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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宠娇妃:这个丫鬟要上位

如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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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阅小说   主角: 胡氏王氏   更新: 2022-04-11 14:0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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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胡氏王氏《误宠娇妃:这个丫鬟要上位》讲的是玲珑是南山院里腰肢最细的丫头,从色中饿鬼二老爷手中逃脱后,在小花园里“被”投了湖恰遇府里三公子陆河隐,纡尊降贵入水相救醒来后,三公子发觉自己是个胸脯鼓鼓,腰细臀圆的俏丫头,玲珑惊慌自个多了个不可描述的物件....这可怎生是好?

精彩节选


  日头正烈,南山院里小厮竹书正懒在树荫下头打盹。

  “滴答、滴答——”骤然有水珠打在脸上,他迷迷瞪瞪地抹了把了脸往头顶望去,下雨了?

  层层叠叠的碧色中藏了一角绛紫的衣袂,随着那人仰脖的弧度,水珠滴滴答答地直往下落,带着浓郁的酒香打在竹书嘴角。

  “三……三公子?”

  “嗯?”那男子轻哼了一声,这才将脸从枝桠绿叶间露了出来。

  他的眉生得俊秀,走至末梢微微挑起,是少年郎常有的意气,可那双眼睛实在生得瞩目还有几分……勾人。

  陆河隐仰头吐了个酒嗝,只手撑着树桠坐起了身,“难得躲开了老爷子,挖了这坛女儿红尝尝鲜,啧,酒兴都被你搅了。”说罢,抬手又是一口。

  竹书挠了挠头,“公子,天色不早了,一会侯爷该带着世子回府了,您可装着病呢……唔!”

  陆河隐抽了根树枝,不偏不倚抵在了竹书嘴上,“闭嘴。”

  他挑了挑眉,居高临下,将这淮安侯府收入眼底,“酒是好酒,景是好景,可惜啊……”

  竹书口不能言,瞪了瞪眼,这位爷有什么可惜的?

  陆河隐脸色微醺,摇头晃脑:“有酒无美,岂不憾哉?”

  得,这位爷又在想香宵楼的美娇娘了!竹书暗自腹诽。

  酒坛里所剩无几,陆河隐叹了口气,正欲跃下树去再寻一坛,就瞧见隔壁院落里一抹碧色破门而出,女人跑得慌忙,几度回头张望,形容狼狈却难掩姝色。

  陆河隐伸出手来虚虚一握,这腰,真细!

  片刻,就见那院子里热闹起来,他那张牙舞爪的二婶领着一帮婆子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

  “看在她全了这三美的份上,权且帮她一把。”陆河隐举坛饮下最后一滴,甩手将坛子丢下树去。

  竹书慌忙伸手,堪堪接住那酒坛,就见那他走远了,“公子!公子等等奴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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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的发髻散落下来,几缕垂在脸颊,称出一番别样的风情,娇嫩的脸上面色潮红,容色艳丽叫人不敢直视。

  她捂着撕裂的领口狂奔,早没了往常娉娉婷婷的样子。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受了欺辱,所幸她从二爷院子里跑入南山院时正是午间用饭时分,院子里没什么人,不然这名声也是糟蹋了。

  要回南山院丫头们住的院子,必要路过小花园,眼见着越过荷花池子便能逃回住处了,身后却传来了比她还要匆忙的脚步声。

  “玲珑你个小骚蹄子,给我站住!”来者不善,打头阵的是个声音粗犷的婆子。

  玲珑心头一凛,站住脚往后看去,竟是二爷的夫人胡氏领着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地追来了!

  “二夫人...”她正要曲了身子行礼,胡氏的耳刮子已呼到了脸上,“啪”地一声,就是火辣辣的疼。

  何氏冷笑着瞅了瞅眼前的女子,说是十六岁的年纪,桃花媚眼,樱桃小口暂且不提,瞧着这身段,紧绷的领口都要掩不住因喘息而跳动的玉兔了,果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勾得二爷白日里就带她往书房钻。

  “你还知道我是二夫人,南山院里出来的脏东西,你也配!”说着另一只手也要往玲珑脸上招呼。

  玲珑从力道不小的巴掌里回过神来,抬手抓住她的手臂,“二夫人听奴婢解释,是二爷他....”

  “你还敢还手?”胡氏瞪大了眼睛,一心只想打死这狐媚子,哪里想到她还敢反抗,忙气急败坏地指使起身后的婆子们,“你们干看着做什么,瞧这贱婢打我这主子吗!”

  婆子们忙涌上来,将玲珑反手押住,生生压下跪在了地上。

  “二夫人,玲珑并无高攀的意思!是二爷门前的许管事说三公子在二爷处唤奴婢有事,奴婢才去的!”

  她本就受了辱,虽拼死未被那色鬼二爷得逞,却也气恨得不轻,红着一双眼,不肯低头。

  “二夫人若不信,大可唤来那小厮对峙!”玲珑被狠狠打了一巴掌,半张俏脸红肿,明眸里含着不肯轻易落下的雾气,这幅样子越发叫人觉得我见犹怜。

  可看在胡氏眼里,更加可憎可恨。

  她年岁不大,刚过三十,是二爷续弦,平日里也养尊处优,保养得当,可到底比不上这种二八年华的小嫩人,往日就瞧着二爷路过南山院时眼里直发光,这回可好,直接就把人往书房里带!

  “贱蹄子还敢攀扯二爷,”胡氏冷笑一声,“王婆子,将她捆了,扔到池子里喂鱼。”

  这是要活活淹死她!

  玲珑慌了神,扭身挣扎,可手被人死死按住,腿更是直接被踩在地面上,哪里抵得过几个膀大腰粗的婆子,一时间手脚被麻绳牢牢捆住,不得动弹。

  她睁大了眼看着胡氏,恨恨地威胁到:

  “我到底是南山院里的丫头,二夫人你……你就不怕三公子来寻我?”

  婆子们闻言,手下动作停了停。

  玲珑松了口气,他们到底对三公子有所忌惮。

  南山院的三公子,莫说整个淮安侯府,便是在京都也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若是动了他院子里的丫头.......

  胡氏已气恼得神志不清,见婆子们有所畏惧,自己上前一步,狠狠将玲珑一把推向池子。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还指望攀扯上两位爷,我看是叫那魔星去阴曹地府寻你吧!”

  “啊——”

  噗通水花溅起,水里的人只露出个黝黑的头顶,挣扎片刻,慢慢地,水面也瞧不见涟漪。

  胡氏解气地弯了弯唇,却听见一个声音当头响起。

  “二婶叫我去阴曹地府寻谁?”

  陆河隐来时,荷花池子边围了一圈子女眷,层层叠叠包围着,只露出一角碧色的衣裙。

  他倒是听见了玲珑那句狐假虎威的话。

  南山院的丫头……他脑中浮出一张低眉顺眼的姣好模样。

  胡氏心道不好,说曹操曹操到,怎么把这魔星招来了!

