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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命昏姻

赵海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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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赵海棠江易谦   更新: 2022-03-28 14:06: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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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赵海棠江易谦《致命昏姻》讲的是三年的婚姻囚笼,让她深陷泥淖资助了五年的女大学生,竟和自己的丈夫暗中勾结一场蓄谋已久的车祸,她被迫顶罪,人生绝境处,他带着光缓缓而来

第0006章 四行仓库,小鬼子的墓地!

精彩节选


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到,我的丈夫,会把情人养在我家楼下。
凌晨两点,这是我第一次半夜跟踪陈景天。
我和陈景天结婚三年,婚姻归于平静。本以为,人生就要这般细水长流而过,可连续几日的反常迹象,让我不得不起了疑心。
这天夜里,我刻意闭眼装睡,两个小时以后,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我眯眼偷看,发现陈景天正蹑手蹑脚下床,他裹着浴袍,赤脚踩在瓷砖地面上,一路摸黑到了家门口。
无数挣扎的意识告诉我,他只是去洗手间解手,可五秒钟后,家门开启又关合的声音,将我的幻想击灭。
我起身下床,冲到家门口,透过猫眼,看到陈景天神色慌张的上了电梯。
电梯门关合后,我打开家门。
走廊里,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停在了六楼。
我家住七楼,陈景天此时此刻,去了六楼。
显示屏上的数字“6”,未再出现任何变化。
现实的一幕将我彻底敲醒,多疑的本性,让我不禁联想到丈夫最近一个多月的奇怪表现。一月一次的性生活,设了密码的手机,连续多日的早出晚归。
内心深处的直觉告诉我,陈景天出轨了。而他出轨的女人,就在我家楼下。
无数绝望的念头瞬间袭来,我甚至已经想好,接下来要如何现场捉奸,咒骂陈景天的不忠,以及第三者的肮脏。
家里静悄悄,胸口的心跳声咚咚作响,冲动令我无法自控。
我冲出家门,转身进了安全楼梯,徒步走下六楼。
寂静的走廊,共有三户,我贴着门面,挨家偷听。
当我站到603门前时,房门上方悬挂着一条红布,看样子,这一户刚搬来没多久。
我贴着冷冰冰的门面,试图窃听里面的声音,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我听到陈景天的笑声,以及女人的低吟。
“你这个小妖精,每次都是大半夜勾引……如果被她发现了怎么办……”
隔着门面,屋里的声音断断续续,我能听到陈景天在讲话,至于和他偷鸡摸狗的女人,只有哼哼呀呀的声响,浪荡下作。
信念在瞬间土崩瓦解,短暂的大脑空白过后,我浑身冰凉,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困难。
无数次,我冲动的想踹开这扇肮脏的房门,同陈景天,以及那个不耻的女人,撕破脸面。
心口的剧痛,打破了我长久以来对生活的认知,那个被所有人称赞的模板丈夫陈景天,实则是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结婚三年,陈景天在我父亲的扶持下,平步青云,从最开始连入院资格都没有的贫寒学子,成为今天的主刀医生。
此刻,门内不再传出声响。我无法想象里面正在发生的一幕幕,脑海中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我,不能在这里撕破脸面。
我忘记自己是如何强撑着回到家中,一整夜,我都无法合眼,我看着墙壁上滴答走动的钟表,三个小时后,家门被开启。
陈景天偷偷摸摸回了家,声音轻小,几乎就快听不见。
我侧身而躺,泪水早已湿透枕巾,鼻息堵塞,难受至极。
陈景天一如往常的,背对着我,侧身躺在床的另一边。
很快,鼾声响起。
我完全不知晓,他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样规律的“半夜行动”。
整夜的失眠,我都未能考虑好,如何处理这段已经走向末路的婚姻。
我尽力佯装,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
早上七点,天色半阴半亮,家门口响起了铃声。
意外的,是我的婆婆,蒋琴。
蒋琴提着一兜子土鸡蛋进了屋,仍旧是过往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进屋第一件事,埋怨屋子里的摆设。
蒋琴操着一口地道方言,肥润的脸上,尽是精明,“你看看你看看,我就猜到了,家里还是这么乱。海棠啊,我说你平时工作又不忙,你好歹收拾收拾吧?景天现在正是晋升的时候,你得当好你的贤内助啊!”
蒋琴一脸不满,随意踢踹地上的快递盒子,“净买些没用的东西,你是这个家的妻子,你得学会过日子啊!”
面对婆婆的责怨,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本就糟糕的心情,此刻一点即燃。
蒋琴一屁股坐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指了指我的肚子,说道:“景天还在睡觉,他工作辛苦,就不打扰他了。我有话直说,还是之前的想法,你们结婚三年了,必须得要孩子,景天身体我清楚,不可能出问题。你这几天,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如果实在不行,就研究研究试管,试管可以选性别对吧,两全其美。我们老陈家,总不能娶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是不是?”
婆婆顾自剥起茶几上的橘子。看着她刁钻的嘴脸,我满脑子,都是她儿子陈景天和小三的不耻画面。
不知不觉中,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冷笑出声。
蒋琴眉头紧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我,“你什么意思?冷笑什么?难道我让你们要孩子,是害了你吗!”
