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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皇后:王爷小心惹妃上身

宁柏竹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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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阅小说   主角: 白蓉熙颜仲桓   更新: 2022-04-06 14: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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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白蓉熙颜仲桓《傀儡皇后:王爷小心惹妃上身》讲的是她是宫中备受冷眼的公主,被迫嫁给一个已死藩王,他承诺过要带她走,却又毁约还让她生不如死、倍受欺凌然,她亲手杀死了最爱的男人,这大好河山又如何,无他,生活如傀儡……

精彩节选


女子静静的坐在殿中,一身大红绣袍,金缕百蝶穿花云缎裙,三千青丝用两支云脚珍珠卷须簪绾起,一对红珊瑚耳坠,腰间一双金累丝嵌红玛瑙流珠佩。

云鬓峨峨,两弯柳眉之下澄澈动人的眼眸,肌肤胜雪,丹唇素齿,明艳动人,美的不可方物。

“公主,吉时已到,该出阁了。”

静坐在床榻之上的女子,明明是大婚之日,面容却毫不露喜色,这楚楚动人的模样若要是莞尔一笑定是倾国倾城。

“素卿,帮我盖上喜帕。”

侍女扶着自己主子走出大殿,这殿里清冷,只有两三个打扫的宫女,清凉殿如同这名字一样,冷冷清清,比那冷宫还寂寥,落在殿外的大红色喜轿格外惹眼。

轿子摇摇晃晃的从西宫离开,往宫外的方向走着。

走的路上引来不少目光。

“哎,那是出嫁的轿子?宫里有喜事我怎么没听说啊?”

“哎呀,你不知道?是莲心公主,就那个在清凉殿里住的!”

“哦哦,她啊,住在和冷宫一样的地方那么不受宠还有人娶她?”

说道这儿,一边的宫女小声的在另一个宫女耳边低语:“她是要嫁给敬藩王…”

“嫁给死人!”宫女惊呼。

声音大,轿子也没走远,喜轿里的白蓉熙听得一清二楚,眉头也不皱,淡然自如。

倒是一旁的素卿生了气,“这些丫头真是没人调教,公主您稍等,素卿这就教她规矩!”

“回来。”轿子里一声轻唤,

“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我不想再惹事。”

白蓉熙的话素卿从来都是听从不敢违抗,她气不过别人对她家主子冷言冷语,可是自己的主子脾气柔,她也只能听主子的话。

四个人抬的喜轿,哪里像是宫里的喜事,宫外稍微有些权财的乡绅嫁娶都比这喜气。

白蓉熙坐在轿子里,盖着喜巾什么也瞧不见,“素卿,快到王府了吗?”

素卿脚步快,紧紧跟着喜轿,“回公主话,快到了。”

“素卿…”

“公主怎么了?”

“我今日…可好看?”

白蓉熙问得小心翼翼,今日这件婚服是她最好看的衣裳,身上的每一件都是她父皇赏赐的,她从未得过父皇的赏赐,今儿是头一回,她连恩也未谢就要出嫁了。

或者说…

她的父皇本就不愿看到她。

“好看,公主今日特别好看,公主若是平常也上妆定是艳压宫中所有女眷。”素卿笑着一个劲说好,也微微听到轿子里的轻笑。

“你净会说些瞎话哄我。”

乐着乐着,白蓉熙眼神苦涩,惨淡一笑,“又如何,我嫁的不过死人而已,难不成他还能看我日日梳妆。”

白蓉熙,北慕皇第三个女儿,封号莲心,其母亲本是浣衣局的宫女,北慕皇还是王爷之时因为醉酒,才和白蓉熙的母亲一度春宵,后来她母亲难产而死,北慕皇因为白蓉熙是宫女所诞,所以从未对她有过宠爱,宫里头都是些墙头草,受了皇帝恩宠的皇子公主,那就是心尖尖儿上的人,紧赶紧的巴结着。

听人说白蓉熙的生母长相平凡无奇,可是白蓉熙却自幼有一副好模样,但在这宫总谁得宠才是重要的。

敬藩王府已是早早筹备好,只等这位从宫里出来的公主。

敬藩王常年征战沙场,为北慕立下汗马功劳,可从未有过一位正妃,半年前与漠北叛军一战死于天谷崖,竟是连尸首都未保全。

北慕皇念在敬藩王有功,愿意为他赐婚一位正妃,敬藩王已死,凡事名门之女都不愿意嫁给一个死人,不知是谁提起了白蓉熙的名字,北慕皇早已不记得她是谁,又是自己的第几个女儿,即是连母妃都没有倍受冷落的公主,嫁与谁又何妨呢,朝堂之上的百官都称赞皇上深明大义,体恤贤臣愿意将一国公主赐予敬藩王。

而白蓉熙本就已经潦倒悲惨的命运又被人圈点改写,颠沛流离。

“新妇到!”站在门口迎接的小厮高呼,随后白蓉熙每踏过一个门槛,都有人高呼,她似是听到了正堂里些许嘈杂声,敬藩王好说也是北慕的加封的王爷,人虽已归西,可大婚之时道喜的人也不少。

白蓉熙苦笑,道喜?算是替她道悲。

正堂里高朋满座,一位年长的姑姑端着系好红绸缎的灵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白蓉熙深鞠一躬,抬身时,恰巧穿堂风而过,掀起喜帕。

喜帕之下倾世面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略施粉黛,姿色已让人神魂颠倒,在坐众宾心中皆为赞叹。

“殊不知要嫁给敬藩王的人竟是绝美如此的女子。”

“是啊…着实可惜…”

身边的姑姑替白蓉熙盖上喜帕,素卿牵着白蓉熙走向后堂。

前脚离开,后脚正堂便进来一位身着墨蓝长衫的翩翩公子,朗目星眉,俊俏不凡,手中拿着酒杯。众人的议论,他似是在意的听了几句,嘴角挑起一丝玩味笑意。

出尘绝艳的美人儿到底是如何。

坐在婚房里,白蓉熙默不作声,红绸绕梁,床榻之上绣好的鸳鸯的金丝棉被,身旁燃烧的一对凤鸾花烛,盖着喜帕,她依旧能感受到微晃的烛光。

白蓉熙让房里房外守夜的人尽散去,连素卿也未留下,既是大喜之日,那就让她一人享受这良辰美景。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结发如今是要绑在那灵堂红木牌位之上吗。