  陆河隐走近,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弄着。

  眉眼含笑,容色生辉,目光在人群中巡回了一遍,几个原本张牙舞爪的婆子却已冷汗涔涔地跪在池边,不敢出声。

  胡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僵硬地弯了弯唇。

  “什么风把三公子吹来了。”她抬手在鼻尖挥了挥,“好大一股子酒味!”

  陆河隐并不理会,眼见着水面涟漪越来越小,蹙起了眉头,对身后跟着的小厮竹书道:“救人。”

  竹书搓了搓手,一脸为难,“公子,奴才不会凫水啊。”

  陆河隐瞥了他一眼,遂将目光扫向那一堆跪着的婆子,“会凫水的下去救人。”

  婆子们纷纷摇头:“三公子,老奴也不会凫水啊。”

  胡氏见他不理会自己,倒也不气不恼。

  这魔星是家中谁都要让几分的,她自然也不敢作对。

  这会眼瞅着那狐媚子落水的地方快没了动静,她心中倒是畅快得很。

  “真是可惜了玲珑姑娘,我也是个不会凫水的。”她作出一副惋惜的样子,可唇角的笑意怎样都盖不住。

  突然听得“扑通”一声,陆河隐竟自己下水了!

  *

  玲珑觉得这一生大概是到头了。

  冰凉刺骨的池水,往她鼻口里直涌,她喘不了气,脑子里最记挂的还是养育自己的乳娘。

  十年前乳娘为了养活年幼的自己,嫁了个男人,谁知婚后那男子好酒好赌,没几年家中积攒就败了个精光。

  那男人几次三番要将自玲珑发卖了去换钱,都被乳娘死死拦下。

  这一回乳娘病重,她自愿卖入淮安侯府为奴,换得银两给她治病,也不枉这多年养育之恩。

  谁知道竟是这样收场,若乳娘得知自己被投了湖,必要哭上很久吧......

  她的思绪逐渐浑浊,眼睛慢慢阖上,已是快没了生气。

  突然一阵水流晃荡,有个温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唇瓣,一口一口地渡了热气来。

  她被抱在一个温热坚实的怀里,身子不自主地缠上那救命稻草。

  她想要活下去!

  玲珑从一片浮光掠影里苏醒过来,挣扎着张开眼,酸涩的水流冲向双目,在水面粼粼的波光下,她瞧见了一双堪比星辰的眸子。

  她想,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双美丽的眼睛。

  


  南山院三公子落水昏迷的事惊动了整个侯府。

  老夫人齐氏是当今淮安侯爷的生母,膝下除了侯爷外只生了个女儿,现如今二房的二爷也不过是个妾生的庶子,受益于父辈功勋,在朝堂混了个四品闲差。

  淮安侯爷只王氏一房正妻,膝下三子,大公子陆河安为淮安侯府世子,二公子陆河山从军多年鲜少归家,三公子便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居于南山院的陆河隐。

  陆河隐昏迷当日恰逢侯爷世子在外宴饮,余下一家子老老少少女眷围在床前哭哭啼啼个不停,为首的便是地位尊崇的老夫人齐氏。

  齐氏已然年迈,骤然听闻心爱的小孙子为救个丫头落水昏迷,恨不能将始作俑者胡氏抽打一顿。她坐在陆河隐床前,亲自拿热帕子为陆河隐擦拭着脸。

  “我的心肝儿快些醒来,别吓唬祖母了。”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垂下泪来。一边伺候着的儿媳王氏,忙接过她手里的湿帕子,劝慰一番。

  “娘别着急,宫中请来的黄御医也说了,河隐这回有惊无险,好生休养便没事了,最晚明日便会醒来的。”王氏瞧见自己疼爱的小儿子脸色苍白地躺着,心中也是一阵抽痛,可这关头上,老夫人若也伤心过度,有什么闪失,就真是她的罪过了。

  齐氏闻言,想起二房那不成器的夫妻,便气不打一处来。

  “等二房那个混账东西下值回府,让他去祠堂跪着,与他的好媳妇作伴吧!”

  一干人等诺诺称是,王氏又一番好说歹说,终于将老夫人劝回了寿安堂,对几个素日伺候陆河隐的丫头千叮万嘱后,才领着女眷们散去。

  玲珑脑中昏昏沉沉,一会梦见了幼时的光景,有个身穿铠甲的男子将她举至肩头玩闹,一会又梦见了二爷扑向自己时令人作呕的嘴脸,她陡然一惊,便醒了过来。

  入眼是淡青色的床帐,绣着若隐若现的金丝花纹,瞧起来精致极了。

  这是...这是哪?

  “快,快传人去禀告老夫人和夫人,三公子醒了!”一道娇柔的女声在耳畔响起,听着还有几分耳熟。

  话音刚落,几个小丫头纷纷跑了出去。

  玲珑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侧首看见入南山院时教授自己规矩的大丫头婵娟,此时正跪在床边,双眼含泪的望着自己。

  玲珑挣扎着要起身,婵娟忙伸手来扶。

  “公子才醒,小厨房里熬着御医开的药,采荷已去拿了,一会趁热喝下,必能药到病除的。”婵娟温柔地说道。

  公子?!

  玲珑突然觉着有些不对劲,她低了低头,发觉自己脖子以下少了些什么。

  她...她的胸口怎得平了!她伸出手,放在胸前摸了摸,不仅平而且还硬邦邦的!

  这手....手指纤长,骨骼颇大,还有一些粗硬的茧子,这哪里是她那双手啊!

  玲珑颤抖着看向婵娟,“我....我是谁?”声音虽清朗动听,却分明是个男子的声音。

  婵娟见他举止怪异,目露担忧,仍恭敬回道:“公子怎么了,您是咱们侯府的三公子啊。”

  三公子……陆河隐!