此刻的我,身心俱疲。
面对这个折磨了我三年的婆婆,只能搪塞。
“知道了妈,我会去做检查的。您要是没什么事,就去忙您的吧,一会儿景天醒了,我还要做早餐。”
婆婆目光不屑,刻意瞪了我几眼,临走前,还顺走了六颗橘子。
陈景天起床后,他与往常的每一个清晨,没有任何不同。经过一整夜的“折腾”,隐约间,我能看到他后脖颈的指甲抓痕,深深浅浅,刺目的很。
临出门前,陈景天端着他那张绅士温和的脸,一身哑黑色西装,精神抖擞。
他干干净净的站在我面前,笑意温存,“我去上班了老婆,晚上记得去医院接我。”
我点点头,强行挤出一丝笑意,亲眼看着他走出家门,走进电梯。
家中寂静无声,这是我最为煎熬的时刻,痛楚从四肢百骸蔓延而来。
我走去窗口,看着楼下的陈景天走出小区大门,上了出租。
我快速跑到家门外,心中的愤恨与好奇胡乱的搅合在一起,错综复杂的情绪,驱使我再次走去楼下。
六楼楼梯口,我躲在安全门后。
走廊里没有丝毫响动,我很想硬着头皮,前去敲开603的房门,看看那扇门后,金屋藏娇的贱人到底是何模样。
可我终究没能鼓起勇气。
拖着不争气的躯壳回到家中,我打开外卖软件,给六楼的603号住户点了一单外卖奶茶。
我提前联络外卖员,货品送到前,记得撕掉配送纸单,在住户开门的一刻,帮我对着屋内拍一张照片。
失去勇气的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调查陈景天的出轨对象。
整整三年的婚姻,陈景天的吃穿用行,全都依靠我们赵家。如今,他不仅不懂报恩,甚至当起了白眼狼。
半小时后,外卖员按照要求,发给我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太过慌张且模糊,糟糕的画质里,只能勉强看出,开门的人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似是一个女孩。
外卖员发来气喘吁吁的语音信息,“按着你的要求做了,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没经验,照片没拍好。不过开门的是个小女孩,四五岁吧,挺可爱的。至于家里有没有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我还有下一单,麻烦给个好评。”
听完信息,我有了更糟糕的想法,那孩子,或许是陈景天的。
此前,我曾多次听陈景天亲口诉说,他很喜欢女孩子,婆婆蒋琴也喜欢女孩子。但相比女孩子来讲,婆婆和他更希望我生一个男孩,以延续他们陈家的香火。
现在细细想来,如若是因为陈景天已经拥有了一个女儿,才让我做试管去生男孩,似乎更合理了些。
情绪崩塌的一瞬,我整个人如同被挫骨扬灰那般粉碎无力。而这时,家门口响起了铃声。
我急忙擦掉眼角的泪水,起身询问,“谁啊?”
门外,是熟悉的声音,娇弱温柔,“姐姐,是我呀,晓晓。”
我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人,是白晓晓。
白晓晓是我资助了五年的大学生,今年刚满21岁,我与她年纪相差不大,从五年前开始资助她时起,便时常同她有所往来。
白晓晓的手里提着礼盒,一身素色长裙,明眸皓齿眉眼带笑,“海棠姐姐,明天就是伯父的生日了,我最近勤工俭学,买了些补品。伯父住院有一阵了,明天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白晓晓口中的“伯父”,是我的父亲,父亲积劳成疾,卧床半月有余。也正是因为父亲的身体原因,工作上的很多事,都交由陈景天接手。
看到白晓晓的一刻,原本跌入谷底的糟糕心境,稍稍有了缓和。
从我和白晓晓相识起,我便待她如自己的亲妹妹,五年来,我资助她读书一直到大学,承担她的生活开销。在我心里,晓晓是个温善之人,乖巧听话。
这一瞬,我很想把陈景天出轨一事,诉苦给晓晓听。可话到嘴边,我强迫自己忍了回去。
我默默在心里下着决心,在我亲手抓到陈景天的出轨证据之前,我会吞下所有委屈,让陈景天付出他背叛我的代价!
白晓晓将礼盒放到餐桌上,随即主动收拾起了家务。
白晓晓婀娜的身姿在餐桌旁来去扭动,不知何时开始,此前还是出水芙蓉的妹妹白晓晓,竟出落的愈加有女人味了。
我尽量放松心情,不让晓晓看出我的情绪。
晓晓背对着我,声音柔和的开口道:“海棠姐姐,我听说你要做试管了,既然做试管,那是不是一定会生男宝宝啊?”
白晓晓转过身,目光温和。
我忽觉哪里不对,开口询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做试管?这件事……蒋琴早上才刚跟我提起……”
我疑惑不解,注视着脸色略有发虚的白晓晓。
白晓晓应付一笑,“当然是景天哥哥和我说的啊!他前几天和我提了一嘴,你们两口子要做试管的事儿,所以我就来问问你。”
我仍旧觉得哪里不太对,“你前几天……和陈景天见面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白晓晓愣了愣神,随手指向桌子上的礼盒,“是呀,我前几天给伯父买礼盒,拿不准应该买什么牌子,就找了景天哥哥,咨询了一下。然后,就顺嘴聊了你们要孩子的事情……”
不知为何,看着白晓晓不太自然的神情,我下意识觉得,她似是有事瞒着我。
这时,家门口传来很轻微的敲门声,沉闷的“咚咚咚”,听上去无力又杂乱。
我回过头,走去家门口。
猫眼里,我并未看到大人的身影,只是视线下方,我看到一个小小的脑袋瓜,似是一个孩子。
我隔着房门询问,“谁呀?”
门外,圆圆小小的脑袋瓜向后退了几步,一张稚嫩可爱的面庞,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我即刻意识到,门口的这个孩子,是楼下603住户的那个小女孩!
此刻,我的心狂躁不安,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就在我怀疑那孩子是否为陈景天私生女的同时,这个小女孩,自己走到了我家门口。
门外,那孩子奶声奶气,“阿姨,我被锁在家门外了,你能帮帮我,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吗?”
孩子的声音清晰入耳,只是,还未等我开口,身后的白晓晓忽然惊声尖叫。
我惊吓回头,白晓晓摔碎了一个玻璃花瓶,右手割出了血。
我顾不得门外的孩子,急忙跑到白晓晓身边。
我快速寻找纱布和碘伏,一旁,白晓晓心慌道,“海棠姐姐,你帮我处理地上的碎片吧,我去门口看那个孩子。”

一时间,家门外突然出现的小女孩,以及屋内打碎花瓶的白晓晓,让我乱了阵脚。
我刚从柜子里找到药箱,白晓晓便直接冲到家门口,她推开家门,随即又“哐当”一声,将家门关合。
整个过程迅速干脆,不过眨眼的功夫。
我傻眼蹲在原地,抱着药箱。
白晓晓的行径太过突然,而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在窗口阳光的闪射下,格外刺眼。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白晓晓的反应明显过激,而且她完全没必要,在走出家门后,又迅速地将家门关合。
我放下药箱,没有处理地上的玻璃碎片。我朝着家门口走去,每迈进一步,脑子里便浮现出一些糟糕的设想。
推开家门,白晓晓和那个小女孩全都不见了踪影。整个过程,我甚至都没听到那个小女孩的谈话。
我转身朝着安全楼梯走去,呼喊白晓晓的名字,“晓晓?你带着孩子去哪了?”