白蓉熙自幼便没了娘亲,一直是苏姑姑照料她,在她八岁时苏姑姑因为突发哮喘病逝,至此后,白蓉熙身边便只有比她年小两岁的素卿。

“吱咛…”房门被推开。

白蓉熙耳朵灵,“是素卿吗?我不是说不叫人再进来吗。”

可是许久都没人回话,只能听到脚步声,白蓉熙心中有些紧张,又开口道:“说话,本妃叫你回话。”

忽然,一个陌生男音入耳,“闭上眼,不许睁开。”

听到是生人的声音,白蓉熙慌张想一看究竟到底是何人,却被男子紧紧抓住手臂,“不许喊,不许睁开眼,否则我让你永远都出不了声。”


男子的威胁让白蓉熙不敢再挣扎,男子松开白蓉熙的手,缓缓揭开喜帕,白蓉熙紧闭双眸,因为不安,睫毛也都随呼吸微微抖动。

肤如凝脂,气若幽兰,细细打量面前的女子,柳眉微微蹙着,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扫出淡淡忧虑。

男子轻笑,是美人,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是这样的美人他也见过,并无什么稀奇之处。

倏然,白蓉熙睁开紧闭的双眼,“你是何人?为何大胆闯入我的婚房。”

一双灵动的双眸,在幽弱的烛光之下像似闪烁千万琉璃一般,这娇美的面容要配上这双摄人魂魄的眼眸,才算得上倾国倾城。

男子怔了怔,而后俊朗面容上的笑意更浓。

“我是你的夫君啊。”男子逗趣她,心中也暗暗可惜,好好一位姑娘,却要嫁与已故之人。

白蓉熙使劲将男子推开,身子向后怯懦的缩了缩,“你胡说,敬藩王早就死在沙场,难不成你是亡灵现身?!”

男子嘴角上扬,“明知道是死人,你为何还要嫁。”

白蓉熙蹙眉,高声道:“出去!”

男子非但不出,反而快步上前,身子更近一尺,白蓉熙被他紧紧逼在床榻上,“我能去哪儿?我们新婚之夜,我是你的夫君,这春宵一刻我怎能让你一个人独守空房。”男子看着白蓉熙嗔怒的模样倒是更来的兴趣。

说着手里的动作更大了,用力按着白蓉熙的肩,白蓉熙反抗高呼却引得他嗤笑,“叫什么,人都被你遣散走了,你不正是在等为夫吗?”

嘴角勾起邪魅一笑,男子的面容靠近白蓉熙,她更是惊恐的抵抗,纤纤玉手狠狠掐在男子的肩膀上,“你放开我!!”

“嘶…”男子吃痛,瞬时也没有刚刚兴趣,他本就是想来瞧瞧这众人口中出尘绝艳的女子是何等姿容,来了也觉得公主有趣便说了几句讨打的话,留在人家房中终归是不妥,而且从刚刚开始,他就觉得身体有着隐隐不适…

“不同你打趣了…”男子强忍着朝门的方向走了几步,可是他心中抑制不住的火更加强烈…

白蓉熙生气的瞧着他,可是男子走到门前身子猛然一倾倒在地上,白蓉熙一惊,小心踱步到男子身边询问:“你可还好?”

男子不回话,只是喘着粗气,白蓉熙瞧着他面红耳赤,额际深处豆大的汗珠。

自己的反应,男子心中暗觉不好,自己那壶酒被人下了药,“你离我远一点!”

男子冲白蓉熙低吼了一声,白蓉熙一愣,而后略带怒意道:“你在我屋中,要我如何离你远,你还不快些出去!”

白蓉熙刚想推男子出门,可是男子一把抓住白蓉熙。

“放开我!唔…”男子霸道的吻在白蓉熙的朱唇上,容不得她再呼喊一声,用尽力气好似要将她吞食殆尽。

榻前的烛光微晃,已燃尽大半,床上的男子微微觉出异样从睡梦中醒来,脖颈前抵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白蓉熙眼神凌厉身子横跨在男子身上。

“你…”男子抬手移开白蓉熙手里的匕首,白蓉熙冷哼一声,用力将匕首抵在原处,稍稍加力男子便魂归西处。

“颜仲桓,今日你若死在我的床榻之上,天下人是耻笑我,还是你?”

“你…知道我是颜仲桓?”

白蓉熙从身侧拿起一块玉佩在颜仲桓面前晃了晃,“呵,上古宝玉,纹路雕饰都是你东颜国的工艺,四爪玉龙除了皇子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刻,玉上的桓字不就是取你名字中。”

颜仲桓紧皱眉头,声音略带歉意说:“我中歹人奸计,他们在我酒中下了春药,我不是有意对你…”

“我今日敢拿刀对你,那我就有胆量下手,你莫要空口说些胡言诓骗我,我今日一定要取了你的狗命!”

昏暗的烛光映衬在白蓉熙白皙的面容上,她凌厉,满眼的怒恨…

颜仲桓盯着她,缓缓开口,“我从未诓骗你,若是你觉得难平怒气,你要杀便动手吧。”颜仲桓紧闭双眼,顷刻间,屋子里一片沉寂。

半晌,白蓉熙目光闪烁,千丝万缕的心绪最终吐了只一句,“我要你带我走,离开北慕。”

仅是一件红纱盖着她宛如皎洁月光的白净肌肤,透过红纱,白蓉熙曼妙的身姿一览无遗。

颜仲桓静静的望着自己身上的白蓉熙,眼神笃定道:“我今日做了这种事,就一定会对你负责任,今日我只想看你一眼,可是你的眼,在我揭开喜帕的那一刹那就吸引了我,我有愧于你,我向你承诺。”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更与何人说?

