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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界旅店

琰兰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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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阅小说   主角: 白九九李俊   更新: 2022-04-11 14: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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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白九九李俊《三界旅店》讲的是白衣男子自天上落于彼岸花丛白九九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世之男子”黑衣男子自天上落于翼族河畔白九九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世之男子”黑白对立,遥遥相望,如双煞齐聚,动动手,抖抖腿,地面跟着震三震白九九感叹:“出尘绝世之男子都是洪水猛兽,远看美男子,近看……臭狗屎!”

精彩节选


  青丘遍地花开,漫山遍野的各色鲜花争芳斗艳,还有好些稀世珍贵的品种。

  一白衣男子长身如玉,发束玉冠,端立于鲜花丛中,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让这漫山潋滟多姿的鲜花瞬间失了颜色。

  白九九记得有人曾说“美人第一在气韵,其次在骨骼,再次在皮相,最后在衣冠。”

  而鲜花丛的那位美男子,无论是气韵还是骨骼还是皮相亦或是衣冠都堪称一绝。

  藏在一棵大树后的白九九头上顶着一顶树枝编就的草帽,将自己伪装得严严实实,活像根粗壮的大树枝,她盯着那男子,一把抹掉嘴角上流出来的口水,恨不得扑上去将那倾国倾城的男子狠狠地亲上几口,尝尝这美入骨髓的男子到底是何等滋味。

  白九九自认为自己的神功早已修炼得出神入化,她一摇身后的大尾巴,瞬间如猛虎般扑了出去,张嘴就要一口咬在那男子的颈脖上。

  然而,那俊美无俦的男子竟然陡然间变成了一坨黑漆漆的狗屎,白九九收势不及,竟一口端端地咬在了那臭气熏天的狗屎上。

  躺在床上的白九九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狗屎给熏醒了。

  她睡在一间约摸九平方米的房间里,窗帘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角落里找来的碎布拼合成的,东一块纱布,西一块绵绸的,有些地方很不挡光,太阳一照,阳光便直直地射到床上。

  那强光刺得白九九有些睁不开眼睛,然而,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像鲤鱼跃龙门似的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看时间,脸色顿时垮下来。

  白九九三下五除二地匆匆收拾了下自己,像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迟到十分钟,罚站一节课!”穿着职业套装的班主任抬手看了眼自己腕上的手表,面无表情地对跑得快断气的白九九说道。

  已经跑到教室门口的白九九倏地刹住脚步,险些咬碎一口龈牙,一面在心里默念“灭绝师太”一百遍,一面满面歉意地回头赔笑道:“老师,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这次您就……”

  “白同学,你的‘不会再有下次’这句话已经超过使用次数了,”矮胖的班主任搁下笔,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眼,“更别想在老师这里刷脸!”

  白九九:“不敢不敢,我脸丑得不忍直视,只能靠成绩吃饭。”

  班主任:“……”

  白九九的情况她是清楚的,是个孤儿,身娇体弱,医生给出的委婉测评是说她灵智不全,其实翻译过来就是天生傻缺,没有读书人该有的聪明脑袋。

  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自己打工挣学费和生活费还有医药费,在这样的险恶环境下生存的孩子,老师们其实都十分同情,愿意给予他们一些特殊帮助。

  而让班主任无奈的是,白九九的学习态度的确有问题。

  她教语文兼班主任,谁知白九九一上语文课就打瞌睡,好像她这个语文老师欠了她几百年的瞌睡似的,后来就日渐发展成每日早自习必然迟到。

  其实班主任是不知道,天生没有诗词歌赋这根筋的白九九读起课文来就跟中了蒙汗药似的,只想睡觉。

  “我别的要求没有,这次期中考你的语文成绩若是再达不到全班的平均水平,后半学期你就站着上课!”班主任声色俱厉地下达死令。

  白九九一阵憋屈。

  奈何她人小力微,扛不过“灭绝师太”的赫赫威风,只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副我很怂我会认真听话当个乖乖学生的怂样,这才让“灭绝师太”放过她。

  白九九灰溜溜地溜回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同学小声问:“阿九,明天去不去爬苍梧山?”