忽然,楼梯口出现了白晓晓的身影。
晓晓喘着粗气,唐突的站在我面前,开口道,“海棠姐姐,孩子找到自己的家人了,她奶奶就在楼上找她呢,我给送回去了。”
我愁眉不解,“小女孩的奶奶?在楼上?”
白晓晓连忙点头,“嗯,那孩子是楼上住户的,不知道是几楼,自己跑出来找不到家,走丢了。”
白晓晓随意的挥着手,“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白晓晓伸手拉开家门,一个人进了屋。
而我,陷入了迷雾之中。
明明,刚刚来敲门的小女孩,是楼下603住户的孩子,而603住户的女主人,正是陈景天的出轨对象。
可刚刚白晓晓却和我说,那孩子住在楼上。
小女孩来敲门时候,明明说过,自己是被反锁在了门外,怎么可能是走丢?
孩子的话不会有假,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也没必要骗人演戏。
我转过身,看向屋内正蹲在地上收拾玻璃碎片的白晓晓,霎时间,某些不好的联想,开始一点点吞噬我的内心。
我走进屋,随手关了门。
白晓晓蹲靠在沙发边,右手掌还流着血,她拾起碎片,二次割伤手指。
我拿过药箱,抓过她的手腕,“别捡了,我给你消毒。”
白晓晓目光专注的看着我,许久,她缓缓道,“海棠姐姐,有你真好。认识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五年里你对我的资助和爱,我都记在心里。”
同样的话,我听白晓晓说过不下十遍。
以前听闻这些暖心的字眼,我倍感温馨。可如今,就是刚刚那一刻,第六感告诉我,很多东西,似乎并没有我双眼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总觉得,白晓晓和刚刚那个小女孩,有着某些牵连。
我没有将心里的想法挑明,晚上,白晓晓留在家中用餐,陈景天下班回家,同时带回了婆婆蒋琴。
家里顿时嘈杂了起来。
陈景天一边脱鞋进屋,一边埋怨,“海棠,你晚上怎么没去单位接我?我今天手术连台,回来的时候差点在出租车上睡着。”
陈景天看到餐桌上乖巧端坐的白晓晓,眸光一亮,“晓晓来了?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婆婆蒋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白晓晓,见怪不怪,“晓晓来了啊,呆多久了,是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白晓晓侧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我,说道,“海棠姐姐,我今晚就在你这里住下吧,不回学校了。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去医院看伯父,给他过生日,可以吗?”
家门口,陈景天和蒋琴都未开口说话,但很明显,蒋琴的脸色极其不对劲,似是有话要讲,但始终没开口。
我心绪复杂,强装云淡风轻,“可以啊,晚上让景天睡书房,你和我睡一张床。”
陈景天和蒋琴都没说话,陈景天脱掉外套朝着浴室走去,蒋琴坐到餐桌上,话里有话的点着我。
“我说海棠啊,反正你明天也要去医院看你爸,不如直接把妇科检查做了。看看到底是哪出了毛病,为什么迟迟生不出来。”
蒋琴故意大着嗓门,“你也没比晓晓大几岁,你看晓晓这身子骨,就是一副好生养的样子!”
听闻此话,我僵住了身,我转过头,看向蒋琴,“是吗?你怎么知道白晓晓的身子骨好生养?你见她生过?”
一时间,餐桌上的蒋琴和白晓晓,尴尬不已。
蒋琴清着嗓,转移了话题,“明天你去看你爸,记得跟你爸说,给景天买新车的事。你爸卧床不起,景天帮他分担了多少工作上的麻烦!景天还差个科目四就能拿下驾照,你催着你爸,赶紧买车!”
蒋琴的话,让我越听越窝火,我扔下菜刀,回头道,“什么叫陈景天替我爸分担麻烦?如果没有我爸,陈景天能有今天吗?家里的房子、车子,哪样不是我爸出的?妈你说话能客气点吗?”
蒋琴一掌拍在餐桌上,“赵海棠你怎么和长辈说话的?景天是个多优秀的孩子,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老陈家吃你们家软饭了?啊?”
我冷笑在原地,白晓晓在一旁劝架。
没一会儿,浴室里的陈景天仓促的披着浴袍走出,安慰恼火中的蒋琴。
我一个人站在厨房,无人安抚,无人在意。
不知为何,当我看到餐桌旁站着的陈景天、白晓晓、蒋琴三人时,一种奇怪的直觉,在我心里蔓延开来。
好似,他们才是一家人。
没一会儿,蒋琴赌气离开,陈景天气冲冲的走进厨房,带着怨气,“你跟我妈较什么劲?你至于吗?是不是你辞职的这两个月太闲了?火气大没处撒,往我妈身上发火!”
我刚想回击,只见,白晓晓绕到陈景天的身后,她很自然的拉过陈景天的手臂,声音低柔,“景天哥哥你别气了,海棠姐姐也很委屈啊,你们都各自冷静冷静,别发火。”
这一夜,晚餐终究是没吃成。
夜里,我赌气在房间睡觉,白晓晓洗漱后,轻手轻脚的猫进被窝,她轻轻撑起身,在我身后吹着气,“海棠姐姐,你睡了吗?海棠姐姐?”
我没出声,不想开口说任何话。
可让我意外的是,白晓晓以为我入了深眠,几分钟后,她竟蹑手蹑脚的起了身,走出了卧房,轻关房门。
这一刻,我整个人开始混乱。
我摸黑坐起身,窗口的月光隐隐照耀在卧房门口。
直觉让我瞬间清醒,我起身走到房门口,调整自己的呼吸,我轻轻按压下门把手,屋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声音是从书房的方向传来,阵阵软绵低吟,断断续续的入了我的耳。
狭窄的房门缝隙,瞬间涌入了太多无法接受的晴天霹雳。
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多希望自己正在做梦。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子虚软的倚靠在墙边,牙齿咬在手指上,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我感觉不到痛,感觉不到任何悲怆,整个人如同堕入火坑,被烧的体无全肤。
麻木,是我全部的知觉。
白晓晓和陈景天搞到了一起,我忽然想起白天,出现在家门口的那个小女孩。或许,楼下603住户,住的就是白晓晓,而那个孩子,也与他们这对奸夫淫妇有关!