眼前的男子,他温柔的话语,白蓉熙猛然有些心动,在那偌大的皇宫之中,这般真心吐露她从未见过。

手里的匕首慢慢从脖颈间移开,“你说的,可当真?…”

颜仲桓眼神真挚,白蓉熙从脖间散发的淡淡体香,颜仲桓轻轻在她耳边呢喃,“当真。”

低沉的声音充满磁性在白蓉熙耳边环绕,她紧闭双眼,或许此人就是她觅得的所爱之人。

良宵苦短,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翌日

昨夜一场绵绵细雨,凉风吹开了寝室的轩窗,白蓉熙睡眼惺忪,睁开倦怠的双眼,双手触碰身侧,发觉身边的被褥早已变得冰凉,棉枕上还有颜仲桓留下的气息,回忆起昨夜的旖旎风光,白蓉熙面颊绯红。

“公主醒了?”素卿端着打好水进门。

“不对,现在应该叫王妃娘娘了。”

白蓉熙起身还能感觉到身体疲惫,披了件长衫便下床,“你呀,惯会取笑我,这敬藩王妃的位置是整个北慕国女子避之不及的,你倒是把我总捧着。”

素卿打小跟着白蓉熙,自是巧舌如簧,放下手中的铜盆浅笑道:“奴婢知道公主如今的王妃之位与常人不同,但总比待在那宫中来的痛快。这宫外的风光,连空气的味道也让人神清气爽,您不知道,这宫外的早市可热闹了…”


白蓉熙换好衣衫,看着素卿在那里眉飞色舞的娓娓道来,心中想的却是昨夜那悄悄闯入的“登徒子”,神不知鬼不觉中竟夺了她的芳心。

“王妃?王妃?公主!”

“啊?…”素卿唤了好几声,白蓉熙才回了神。

素卿嘟囔着嘴,“公主,刚刚我说的您可认真听了?”

“啊?嗯嗯…”白蓉熙哪里知道她说了什么,心中念念不忘的可是那俊朗男子。

“素卿…昨夜…你可听到我卧房有什么异声?”

“没有啊,昨夜雨下的可大了,院外的海棠花都被打落了,可惜了那一抹红。”

窗外海棠花凌乱的附在泥土上,白蓉熙心中有些担忧,他若是夜里走会不会染了风寒。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北慕城外树林的马车里,颜仲桓一身墨蓝长褂,俊美的脸上掩不住邪气,手里把玩的核桃咔哒作响。身边也坐着一位衣着不俗,气宇不凡的男子。

“三爷,如今在北慕的事已经办好,我们这是要立刻启程?”

“等等,我想有些事情要处理。”

男子有些犹豫开口,“是那个白姑娘?要带她一起走吗?”

颜仲桓手停,坐在一旁衣着干练的女子轻巧说道:“不过是个女人,三爷随口一言就轻信,这种蠢女人怎配在三爷身边,荆启你跟着三爷这么多年,怎么还不懂。”

“云姬,你说话莫要太刻薄。”荆启语气中有些不满。

云姬眉梢轻佻,随后看着颜仲桓又接着说道:“三爷,你当真是要接那女子回东颜?”

颜仲桓盘转着手中的核桃开口:“我既许诺于人家,就不该辜负人家,更何况是我有愧…”

“三爷你何愧之有?三爷切莫因为一些旁的事情乱了自己,奸人给你下药本就有意引你中套,三爷虽然躲过一劫,可是如今你要是带了敌国公主回东颜,那朝堂上那群老儿岂不是要大做文章!”

颜仲桓不语,这一点他心中不是没有想过,但是…

云姬见颜仲桓默不作声,又开口道:“如今您就算带那女子回去,依旧是刚出龙潭,再入虎穴,您若真的觉得愧疚,就将她留在北慕,等日后东颜一切妥当三爷再带她走也不迟。”

颜仲桓本想再说,顿了顿,云姬所言不差,白蓉熙待在北慕好歹也是皇室血脉,一国公主,而去了东颜,不止为自己徒增麻烦,自己在朝堂之上的争斗白蓉熙也一定会被牵连其中。

“荆启,我们走。”颜仲桓摆手示意,荆启心领神会。

马车加鞭朝着东颜边境驶去。

坐在一边的云姬则是敛不住的笑容,她习得一身武艺自幼守在颜仲桓身边,又怎么会让别人扰了颜仲桓的心。

昨夜梦又去,北慕几日阴雨连绵,离颜仲桓那晚离开已有半月有余,白蓉熙依然在这王府里痴痴等他,他那夜起誓过,她便愿意等。

时间越长,她心里越不安。

“素卿,你把这些菜撤下去吧。”

素卿看着桌子上的菜肴,“王妃,您这还没吃几口就撤掉?”

“不想吃…”

“王妃您已经这样连续几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而且这个月的月事日子推后的也太多了,不然让奴婢去请大夫来看看吧。”

不能请大夫,若是自己真的怀孕了,这会祸及更多人。

“不…不用了,只是近日里天气不好,连带着我心情也有点郁结。”

“让开!都给我让开!”门外突然的喧闹嘈杂声,白蓉熙想出房看个究竟,一个小厮连滚带爬跑到白蓉熙跟前。

“王…王妃!有好多人围在正院!您…您快去看看!”

正院里乌泱一群带刀官兵,看这气势,来者不善。

“你这是做什么?!敬藩王府也是能容你们放肆?!”白蓉熙高声引得众人安静,她一眼就认出领头的御前侍卫崔旌德,四皇子的舅舅,崔昭仪的哥哥。

看着白蓉熙形色匆匆从里院赶来,崔旌德抬眼回话,“哟,这不是三公主吗,不…现在应该叫王妃娘娘了!”

“知道还敢这样胡闹。”

“呵。”崔旌德嘲讽笑道:“真以为自己当了王妃就是凤凰?贱婢生的种就是贱婢,嫁了的不过是个死人,如今竟敢对我大喝!我告诉你,皇上御令彻查敬藩王府有关军饷一案,今日谁拦也没用,就算你是王妃也得和我走!”

说罢,崔旌德大袖一挥,几个侍卫便上前抓住白蓉熙,白蓉熙挣扎,“你们放开!拿本妃御令本妃都没见到,你竟在这里胡作非为!”

“带走!”

白蓉熙一介女流怎抵得过几个男子的力气,白蓉熙在他宫里人眼里从来就不是什么公主,就是北慕皇养在偏宫的弃女。

颜…仲桓…

白蓉熙在心中默念无数次的名字。

颜仲桓,救我…

“住手!”

府门前一男子的高呼,一时喧闹的庭院立刻寂静无声。

白蓉熙欣喜的闻声望去,可笑颜转瞬即逝,不是他…

男子一身青衣,淡雅如风,眉目间英气凛凛,只是一眼能看清他腿脚不便,身边小厮搀扶着。

“宇文彻,你来干什么?”

