真相,因为厌恶樊青青的缘故,也一直没打算告知她。
想不到这件事,如今还能派上用场。
她刚说完,樊青青果然一脸怒容,瞪向旁边的人。
被瞪的几人一脸疑惑,随后才反应过来,心虚地低下头。
见目的达到,顾明澜满意地随舞姬们退下了。
太后笑着与宫女道:“她倒真如小时候一样聪明。”
魏臻在太子身后站了许久,听见太后夸赞顾明澜,便上前悄声提醒道:“太后,这姑娘聪明着呢,就是放在身边伺候着也舒心。”
“是吗?”太后一愣,竟也才想起这茬,“那等晚些,福佳你去将人带来,哀家要问问她愿不愿意过来伺候。”
宫女连忙应道:“能来伺候太后是她的福气,她定然是愿意的。”
此时刚出慈宁宫的顾明澜鼻头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明澜姑娘!”
身后有一个小宫女赶来叫住了她。
“姑娘先别出宫,太后娘娘吩咐,晚些时候要见你。”
闻言,顾明澜心想,太后对她果然还有一丝垂怜。
当晚,被太后召见时,顾明澜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几番话下来便为自己挣来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她终于得偿所愿,脱离教坊,到太后身边伺候着。这也意味着,为家人报仇一事有了希望。
消息带回教坊,与顾明澜一同为献舞的舞姬们心中便开始不平衡了。
“明明大家都去给太后献舞了,怎么就她一个人调去了寿康宫。”有人阴阳怪气,恶意挑拨道,“你们说,是不是顾明澜在太后那把功劳全揽了过去?”
多数舞姬看不惯顾明澜的好运气,用最大恶意揣测着,更有甚者直接找上了顾明澜,将她收拾好的东西全部扔在了地上。
“顾明澜,你是不是把大家的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顾明澜隐忍良久,想解释却又被打断,终于爆发,一把将人推在地上,指着散落在地的衣物,冷声道:“全部捡起来,不要漏掉一样,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明澜姑娘,虽说让你来寿康宫伺候着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但既然你已经脱离教坊进了宫,有些规矩该学还是得学的,你可听明白了么?”
“明澜一定会好好学,绝不会辜负太后娘娘。”
“如此甚好,那花园里这些杂草,便都交由你来处理了。”
顾明澜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指着那足足有半米高的杂草堆,不确定地问道:“姑姑,我今日就处理这些杂草吗?”
“不然呢?”福佳似是会错了意,反问道:“你嫌这些太少?”
“不是的姑姑。”顾明澜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以进入寿康宫,却没想到这第一天跟预想中的完全不同。
太后那日明明说要将她调到身边服侍,可现下太后身边的姑姑又让她来花园里清理杂草,到底是何意?
顾明澜想不出原因,便大着胆子问道:“敢问姑姑,我何时才能去伺候太后娘娘?”
“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刚进寿康宫,先好好学学规矩,至于你何时才能去伺候太后,那得看你规矩什么时候才能学好。”
福佳仿佛早有预料她会这么问,一番说辞没有一处是停顿的。
顾明澜却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这“学规矩”原来就是除杂草,她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说法,心中也是丝毫不信。
她只觉得,这是姑姑有意刁难。
可她又不明白为什么素不相识的姑姑要这般对她,只得按照吩咐行动起来。
没有除草的工具,她便用手去拔,一时不慎又把手心蹭破出几道小口,疼的咬牙,但却丝毫不敢放松懈怠。
罢了,就当是一场考验。
如此想着,顾明澜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把所有杂草除净。她满身是汗的找到姑姑,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完成了任务,福佳却只是‘嗯’了一声,就将她打发回去休息了。
顾明澜沐浴更衣后,蹲在门前拿着树枝轻轻戳着地下的蚂蚁,郁闷了一个下午,傍晚太阳落山时,才见魏臻归来。
“怎么蹲在这里?”
魏臻一愣后,伸手将一脸愁容的人扶了起来,轻声询问着发生了何事。
顾明澜于是把上午在寿康宫发生的事完完整整讲了一通,又摊开划痕遍布的手心,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
“芝兰怎么不给你上药?”魏臻皱眉,随即就要去寻人。顾明澜害怕这人发疯又要惩罚下人,赶紧将他拉住,解释道:“是我自己没跟她说,这伤看着恐怖,其实已经不疼了。”
魏臻闻言不再追究,沉着脸去拿了药箱。
上药时,顾明澜忍不住倒抽凉气,明明疼却刻意忍着。魏臻一眼看破,冷哼道:“不是说已经不疼了?”上药的动作却肉眼可见地变得轻缓。
“知道你为何被人刁难么?”