  玲珑心头一梗,又晕了过去。

  于是浩浩荡荡赶来探望三公子的女眷们,看到的又是晕厥过去的“陆河隐”。

  *

  陆河隐这辈子倒是第一次睡在这般破落的屋子里,躺的是坚硬的木板铺就的床铺,被褥子不是很厚,还有些发潮,垫在身下仍是不适。

  他此时已从换了身体的震惊中缓了神,伸出一双指尖如葱的玉手,掂了掂胸口的二两肉,倒是说不出的绵软浑圆。

  这女人的身子,软趴趴的,没什么力气,更要命的是竟还发起了烧。

  陆河隐下了床,嫌弃地没有穿绣着鸳鸯模样的绣鞋,踩着足衣,从简陋的房间角落箱子里,翻找出一面铜镜来,镜中不甚清楚地映出一张娇媚的脸,乌发黛眉,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十分晃眼,就是他入水去救的那个丫头啊,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玲珑。

  他本是不信鬼神之说,此时却有些忌惮,他若是入了这丫头的身体,这丫头应该是用了他的身子,否则他若出事,这府里不该如此安静。

  这事儿过于荒诞,若是被他人得知……他目色微凛,先寻到那丫头再作打算。

  若是那丫头是个没主意的,说了什么怪力乱神的话来,指不准会出什么事。

  陆河隐回身,端坐在床边细细回想,玲珑这个名字他是有些印象的。

  前段日子,他同国公府的大公子徐子鱼在香宵楼听曲儿,各自被各自的父亲抓了回去一顿鞭子伺候,他休养了些日子,倒叫祖母好生心疼,便联合他娘选了些身家清白,容貌昳丽的姑娘送入了南山院。

  他自然晓得是为了让他收收心,少往戏子粉头处玩闹,可他这幅样子又不是真好色......自然没放在心上,随手交给身边大丫头婵娟了。

  这个玲珑好像是其中....嗯,其中腰肢最细的姑娘。

  陆河隐想着便不由自主低头,领口因着昏睡松松垮垮,露出些不见天日的白腻颜色,再往下,微微隆起的弧度青涩又惑人,看得心头突突直跳。

  这腰身不堪一握,果然窈窕。

  耳根子陡然红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这会可不是犯浑的时候。

  现下最要紧的是去找他的身子,和占了他身子的小姑娘。

  


  玲珑转醒已半天有余,天色渐渐沉下来,她晕晕乎乎地打发了老夫人和夫人等女眷,这才冷静下来思索。

  自己是确确实实变成了三公子的样子!那三公子会不会变成她的模样呢?

  她入水后看见的那双惊艳的眼睛应该就是三公子了,据婵娟说,“自己”便是为了救一个丫头才入水昏迷的。

  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婵娟端了碗东西过来,采荷端着冒着热气的铜盆紧跟其后,一对丽人双双立在床前,玲珑方才受尽了温言细语,还有来自侯府各位主子们的种种关怀,这和奴婢的生活简直天壤之别,她心底喟叹,三公子真是好福气。

  “公子尝尝,这是御医开的药膳,小厨房炖了一下午的。”婵娟笑意盈盈地放在床前小几上,拿了勺子盛了小碗,稳稳当当地端着,便要喂给玲珑。

  她顶着三公子的模样,却实实在在没受过这般伺候,忙躲闪了开,笑了笑:“奴…..唔,我自己来吧。”伸出手去接那瓷碗,使着勺吃下一口。

  婵娟的笑意顿了顿,随即如常:“都听公子的。”

  采荷见这情景,心中发笑,三公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不喜女子贴身伺候了,婵娟仗着自己是老夫人指派的大丫头屡屡试探,总有一天惹得公子给她没脸。

  玲珑尚未察觉,借光尝了尝药膳,谁知一尝便停不下口,连着用了两碗。

  在婵娟和采荷诧异又欣喜的目光下才堪堪住了嘴。

  “可见咱们公子是真的饿坏了,平时这种药味儿浓重的东西一碗都吃不下呢。”采荷从铜盆里捡了温热的帕子为玲珑拭手,婵娟又端了茶水伺候她漱口。

  玲珑心知自己不可露出马脚,否则说不定被当做鬼怪上身可就糟了,便挥了挥手叫二人下去,不用近身伺候。

  婵娟与采荷应声退下,走至门口,采荷笑着说:“这回夫人发落了公子跟前的小厮,命你我贴身伺候,我还当公子这回转了性子,可到底还是不领婵娟姐姐的温柔小意啊。”

  婵娟淡淡看了她一眼,“主子的事不是咱们这等人可以议论的。”

  采荷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屋内传出了唤声,叫的是采荷的名字。

  她本就生得艳丽,听见公子唤的是自己而不是大丫头婵娟,得色便飞上了眼梢,端的是明丽动人,噙着嘴笑道:“今日可有得忙啦,婵娟姐姐好福气,先去歇着吧,公子唤我呢。”说着便转身回屋子里去。

  婵娟望了一眼窗纸上映出的烛光,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玲珑为什么唤采荷呢。

  大概是她卖入淮安侯府后辗转送至南安院,便是那位大丫头婵娟调教的,她心有畏惧。

  婵娟行事稳妥,对她们这些新来的丫头也还算温和,乍一看并不像个丫头,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应穿着谈吐,都是极其端庄,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你,仿佛能瞧见你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玲珑是怕在她面前露陷的,而采荷,颜色比婵娟生的好些,是个嘴巴没把门的,脾性直爽,应该好套话。

  采荷这会坐在床踏上,玲珑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既然那丫头也救了上来,此时人在何处呢?”玲珑装作不甚在意地问道。

  采荷皱了皱鼻子,“那个丫头连累得公子也落水,捡回一条命也是她的造化,这会应该扔在柴房里呢。”

  “什么!”斜躺着的玲珑瞬间坐直了身子,一脸惊慌,“怎能就扔在柴房,人怎么样了!”

  采荷瞧着“他”关切的眼神,怔了怔:“是夫人说由她自生自灭的,现在没人去瞧,也不知如何了,要不待会奴婢去看看?”

  玲珑掀开被褥,下了床:“不,我同你一道去。”

  采荷在前提着灯笼,婵娟闻声也跟在“陆河隐”几步之后,柴房离主屋有些距离,三人走了一会才到了柴房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门内传来几声吵嚷,玲珑拦了采荷叫门,津津有味地听起墙角来。

  门内的陆河隐此时正大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觑着眼前几个凶神恶煞的婆子,当然,他端的是玲珑那娇俏的小模样,所以看起来便格外怪异。

  “二夫人是菩萨心肠,明日老夫人问起来,你若认了是你勾引的二老爷,二夫人定会替你美言,保下你的性命,”为首的王婆子说着,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对着他甩了过去,“这袋子的银两,也都是你的。”

  陆河隐是知道些内宅上不台面的手段,可这发作对象是自己,倒是很新鲜。

  他慢慢悠悠地捡起这钱袋,将袋口的绳子一松,哗啦啦的白花花的银子便掉落在地,粗粗看一眼,有个百两的样子。

  “嗤,”他扬着放肆的笑容,歪了歪头对那婆子道,“若我不肯呢。”

  顶着玲珑的皮相,他这一笑,倒是媚态百生,眉梢上扬,叫黄婆子暗骂一声狐媚子,面上还是好声气地说道:“玲珑姑娘应该是个聪明的,奴婢与主子作对的下场,自然不用老婆子我多说。”

  真真正正的玲珑站在门外,听得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她被骗往二老爷书房,那二老爷年近五十,咧着口黄牙一脸的色气,瞧见她走进来便关紧了房门,直朝她扑过来。

  她解下头上朱钗以死相拼才逃得出去,谁知被赶来的二夫人投了湖,事后还有这么一出!