无数绝望的念头撕扯着我,三年婚姻,结果却是彻头彻尾的吸血与背叛!
我轻轻拉开房门,走入客厅,我随手拿起放置在茶几上的水果刀,刀刃在窗口月光的照耀下,闪着凛冽的寒光。
这一瞬,我想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持着刀,赤脚站到在书房门口,书房房门半掩,里面是陈景天和白晓晓的苟合之声。
我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刀,意图和他们同归于尽。
眼前,一个是我的丈夫,一个是我资助了五年的妹妹。
这样两个曾让我掏心掏肺的人,纷纷背叛伤害了我,若不是亲眼所见,可能过不了几年,我就会被他们吸干榨光,剥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脑子发热不清醒的时刻,我只有一个想法,杀死这对狗男女!
可突然,屋子里不知谁的手机响起了铃声,声音震天响。
我迅速做出反应,收回刀子,转身跑回卧房。
而书房里,陈景天和白晓晓更为慌乱,他们急速收拾战场,准备各自回巢。
我躺回床上,刀子藏在枕下,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手机铃声仍旧在震响。
很快,白晓晓走回了屋内,她毫无心虚之意,平静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呼唤道,“海棠姐姐,醒醒,你的手机来电话了,号码是医院的。”
我假装睡眼惺忪,撑起了身。
白晓晓将手机递交给我,按下接通,那头是看护的声音,“赵小姐,你父亲高烧不退,已经被转进重症病房,医院这边要即刻手术,需要输血。”
糟糕的事接踵而至,我即刻起身,穿衣前往医院。
而书房里的陈景天,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询问发生了什么。
我无心理会他和白晓晓的戏码,拿起车钥匙,快速下楼。
上车后,陈景天和白晓晓即刻跟了出来,陈景天坐进副驾驶,白晓晓坐进后车座。
我发动车子,满脑子都是父亲的身体状况。
只是,我永远想不到,前往医院的这一路,将会是我噩梦的开始……

车子上路,外面的天气骤然风雨巨变,原本潮湿闷热的夜晚,落起了大雨。
雨刷在挡风玻璃前来回扑闪,犹如我糟乱的心。
我已经顾不得陈景天和白晓晓的淫荡关系,相比父亲身体的安危,我只希望父亲平安。
为了快速抵达医院,我抄了小路。
途中,医院的看护不停地给我打来电话,几经催促下,我险些发生车祸。
陈景天见我情绪失控,喊了停,“我来开吧,这么晚了也不可能有交警,没人查驾照的。”
后车座,白晓晓附和,“是啊海棠姐姐,让景天哥哥开车吧,他虽然没有驾驶证,但开车没问题。”
陈景天代替我驾驶车子,我这才稳下心来,专心同医院沟通父亲的状况。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雷闪交加。
内心焦急的一路,我忽然接到刘律师的电话。
刘律师得知父亲的状况,他比我还要焦灼,因为此前,父亲曾拟过一份遗嘱,唯独差了父亲最后签字确认的环节。
律师言说,要赶在父亲还清醒时,把遗嘱落定。
我从未听闻父亲立过遗嘱一事,刘律师心急火燎,“海棠小姐,你的家庭关系复杂,劳烦你务必保证赵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否则,这份遗嘱就作废了,原本属于你的牙科诊所,很可能会成为你后妈的资产。”
电话的声音很大,正在开车的陈景天,听闻父亲把牙科诊所留给了我,他急忙冲着电话开口,“你放心刘律师,我们马上到医院,我们会按着你说的去做。”
陈景天加快了开车的速度,可见,他对我父亲名下的那家牙科诊所,有多贪念。
电话挂断,我侧头看向这张熟悉却陌生的面庞,不禁开口,“你和我结婚,到底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你看中了我父亲的势力?”
陈景天侧头瞥了我一眼,回答的随意,“你想什么呢,别胡思乱想,我当然是爱你的。”
我开口道:“所以,如果我放弃父亲留给我的资产,你也无所谓,是吗?”
陈景天忽然一脚踩下刹车,车子猛的颠簸,他面露凶色,“赵海棠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
我摇头冷笑,“没什么,开车吧,我急着见父亲。”
陈景天再次发动车子,阴暗的小路,连一盏路灯都没有,雨天道路湿滑,陈景天不由得放慢了车速。
突然,“咚”的一声,陈景天再次猛然刹车。
那厚重的撞击声,仿佛是撞到了什么庞大的物体,或许是人,或许是行过马路的山羊。
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滑动,受到惊吓之余,我看到了挡风玻璃上渐渐浓郁的血迹。
我尖叫出声,白晓晓跟着嘶喊惊吓。
驾驶座上,陈景天一动不动的对着车窗外发呆,他瞠目结舌,整个人如同失了魂。
我探头看向前方路况,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卧在路边七八米远的位置。
那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我这才清醒的意识到,陈景天撞了人。
我吓的浑身发抖,转头冲陈景天呼喊,“你还愣着做什么!下车啊!报警救人啊!”
陈景天脸色煞白,坐在位置里没有丝毫反应,他好似灵魂出窍,完全没了知觉。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即刻打开车门,顶着大雨,朝着那个被撞的男人飞奔而去。
愈加靠近之时,我反而不敢前行,地上的血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蔓延到我的脚下。
不知不觉中,我因为恐惧而流了泪,我强迫自己向着那个男人靠近,他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身上全都是血。
我不敢正视他的面孔,只敢伸手触碰他的呼吸。
可悲的是,他没有了呼吸,似是已经死亡。
我恐惧不已,瘫坐在地,狂风骤雨在这一刻席卷而来。
陈景天终于下了车,他朝着我走来,嘴里呼喊,“海棠……他他……他还活着吗?”