顾明澜诚实摇头,虚心求教。
“想一想,你在太后寿辰上献舞之后便脱离了教坊,一步翻身进了寿康宫,锋芒太盛必定会受人打压,太后就是对你有好感,也不会容忍一个太过晃眼的‘麻烦’留在自己身边。”
顾明澜似懂非懂,接着问道:“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暂避锋芒。”魏臻道,“想要在这宫里生存下去,就一定要学会奉承讨好,低调行事。”
“就像你那般,两副面孔?”顾明澜仔细想想这人在马庸焘面前谄媚的样子,觉得自己根本学不来。
她实话实说:“见到仇人我心里只有恨,恨不得杀了他,根本装不出来若无其事的样子,那该如何?”
“忍着,”魏臻脸色凝重,第一次以严肃的口吻告诫她,“你必须学会适应,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顾明澜还没纠结完,就被带到宫中一条小路上。得知这是马庸焘必经之路,她忍着离开的念头,跟男人一同站在原地等候。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远远走来一行人——四个太监抬着一顶轿子,马庸焘坐在轿子上四处望着,看见二人后,嘴里哟了一声,拍拍扶手让抬轿的太监停下。
“拜见督主大人。”眼见魏臻拱手行礼,顾明澜咬牙跟着有样学样。
“免了免了,魏臻,你怎么在这里?”
“咱家方才带这丫头去做了身新衣,回来路过此处,正巧望见大人的轿撵,便停下来向大人见礼。”
又换回了这副讨好谄媚的样子,顾明澜虽然已经明白这人是装模作样,但眼下瞧见这一幕,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她默默垂下脸,想置身事外。马庸焘见顾明澜毫无反应的样子,故意盯着她说道:“有件事,本督主倒还真有些好奇。”
顾明澜猜到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憋了一口气。
“你二人晚上,是怎么行那种事的?”
——果然,是故意来恶心她的。
顾明澜一时没想好对策,便又听他说:“姑娘家脸皮薄,没事,不想说便罢了。”
“只是本督主觉得,这姑娘到现在似乎还是不太情愿,你若是觉得嫁给魏臻委屈了,现在也可以说出来。”
“督主……”魏臻蹙了蹙眉,正要接话,忽然被一双手环住颈部,紧接着,一张柔软的唇就印了上来。
他倏然睁大双眼。
顾明澜踮起脚尖,闭着眼在男人唇上贴了许久,心脏砰砰似要跳出胸腔,微微平复后才松开手,喘着气扯了扯嘴角,“多谢督主好意,明澜并不觉得委屈。”
她豁出的这一步,是别的女子都做不出来的,饶是做过许多腌臜事的马庸焘也不由愣住了。
“胆子倒挺大。”马庸焘本想借着对食一事恶心一下顾明澜,却不想顾明澜这回竟不上套了。
他气得脸色发青,没有发作的理由,只能狠拍扶手发泄一下,吩咐抬轿的太监快些回府。
顾明澜见状松了口气,殊不知她心中也有几分忐忑,“我做得如何?”她转头询问一句,却见魏臻双眼泛红,衬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了?”
意识到什么,顾明澜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道:“我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为了报仇,我会想尽一切手段活下去。”

寿康宫内。
太后午后小憩醒来,被宫女伺候着喝了一杯清茶,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丫头现在在何处?”
福佳道:“在外头候着呢,奴婢前两日让她在花园里侍弄花草,瞧这姑娘倒是个能吃苦的,手伤着了也照常来做事,没有半分懈怠。”
“这怎么跟教坊那边的人所说的大不相同呢。”太后摇摇头,叹道,“说这丫头在教坊很是嚣张跋扈,如今看来。哀家倒是错信了他人。”
“奴婢也刚得知,那日教坊是有人听说顾明澜要进宫伺候您,看不惯她如此好运,便故意污蔑传出假消息。”
太后平日最不喜惹是生非的人,当即便果断吩咐下去,叫人去查查领头的人是谁,直接一杯毒酒赐死。
而后看了眼还在外头候着的身影,脸色缓和了些,道:“这两日委屈了顾明澜,赏些东西,叫她明日过来哀家身边伺候。”
福佳奉命拿了一盒银子赐给顾明澜,后者心中疑惑,又有些惶恐,推拒道:“无功不受禄,我什么都没做,实在不敢收下。”
“收着吧,太后娘娘赏你的,从明日起你便能出入内殿,到太后身边伺候了。”
在花园里晒了好几日的太阳,顾明澜总算熬出了头,道完谢后,便赶着将消息带了回去。
只是那一盒银子,她拿着始终觉得有些惶恐不安,转头便交给了男人。
魏臻一愣,随即道:“你不怕咱家私吞了?”