  难道,难道做了奴婢就活该被轻贱吗!

  玲珑冷了脸猛地踹了一脚,踢开了柴房的门。

  婆子们惊惧地瞧了过来,见是今日救了这小蹄子的三公子,慌忙行礼陪着笑脸。

  “三公子怎得来这破落的地方,没得脏了您的贵体。”

  “奴婢与主子作对的下场是什么,我很想知道。”玲珑直直地瞧着她,黄婆子察觉这道目光里的怒意,顿时额头沁出了汗。

  莫不是三公子看中了这媚人的小蹄子?

  “是老奴糊涂了说些胡话,老奴该死。”三公子何等尊贵,她一个二房里的管事嬷嬷,可万万开罪不起。

  黄婆子心中计较了一番,忙磕头认错。

  在旁看戏的陆河隐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看来自己的身子确实是玲珑这丫头占着没错,婵娟和采荷随侍左右,应该是还未露出马脚来,这丫头也不算得很蠢。

  婵娟和采荷那两个丫头,一个目光晦暗,一个目光明显不善,直勾勾地瞧过来,有趣地叫陆河隐挑了挑眉。

  采荷见了,私下拉了拉婵娟的衣袖,轻声道,“婵娟姐姐,你瞧她那个猖狂样子。”

  婵娟神色无异,并不应声,采荷气恼地转过了脸。

  玲珑本是借着这怒气一通发作,她本也是个好脾性的人,一下子见几个婆子砰砰磕着头,心下又有几分不忍,“起来吧,你们快走罢。”

  黄婆子顿了顿,今日三公子这般好说话?

  可二夫人交代的事也顶顶要紧,要是办不好,二夫人说要谴她去庄子里受苦去!

  想到那场面,黄婆子咬咬牙问道:“这玲珑姑娘......”

  玲珑这才心虚地将目光转向一边坐没坐样的“玲珑”,或者说是真正的陆河隐。对方也颇有兴味地瞧着她,四目相接,明明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却感觉陌生得很,玲珑抿了抿嘴,心里突突地直跳。

  “玲珑姑娘,我带走了!”

  


  从柴房回到南山院有好长一段路程,玲珑领着丫头急匆匆赶来时走得急,并不觉得久,这会子四个人慢慢悠悠往回去,气氛便有些凝滞。

  陆河隐步子迈得极大,因为身上穿着襦裙,有些不方便,这才稍稍慢了一点,玲珑顶替着他的身子,走姿慢下来却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后边,两个人的模样都是说不出的诡异。

  婵娟和采荷都紧跟其后,相视一眼,都是一副费解的样子。

  三公子和玲珑这个三等丫鬟何时有的交集?况且两人都行动怪异……

  陆河隐走了一会被风吹得静了心神,然后就觉得不大对劲,他现在用得可是个丫鬟的身子!

  他骤然停下,身后快步跟着的玲珑就直直撞了上来,因为用着男子身体,力气颇大,撞得陆河隐一个踉跄就要往前扑去!

  玲珑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对不住,对不住!”

  陆河隐是威风惯了的,当下就要虎着个脸发作,却看见婵娟和采荷快步上来,婵娟立在“陆河隐”身边眼神锐利地扫着他,采荷是个辣性子,一个巴掌伴着香风就往他脸上招呼,陆河隐一把抓住,“大胆!”

  采荷挣了挣,却没挣开,瞪着眼睛喝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对三公子呼来喝去的!公子心善去救你一个奴婢,你还要顺杆爬到主子头上吗!”

  陆河隐闻言一顿,顿时哭笑不得,将目光投向那个占了自己身子的姑娘,“三公子,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玲珑被点了名,尚未察觉,此时正用着混世魔王陆河隐的样子,露出一脸惶恐无助的表情,婵娟立在一旁,询问道:“公子,这个奴婢不知感恩还以下犯上,您看该如何处置?”

  “这….这,”玲珑这才发觉是在问自己,瞧着陆河隐用着自己那张脸,散发出满满挑衅的笑容,她咽了咽口水,“随他随他,随他高兴。”

  陆河隐满意地笑了,“听见了?你们俩都下去吧,有我来伺候三公子。”他顶着玲珑的模样笑得张扬,旁人不知内情,活脱脱一个恃宠而骄的模样。

  这下连沉稳的婵娟都变了脸色,采荷拧了帕子,瞪着“玲珑”的目光仿佛要吃人。

  玲珑点了点头,显然是默认了那个神色张狂的丫头的说法,三公子身边的两个大丫头也只好依言退下,对“玲珑”飘了多少刀子暂且不提。

  陆河隐瞧着两个平日里对自己柔情似水的丫鬟瞬间变脸,心中有几分五味陈杂,瞧着眼前耷拉着脑袋的“自己”是越看越不顺眼,他陆三何时有这幅丧气的模样?

  陆河隐微抬下巴,是往常见惯的倨傲样子,不过是换了张脸。

  “抬起头来,别用着我的脸畏畏缩缩的。”原本娇软的音色一下子充斥了久居上位的傲慢。

  玲珑闻言抬起头,与自己那张脸上灼灼的目光对视,不自然地咬了咬下唇,“奴婢…”

  “打住,别从我嘴里蹦出这种词,从今个起,你要记住了。”他拧了拧眉,“还有,此般小女儿情态可不是我陆三该有的,要是被人察觉,你应当知道后宅如何处置鬼神之说。”

  玲珑自然知道,那个色鬼二爷院里容色最好的丫鬟碧蕊,就是被二夫人以鬼神之说杖毙的!

  后宅里阴私甚多,丫鬟们私下皆传言,其实不过是二夫人妒恨碧蕊罢了,可是谁又敢放到明面上说呢?

  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奴…我知道了。”眼里的惊惧却一时半会消散不去。

  陆河隐暗叹了口气,怎么瞧着像自己欺负她似的,她好歹换成了个荣宠在身,连皇亲贵胄都不放在眼里的三公子身子,自己可是活脱脱变成了个软趴趴的丫鬟啊!

  他不耐地皱眉,随手拉了玲珑的袖子便往南山院行去,口气仍然不佳,却没有先前的迁怒之意。

  “不必害怕,有我在。”

  竹林沙沙作响,月色将二人影子拉长,交叠在一处。

  “那….三公子,咱们如何能换回来啊?”