  白九九的同桌是个身高近一米七五的聒噪男生,叫李俊,李俊的五官十分标致,可惜生了双柳眉,让他看起来无端多了几分文静的女气。

  他说话的时候上挑着眉眼,倒是好看的,只可惜白九九见多了梦中的美男子,这位近在咫尺的标致男生和那梦中绝世芳华的人一比……

  不,白九九暗暗想,根本没得比。

  明天周六,白九九原本是要去餐厅打工的,但是刚刚经理发来消息,说明天餐厅停水停电,员工放假一天,所以白九九刚好有空,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白九九的目的很简单,她要去苍梧山拜拜神佛。

  白九九从小到大她总是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是只九尾狐妖,总是看着一名白衣男子流口水,那男子风华绝代,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可那男子总是远香近臭,远看是美男子,近看是臭狗屎,她被这个噩梦缠了好多年,始终不能脱身。

  传说苍梧山里苍梧寺的大佛如来十分灵验,那已经快一百一十岁却还没有断气的主持更是算无遗策,白九九决定先去拜如来,再去找那主持算上一卦,看自己是不是真的犯了太岁。

  第二日,到了约定的地点,白九九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俊并非只约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女同学和一个男同学,都是同班的。

  另一个男生是李俊的好哥们儿,如果说李俊是高瘦,那么他就是肥圆,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十分憨态可掬。

  其中一个长发女生,模样柔弱可欺,说话温声细语,叫蒋文文。

  另一个是短发,身高直逼李俊,班里的同学都称呼她琪哥,琪哥性情十分爽朗,非常喜欢打篮球,手劲儿比一般女生大,经常单手拎起班里身高最矮的白九九在教室里转圈。

  白九九一见到琪哥就觉得自己脖子一紧,身体下意识地往李俊身后一缩,惹得大家大笑。

  苍梧寺坐落在苍梧山的山顶,白九九使了全身的力气花了整整四个小时才到达,一路上好几次险些断了气,吓得其他人叫嚷着要背她这个病秧子。

  白九九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背,愣是喘着最后一口气爬上了顶,到了如来金身面前,白九九实在撑不住了,身体如一滩烂泥似的摊在了蒲团,活生生地半天没爬起来。

  琪哥靠在门上喘了会儿,上去拉她,白九九好不容易跪端正,仰头就看到如来扬起大红嘴唇在冲她笑,白九九冷不防地打了个激灵。

  “还怕个泥捏的?”琪哥不信神佛,站在旁边取笑她。

  白九九倒不是怕,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竟被这如来闪了下神,她正要向如来诉说自己多年苦闷,谁知身后传来重重的一声咳嗽,那咳嗽声跟闷雷似的吓了她一跳。

  白九九回头。

  门口站了个瘦骨嶙峋的老头,那老头满脸风霜、颧骨突出、双眼深陷,一副恨不得立刻就入土为安的样子,他披着道袍,道袍的边尾拖在地上,干净得不染尘埃。

  琪哥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一时间如来金身前竟然就只剩下她和眼前的老头。

  不,应该是老道。

  白九九突然觉得有些瘆,她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从这里飞出去。

  可白九九悲催地发现,她动不了,她的身体好像被这老道施了什么法术,定在了蒲团上。

  “你……你是谁……”白九九发现自己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你……”

  “老衲日观天象,掐指一算,今日有贵客到访,希望没有吓到施主。”老道杵着个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如来金身前的蒲团上盘腿坐下,“施主是来算卦的吧?”

  何止吓到,她是被吓得够呛,就差白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施主魂去兮,魄碎兮,大难将至,可惜。”老道哀叹。

  白九九虽然语文成绩很蹩脚,但老道这句话她还是听得懂,分明就是在说她即将大难临头,魂飞魄散,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老疯子,竟喜欢危言耸听,这世间哪有什么魂魄之说?

  即便是人死,也不过就是一句冷冰冰的尸体,血液凝固了,尸体凉了,该入土了。

  “施主魂不附体,未及双十必夭……”

  “等等!”白九九抬手打断他,“你到底是谁啊?”

  “老衲乃是本寺住持,法号清空,早知施主要来,特意在此等候。”老道语速极慢,好似随时都会说断了气,让白九九不禁为了他捏了把汗。

  


  她不道德地想,这老头要是突然交代在这里了,她指不定会做一辈子的噩梦。

  “你就是那一百零八岁的主持?”白九九惊讶得忘记了害怕。

  不是说是个算无遗策的老神仙的吗?怎么看着不像神仙,倒有点像神棍,

  老道优哉游哉地点点头。

  白九九顿时觉得自己被大众欺骗了,当今世界,科技是发达的,鬼神是虚构的,什么魂啊魄的都是狗屁,这老道竟然预言她活不过二十岁,她就偏要活过二十岁。

  “那我二十岁生日之时,再来见您老人家吧。”白九九动了动腿,发现自己竟然能站起来了,顿时觉得刚刚她之所以不能动,完全是因为突然被吓着了,忘记了怎么动。

  “施主若不及时找到丢失的魂魄,确实未及二十必夭,老衲修行一生,从不打诳语。”