我茫然摇头,声音颤抖,“景天……报警吧,快打120,或许还有救。”
陈景天定在原地,在他看到我摇头的一刻,他不安惶恐的面容,覆了一层寒冰。
他冷漠的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随即看向我,“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和我无关,这不是我的错。”
我低头从兜里拿出手机,试图报警,可陈景天两步走到我面前,他伸手抢走我的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
眼前的陈景天,如同变了一个人,他像是一个嗜血杀人的魔鬼,让人惧怕。
他指着我的脸,憎恶着,“你想报警是吗?你想让我坐牢是吗!赵海棠你好狠的心啊!如果不是为了去医院看你爸!如果不是心疼你,我今晚根本不会开车!更不会遇到这个倒霉到家的死人!”
陈景天的情绪开始失控,他踱步在原地,在雨中胡言乱语,“那个死人不是我撞的,车也不是我开的!我根本就没有驾驶证,我也不会开车!这条路没有监控,没人能证明,他是我撞死的!”
趁着陈景天发疯的间隙,我捡起了被砸碎的手机,好在,手机还能用。
我试图二次报警,陈景天却忽然朝着我的小腹猛踢过来。
我因为剧烈的疼痛,蜷缩在地,他蹲下身,一把抓握我的衣领,狠然道:“赵海棠,你竟然还想报警!你想毁掉我吗?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你是想毁掉我吗!”
我冲着他狼狈不堪的面容嘶吼:“你撞了人!再不报警,他就没救了!”
我未料到,陈景天一巴掌扇在我的脸上,他满脸的雨水,满眼的嫌弃,“好啊赵海棠!你执意要拖我下水是吧!好!等警察来了,我就说车是你开的!人是你撞的!”
陈景天面目狰狞,威胁着我,“你是不是忘了,你那个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他现在奄奄一息就快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只有我能救你父亲?他的手术,整个医院没人敢做!只有我能做!只有我知道,你父亲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你不想你父亲死,就给我乖乖听话!”
说罢,陈景天弯身捡走我的手机,转头朝着车子而去。
我强撑着从地上站起身,滂沱大雨下,我看到陈景天走回车旁,我亲眼目睹,他用抹布,将驾驶座和方向盘,里里外外擦了个遍。
他在抹除他开过车的痕迹,一如他刚刚所言,等警察来到这里,他会放话说,车是我赵海棠开的,人也是我赵海棠撞死的。
这一刻,我深觉自己沉陷在无尽深渊之中,出轨、算计、陷害、谋杀,一个个冷血可怖的词汇,全部由陈景天赐予给我。
我看到车子里的白晓晓拿出了手机,她坐在车里,同我对视,她那么干爽安逸,而我在雨中湿透狼狈。
她对着手机说了几句话,看向我的目光,似是愧疚,似是得逞。
我想,她应该在报警,她会帮着陈景天,对警察说,车是赵海棠开的,人是赵海棠撞死的。
小腹的剧烈疼痛,让我连走路都倍感吃力,浑身上下,如针扎般刺骨。冰凉的雨水,带走了我身体的全部温度,我开始觉得意识模糊,头痛欲裂。
我试图朝着车子走去,可发软的双腿,阵痛的腹部,让我没办法前行。
我看到陈景天处理好了车内的痕迹,看到他全然镇静冷漠的同白晓晓交流,我似是听到远处传来的警鸣声,我不知如何自救。
倏然,身后响起沉重的喘息声,回头的一瞬,刚刚那个断气没了呼吸的男人,一把抓住我的脚踝。
他满是伤痕的脸上,仍旧在流血,他双眸微睁,嘴唇微启。
我听不清他说的话,而他抓紧我的那只手,愈加用力。

当我察觉,被陈景天撞飞的男人并没有死,这对我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我急忙转身,蹲在他身旁,我伸手抓握他的手臂,雷雨下,我冲着他大声说道,“你没有死对不对?你坚持住!救护车很快就会来,你一定要活着,你要帮我证明我的清白!”
呼喊恳求之际,泪水不争气的模糊了眼眶,躺在地上的男人恢复了呼吸,他的眼睛半睁半闭,双眸里闪着微弱的光,看不出是清醒,还是昏迷。
我用力抓紧他的手腕,只要他还活着,他就能拯救我,就能证明我的清白!
我试图伸手擦拭男人脸上的血渍,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可这时,陈景天大步朝我走来,我毫无招架之力,一把被陈景天薅住了后衣领,一路拖拽七八米,拽回到车子边。
目光所及之处,大雨滂沱下,地上的男人动作微小的侧头看向我。然而,陈景天并没有发现,那个男人还活着。
我浑身无力,被陈景天的蛮力禁锢,他架起我的身体,狠然将我推进驾驶座内。
他在蓄意制造,车子由我驾驶的假象。
我奋力挣扎,无奈,我一个女人,怎能抵抗过一个男人?
白晓晓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坐在后车座一动不动,她手里死死握着手机,她没有为我言说一句话,更别提出手帮忙。
我知道,白晓晓是不会帮我的。
在白晓晓和陈景天一致认为,那个男人已经被撞死的前提下,白晓晓定然会站在陈景天那一边。
我不停的厮打陈景天的胸膛手臂,咒骂道:“陈景天你这个畜生!你放开我!你撞了人,还反过来诬陷我?你是人吗?你对得起我和父亲为你的付出吗!陈景天!”
陈景天面色冷然,他宽大的手掌,拉扯我的长发,他毫不留情的,将我的额头,狠狠砸向方向盘。
他扯起我的手臂,强迫我,在方向盘上留下指纹。
那一下下的动作,那无声的沉默,将我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刺痛。
警车的鸣笛声愈加清晰,雨势在此刻稍缓。
陈景天呼吸急促的开了口,“是你逼我的赵海棠,我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财富,我不准许任何人挡我的路!车子是你开的,人是你撞死的!如果一会儿警察来了,你不乖乖听话,那么明日你父亲的手术,我会亲自上阵,我会亲手,送你父亲上路!”
陈景天一把扼住我的脖颈,“听懂了吗?”