顾明澜不甚在意,“吞了便吞了,这银子我本来不想要,姑姑说是太后赏的要收着,我才带了回来。”
“收下才对,”魏臻道,“你若是坚决不收,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顾明澜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便让他代为保管了。
服侍太后是一个仔细活,手脚须得麻利些——这是伺候太后多年的老宫女给顾明澜提的醒。
顾明澜被人伺候着长大,如今要学着伺候别人,心中难免有几分紧张。
太后心中了然,朝顾明澜招了招手,笑道:“哀家又不会吃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手上不是受了伤吗,过来让哀家瞧瞧。”
手上的伤抹了几天药已经好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印子,顾明澜伸手任太后瞧着,低下头轻声道:“承蒙太后恩宠,明澜才得以离开教坊,如今在您身边伺候着,明澜深感受宠若惊,绝非是因为害怕什么而紧张。”
“你这孩子,如今大了倒是沉稳不少,可哀家还是喜欢你幼时那样天真烂漫,总是说些什么有趣的话题逗哀家笑。”提及旧事,太后神色柔和,眼中露出几分疼惜,“你经历了许多,谨慎些也好。”
顾明澜计上心头,便抓住这点,提起许多幼时发生的事。
她明白太后对自己的疼爱是掺杂着几分真心,但更多的,还有许多复杂的原因。
同样的,她除却真心以外,也是带有着目的的。
就在顾明澜思索着如何尽可能地争取太后的信任,太后却突然关心起她的婚事:“你与魏臻的事哀家听说了,嫁给一个太监实在委屈了你。如今你进了寿康宫,哀家可以为你做主,挑一个好夫婿。”
顾明澜自知是戴罪之身,就是嫁给了什么达官贵人,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更何况嫁人后,进宫也会受到限制。
“谢太后垂怜,魏臻待明澜很好。况且明澜只想一辈子待在宫中服侍您,哪儿都不想去。”
她婉言谢绝,每一句都让人挑不出错处。
“难得你有这份心,哀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宫中那些流言蜚语,不知你可承受的住?”
“不听便是了,明澜一天想着该如何伺候好太后,哪里有空去听那些流言,再说,不还有您护着明澜吗?”
太后无奈一笑,点了点顾明澜的眉心,提点了几句:“不听便不听,哀家当年做皇后的时候,也遭人嫉恨编造了许多流言,这不也一路走了过来。不必理会那些人说什么,你做好分内之事,哀家自会一直护着你。”
顾明澜忙不迭谢恩。
晚上用膳时,顾明澜吃着吃着忽然呛了一下,只因魏臻突然说出一句:“太后今天提起,想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夫婿?”
顾明澜匆匆灌下一口茶水,惊讶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宫中到处都是自己安插的眼线,魏臻想知道些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好在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顾明澜接下来的打算。
顾明澜松了一口气,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
“我会继续留在宫里,在太后身边服侍,眼下只有让太后完全信任我,我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才能有更大的权力办更多的事。另外,得要摸清马庸焘的底细,将他所犯下的种种罪行的证据掌握在手,要让他毫无辩解的机会,才有可能扳倒他。”
顾明澜原以为魏臻会笑她想得太过简单,不料他却说:“想查人,我可以帮你。”
“你这么好心?”顾明澜有些不信,可男人一脸正色不似作假,她有几分犹豫,“你帮我,需要什么报酬?”
“你不是和太后说,我待你很好。如果我不帮这个忙,岂不是跟你说的有点矛盾?”
想起在太后那说的话有些都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的,顾明澜脸上一热,辩解道:“那是迫不得已,我才那么说的,只是为了让太后相信罢了!”
“哦,原来是迫不得已,那这么说,你在我这里待了许久,还受了不少委屈?那你可得在太后面前好好告我一状。”
除了最初那两天得知自己要嫁给太监后有些担惊受怕,还有每天晚上悄悄留个心眼以外,别的,顾明澜暂时还没感到哪里受了委屈。
顾明澜硬着头皮接上话:“你若是肯帮我,我便不向太后告状了,不过先说好,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魏臻饶有兴致道:“哪三章?”
“第一,不准动我,我希望你明白,强扭的瓜不甜。”
“第二,不准吓我,你若是要杀人,就离我远一些,别让我知道。”
“这第三嘛……”顾明澜还在思索当中,生怕漏掉什么,却见魏臻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看了。
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没敢再说出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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