  白九九瘪了瘪嘴,虽然这老道一副德高望重的样子,让她忍不住心生敬畏,却着实没办法相信他的无稽之谈,“还有四年,您且等着吧。”

  白九九抬脚走了出去,身后传来那老道幽长的叹息:“善哉,善哉……”

  魔音似的,迟迟不去。

  她晃了晃大脑,抬眼见到琪哥几人正围在山边上看风景,有说有笑的,便朝他们走去。

  其余几人早去周遭溜了一圈,这山顶上其实没什么可看的,只有一个寺庙,住着几个老掉牙的和尚,各方面都十分贫,他们怜悯这里的老和尚,便多添了些香油钱。

  下山原本要容易得多,不料却天不作美,突然下起了暴雨。

  轰隆隆的几道雷声滚过,暴雨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身处深山老林里的几个学生们都有些惊悚,他们所处之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朝前头。

  路面湿滑,几人走得小心,蒋文文本是没有站稳,下意识去扶挨着悬崖处的栏杆,谁知那栏杆年久失修,竟然就那么生生断了,蒋文文身体顿时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栽进悬崖里,白九九也不知突然哪儿来的机灵劲儿,眼疾手快地上前拉了她一把。

  力道一来一回,白九九的脚正好踩在滑溜溜的青苔上,身体不可抑制地向后栽去。

  只听得几声尖叫在耳畔响起,那声音杂糅在一起,比之惊雷之声有过之无不及。

  白九九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飞速下坠,头顶那几个被吓得瞪大了眼睛的同学眨眼就变成了几只分不清公母的蚂蚁。

  白九九惊讶地发现,在意识彻底丧失之前,她还能记起那老道的话:“未及双十必夭。”

  她悲哀地想,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亏得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定会在二十岁那日重上苍梧山顶,没想到竟然是浪费感情。

  这下那灭绝师太若是还想让她语文及格,恐怕只有到阴曹地府来找她了。

  白九九绝望地闭上眼睛。

  吵什么吵?

  白九九郁闷地想,这些天楼上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勾当,从早到晚乒乒乓乓的,连个周末都不消停,好不容易有时间睡个懒觉,一大早的又乒乒乓乓个没完没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睁开眼睛,瞳孔顿时一缩,搞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头顶上七八颗头颅挨在一起,凑成一个整圆,十几只眼睛骨碌碌地盯着她,一副好奇得恨不得将她拆分了重组的样子,好像在看什么深山老怪物。

  白九九被这些目光看得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上坐起来。

  “哎呀,你看,她醒啦!”有个头上顶着两只角的孩子拍手笑道,他那两只角长得非常奇怪,有点像长颈鹿的角,但又不是,栩栩如生地顶在他的额角上,活像是长出来的。

  白九九在心里感叹,东方人的化妆技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她眼光一扫,这才发现除了那顶着两个角的孩子,其余人的打扮也非常奇怪。

  他们几乎统一都穿着古装,留着长发,有两个中年男子脸色白得像鬼,有一个花甲老人的皮肤是青色的,有一个少女额头上长着几朵花,还有两个盘着头发的妇女,均是眼眶漆黑,嘴唇胜雪,跟死了几百年的粽子似的。

  被二十一世纪的伟大科学熏陶过的白九九虽然横着心去苍梧寺拜了神佛,希望神佛能解决她被噩梦缠绕的困境,但事实上她只是抱着玩玩儿的心态,根本没报任何希望,她内心深处对什么鬼神之说素来都是嗤之以鼻的。

  可眼下,白九九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她来到了阴曹地府。

  “这谁家开的化装舞会啊?是不是想吓死本宝宝?”白九九拍拍屁股站起来,围在她眼前的人立刻后退几步,让出被他们挡住的景物来。

  白九九当即就目瞪口呆了。

  街道是一块块独立的青石板铺就而成,一直延续到望不见的前方,街道两旁坐落着两排古色古香的低矮房舍,面对街道的那间房子大多都是铺面,有卖吃食的、有卖古玩的、有卖锅碗瓢盆的、也有卖衣裳首饰的……各种各样,五花八门。

  她想不到谁家的化装舞会会将街道也修建成古建筑,就算这个世界上真有这么无聊的人,她也不认识,因为一穷二白的白九九不可能认识这么能烧钱的朋友。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难不成真的是阴曹地府?”白九九一捏自己大腿,疼得嗷嗷叫。

  额头扎花的少女诡异地飘上来:“姑娘要买花吗?”