陈景天的话,我听的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尖锐的刀,剜着我双手奉出的真心,一刀又一刀,血肉模糊。
陈景天已经彻底清除掉,他驾驶过此车的痕迹,他已和白晓晓串通好了证词。而就那么好巧不巧的,车子的行车记录仪,因为前几日的损坏,刚刚被拆卸。
我茫然看向远处,看着那个仍旧躺在地上的男人,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
后车座,白晓晓“大发慈悲”的,替我求了情,“景天哥哥,你别掐她了,脖子上会有痕迹的……”
陈景天松手的一刻,我大笑出声,好一个陈景天,好一个白晓晓,好一对狗男女。
我的笑声,一直伴随到警车和救护车的到来。
红蓝灯光的闪射下,我看到救护人员将地上的男人抬上了担架,看到陈景天卑躬屈膝,一脸受惊的同警方做着解释。
“警察同志,我老婆是无意撞到那个男人的。我们正开车去医院,准备看望病危的父亲,谁知道……半路突然冒出一个人影!”
警察看了一眼瘫坐在驾驶座上的我,继而怀疑的看向陈景天,“车子是你老婆开的?”
陈景天连忙点头,“是啊,说来也是惭愧,我这驾驶证都没考呢,我老婆胆子也小,她真是被吓个半死!”
这时,车上的白晓晓打开车门,走下了车,她梨花带雨,声音委屈,“警察哥哥,海棠姐姐不是故意撞人的,她也没有喝酒,这就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事故,她不会被判刑吧?”
警察脸色严肃,言简意赅,“回警局接受调查吧。”
在我被人搀扶着送上警车之前,陈景天趁着没人注意的间隙,在我耳边留了话,“想让你爸活命,就给我乖乖听话!”
这一刻我深知,陈景天这个魔鬼,从同我结婚的第一天起,便将我当成了他吸血压榨的工具,这一步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深夜的雨和雷鸣,在我们抵达警局后,偃旗息鼓。
审问室内,女警官为我带来了毛毯,面对女警官的盘问,我全程保持沉默。
我选择沉默,是因为我要保证父亲性命的安全。
女警官几番无奈下,离开了房间,我被禁锢在位置里,对着白花花的墙壁发呆。
没一会儿,换了一位男警官进屋,男警官态度决然,开口便是狠话,“你继续这么固执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抬起头,只关心一件事,“陈景天去医院了吗?我想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男警官无奈叹气,“你丈夫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已经前往医院了,你是准备去医院,为你父亲输血的,对吧?这件事院方已经解决了,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坦白你的车祸事故。”
听闻于此,我略微放了心,只是眼下的我,没办法开口说任何话。
我绝对不可能替陈景天顶罪,我也不会即刻揭发陈景天。
陈景天说的没错,如今唯一能操持我父亲手术的人,只有他。父亲的生或死,全靠他手里的那把手术刀。
我不会认罪,我也不会得罪陈景天。
等父亲的手术结束,度过了危险期,等那个被撞的男人,从病床上苏醒,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我漠然看向警官,“我要和我的律师谈,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
男警官脸色不悦,“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开口道,“被撞的男子,不是还活着吗,你们想知道事情的经过,也要等他苏醒,不是吗?”
警官一声冷笑,拍着桌子站起身,“你可真行!”
五个小时以后,刘律师前来警局,平安将我接走。我暂时脱离了警方的控制,但车祸一事,是决然逃不掉的。
我上了刘律师的车子,刘律师愁容满面,为我披上了绒毯。
他连连叹气,“赵小姐,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这一晚上,先是为了赵老先生,奔波到医院;然后又跑来保释你,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只关心一件事,“刘叔,我爸怎么样了?手术了吗?脱离危险了吗?”
刘律师摇头,“手术要往后排,主刀是你丈夫陈景天。赵老先生倒是暂时脱离了危险期,但是他人迟迟昏迷不醒,所以,遗嘱是没办法走最后的流程的。现在医院里,你后妈,还有陈景天,还有你资助的那个女大学生,都陪在那呢,你不用担心。”
刘律师愁眉,“车祸的事,你和我说清楚。”
听到父亲还没有被安排手术,我的心都凉了一半,陈景天是故意拖延手术的,他在逼我为他顶罪。
若我不顶罪,他就会要了我父亲的命。
此时的我进退两难,我的手上,没有任何可以致命于陈景天的把柄,不论是他开车撞人,还是他出轨白晓晓。我没有任何,可以置他于死地的证据。
绝望之余,我给闺蜜葛悦打了电话,葛悦是我从小到大交情最好的朋友。如今的处境,只能寻求她的帮助。
刘律师在把我送到葛悦的住处后,再三叮嘱,“赵小姐,我等你电话,我们把车祸一事处理干净。”
我点点头,刘律师驾车离开。
眼下天已大亮,整夜雨水冲刷过后,天空都透亮了起来。
我站在葛悦家的别墅门外,葛悦穿着一身红色真丝睡衣,慵懒的走出家门。
清晨的凉风,吹拂她的齐耳短发,那一副睡炸毛且无忧无虑的模样,让我心生羡慕。
葛悦为我开了门,这一刻,我终于绷不住,我顾不得自己的身体到底有多脏,我拥向她,在她的怀中哭泣,诉说全部的委屈。
葛悦从半清醒,到愤怒,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她听闻了我所有糟糕事情的经过,直接去厨房找出了,平时保姆剁肉用的砍刀。
她扛着砍刀,两眼冒火,“草他妈的陈景天,我现在就杀了他!还有那个白晓晓是吧,老娘今晚就剁了他们这对傻逼,当饺子馅!”
葛悦的愤怒,是当下唯一能安抚我的良药。
只是我知道,愤怒解决不了任何事。
等葛悦的情绪稍稍冷静以后,我恳求她,带我去医院看看父亲的身体状况,而后,再去看看那个被撞男人的状况。
葛悦两通电话,得知了被撞男人和我的父亲,在同一家医院。
得到信息,葛悦驾车,带我前往医院。
路上,我不停地对她劝说,“如果一会儿,你看到了陈景天,千万不要激怒他。他是最了解我爸身体病情的人,若是恼火了他,他随便一个药片,或是手术的某个举动,都会要了我爸的命。”
葛悦操控着方向盘,深思道,“我想想,怎么让伯父脱离陈景天,我就不信,这手术除了他,没人能做!”