  玲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意外地觉得男人的身子走起路来很畅快,可到底还是觉得怪异得不行,例如嗯…裆下有些奇奇怪怪的物什膈应着。

  陆河隐不语,踩着双绣鞋,步子迈不开,听着身后自己原本的音色唯唯诺诺的,更是烦躁了。

  “三公子…”

  “闭嘴。”陆河隐喝了一声,玲珑又蔫了,身长八尺的俊朗男子委屈得像个小媳妇似的,被前边的妙龄女子揪着袖子走。

  好在此时南山院里没什么人,丫鬟们皆已退下唯恐打扰三公子休养,原本只留了婵娟与采荷伺候的,这两个也遣开了。

  陆河隐在前头极不文雅地掀开襦裙,一脚踹开房门,玲珑看在眼里却不敢吱声,默默跟了进去。

  他将拘束着双腿的襦裙掀至膝盖,坐在桌边,自然地吩咐:“奉茶。”

  玲珑干巴巴站着,那双属于陆河隐的绣着云纹的黑靴纹丝未动。

  陆河隐一抬头,可不得了,他那双瞪着五皇子,能将那脓包吓哭的鹰眼啊!现在居然红通通的要哭了!

  “啧,你哭什么?!”他心里别扭不说,强烈的羞耻感也涌上心头,恰好玲珑原本的穿戴腰间别了一块手帕,连忙扯下,站起身子往自己那张脸上抹去。

  玲珑体态柔弱,身形娇小,足足比陆河隐矮了一头,他用着这身子完全抹不到自己的脸。

  玲珑抽抽搭搭的,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属于陆河隐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我…我还是个黄花闺女,怎么能将襦裙掀起来…呜呜呜…”

  陆河隐瞧了瞧下身凌乱的裙摆,无奈地扶额,将手绢一把塞到她手中,“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掀,你别作弄我这张脸了!”说着随手理了理裙摆。

  “对不住,三公子,我不该用你的脸哭的。”玲珑这才止了眼泪,眼眶红得瞧着像个兔子,偏生是个棱角分明的男子模样。

  陆河隐瞧着自己糊了一脸泪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道,“你叫玲珑是吧?”

  玲珑点了点头。

  “小玲珑,咱们在未换回身子前,需要约法三章。”

  


  陆河隐瞧她端着这张脸,使唤起来都觉得是在奴役自个,摆摆手让玲珑坐下,自己拎着茶壶,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凉透的茶水味道苦涩,倒也很提神,他想了想说道:

  “其一,注意你的身份,”他扫了扫玲珑的神情,摇头,“顶着我的皮囊,一副女人的作态,赶明儿二房的老妖婆就把你捉了去。”

  玲珑抿了抿唇,低头瞧了瞧自己,一副男人的身子,双腿并拢得紧紧的,规规矩矩的坐姿,着实也看着异常。她缓缓地将腿叉开,僵硬地学着陆河隐的样子摆出个外八的样子。

  “其二,虽说我不信鬼神,但是此事却是蹊跷,我也不知道如何能恢复你我的身子,所以在一切如常之前,你我需时时刻刻待在一处,以防万一。”陆河隐说着,语气突然肃穆了起来,玲珑挺直了身板,忙答应道:“是,三公子。”

  陆河隐曲指敲了敲桌面,“才说过注意你的身份,往后人前,我就是玲珑,而你,你是陆三,别给爷我丢人。”

  “是…玲珑。”玲珑放在膝上的手指拧做一团,这小女儿情态也是一时半会拗不过来了。

  陆河隐嗤笑一声,扫了她一言,“私下里就叫我公子,什么玲珑不玲珑的,瘆得慌!”

  玲珑觉得自个十分委屈,这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传闻中三公子皮相甚好,端的是俊美无俦,可性子浪荡顽劣,极难伺候,果真不假!

  她这边腹诽,耳边突然冒出个声音,正是她原本的音色:“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

  陆河隐不知何时已凑近了身子,用玲珑那双明艳含露的眸子暗测测地盯着她瞧。

  “没有没有!”

  “呵,小丫头。”陆河隐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边嘴角,“如今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好歹救你一回,好好配合我,身子换回后不会亏待你。”

  玲珑这才想起来,她落水时瞧见的那双眼睛!

  是了,若不是眼前用着自己身体的陆河隐,她早已不在世上。方才还如此编排他….

  “公子放心!我会好好配合公子,多谢、多谢你救了我!”

  陆河隐不可置否,微微颔首。

  若是知道是如今情形,他不会下水。

  不过瞧着她的模样,傻里傻气的,倒也忍住了这句话。

  往后用着她的地方还多着呢。

  院子里突然起了些响动,陆河隐猛地站起身走近门前,从缝隙里往外瞧,一行人正往门前靠近,在前的正是他的父亲,淮安侯。

  玲珑瞧着他神色凝重,紧张地问:“是谁来了?”

  陆河隐不语,回身抓了她的手,往内屋床踏边走去。

  “公子?”玲珑听见外边的响动,步子凌乱,重重叠叠,显然是一群人。

  “别出声,一会你就装睡,一切有我。”陆河隐沉着一张脸,娇柔的面容突兀地透出一股冷艳,叫玲珑看得一呆,自己这张脸看起来居然会有些陌生。

  这傻姑娘可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陆河隐侧首看她呆呆的模样,拧着眉:“听见了吗?”

  玲珑忙点头:“听见了!”

  淮安侯平日里对这个幼子最是头疼,轻易不动家法,一动家法必定是这个幼子做了什么混账事。

  今日与世子奉命入宫赴宴,收到消息说府中三公子落水昏迷,嘴上寥寥问过,可圣上刚走,便佯装醉酒归家,还未更衣就领着世子往南山院疾走。

  婵娟在旁打着灯笼,瞧见屋内烛光微弱,正要叩门,就听得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露出一张凝脂般的脸蛋来,女子垂着一双眸子,模样恭敬,低声道:“奴婢玲珑,见过侯爷、世子爷。”

  淮安侯看也不看地往门内走去,落在后面半步的世子停了一刻,

  “三弟如何了?”

  陆河隐半垂着头,“回世子,三公子喝了药,现已睡下了。”他不愿以这幅模样和大哥对视,却不知美人脖颈纤长细嫩,落在他人眼里是如何的风景。

  陆河贤听闻弟弟无事,总算放下了心,连带着觉得这婢女的声音也分外动人,他目光低垂,随着那声音而去,就瞧见了一段天鹅般洁白的脖颈。

  采荷瞧着“玲珑”姣好的侧颜,紧了紧手中的灯笼柄,“世子爷快进去吧,外面风大。”

  陆河贤恍如初醒,“好,好。”

  玲珑面朝内躺在床榻上,被褥盖在腹间,一个沉稳的脚步越走越近,停驻在床前。来人没了动作,而后发出一声长叹,她听着竟像是侯爷的声气!被子下攥着的双手沁出了汗意。

  晌久的静默,那双手动作轻轻地撵了撵被角,人便走开了。

  玲珑僵着的身体瞬间松懈,亵衣已湿得黏在身上。

  ——

  淮安侯行至祠堂时,二房的正争执不休。

  二房的弟弟不成器,原也只是个妾生的庶子,平日里没太多交集,官场上保着他不出大错,不丢了侯府的脸面也就是了。

  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弟弟生性好色,早先敲打过几番,不成想如今变本加厉,爪子都伸到三儿的南山院去。

  陆昌一脸不耐地跪在祖宗牌位前,一边跪着的继室何氏扭着帕子,往脸上抹着泪,老夫人房里资格最老的嬷嬷在一边候着。

  何氏听见响动扭身一看,见是侯爷陆川来了,哭得更加起劲。

  “大哥,大哥你终于来了,明兰知晓自己是继室,可老爷他日日流连烟花柳巷,这回还叫家中的狐媚子迷了魂去,叫我如何做人啊!”一边哭诉,一边捶打着胸口,脸上的脂粉已糊了大半,露出憔悴的面容,半分没有大家主母的样子。

  陆川紧了紧眉头,“闭嘴!”