崔旌德自当认识眼前男子,其父是北慕当朝左丞相宇文寒,宇文彻年纪轻轻就因为才智过人而受北慕皇的重视,只可惜,是个天生残疾。

“崔统领,若我今日不来,你可就抓错人了。”

几个押着白蓉熙的侍卫也被宇文彻带来的随从拉开,崔旌德眉头微皱,“宇文彻你这是何意。”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今日来的目的无非是想告诉崔统领动作不要太大,得到你们想要的便可。”身边的小厮扶着宇文彻走到崔旌德面前,二人双目交锋。

崔旌德心中私念在宇文彻眼里不过是司马昭之心,“哼,好!今日我吃亏,除了白蓉熙,剩下的人全部带走,查封敬藩王府!”

看着气势汹汹而来的崔旌德,走时带着敬藩王府所有家丁不爽离开,白蓉熙心中隐隐不安,面带愁容看来人尽数散去。


敬藩王府被查封,白蓉熙跟着宇文彻离开。

白蓉熙掀起帘子向外看,马车行向皇宫,“彻哥哥,我们现在是要回宫?”

“是,敬藩王府现在你没有办法再回去,为了安全,回宫是最佳计策。”

白蓉熙点头,她心中疑虑太多,知道若要问了给自己带来的不会是好事,可是她心中放不下这块石头。

“莫要怪我多问,我也只想日后死个明白,崔旌德为今日突然查府,他所说的军饷是何意?”

宇文彻手腕一转,九龙扇轻合,“就知道你要问,这不过是他崔家的障眼法而已,连一个死人也不放过…”

连死人也不放过?…

白蓉熙似是明白了些什么,“难道…他们掩人耳目是要嫁祸?”

“咳咳…”宇文彻示意不要再说下去,“你明白就好。”

这朝堂上的官斗和那后宫里的宫斗差不多,一个是为了权势利益,另一个是为帝王宠爱,用的不都是那些手段。嫁祸死人的勾当,他崔家还真干的出来。

“总想着随了父皇的愿,嫁给已死藩王,出宫后的日子会轻松点,可是到哪都是举步维艰,算了…这种日子早就该习惯了。”

看着白蓉熙的苦笑宇文彻怜惜不已。

三月初三的桃花树下,素手轻抚瑶琴,曲曲婉转动人心弦,一身白衫在乱红之中飞扬,那刹那,与世无争的白蓉熙深深刻在宇文彻心中。

“你若当初愿嫁与我,我定不会让你这般坎坷,蓉蓉,现在还不晚…”

那双含情脉脉的眼,这爱意她终究受不起,白蓉熙将手从宇文彻手中抽开,骤然消失的温度,低眉浅笑道:“晚了,你永远是我的彻哥哥。”

说罢,素卿扶着白蓉熙下马车,宇文彻心中那一弯终究是一眼万年。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花飞过千秋去。

不知还记得初识君时,桃花树下结缔的情缘,心中犹忆那一曲双飞恨,眉眼动人之处早已拿走翩翩少年心中的钥匙。

“王妃…为何不应了宇文公子,若是宇文公子定会善待您的…”

一步一步走过宫墙,裙裾带起的浮尘,那半生坎坷命途就好似这脚下尘埃,永远不会落定,自顾自飘零。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彻哥哥对我好我知道,他前程似锦,更何况父皇有意将徐家小姐赐婚与他,我不能亲手害了他,我命薄,享不起荣华富贵,但求一世安宁。”

白蓉熙娘亲难产而死,她自生时就薄命,若她害了他,她定一世不得心安,她对他只有那兄妹情谊,要如何昧着心才能接受他的爱意。

她心中顾虑的是不知道离开王府,颜公子还能不能找到自己…

一主一仆朝着西宫走去,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有人训斥宫婢。

“就在这儿跪着吧!没规没矩走路也不看着点!”

白蓉熙靠墙根站了站,往前瞧着,那一身华服,盛气凌人的模样,不就是崔昭仪吗。

旁边训斥宫婢正是崔昭仪身边的掌事宫女翠禾,素卿向来与她不和,每次去领月俸翠禾总是要酸几句。

看着翠禾那副样子,素卿心中又忍不住低声骂道:“哼,狗仗人势的东西。”

“素卿。”

“王妃您看看她们这样子,当真这宫里是她们做了主!”素卿知道自家主子向来心善不与人争。

“她们再怎么样你都要管好嘴,这宫中哪一个人都是你议论不得的,祸从口出。”

素卿丧着脸小声应答,“是…”

不远处的翠禾看着有人,自是怒气冲冲高声呼喊,“是谁在那小声嘀咕,出来!”

白蓉熙倒是从容走到崔昭仪面前,问安行礼,“见过昭仪娘娘,娘娘万福。”

崔昭仪还未开口,翠禾依旧是那般飞扬跋扈站在白蓉熙前,“偷听什么?还胆敢议论。”

白蓉熙虽是北慕皇最不疼爱的女儿,可到底是主子,怎由得他人欺凌。

“回娘娘话,蓉熙并无偷听之意,只是见您在调教奴婢不敢上前打扰。”白蓉熙解释着,可目光越过翠禾,或者说本就毫无正眼看她之意。

“白蓉熙!是我再问你,你懂不懂规矩!”白蓉熙示弱的样子可是惹恼了翠禾。

坐在步辇上的崔昭仪浅笑,“公主是个聪明人,本宫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娘娘!”

“住口,公主本就是主子,由得你放肆!”

被崔昭仪责备,翠禾气焰一下没了,连自己主子都不撑腰连忙灰头土脸跑到主子身后离开。

回到清凉殿,殿里早就是空无一人,茶案上已附上一层轻灰,人走茶凉的寂寞冷清,或者说这寂寞冷清是白蓉熙与生俱来,命运之中落定的。

素卿随手抚了茶案,嘴里嘟囔着,“这些丫头!我们才走了半个月,人都没个影。”

“在的时候就不尽心,走了就走了吧。”白蓉熙心里倒是不委屈她宁愿清净些,那些宫婢一天只知道嚼耳根子,聒噪。

“王妃,听说几日后有合欢宴,您可要去?”