  “姑娘要住店吗?”有了出头鸟,其余人立刻上前问道。

  “姑娘饿吗?我们店铺里有各种各样好吃的。”

  “姑娘……”

  “干什么呢都?”突然一声振聋发聩的喊声在白九九的耳边炸开,一个端着铜盆身材丰腴的女人将盆里的水往街边一泼,骂道:“都给老娘爬开,这姑娘是我三界旅店的客人。”

  白九九零点五的视力一眼就看到这家店的招牌,三界旅店四个字歪歪扭扭地贴在招牌上,也不知道这家旅店到底有什么本事,总之那女人一出现后,其余人纷纷无趣地作鸟兽散了。

  丰腴的女人长得十分喜庆,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活像是要拜年,她慈眉善目地看了看白九九小豆芽似的身材,笑眯眯地哄道:“姑娘,饿了吧,跟我先去吃点东西可好?”

  白九九坐到三界旅店的店里的时候才恍然有种被骗的感觉。

  三界旅店是家经营住宿、吃饭以及喝茶的客栈,这里的一应陈设都非常古朴,用白九九的话来说就是充满文化底蕴,一桌一椅看起来都非常讲究,十分赏心悦目。

  带她进来的女人叫贺娇娘,是这家店的管事,说看她可怜,要请她吃饭。

  白九九就坐在摆着“满汉全席”的桌前拿起一根鸡腿丝毫不顾形象地啃起来,这鸡腿也不知道出自哪位大厨之手,简直色香味俱全,是白九九从未吃到过的美味。

  啃完了鸡腿她又端起燕窝、掰起烤鸭、夹起烧鸭……桌上近三十道菜,白九九一样没都放过,吃饱喝足的她拍着圆滚滚的肚皮挺尸似的摊在座椅上动不了了。

  这时,那位丰腴的贺娇娘满面堆笑地送上一份账单:“姑娘,结账吧。”

  白九九被结账两个字吓得没了魂魄,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疑惑道:“你不是说请我?”

  贺娇娘笑得越发圆满:“请是个礼貌用词,并不代表你吃饭可以不给钱啊,姑娘!”

  白九九:“……”

  她一个激灵从座位上弹起来,伸手去摸钱,这才想起来她坠崖之后就没见过自己的包,包里的手机、钱袋、身份证……全都见鬼去了。

  “我没钱!”白九九耍赖,“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那你就只好……”贺娇娘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好像在审度她这个“货物”到底值几分钱,片刻之后,笑道:“只好肉偿了。”

  白九九吓得立刻抱住了自己飞机场似的平胸,主观地以为贺娇娘是要让她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贺娇娘似乎看出她的心思,捂嘴笑道:“紧张什么,你不是没钱吗?那就留下来当服务员吧,什么时候还清了债,什么时候就可以走了。”

  “不行,我要回家!”白九九抗议。

  “像你这样的,进了阴阳街,没有领路人,连窗户都摸不到,回家是不可能的。”

  “阴阳街?”

  “阴阳街是通往天、地、人三界的必经之地,像你这样直接从人界来的屈指可数,姑娘,你和阴阳街的缘分可不浅呐!嗯,和我们三界旅店的缘分更不浅!”

  白九九:“……”

  当三界旅店的服务员远比白九九想象得要容易,不用洗碗、不用扫地、不用外出拉客,只需要再客人进门的时候招呼声欢迎光临然后问清对方需求,要住店的就给他们开房间,要吃饭的就为他们递上菜单,中途偶尔帮忙添个茶,然后收账即可。

  白九九本就是服务员出身,这等小事简直手到擒来,不到一天就熟悉了业务。

  三界旅店是个对服务员特别好的地方,包吃包住还发放各种生活用品,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衣食住行会没有着落,但白九九却仍旧觉得自己随时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服务员的房间是统一安排的,白九九的房间排在最后,她洗漱完刚准备入睡,却忽然听见一声娇笑,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还未判断出那娇笑声来自何方竟然又听到几声哭声。

  那哭声呜呜咽咽的,跟电视里的女鬼哭声一模一样,好像是从客房的方向传出来的,白九九想起白日里来了几个姑娘,担心出什么事情,便打算去看看。

  谁知她刚拉开房门,旁边的房间就打开了。

  “你干什么去?”白九九隔壁住的是个年约二十岁的姑娘,扎着长辫子,她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汐月,汐月靠在门扉上问她。

  “客房那边有人在哭,你没听见吗?我准备去看看。”白九九如实回答。

  “难道娇娘没有提醒你到了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吗?”汐月看着一脸茫然的白九九,补充道:“许是娇娘忘了嘱咐你,你快回去睡吧,切记,什么都别管。”

  “为什么?”