抵达医院,葛悦打听到,陈景天此刻就在父亲的病房里。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选择先去探望那个被撞车的男人,若是他苏醒了,就是对我最佳的保护。
葛悦牵头,带我找到了那个男人的病房,一番打听下,得知那个被撞的男人,名叫江辰。
葛悦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前往病房的一路,她都在嘀咕念叨,“江辰?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昨天刚有人和我提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找到江辰的病房后,我看到紧闭的房门外,警察正和护士做沟通。
我静默等候了片刻,待警察离开以后,我跑上前,拉住护士的手臂,焦灼询问,“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护士上下打量我,“你是家属吗?病人状况还好,就是昏迷不醒,你们千万注意,不要打扰他休息。”
护士误以为我是江辰的家人,帮忙推开了病房房门,可房门打开的一刻,屋内窗口的蓝色窗帘,倏然被外面的大风席卷而出。
意外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护士一声尖叫,“糟了!205号房的病人逃跑了!”

眼前的突发状况,犹如晴天霹雳。
被撞男子不接受医院的治疗,在苏醒后,逃离了医院。
空荡荡的病房里,满是消毒水的气息。原本,我将自己翻盘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名为江辰的男人身上,可推门一刻,他一声不吭的逃离了医院。
这无疑,是在为我的“罪名”,加重嫌疑。
护士在走廊里大声呼喊,警察和医生闻声而来。
警察看到我驻留在病房门口,一把拉扯我的手臂,冲我呵斥,“江辰呢?他人呢?你不就是昨晚的肇事司机吗?你把他弄哪去了!”
葛悦护着我,一把推开警察的身体,“你他妈冲她喊什么!我们也是来找人的好吗!你是警察!自己看不住人,来指责我们?”
病房门口乱作一团,我被迫夹在刺耳的争吵之间,我倚靠在门口,冲着屋内漂浮不定的窗帘发呆。
我犹记得,昨夜江辰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的模样,他在血泊中苏醒,紧紧抓握我的脚踝,他嘴里呜咽着一些话,似是在倾吐什么秘密。
就是这样一个满是秘密的男人,我记不清楚他的长相,我甚至连他的基本信息都不知道,可他却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人。
我将护士拉到一边,询问道,“请问,你知道这个江辰的电话号码和基本信息吗?”
护士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标签,“那上面有他的名字和电话,但都是他稍微苏醒的时候记录的。他身上也没有身份证,继续询问详细信息,他就意识不清醒了。”
护士为难,“否则警察也不会这么焦灼,警察都没有查清楚这个江辰的身份,说不定……连名字都是假的。”
我心里一阵寒凉,若真是这样,翻案怕是没希望了……
正当我思绪游离之际,走廊一头,传来了呼喊声,“赵海棠!”
我抬头看去,恶魔的面孔,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
陈景天干净利落的站走廊尽头,他的身后,躲着一身白裙,表情无辜的白晓晓。
心中的恐惧再次袭遍全身,昨夜那一幕幕可怖的遭遇,在脑海中重演。
我双脚一时虚软,葛悦站在我身旁,伸手搀扶我的身体,她低声在我耳边道:“别那么没出息!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能办了陈景天那个白晓晓!”
我佯装镇定,轻轻摇头,“不,陈景天的手里还握着我父亲的命,现在的我,不能做任何冲动的决定。”
葛悦低声附和,“我听你的,你放心吧。”
眼前,陈景天和白晓晓,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沉着一股力量。
等他站到我面前,他却变了嘴脸。
陈景天绅士温和,他伸手轻抚我的额头,温柔尽显,“老婆,你昨晚在警局受苦了,你是来看爸的吧?爸的状况已经稳定了,我也和领导谈过了,爸的手术,由我主刀。”
陈景天刻意咬紧最后四个字,他在提醒我,不要同他耍花招,乖乖在警察面前认罪,不要让他陈景天,有任何危险。
我拉着葛悦的手腕,假装平静,“我去看看爸。”
离开二楼,陈景天和白晓晓并没有跟上来,想必,他们是在询问有关江辰逃跑一事。
病房里,父亲的身体插满了管子,继母许子静端坐在病床边,她低头摆弄手机,屏幕上是和某人的聊天界面,她看我走进病房,即刻关掉手机。
丹凤眼瓜子脸的许子静,一如往常的神态,她客客气气的同我问好,生疏道,“好久没见了海棠,你父亲已经脱离危险了,你就别担心了。”
我与继母的关系向来生冷,这也是我为什么大学毕业后,早早结婚成家的原因。我和许子静合不来,我只得识相的,尽快从家中搬出去。
许子静上下打量我一眼,眸光里带着几分轻蔑,她穿着一身驼色风衣,翘着二郎腿,“我听陈景天说,你昨晚撞了人。怎么那么不小心?要我说啊,女孩子就是很难撑起家业,可你父亲偏偏就迷信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我不说话,注意力全部放在父亲舒缓的呼吸频率上,整个人也跟着静下心来。
看到父亲没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许子静话里有话,继续暗示道,“刘律师来过了,说是赵胜天之前立了一份遗嘱……”许子静斜眼瞥向我,“遗嘱你看过了?怎么安排的?”
我摇头,“不知道,没听说。”
许子静一声冷笑,“你能没听说?你从小就鬼精鬼精的。不过啊,我也跟你提个醒,你弟马上回国了,这赵家的大小资产啊,都有你弟的一份,你别想着独吞。”
看到许子静开门见山,我亦打算不留情的回击她,可还未等我开口,葛悦便大笑了起来,“哎哟我的许阿姨啊!你可真是太好笑了,你家才几个钱啊?撑死两千万的资产?两千万,不过我的一辆跑车而已,你为了这点钱,在赵叔叔的病床前争来争去,你也一把年纪了,稳重点哈!”
许子静脸色发黑,“葛悦!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全天下谁不知道你家有钱啊?你那个有钱的爹,在外面风花雪月烟花柳巷的,全世界都知道!”