“不去,我可不想在风口浪尖上,若你想去看看就让御膳房的姑姑带你去瞧瞧。”

敬藩王府被封,这消息用不了几日就会传遍整个北慕,合欢宴上人多口杂,白蓉熙可不想滩这趟浑水。

“既然王妃不去,那我也不去了。”素卿向来就喜欢跟着白蓉熙,性子虽然直了些,可对白蓉熙可敬重的很。

合欢大宴是北慕重要之宴,到场不仅是皇亲贵戚,还有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大宴开始几乎宫中所有人都在重阳殿。

自白蓉熙回到宫里,宇文彻时不时就进宫探望,要是来不了就差人带话,早些时候又带了件衣服来,说是定要让白蓉熙在合欢宴上引得众人瞩目。

天色渐晚,暮色四合,一声巨响从重阳殿传来,白蓉熙站在院里看着东边天空绽起朵朵炫目烟花,五光十色看久了竟会迷了人眼。

“您可是后悔了?早晨您要是应了宇文公子,这会您就和他坐在殿里了。”素卿边说边拿着披风替白蓉熙披上,日落后气温骤凉,白蓉熙要是这样站着还不得染了风寒。


“有什么后悔的,不过是一群人热闹,我爱清净。”

“那…我们去百汇轩看花吧,这会儿那里指定没人。”

素卿向来鬼点子多,宫中日子过的平淡无味,若要是素卿常伴左右定少不了笑声。

“好,夜月赏花到别有一番风趣。”

百汇轩里栽的花种繁多,白玉兰、朱顶红、丁香、凌霄…

可这夜里在白月光映照之下最美的就是那海棠,一抹娇红愈发艳丽。

“王妃,这海棠开的可真好看…”素卿折了一朵海棠别在白蓉熙耳鬓,“真好看,只是您比这花更好看。”

白蓉熙被素卿逗的粲然一笑,“你惯会说这样的话,海棠又叫相思红是苦恋的象征,良宵更有多处情,月下芬芳伴醉吟。”

良宵…

心中不自觉想起那夜欢愉,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颜仲桓,不知他可安好。

凉风过夜,卷起千愁万绪,心中悲喜自有岁月消解。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王妃,好像有人来了…”

“藏树后。”

来的是崔昭仪和她身边的老仆翁姑姑,翁姑姑可是在崔府就伺候崔昭仪,陪嫁进宫的。

“娘娘为何不在多待会儿?”

“皇上身边几个狐狸看的我眼睛累。”

翁姑姑扶着崔昭仪一步一步赏花,崔昭仪面颊许是因为多饮了几杯酒,微红醉意。“听说哥哥前几日就封了王府,那查出来…她可会被连累?”

听着两人在说私话,自己这次是当真躲着,着实不雅,白蓉熙拉了拉素卿示意回宫。

“回娘娘,莲心公主有宇文彻护着不会有事。”

白蓉熙闻声停步,是在说自己?

随之崔昭仪哀叹,“是我有愧她,我是她母妃却让她受尽苦楚。”

母妃?!白蓉熙愕然,怔怔站在海棠树后。

骤然卷起一阵风,吹得满院红花落。

“娘娘,当初也不全是您的错,无奈之举啊。”一旁的翁姑姑倒是宽慰着崔昭仪。

白蓉熙定定站在树后,手中的提灯随着手的抖动也是颤颤巍巍。

“当年那小宫女产下龙子,而本宫诞下只是一女,宫中险恶本宫只有生下皇子才能自保,才能保得住整个崔家,翁姑姑你说本宫会不会遭了报应啊…”

“不会不会,娘娘宅心仁厚,上天又怎么会忍心让娘娘遇劫难,当年处死小宫女的是老奴,要说报应轮回也应该是老奴来受。”

“嘭!”白蓉熙手中的提灯落在地上,冰冷的雨水迅速浸湿宫纱,崔昭仪也被响声吓到。

“是谁!是谁站在那里,还不快给我出来!”

白蓉熙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着一步步沉重走到崔昭仪面前,想说句话都被哽咽在喉咙间,说不出,吞不下。

“你…”崔昭仪看到白蓉熙的面容也是万分惊讶,“你全听到了…”

泪眼摩挲的白蓉熙肩是忍不住的抖动,“儿臣不知该如何称呼,是叫一声昭仪娘娘,还是一声母妃!…”

白蓉熙嗓子喑哑,这一句却还是带着激动声嘶力竭的喊出。

崔昭仪被她这一声吓到,一旁的翁姑姑忙不迭的上前去拉白蓉熙,还不停说:“公主莫要大声,公主莫要大声,让旁人听去可是掉脑袋的罪,满门抄斩啊!”

满门抄斩…事到如今惦念的还是崔家,那她呢?受十多年的苦,宫中所有人的冷眼相待,她日思夜想娘亲的面容,却不知道她娘亲与她也只有一道宫墙之隔。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白蓉熙甩开翁姑姑的手,朝崔昭仪大喊,崔昭仪看着白蓉熙愤恨的模样,心中忍痛,作为母妃她从未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可是白蓉熙也是她十月怀胎而诞,自己又怎么不会心疼呢,若不是当年情势所逼她断然不会…不,在她眼里,崔家的荣耀最重要,她一介女流,能为崔家也仅此而已。

崔昭仪缓缓上前握住白蓉熙的手,内疚说道:“当年也是毫无选择,为了崔家我只能兵行险着,此招不慎我也会命丧黄泉,可是我若要不搏一搏那崔家日后当真会走向没落,你知道的,在这宫中我要是没有依靠,那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就将我当做棋子吗?我曾在无数个夜里都在想我的母亲,她的容,她的笑,她宽厚的温暖,你可知道我的苦!你日日宠着的,是别人的儿子!而我…而我…”话至此处,白蓉熙已是泣不成声。

一场隔夜雨惊魂,如黛青山,藏在心底这么多年的苦,白蓉熙是在无数个夜里吞了一遍又一遍,而这个夜她不想再忍受,就让它涌作热泪而出,可是眼前的却是一片漆黑。

“公主,公主你莫要怪罪娘娘,娘娘当初也是无奈之举,此事绝不可以让皇上知道啊公主!”翁姑姑摇着白蓉熙的肩膀,她一片忠心在白蓉熙看来着实可笑,为了家族利益毁了自己,自己难道还要谢恩不成?