  回答她的是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十六岁的白九九,身高不足一米五,放哪儿都是个还未成年的小女童,但人家虽然身材短小,却心比天高,否则以她那身板怎么也不敢去救人,导致自己跌进这鬼窟窿里。

  所以老道说她活不过二十,她偏要活给他看,汐月说什么都不能管,她就偏要去管。

  三界旅店共有四层,一楼是吃饭喝茶的地方,二楼是服务员的住所,三四楼都是客房,那哭声经久不息,白九九寻着声音过去,确定哭声是从四楼的客房里传出来的。

  就在四零二号房间,里面住着两个女孩子。

  她站在门口佯装咳嗽了声,敲门问道:“谁在里面哭?可是有什么事?”

  哭声戛然而止。

  门锁转动起来,露出一张只有一张血盆大口的脸,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森然一笑。

  白九九双眼一番,晕死过去。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白九九头疼欲裂,蓦然想起昨夜所见,瞳孔一缩,转眼见到旁边站着的汐月,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昨晚……”

  “你昨晚做噩梦了,”汐月给她的传奇经历下了一个结论,“说了一晚上的梦话。”

  白九九揉揉额头,昨夜的记忆那么清晰,怎么会是梦境?

  可汐月笃定她在做梦,白九九又理不清头绪,反而只能被迫地认同汐月的说辞,白九九稀里糊涂地跟汐月下楼,两人前脚刚踏下阶梯大门处便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谁敢在三界旅店闹事?”汐月大步上前,少女的身影跟一缕幽魂似的,竟是飘的。

  白九九倒是看得清楚,闯进来的是对年轻男女,穿着细葛布裁制的青色衣衫,脚步生风,跟逃命似的。紧随他们其后又闯进两人,男子黑衣女子白衣,两张脸比网红还尖,一人手上拿着一根铁链,一甩一甩的,恨不得立刻将那对青衣男女绑起来。

  白九九觉着那一黑一白看着眼熟,老半天才想起他们像极了电视里专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

  “原来是黑白鬼差,什么时候我们三界旅店也成了黑白鬼差可以进来抓人的地方了?”汐月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根长鞭,话落那长鞭狠狠地打在地面上,白九九顿时觉得整座房子都跟着抖了三抖,就差散架了。

  那青衣男女见汐月拦住了黑白鬼差,以为白九九也是个深藏不露的大神,身影一飘就躲到白九九身后去,青衣女拉着白九九的衣袖哀求道:“女侠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投胎。”

  白九九:“……”

  她这发现这青衣男女竟然是没有影子的,合着是两个鬼?

  白九九觉得自己又要晕过去,她身体晃了晃,勉强稳住心神,问道:“什么不想投胎?”

  那男鬼语速飞快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他们活着的时候是对恋人,后来不幸同年同月同日死,知道复活无望,又舍不下彼此,所以不想投胎转世,只想在地界当恩恩爱爱的鬼,但地界有地界的规矩,他们就得投胎,所以他们从地界逃了出来。

  白九九被硬生生地给塞了一耳朵鬼啊投胎啊什么的,脑子正乱得如一碗浆糊,拉住她的青衣女就给她跪下了,鬼哭狼嚎道:“女侠,救救我们啊,我们不想投胎啊……”

  白九九心道:“求我有什么用?我自己还是个吃软饭的呢!”

  “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还请汐月姑娘将这两人交给我们。”黑鬼差拱手道。

  汐月收起长鞭:“我们三界旅店素来不喜欢管这些破事,只要你们能不破坏这里的一桌一椅,他们两人,你们随便带走。”

  青衣男女顿时面如死灰。

  “你们还是去投胎吧,指不定来世可做比翼鸟,岂不是更好?”白九九劝道。

  青衣男道:“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谁还记得谁?倒不如珍惜眼前的好!”

  白九九竟然发现自己无从反驳,眼看那黑白鬼差甩着铁链就要抓上来,正是白九九觉得青衣男女无救之际,只听那青衣男大声道:“我知道哪里有聚魂石的碎片!”