  何氏立时噤声,陆昌悻悻地低着头,“大哥......”

  “陆昌,若再有下次,你便出去另过吧,我淮安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陆昌吓得猛地抬头,正要去抱陆川的腿告饶,陆川步子走得极快,已出了祠堂。他颓然地跪坐在地上,喃喃地说:“大哥,大哥这是要让我去死啊......”

  何氏也吓得捂住心口,“你这个没心肝的,还不快去跟大哥请罪!”

  陆昌闻言便要起身,一边看着的老嬷嬷一板一眼将人压了回去,“二爷恕罪,老夫人吩咐,二爷和二夫人须得自省到明日方可回房休息。”

  “你......”陆昌刚要破口大骂这老奴,何氏赶紧把人拉住,陪着笑说,“嬷嬷说的是,我和二爷明白老夫人的苦心,一定会好好反省的!”

  嬷嬷神色不动,丝毫不将这二人放在眼里。

  何氏强忍着,袖中指甲陷入掌心,老夫人、侯爷、陆河隐....她得罪不起,可那个丫头,对,都怪那个叫玲珑的狐媚子!

  


  陆河隐垂首,待一干探望的家眷没了影子才直起身子。

  这丫鬟的活也不好干,他自嘲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起身便往门内去。

  屋子里燃着安神香,他闻着熟悉,像是祖母房中常用的,想起老人家苦着的一张脸,心下便有几分不忍。

  内屋里层层纱幔放下来,遮住了里边的人。

  “起来吧,人走了。”

  那纱幔后却毫无响动,陆河隐走近几步,隐隐听见舒缓的呼吸声。

  她……

  掀开纱幔,玲珑蜷着身子,用被褥将自己裹成了一团,白皙的脸蛋上竟隐隐有两行泪痕,双眉紧蹙,显然睡得很不安稳。

  若不是顶着陆河隐的脸,倒像只柔弱无助的小兽,惹人怜惜。

  只是……

  陆河隐抚了抚额,罢了,这一日风波不断,就让她歇着吧。

  他刚放下纱幔,便听得背后有轻微响动。

  “刺刺——”

  门边露出了半张脸,采荷挤眉弄眼地朝他打手势:“过来!”

  陆河隐闻言,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刚跨出门槛,便被她一把拽住手腕,拖着走到廊下。

  玲珑这身子绵软无力,他使不上劲,可往日里见着他总是一脸含羞弱柳扶风的采荷,怎么如此力大如牛?

  采荷停了步子,这才狠狠甩开手。

  陆河隐扭了扭手腕,上边赫然一圈红痕。

  “装什么可怜呢!就你细皮嫩肉的!”采荷瞧见那红痕,眼神颇有些不自然,而后想起什么神色又气焰高昂了起来,“你,跟三公子待在一起都做了什么了!”

  有趣,有趣。

  陆河隐挑了挑眉梢,“自然是公子吩咐什么,我做什么,采荷……采荷姐姐,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

  采荷瞪圆了眼,“你别得意!你这样卑贱的人纠缠着公子,被太夫人知道,定要将你轰出去!”

  陆河隐失笑,“采荷姐姐说的是,玲珑一定小心伺候主子,不叫太夫人赶出去。”他说得不咸不淡,丝毫没有一较口舌的意思。

  往日里妙语连珠的采荷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想起玲珑刚入院时的低眉顺眼,弓着身子叫着姐姐,便气不打一处来,还以为这丫头就是长得媚人些,心眼是个实的,果然被这小妖精骗了!

  “你等着,你若再兴风作浪害了公子,别说我与婵娟姐姐不放过你,二夫人也要再将你捆了喂鱼!”话落,她一甩袖子,险些甩在陆河隐脸上。

  陆河隐侧脸避过,便见她好似受了委屈一般,抹着脸奔了出去。

  啧,女人心,海底针。

  不过……

  陆河隐若有所思,他那个二婶倒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翌日清晨,玲珑是被门外丫鬟的笑声惊醒的。

  “哈哈哈,瞧她那个轻狂的模样,这下落在了老夫人手里,少说也得发卖出府!”

  “可不是,这下有热闹看了!”

  婵娟端着洗漱之物走进院子,便瞧见三三两两的丫鬟围作一团说着话,她听了一耳朵,脸色便沉了下来。

  “公子尚在休憩,你们这样吵嚷,成何体统!”尽管压低了声音,仍然带了几分大丫鬟的威严。

  丫鬟们慌忙列站在一边,低垂下头,噤声凝息。

  婵娟扫了一眼,便端着东西进门,后采荷对着一个个丫鬟翻了翻眼皮子,也作快步跟了上去。

  玲珑半坐在床沿,手心抓着被褥,已沁出了汗。

  他被老夫人带走了?

  婵娟走至时已面带笑容,端着铜盆放置一边:“公子醒了,睡得可好?”

  “我……我听外边说,玲珑被老夫人带走了?”

  婵娟拧帕子的手一顿,“回公子的话,方才老夫人跟前的孙嬷嬷去了丫鬟房里带走的,想来是问问昨日的事。”

  话音方落,玲珑心头咯噔一声。

  她入院不久,从未与老夫人谋面,可老夫人是出了名的性情刚烈,随着老太爷出生入死才得享无上尊荣,生平最是厌恨……形容艳媚的女子。

  不巧,她就长了一副艳媚的模样。

  采荷取了衣物过来,看着玲珑入神的模样,脸色忿忿:“公子难道还担心那个蹄……丫头?”

  她瞧见婵娟飞来一眼,忙换了词,“公子待她如此上心,昨日也不曾见她担忧公子,真是白眼狼!”

  婵娟持了帕子,往玲珑脸上细细擦拭,见他神色慌乱,心下有了计较,“公子若担心,不如去给老夫人请个安,老夫人是最疼您的,自然……”

  玲珑恍若初醒,现在她可是顶着陆河隐的身份!自然也只有自己能救真正的陆河隐了!

  她心头慌乱冲撞的小兽总算安静了片刻,玲珑下意识握住了婵娟的手腕,“你说得对,快,带我去见老夫人!”