崔昭仪抿唇低眉道:“你若是想还自己一个理,你便去皇上那儿吧,本宫不会多说。”

“你以为我会去?…你知道的,你早就猜到我不会去!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抱着我…为什么…”白蓉熙眉头紧蹙,声音颤抖,眼底是犹如深潭一般的绝望。

她不会去,也不能去,至于为什么,无需多言。

“母妃亏欠了你…”崔昭仪将痛哭流涕的白蓉熙紧紧拥在怀里。

在这深宫之中她是昭仪,是女人,也是母亲。她与白蓉熙之间隔着这三重身份,第一重身份注定了她们要为利益而活,第二重身份注定了她们要彼此原谅,第三重身份注定了她们会永远彼此守候。

从那日百汇园后,崔昭仪时不时就会来看白蓉熙,起初虽然对着多有不适,可是最终心底已然是释怀,母亲终归是母亲,永远都是原谅。

“王妃,娘娘又命人送了糕点来,您尝尝,这是您最喜欢的桂花酥。”素卿将手里的木匣放在桌上,白蓉熙手里拿着一本诗集正看念着。


“母…不,娘娘她今日没有亲自来?”

“没有,听说今日崔统领有事找娘娘,娘娘是命了翁姑姑送来的。”

白蓉熙打开木匣,早就听闻崔昭仪的锦绣宫中的吃食是最好的,锦绣宫的点心都要比御膳房精致三分。

白蓉熙取了一块,酥皮酥脆,里头的桂花馅子也是香软可口。隐约间看到庭院里有人来回走动,白蓉熙喝了口清茶开口,“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是谁?”

“是崔昭仪娘娘派来伺候王妃的。”素卿回话。

白蓉熙仔细朝外望去,是多了五六个人,随即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留下两三个话少机灵的,剩下的都送回锦绣宫。”

她本就不喜热闹,也明白这是崔昭仪的一份好意,可是人多处也是是非多生之处。

崔昭仪对白蓉熙的好白蓉熙知道,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自己好,不过是心中有愧,现在来弥补而已。自己虽婚嫁于死去的敬藩王,但是如今王府被封,又是崔家动的手脚,白蓉熙心中自是明白这王府自己日后便是再也回不去的,而这深宫后院才是自己度过戚戚余生之地。

就算颜仲桓来寻自己也无法将自己从这深宫之中带走。

颜仲桓,如今你又在哪里…

白蓉熙举起的杯盏在空中停留片刻,微微漾出茶水溅在桌布上,淡褐色的茶水迅速蔓延开来…

你若真的不来将我带走,我便只能在这宫中孤苦,聊聊度过此生了。

这几日白蓉熙已然觉得自己身子有些不爽,却又不敢叫太医,月事推迟的日子太久,她心里估计许是真的有了身孕,如若自己腹中真的有了孩子,那自己万不能在这宫中诞下…

“昭仪娘娘到!”门口太监通报。

白蓉熙起身迎接,崔昭仪也有几日未来,今天这才晨起她就到了。

“莲心见过娘娘。”

“起身吧,本宫给你带了几批缎子,都是新贡来上好的,你最近喜欢什么样式,本宫叫丝织坊给你做。”

白蓉熙瞧着翠禾身后宫女手里掌着的锦缎,记得自己只有大婚当日穿过如此之好的绸缎。“谢娘娘一番心意,今日这么早来可要在这儿用膳?”

崔昭仪拂袖示意翠禾一等退下,只留了翁姑姑。

“我今日来是要和你说些要紧事。”看着崔昭仪屏退身边贴身宫女,白蓉熙也只留素卿。

“母亲你但说无妨。”

自从那夜之后崔昭仪便允了白蓉熙可在没人处唤她一声母亲。

崔昭仪似是难以启齿,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前几日你那舅舅来寻我,说是有关王府的事儿出了问题。”

白蓉熙心中有些疑惑,皱眉问:“可是…您告诉我这些有何用?我能帮得上忙?…”

“参合其中的晋文公有个小儿子,若是我们与晋文公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事儿就好办许多,所以…本宫有意将你嫁给他那小儿子,若是本宫去说,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你再说一遍…”白蓉熙低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杯子,似是要将这杯子捏碎一般,用的力道已经让指肚发白。

“蓉儿,本宫知道你为难,但是你相信母亲,母亲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不会逊色于谁…”

“够了!”还未等崔昭仪说完,白蓉熙手中的杯子已重重摔在桌案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如何神态,“我这一声‘母亲’您可是应的问心无愧?我以为您现在对我的好是在弥补当初的过错,可我竟未曾想过您做的一切还是想着崔家,您知道的…晋文公家的小儿子是个痴儿,我白蓉熙做错了什么,一次嫁给死人,一次嫁给傻子!”

“蓉儿…”崔昭仪试图握住白蓉熙的手却被白蓉熙挣脱开。

“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崔家,牺牲我与否都毫无干系。”白蓉熙起身,猛地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她似乎听见素卿焦急呼唤的声音,可是她却无力睁眼…

白蓉熙睁开眼时身边是李太医,李太医正替她诊脉,转眼看到身侧的崔昭仪,白蓉熙无声转过头。可是猛然心中划过片刻思绪,不能让他诊脉。

白蓉熙猛然将手抽走,皱眉喊:“不要碰我!你们都给我从清凉殿出去!”

李太医也是被白蓉熙这举动吓到,一边的崔昭仪担心白蓉熙的身子,关切向太医问道:“如何,莲心公主身体可是有大碍?”

崔昭仪这样问,李太回话也是结结巴巴道:“老臣…老臣诊出公主是喜脉…”

“喜脉?…”崔昭仪诧异,侧眼瞧着躺在床上背着身的白蓉熙,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这事儿不得外传,若要让别人知道,我要你脑袋。”

李太医惶恐跪下连连道:“老臣知道,老臣知道,此事绝不外传,请娘娘放心!”说罢便提着他的药箱匆匆忙忙从殿中撤到殿外。

殿里一片寂静,白蓉熙背对着众人,左手紧紧攥着被单,右手轻抚小腹,心中不可名状的感情,自己腹中当真有了他的骨肉…她有了这世界上真正唯一的亲人,血脉相连的人…

“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崔昭仪冷冷的声音像极了她平时训斥宫女时的语调,不可一世。

白蓉熙依旧是裹着被子默不作声。

“好,你硬气什么都不说,那本宫便好好审问审问你这贴身婢女,跟着主子这么久连主子近身之事都不知道,就算她有三四个脑袋也保不住她一死!翁姑姑,拖下去给我好好问!”

“是。”

翁姑姑刚抓住素卿的胳膊,白蓉熙腾地起身,将素卿拉到自己身侧大声道:“为什么到这般田地还是不肯放过我,这事儿和素卿没有丝毫干系,你们要什么冲我来!”