葛悦上前便要争执还口,我一把拉住葛悦的手臂,岔开话题。
“葛悦,你去帮我问问医生,我爸的状况怎么样了。”
葛悦愤愤离去,许子静跟着起了身,她低头摆弄自己的指甲,说道,“我去附近做个指甲,你在这里陪着你爸吧。”
病房里空荡荡,唯剩父亲轻柔地呼吸声,我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腕,眼泪止不住的流淌。
我试图呼喊父亲的名字,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屋的人,是白晓晓。
白晓晓一脸羞愧的进了屋,她大言不惭的坐到我身旁,开口道歉,“海棠姐姐,昨晚的事……你不会怪罪我吧?我昨晚真的是吓傻了,所以就配合景天哥哥报警了……”
我看着白晓晓哭戚戚的演技,此时此刻,她和陈景天还不知晓,我已悉知他们这对狗男女的不伦关系!
我倒是要看看,白晓晓能把这出戏,演出什么花来。
我故意做出情绪脆弱的模样,脸上的泪水还未干,我拉过白晓晓的手腕,说道,“晓晓,我不怪你。我知道,昨晚那种状况下,你也很害怕。但是,你是知道全部经过的人,你亲眼目睹了,昨晚那场车祸是陈景天陷害于我。所以,你要帮我在警察面前作证,可以吗?”
我等待她的回答,未料,她一把抽出自己的手腕,同是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海棠姐姐,难道你不想救赵叔叔的命了吗?你现在……是有把柄握在景天哥哥手上的。”
我漠然看着她的眼,“所以,你是站在陈景天那边的,对吗?你不顾这五年来,我对你的资助扶持,你选择了人渣陈景天。”
白晓晓努力摇头,“不是的姐姐,我是在帮你和叔叔啊!你现在和景天哥哥对着干,不会有任何好处的!况且,那个被撞的男人,不是还没死吗?所以你是不会被判刑的!你只要把车祸的事情简简单单的承担下来,一切就都太平了。”
我不得不承认,白晓晓很会演戏,即便是眼下这种危急时刻,她都能镇定自若的,扮演好墙头草的角色,甚至反过头来规劝我。
我无奈一笑,点点头,“你说的对,爸的命要紧。”
白晓晓的脸上,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我起身,走出病房。我想出去喘口气,如若继续看到白晓晓这张令人厌恶的脸,我会止不住的犯呕。
父亲的病情安危,此刻我是放心的,陈景天会尽全力保住父亲的命,因为只有父亲平安醒来,遗嘱才会按照原计划去生效执行。
陈景天有多在意我父亲名下的牙科诊所,我是十分清楚地。
但前提是,我要承认车祸的全部罪责。
走出病房,陈景天刚好出现在我面前。
他伸出一只手,阻拦我的肩膀,冷声道,“你让刘律师保你离开警局,又这么急着来到医院,你没有先去探望父亲,而是去看那个江辰。怎么,想让江辰为你作证?证明你车祸的清白?”
我迎上陈景天那双满是罪恶的眼,冲他伸出手,“我的手机还给我。”
他耸耸肩,“碎了,不能用了。”
我冷笑,绕过他的身体,朝着走廊出口而去。
他压低声音,在身后提醒道,“赵海棠,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别做无用功。江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逃跑,多半是因为吸毒或是其他罪责,他不想被警察发现,定然是有不能被警察知道的秘密。你指望他来帮你,怕是会惹祸上身。”
我转过身,还未开口说话,陈景天胸有成竹,“现在连老天爷都在帮我,你还是尽早迷途知返的好。江辰没死,你顶多就是驾驶事故,这样一个小小的事故,对你的人生造不成任何影响。而我不一样,我是这家医院里,人尽皆知的救世华佗,我的身上,不能有任何污点!而你,一个普普通通的培训老师,你的人生注定平庸无奇。”
陈景天自信满满,“只要你乖乖听话,在我身后为我打点好一切,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我朝着陈景天狠狠的呸了过去,“和你过一辈子,还不如让我去死!”
我朝着电梯口走去,陈景天大声提醒道,“赵海棠,父亲的手术,不能再拖延了!你好自为之!”
离开医院,葛悦带我入住了距离医院最近的一家酒店。
抵达酒店的一路,葛悦同我交代了,她和医生的沟通内容。
父亲的病情十分危险,转院治疗不现实。医院已经开过大会,手术会由陈景天负责,且这一决策,也是父亲生病前,特意交代给医院各领导的原话。
我顿觉自己走入了绝境,若是父亲知晓了陈景天的贼心,他应该会后悔,把决定自己生死的手术刀,递交到了陈景天的手中。
我坐在房间里愁绪不止,葛悦将手机放到我面前,说道,“我找人帮你查过了,这座城市里,名叫江辰,且年纪在18到30区间的男人,共有2523个人。这2523个人的电话号码,都在这份文档里了。江辰留给医院的电话号码是假的,根本打不通,虽然他的名字很有可能也是假的,但尝试一下,兴许有用。只要能让江辰出面作证,陈景天就逃不掉。而且,我们可以利用江辰,威胁陈景天。”
我打开文档,看着屏幕上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一时头大,这般的工作量,犹如大海捞针。
葛悦拿了几个备用手机,坐到我身旁,“现在就开始打,就算机会渺茫,也要尝试。”
葛悦从第一个号码开始拨打,而我低头看着,从病房里拿出的患者信息标签,我尝试着,在文档里,寻找和标签上号码相近的电话。
江辰留下的电话号码是假的,但在半迷糊半清醒的状况下,他应该不会随口编造一个虚假的号码。就算是编造,也应该是和自己真实所用的号码,数字相近。
我抱着这个想法,从2000多个号码里,筛选出了五个号码。
前四个电话打过去,对方的声音都是生龙活虎,排除了是身体虚弱的江辰的可能。
第五个号码,连续拨了三次,都是无人接听。
我心中的第六感愈加强烈,直觉告诉我,这第五个号码,或许有戏。
我尝试着,给这个号码发了几条短信,我自报家门,说明了身份,更说明了昨夜车祸一事。
信息发完,葛悦在一旁说的口干舌燥,她两眼发直,抱怨道,“打了五十多个,都不是!还有两个傻逼接起电话就骂我!现在我知道,那些做客服的人,平时有多惨了。”
这时,我面前的手机来了电话,就是第五个号码!
我急速接起,电话那头的声音空旷而微弱,“我昨晚不是和你说过,不要报警!你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持着手机的那只手,瑟瑟发抖,我连声音都无法自控,“求求你……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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