  


  玲珑赶至寿安堂门口时,婵娟采荷都被远远甩在后头。

  她用陆河隐这身子走得快,丝毫不觉得吃力,心头火急火燎,如飞箭一般疾走。

  寿安堂前嬷嬷和丫鬟无一不笑脸相迎,“可把咱们三公子盼来了!老夫人在里头……”

  话音未落,她如一阵风吹过似的入门了。

  堂内景象却有一些……不可言说。

  老夫人端坐在首位,惯来严肃的脸上满布沟壑,此刻神情竟有几分慈爱,正眯着眼瞧着堂中的女子。

  他穿了一身鹅黄色的旧衣,浆洗多次暗淡不少,却已是玲珑柜子里最得体的一件衣裳。

  玲珑走进时,陆河隐背对着她,那细软的嗓子像是变了个人,忽高忽低,变着法地弄巧。

  老夫人听得眉开眼笑,座下女眷也一个个捂着帕子,弯着眼,一派和乐。

  玲珑松了口气,可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被带走问罪了吗?

  陆河隐的母亲也就是三夫人王氏瞥见门口人影,笑着说:“河隐来啦!”

  老夫人看见那挺拔的身影,扶着身边伺候嬷嬷的手便要起身。

  玲珑样子的陆河隐收了脸上讨喜的笑,转过头去,就见那傻丫头用着自己的身子冲冲地进门,一脸呆滞地望着自己。

  他暗叹了口气,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我…孙儿来给祖母、母亲请安。”玲珑慌忙几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将那苍老的手扶住,扶回座上。

  老夫人素来板着脸,自打老太爷仙逝后鲜少欢颜,唯独见了陆河隐总是眉开眼笑,这次陆河隐遇险急坏了她整夜合不上眼,如今这和乐的样子,倒是这些天里头一次。

  “心肝快过来,来我这边坐。”玲珑在陆河隐眼神示意下,硬着头皮过去。

  苍老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透出股真切的慈爱,叫玲珑看晃了神。

  “好在没磕着碰着!”老夫人拍拍身边的座,“来,跟祖母一块听这鬼灵精的丫头说话本。”

  听话本?

  玲珑依言坐下,望着堂中亭亭而立的陆河隐。

  方才没细瞧,这会一看,他脸上不知使了什么玩意,面色竟有些发黄,倒盖去不少娇媚颜色,只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灵气氤氲,满是少女懵懂纯真的模样。一开口便起势,竟是一派江湖书生的味道。

  “上回说到,这大汉到了酒家门前一瞧,檐上挂着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正是三碗不过岗……”

  二夫人何氏赶至寿安堂时,便看见这一片欢声笑语的景象。

  她站在门前眼神一扫,立时瞧见了堂中摇头晃脑的那个死丫头!

  “哎呀,我这是赶上什么热闹了。”说着,她踱着步笑眯眯地往老夫人跟前走去。

  正说得紧要关头,她声音尖细,愣生生将众人从故事氛围里拔了出来,陆河隐停了嘴,脸色平静地看着她。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你不去看着老二,来我这做什么。”

  何氏瞧着老夫人神色不虞,连忙上前几步,讨好地赔笑:“二爷那哪用得着我操心,我还是在母亲这端端茶递递水,母亲舒坦了我也心里高兴!”

  老夫人冷眼看了看她,片刻后摆了摆手,到底还是没有拂她的面子,“罢了,你也坐下吧。”

  何氏“哎”了一声,仿佛得了赦令,无视周围亲眷们投来各色的目光拣着老夫人身边的空位坐下了。

  刚坐下便与堂中静立着的玲珑打了个照面,何氏一脸诧异的惊呼:“这不是勾引三公子的那丫头吗?”

  此言一出,堂中静默了下来。

  玲珑心头一颤,却对上陆河隐笃定的眼神,他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可这话却引得三夫人重重摔下茶杯,方才一直隐忍的怒气这下可彻底藏不住了。

  “二嫂慎言!”三夫人一向端庄,此时涨红了脸,“这丫头与河隐颇有渊源不假,可二嫂嘴里的龌龊是断然没有的,方才在老夫人面前,这丫头已然分辨清楚,二嫂若不改改这口风,往后免不得还要去祠堂受罪!”

  何氏哪里听不出二夫人嘴里的威胁,这三夫人王氏从来温柔娴淑,因为生了陆河隐这魔星,越发做人淑慎,轻易不与人红脸,哪里有这样和她打擂台的时候!

  何氏脸色发青,正要发作,便被老夫人的怒喝打断了。

  “好了!整日里吵嚷个没完!老二家的,看来昨日你还未想清楚,也罢,你回去亲手抄十卷佛经过来。”老夫人叹了口气,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座诸人:“这丫头之前说的,你们也都听见了,河隐心善,自然看不得家奴淹死在面前,至于其它没有的事,谁若敢嘴巴不干净地往外传,我第一个收拾他!”

  玲珑木楞楞地坐在老夫人身边,身子虽僵硬着,但脑瓜里思绪万千,听老夫人的意思,她没有赶来之前,陆河隐是做了什么,才没惹得老夫人和三夫人王氏生厌。

  要知道这侯府后院中老夫人和王氏可是把陆河隐捧在手心,一丁点都舍不得动弹的,可这宝贝疙瘩竟为了个婢女落了水……..

  众人口舌之时,她便细细地朝自己那副被占着的身子打量。

  他用着这身子站得笔直,像是小花园里那一林翠竹,没了伏低做小的卑微模样,竟有几分落落大方的出挑,瞧着这场闹剧,他目色淡淡,仿若意料之中的样子。

  玲珑心中暗叹,有朝一日,她也要将脊背挺直了!

  二人的目光不经意触在一起,陆河隐眼里有了星点笑意,随后消失掩盖在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里。

  堂中今日坐了不少女眷,都是各房的姨娘小姐,多数都与三夫人王氏交好,自然将老夫人的话听到了心里去,况且……陆河隐的名声早已坏在了外头……

  何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不过是想拉那个狐媚的丫头下水罢了!