“好!你既已说了这句话我便同你讲,三月后显肚,十月生产,你当真以为你可以瞒得过这宫中所有人!”

崔昭仪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白蓉熙哑然,一时之间她也无法想到万全之策。她说的对,纸终究包不住火,身怀一子终有一日会被人知晓,到那时自己该如何是好…


白蓉熙犹豫的神情崔昭仪尽收眼底,俯身坐在白蓉熙身边缓缓道:“蓉儿,你且安心,母亲会帮你的…”

“会帮我生下孩子?!…”白蓉熙的目光似是抓到救命稻草。

“帮你堕了。”

蓦然白蓉熙心中一空,猛地将崔昭仪握在手里的手抽回,拼命摇头说:“不…不要,我不要…我要留下孩子!”

“胡闹!你当真以为这是儿戏?!本宫绝不允许你产下一个不明不白的孩子!翁姑姑!把落子药拿来!”

崔昭仪喊着,翁姑姑连忙递上一碗汤药,汤药暗红色,刚煎好还冒着热气。

崔昭仪抬手捏着白蓉熙的嘴,试图将汤药灌进去,可白蓉熙力气大,硬生生的挣脱她将汤药打翻在地。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白蓉熙面颊上,白皙肌肤上瞬时一抹煞红。

崔昭仪这一耳光打下去她心中也痛,哽咽道:“你为何偏偏如此执拗!崔家妙龄少女不少,可我自是看中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我知道这深宫中的险恶,你今日可以嫁给一个死人,明日你岂知又要嫁给谁,尽管晋文公家的小儿子实非良配,却比在这宫中好…”

“可我不想…母亲,蓉儿求您了,蓉儿从未求过谁,孩子不可以没了…”白蓉熙哭的梨花带雨,紧紧握着崔昭仪的手抽泣着。

崔昭仪心狠,撂下一句话便带着翁姑姑离开。

“孩子终归不能留,三日后你若再想不通,我便日日叫人灌你红花汤药。”

两日里来白蓉熙只卧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地瞧着榻旁的纱帐,若要是乏了便闭眼,醒后依旧是不吃不喝一个人躺在床上。时不时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素卿次次送来的饭仍旧是放在原处,挪都没有挪一下。

看着自己主子失魂落魄的躺在那里,素卿心中亦是悲痛,终究忍不住劝道:“您好歹吃些东西啊,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要为腹中的小殿下着想啊…”

小殿下…

是啊,她肚子里还有自己的骨肉血亲呢,白蓉熙动了动,侧着身看着素卿,声音柔弱的说:“他说他会来接我,所以…我要好好守护我们的孩子,他要是知道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更高兴的。”

“主子…主子,您快吃些吧,瞧您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素卿心疼您啊…”素卿手里端着饭菜跪在白蓉熙床前,可白蓉熙却是一声也不应。

“主子,你要想着小殿下啊…若是这宫里待不下去了,我们就走吧,去您想去的地方,见您想见的人…”

听到这句话白蓉熙似是目光中有了喜悦。

想见的人,白蓉熙的眼底又浮现出那晚颜仲桓的模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相见他,她迫切的想要见他…

白蓉熙手拄着床榻起身说道:“我吃,吃完我们就走,离开这个令人伤心之地,走的远远儿的,永远不回来。”

“好!好!”看到自己家主子终于肯吃饭,素卿喜出望外,连忙将饭菜摆在桌案上,“小厨房里还有您平时最爱吃瑶柱参汤,我去给您端来。”

白蓉熙拿起筷子,盘中精致的菜式置入口中却索然无味。白蓉熙放下筷子,伏在桌案上,她被人摆布了数十年,如今最后她不想让别人拿定决定。

殿中飘着露清香清甜的滋味,此香白蓉熙素日里甚为喜爱,可如今闻起来,却是丝丝苦涩,桌案冰凉白蓉熙的手臂紧紧贴着,心中怅然若失。

翌日

时间刚过日中,白蓉熙坐在铜镜前细细看着,自己的身体倒也是虚,仅是几日未进食而已,面庞消瘦竟的如此明显。

“主子,刚刚问过春华宫的人了,昭仪娘娘今日无人探访,且娘娘现在在宫内。”素卿替白蓉熙戴上玉簪而后回话。

白蓉熙理了理鬓角细碎的薄发,开口:“那我们便走吧…”

到了春华宫,崔昭仪身边的翠禾不在,近身伺候的只有翁姑姑一人。

看到白蓉熙一身装扮而来,崔昭仪心中怡悦,暗想看来她是想通了。

崔昭仪屏退殿中婢女,期许的目光落在白蓉熙身上,果真,白蓉熙的答案不失她所望。

“我听母亲您的,日后蓉儿事事都遵循母亲的意愿。”

“好,早些你若这样想我们便不会有那么多嫌隙,那…孩子…”崔昭仪疑虑,她知道那是白蓉熙头一个孩子,她不会那么轻易落了,但要真的嫁入晋文公府这孩子是绝不能留。

“母亲放心,孩子我也会听母亲的话堕了,只是…”白蓉熙望着崔昭仪,她心中还有别的请求,开口:“只是我想再留他几日,也算尽一尽我与他之间的母子缘分。”

“好,本宫允了你,可还有什么要说。”

“之后…我想出宫一次,为自己准备一套嫁衣,亲手做的…”

听白蓉熙的话,崔昭仪放下手中的茶盏思量片刻,而后说:“只给你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后必须回宫。”

拿着崔昭仪的令牌,白蓉熙和素卿收拾好细软站在宫门外,最后望了一眼这巍峨的宫宇,这一层又一层的红鸾墙中掩盖的是无数女子的一纸铅,一转身一场沉默一场空,长街里位于中浸透了眼眸。白蓉熙缓缓闭了眼,离开这里,一切恍如隔世,从今而后各自去留。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出了都城这微雨就从未停过,素卿包了辆马车,一路西行到都城外二十里地才看到一家客栈。白蓉熙便叫车夫将车停在客栈前,客栈地处偏僻,所以入店里也没有多少人,这倒是让白蓉熙心中有些开心,她向来不喜热闹。

“店家,备些吃食送到房中。”临上楼前素卿特意嘱咐。

客房自是比不上宫里,但房内却是干净整洁。

“没想到这房子这么一般,小姐我去叫他们再换一间。”

“回来。”白蓉熙叫住又要出去的素卿,无奈道:“如今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王妃,更何况是公主的时候日子也未享过福,又何必浪费,没见到仲桓之前我们身上的盘缠和银子切记要省着花。”


看自家主子都愿意委屈素卿又能说什么,“好,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去替小姐再倒杯茶。”

说着,素卿拿着瓷杯走到窗台的柳木桌前,无意一瞥发觉窗外有人影闪过。

“谁?!”