  那一瞬间,白九九只觉得自己面前有强风过境,她被迫紧闭双眼,待强风散去,再睁开时竟然看见不知道从哪里飘出来的贺娇娘正单手卡着青衣男的脖子。

  青衣男被贺娇娘卡得一度快断了气,一双眼睛眼看就要白过去。

  青衣女被这突变吓得跪得更深,二话不说就磕起头来:“女侠饶命啊,饶命啊……”

  白九九不明白,鬼不是已经是个死人了吗?怎他娘的还有饶命之说?

  “聚魂石的碎片?”原本喜庆的贺娇娘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喜庆,一副随时要拧断青衣男脖子的凶神恶煞样,“告诉我,哪里有?”

  “告诉你我们有什么好处?”

  “嗯……让你们继续做鬼。”

  他们似乎认定贺娇娘一言九鼎,几乎没有犹豫就说了出来:“在黄泉路。”

  黑白鬼差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睛里看到惊异。

  “孟婆?”贺娇娘意外,猛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耍我?”

  青衣女扒拉着贺娇娘的衣袖哭得撕心裂肺,见自家男人已被卡得说不出话,忙收敛哭声,哽咽道:“听闻聚魂石乃是集天地灵气所化,所在之地生机盎然,乃是绝佳的风水宝地,黄泉路本是遍地黄沙,终年不见花开,不见树生,不见草活,可不久前,黄泉路竟逐渐开满了曼珠沙华,遍地的曼珠沙华将黄沙覆盖,兴许,那里就有您要找的聚魂石碎片。”

  贺娇娘闻言,猛地松开青衣男,轻手将那青衣女扶起来。

  “你可别哭了,再哭,我都要伤心了!”贺娇娘温温柔柔地帮青衣女拭去眼泪。

  青衣女哆哆嗦嗦地,十分听话地止住了哭声。

  白九九:“……”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

  


  倘若白九九刚刚还有从三界旅店逃走的念头,那么在见识到了贺娇娘的凶神恶煞和出神入化的功夫之后,这个念头已经碎裂成粉末了。

  “贺娇娘,这两人你们不能带走。”白黑鬼差好似这才从刚刚的变化中反应过来。

  贺娇娘抬眸看了他们一眼,喜庆的脸庞上堆着笑意,只是白九九怎么都觉得那笑意带着几分赤裸裸的威胁,她笑道:“待我去趟黄泉,倘若没有找到我想要的,他们随你们处置。”

  黑白鬼差为难至极,这贺娇娘不是惹不得,惹不得的是她身后的人,进入了三界旅店,就得守三界旅店的规矩,黑白鬼差还真没那个胆量跟贺娇娘对着干。

  “倘若能找到呢?”白鬼差问。

  “自然是履行承诺了!”贺娇娘轻笑道,“放心吧,不会让两位鬼差大人交不了差的。”

  黑白鬼差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过嘛,去黄泉路还需得两位鬼差大人领路,有劳了!”

  白九九心道,这贺娇娘嘴上说着客气话,事实上却非常强势,根本没有给黑白鬼差回绝的余地,看来三界旅店在阴阳街的势力十分值得她深思。

  她正胡思乱想,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脚离了地,整个人都腾空起来,白九九吓得尖叫,耳边就传来贺娇娘好声好气的说话声:“阿九刚来店里就有好消息,此等福星,得带上!”

  带你妹啊带!

  白九九在心里咒骂,既然她是福星,难道不应该客客气气地对她吗,干什么非得像拎小鸡一样,这些人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尊重?!

  “你放我下来!”她在半空中蹬着小短腿,狗刨似的想去抓贺娇娘的衣裳。

  被贺娇娘逗小狗似的躲开,下一刻,白九九就感觉到有凛冽的风从脸侧吹过,贺娇娘的声音混合着猎猎风声一起传进她的耳里:“汐月,叫上人其他人,行动!”

  合着这是准备去打群架啊?

  白九九内心苦逼地想,她一个小胳膊短腿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挑,不像这些人有不用风吹都能飘走的本事,这架一打起来,她估计就交代在黄泉路了。

  白九九也不知道自己被贺娇娘拎着飘了多久,他们好像翻过了几座山,度过了几道河,然后贺娇娘就将她放了下来,入眼是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一望无际,生生不息。

  以前,白九九只在书上见过曼珠沙华,花开不见叶,叶在不见花,花叶两不见,曼珠沙华绚烂艳红,妖艳美丽,一眼望去,就像血铺就的红毯。

  白九九被曼珠沙华红了满眼,还未从这世上竟有如此美景之中回过神来,就感到一阵煞气扑面而来,她一抬眼,就见到曼珠沙华的花丛中站着一位杵着拐杖的老婆婆。

  老婆婆穿着一身诡异的红裙,头上插着一根金钗,满脸皱纹的样子和苍梧寺那一百零八岁的老道相差无几,然而,那双眼睛却格外有神,铜铃似的双目炯炯有光。

  她就杵着拐杖独自站着,和他们一大批男女老少两相对峙,让白九九生出一种欺负老弱病残的惭愧来,越发觉得贺娇娘不是个好东西。

  那老婆婆的目光从白九九的身上扫过,继而对黑白鬼差道:“两位这是给我送礼来的?”