  老夫人话说到这里,她僵着脸点头称是,自然不敢再多事了。

  陆河隐冷眼瞧着,何氏的眼里淬了毒一般望着他,倒比从前与男儿斗殴时的目光来得还要狠厉些。

  他从前只知后宅纷争烦扰,没想到,竟有这样险恶。

  陆河隐将目光转至神情怔怔的玲珑脸上——

  若他二人没有换了身子,这傻丫头怕是要被吃得,尸骨不存。

  


  是王氏,陆河隐的生母,正面带喜色的瞧着她。

  玲珑心头一紧,瞬间感觉头皮发麻,王氏的目光实在是太灼热,盯的她仿佛要看透一般,她忙垂下头,暗暗的叫了句,“母亲。”

  王氏一听,顿时面色一喜,应了句,“哎。”然后上前牵住自己儿子的手,慈爱的看着玲珑。“你许久未来见母亲了。”只听得这声音中带着几分责怪。

  玲珑垂着头,不知道应什么,忙将余光撇向了身后的陆河隐。

  陆河隐看到了玲珑投来的余光,悄悄用唇语说了两个字,看书。

  玲珑一看便连忙回应王氏,紧张的攥着衣摆说道,“我最近都在看书,我有空一定多去看看母亲。”

  “看书好啊。”王氏弯着笑眼,温和的回应道。只是口头上这么说,王氏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自家儿子就是个混世魔王,哪里还会看书。只是她还愿意附和她这个娘,她也算欣慰了。

  不过有些话王氏还是想嘱咐给自家儿子,她撇了眼站在一边的一脸狐媚相的陆河隐,她正了正神色,有些严肃的说道,“这就是你救的丫头吧,看着狐媚相,不知道这丫头老实不老实,若是老实你便让她继续伺候着,若是不老实你尽管将她交给母亲处置便是了。”

  王氏说完还颇带审视的看了装着陆河隐灵魂的玲珑身体几眼,只见这丫头听了这番话,面色倒也不怒不喜,她心里有些满意的点点头,也算这丫头还有点小聪明。

  而陆河隐一双桃花眼微眯着,看着他母亲审视的目光,他神色倒是没啥变化,知母莫若子,他母亲在思忖什么他自然知道。

  陆河隐没慌,玲珑却又慌了起来,看着王氏如此严厉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她更是头皮发麻,生怕露出一点破绽出来,她只得沉住气,重新学着陆河隐假不正经的笑了笑,“我看上的自然是老实的,母亲您就放心吧。”

  王氏满意的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话,便被她自己的贴身丫环叫去见淮安侯了。

  看着王氏的背景,玲珑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向陆河隐,“我没说错话吧。”

  陆河隐赞赏的点点头,“还行,有点进步了,看来小玲珑你还是有点聪明啊。”

  玲珑一听这话,忍不住红了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而陆河隐看着高大英俊的自己竟然羞答答跟个女孩儿一样羞红了脸,他立马脸一黑,瞪着玲珑道,“不许脸红!”

  玲珑瞬间被瞪的缩了缩脖子,拍拍脸让脸上的红晕降了下去。终于神色如常,陆河隐满意的点头,然后便又瞪着想跟在他身后的玲珑。

  “你走前面,现在你才是公子。哪有公子跟着丫环走的!”

  玲珑一听立马大步抬脚,窜到了自己娇小身躯的前面,如今这副身体的玲珑第一次感受到了腿长的好处。只是虽然腿长好,可是跨下却仍然感觉怪怪的,仍旧是不太习惯。

  不过如今她不习惯也得习惯着,就这样她走前面,后面的陆河隐拖着小身板亦步亦趋倒像是几分丫环一般跟在了玲珑的身后。

  南山院离此处也不远,玲珑和陆河隐没有多久便也回了南山院,一到门口便见着院里的一干丫环们在等着他们。

  为首的站着婵娟和采荷,只是一人神色平静,一人却面色奇怪。

  玲珑用着身高的优势往后撇去,便见着众丫环神色异常的盯着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里都闪着精光。

  玲珑还未说话,采荷便笑着走了过来,“公子您回来了啊,我们可是等了您好久。”

  玲珑神色不自然的点点头,然后怕说多错多,便拉着身后的一脸坏笑正轻轻用自己瓜子脸挑眉看着自己的陆河隐,进了房里。

  啪的,关上门,说了句不用伺候了,便没再理外面的众人,将外面那些探视的怪异目光一一挡在了门后。

  玲珑这是因为心虚才关了门,可是落在采荷眼里她却是肯定了这,那狐媚丫头定然是勾引了自家少爷,现在引的她们家少爷连着近身伺候,都不愿意了。

  她脸色漆黑看着紧紧关上的房门,看了眼旁边的婵娟,婵娟还是依旧如往常一般神色平静。

  她暗恨咬牙,阴阳怪气的说道,“如今那个小贱人恐怕是爬上了公子的床,以后我跟姐姐连着近身伺候的机会都没有了。姐姐就不恨这小贱人嘛?”

  婵娟还是面色平静,她说话做事一向稳妥,此刻被问道了,她也是只是回了句,“全凭公子吩咐。”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采荷冷笑一声,心里骂了句假正经便没在理他。眼不见心为净,看着这关着的门她就气的要死。

  她离开后,婵娟倒是站在门外,晦暗不明的盯着门口的铜环一会,便也顺着采荷离开的路出去了。

  而身后的一些女婢们,早就跟着采荷离开了。

  听着门外彻底安静了下来,玲珑才捂着胸口,舒了一口气,“她们终于走了,她们一直盯着我,盯的我都有些害怕,你说她们是不是发现我有哪里不对啊。”

  陆河隐坐在软塌上,看着不停在房间转圈的玲珑,他顿时觉得头疼,他如此英硬朗的面庞的面庞此刻竟露出小女儿的纠结。

  “你我才换身体多久,就算不对,这么短的时间她们怎么敢怀疑到我头上。”陆河隐嗤笑着将人拖到软塌上和自己一并坐下。

  “才刚教了你,你怎么立马就忘了,我何时会这般纠结,你这样一看就是假的!你给我端正眉目,堂堂正正挺胸坐着。”他用玲珑姣软的声音厉喝道。

  一看陆河隐瞪她,纵使那是自己的眼睛,可玲珑还是内心害怕,立即便照着他说的,不再做纠结女儿之态。

  陆河隐看着此刻面无表情,面露自威的自己,顿时满意的道了句,“孺子可教也。”

  他教训完玲珑,自己倒是懒散的躺在软塌上,活似没骨头似的,他突然暗自叹了一口气,“哎,想不到这做丫鬟可真累,不到要干粗活,还动不动就下跪,要是得宠还要被其他的丫环欺负。”

  他撇了一眼自己端正坐在软塌上的一身贵气的身体,虽然里子不是他,可是看着就是贵人公子哥,那会有这般受苦。

  “这么不想,你平时还是挺不容易的。”陆河隐笑了笑,一双桃花眼眯着,像是只狡黠的狐狸。可是这只狐狸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暖。

  虽然玲珑看到的是自己的脸,可是她却也被笑暖了心,她不由红着脸道了句,“其实还好。”

  这话一出陆河隐瞬间皱眉,“你居然还觉得不错,每日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要不停地站着做这做那,哪里还不错了。”

  看着陆河隐将自己的柳眉紧紧的凑在一起,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想不到公子你还有这一面。”

  陆河隐瞪她,“不许笑!”他自小锦衣玉食长大,自然没吃过什么苦,更遑论要去伺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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