“嘭!”还未看清窗外影子是何物,轩窗就被人重重推开,这力道要是再重几分些许窗框就要掉下来。

随窗户推开瞬间,一位身着灰衣的妙龄女子身负重伤倒在地上,素卿刚想大声朝房外呼救,女子就将她的衣角紧紧拽着,虚弱的喘息道:“别…别喊…我不伤害你们,求你们…救救我…”

见此景,白蓉熙连忙将女子扶起,刚将她安置在床上就听见楼下一番热闹。

“店家!方才可是有一个身负重伤的女子来过?!”

白蓉熙听到楼下男人粗犷的声音,心中猜想八九不离十,楼下那一群男人是冲着自己卧房里这个小姑娘来的。

正想着,白蓉熙开门悄悄打量楼下,见几名男子手持刀剑朝楼上而来,白蓉熙心中暗想不好。闪身到窗边将窗户大开,命素卿将女子藏入衣柜之中。顺势将桌台上的瓷杯打碎在地,大声呼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闯空门!”

听到白蓉熙的呼救,那几名男子急忙闻声赶来,推门入室焦急询问到:“那女子人呢!”

“从…从窗户逃了…”白蓉熙装作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回答。

几个男子互相使了眼色,两个人跳窗而下,另外二人顺着楼梯迅速朝客栈外跑去。

眼瞧着这几个人跑远,白蓉熙迅速关上门,“素卿,你去和店老板说我们要退房,我们今晚就离开。”

“离开?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白蓉熙坐在窗边替床上的女子换衣,急促的对素卿说:“你快去,莫要耽误了时辰,那些人发觉我们骗了他们一定会很快回来的。”

“知道了…”见此情形,素卿知道如今已是骑虎难下,自己的主子怎么就如此心善呢…

“对了,我们要走别叫那马车夫,我们自己赶车。”

“是。”

看着素卿下楼,白蓉熙细细打量躺在床上眉关紧锁的女子,看样貌也不过十四五,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临走时白蓉熙将屋里仅有的纱布和伤药一并带走。马车在雨夜中疾行,疾风骤雨穿林打叶,敲击声声作响。

白蓉熙同素卿驾车一天一夜,一路上发觉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心中才安定许多。这小姑娘莫看年纪小,这恢复倒是快,只是一路上白蓉熙同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是一声不吭闷在那里,一直朝马车外看。

绿水青山,脉脉斜阳。去东颜的路上,一路甚为悦目的景色,在北慕的皇宫里自是看不到,林间顺着树枝空隙间稀稀落落洒下细碎的阳光,白雀愉悦的在林间翻转啼啭,飞掠过枝头。

白蓉熙支起窗轩看着窗外撩人景色,“嘭!”一声巨响马车瞬时停下。

“怎么了素卿,可是路不顺?”白蓉熙正说着推开车门,入眼的是两个持刀飞贼,不过看装扮白蓉熙知晓这并非那几穷追不舍的贼人,只是这荒山野岭拿着刀站在这儿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深山之中也只有占山为王的流寇敢胡作非为了。

“哎!车上的好宝贝都给大爷拿下来!”一个大胡子举着刀冲着探出头的白蓉熙大声喊。

素卿被刀吓的有些发憷,哆哆嗦嗦小声问:“怎么办啊小姐…我们…我…”

“别急,把你身上的盘缠都丢给他,丢远一点,然后我们就驾车逃,听到了吗…”

白蓉熙正说着,另个男子提着刀走上前,一把抓住白蓉熙的手腕,轻笑道:“小娘子长得倒是楚楚动人,要不要跟了大爷我?”

“你给我放开!”白蓉熙蹙眉,扭动着手腕试图从男子手中挣脱,可说到底还是力道太小,一介女流怎敌得过蛮汉。

男子眼掠过,恰好看到马车内坐着的女子,更为轻佻说:“哟,这还有个雏儿,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啊!”

白蓉熙身子朝前倾了倾怒道:“你这畜生,休得胡作非为!”

“你给老子起开,待会自然轮到你!爷都好几年没尝过雏儿了!”男子野蛮的将白蓉熙推开,呲啦一声白蓉熙身上那件白锦丝外挂也因钩在长钉上被撕破,衣角处皱成一团。

女子抬眼看着男人一脸淫笑朝着她伸手,一个顺身夺过他手中刀,侧身一弯,长刀直直横在他脖颈处,“怎么,动啊!你再敢欺负我家小姐,我定要你的脑袋!”

“女侠…女侠饶命,我们这就走!”男子连滚带爬的从车上跳下,一旁的大胡子还不知发什么事儿,被那瘦高个狠劲一拽灰溜溜的落荒而逃。

倘若东风不嫁人,百花依旧不负卿。

白蓉熙静静看着夜月,清风而越,上演初见犹似那一夜,此时咫尺天涯,谁人家记得,情字落笔不知深与浅。颜仲桓,我来寻你了,你切莫负了我…

小姑娘名唤瑛凌,启程后她便向白蓉熙坦白了一切。

从小瑛凌就是一弃婴,得以她师傅的收留,将她抚养大,她自幼跟着师傅习武,瑛凌天资聪颖,再有师傅的悉心教导,她也承了她师傅大半生武功。她师傅早已隐退江湖多年,数十年前却也在江湖上声名大噪过,晚年终逃不过仇家寻仇,瑛凌愤恨替师报仇,杀了为首者自己却也引来了追杀。

白蓉熙摸着瑛凌的清秀熟睡的面庞,天下可怜之人如此多,她们偏偏遇到一起,白蓉熙心善,问瑛凌愿不愿意跟着自己,瑛凌失去师傅后一直流浪飘零江湖,听白蓉熙的话她自是喜出望外,愿意随白蓉熙一道,总比自己一人孤单来的强。

穿过五邑这片沙漠就到东颜国境内,明明是日思夜想,如今要见了白蓉熙心中竟有些害怕…

进东城一路打听才得知颜仲桓的府邸,临近西落的日头最后的光辉洒落东颜大地,屋宇上的琉璃青瓦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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