  黑白鬼差识相地退到旁边,一副与我无关的看客样,回答:“我们只是领路人。”

  那老婆婆闻言就笑了起来,笑声十分尖刻,一时间好像有细针扎进了耳膜,刺得白九九的耳朵生疼,她不由地捂住耳朵,只听贺娇娘重重地咳嗽了声,然后那笑声就戛然而止了。

  因着这险些弄死她的笑声,白九九刚刚那点微不足道的惭愧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黄泉路向来只接待死人,几位贵客到访,不知有何指教?”

  “好说!”贺娇娘往前一站,“我们只想得到让这满地曼珠沙华开花的东西,只要孟婆愿意给我们,我们三界旅店可以答应孟婆一个要求。”

  原来这就是孟婆,白九九暗忖,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是个奇丑无比的老太婆。

  “聚魂石碎片虽然是我好不容易所得,但其实它的作用也不过就是将黄沙遍地的黄泉路变成了一片花海,让老身看着眼睛舒服,你们想要也不是不可,只要将她留下!”

  孟婆的手指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对准了白九九。

  白九九心中顿时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她只是不小心误闯了阴阳街,不小心被贺娇娘骗进三界旅店欠下举债,她只是个打工还债的,你们争夺什么狗屎碎片干她屁事?!

  若是在二十一世纪,白九九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但眼下,战斗指数为零的她十分有眼色地躲到了汐月的身后,假装孟婆指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这个姑娘命比纸薄,活不过二十岁,正反都得死,死了也要来见我,我见她根骨奇佳,不如就留她下来与我作伴,将来继承我孟婆的衣钵吧!”

  “你的衣钵算什么鬼东西,没兴趣!”白九九恨道,想起这孟婆和那老道都在诅咒她,自动将年过百岁的人拉进了心肠恶毒、嫉妒她年轻貌美的行列。

  白九九见识了贺娇娘对聚魂石碎片的饥渴,担心她会果断将自己给卖了,没想到贺娇娘这次还挺靠谱,她挺着胸温温柔柔地拒绝:“她不行。”

  斩钉截铁的三个字,让白九九心头悬着的那块石头轰然就落了地。

  孟婆冷冷地一哼,手上的拐杖猛地在地上跺了跺,跺得地面左摇右晃,白九九险些没站稳,幸而汐月想起她身后还站了个“残废”,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那就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孟婆厉声咆哮。

  白九九被这魔音震得难受得想要吐血,眼角余光只见贺娇娘手掌一挥,那魔音就被挡了回去,贺娇娘身影鬼魅般蹿出去,以手掌为刀,划出一道刺眼的光刃,朝孟婆当头劈下。

  孟婆手中拐杖轻轻一挥,挡住强烈的光刃,聚集出一道劲风,劲风与光刃撞在一起,只听“轰”地一声,仿佛有巨大的能量在周围炸开,炸得白九九头晕目眩。

  她晕头转向地想,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的玩意儿?

  “原来是三界旅店的贺娇娘亲临!”孟婆铜铃大的眼睛闪过意外之色,“可惜,老身在黄泉守了数百年,也算小有名声,若是如此轻易就让娇娘取走碎片,我岂不成了笑话?”

  “你可以提出其他要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

  孟婆摇头:“我只要那个身材短小的小姑娘。”

  贺娇娘目光转动,白九九生怕她意志不坚定,把自己给交出去,躲在汐月身后不敢露面,还好贺娇娘是个说话算话的主,朝孟婆道:“碎片我是定要带走的,阿九也不能留,得罪了!”

  一声得罪落下,汐月纵然提起白九九飞离出去,两人瞬间后退了数十丈距离,而与此同时,贺娇娘和孟婆已大打出手,“废物”白九九只感觉到眼前刀光剑影,两大高手到底打成了什么阵仗她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隐约间听到汐月喊了声“糟糕”,她正想问难道贺娇娘不是孟婆的对手,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不断袭来的乌云却成功地堵住了她的嘴,她听到汐月说:“孟婆招来了阴兵。”

  阴兵是个什么鬼东西白九九暂时没有概念,但她知道倘若那黑压压的一群不明生物压过来,足以将她踩成烂泥。

  汐月挡在她的前头,甩出腰间长鞭就要冲上去,被白九九一把拉回来,“你没发烧吧?还想扛过整个军队还是咋地?你以为你有三头六臂啊?”

  “不然呢?”汐月天真地问。

  “当然是逃跑啊,这个孟婆好歹毒,对付我们几个人竟然动用了一支军队,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当务之急还是逃命要紧。”白九九抓着汐月,防止她将自己丢下。

  


  汐月点点头,似乎还挺赞成白九九的话,但她道:“逃命要紧,碎片更要紧。”

  说着就要重新向前冲,白九九一把揪住她的辫子,再次硬生生地将汐月给扯回去,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郑重道:“我日观天象,必有大将前来助我们,你不必出去送死。”

  汐月凝神望着她。

  “相信我!”白九九定然道。

  汐月收起长鞭,站回白九九身边,偏头问:“你怎知他要来?”

  白九九没听懂,投去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汐月这人大概惯不会看人脸色,见白九九不回答,便自言自语道:“娇娘说过,凡有碎片的地方,他都会去。”

  “他?”

  他是谁?白九九没搞明白,眼看阴兵压过来,却半点没有停下的征兆,她就像拉着汐月带她逃命,祈祷贺娇娘那个老徐娘赶紧停战,让孟婆喝止住这些阴兵。

  不过白九九内心的纠结到底没能释放出来,因为天空突然飘下一场雪,这雪来势汹汹,如鹅毛般挥洒在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之上,好似突然间十里冰封,万里雪飘。

  遥遥天际本应是阴沉厚重,此刻却白茫茫一片,一道白光仿佛从海天一色的缝隙中透出,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落在了红得妖冶的曼珠沙华之上。

  白九九眨眨眼,发现那道白光原是一抹人影,那人影背对着她,她看不见对方的模样。

  贺娇娘约摸是和孟婆打得累了,那白影来到之后便立刻收手,避开孟婆的一记拐杖,幽魂似的飘到白影身边,拱手恭敬道:“店主。”

  白九九暗想,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混乱的局面,三界旅店的店主终于“粉墨登场”了!

  孟婆猛地一扬手,阴兵们立刻听话地刹住脚,不知是不是白九九的错觉,总觉得在那白影出现之后,孟婆杵着拐杖的身影不禁然地就多了几分佝偻。

  “原是无极公子,老婆子这厢有礼了。”孟婆朝着那白影揖礼,“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差遣个人来知会一声便是,老婆子有那能力,必定为公子办到,实在不必劳烦公子远道而来。”

  白九九站得远,目测那公子身高大约有近一米九,面对孟婆的客套,他却并没有得寸进尺,反而客气道:“孟婆不必多礼,我听闻孟婆汤乃是苦的,可是事实?”

  “惭愧,老身还未尝尽苦果,是以总不能熬出甜汤来,让往生者喝我那苦不堪言的孟婆汤,是老身的不是。”孟婆愧疚道。

  “倘若我以琉璃盏来换聚魂石碎片,不知孟婆可否同意?”白影道。

  孟婆铜铃般的眼睛顿时睁得更大,贺娇娘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生生忍了下去。

  白九九低声问汐月:“琉璃盏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口锅,不过那锅长得像杯盏,所以被称为琉璃盏,琉璃盏乃是熬汤圣器,熬出的汤汁味道鲜美,可改变世间所有苦味,孟婆的汤是苦的,有了琉璃盏就能由苦变甜。”

  原来如此,看来这什么无极公子还是很有道德水平的,没想过不劳而获。

  短暂的惊讶后,孟婆愁眉苦深的脸挤出一个笑容:“公子想要碎片,拿去便是,何苦为了我这个老婆子奔波劳苦?”

  “一物换一物,应该的。”无极道。

  “那老婆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聚魂石碎片乃是个祸害般的东西,老婆子自认保管不住,就先交给公子,老婆子等公子派人送来琉璃盏。”孟婆挥了挥拐杖,阴兵们转瞬退下。

  孟婆从万千株曼珠沙华中摘下一朵,由贺娇娘转递给无极,那朵开得正艳的曼珠沙华到了无极手中眨眼就变成了一块石头,被无极收入袖中。

  而与此同时,满地曼珠沙华瞬间枯萎,血色地毯变成了一片枯枝烂叶,零落进黄沙里,绝美的风景眨眼消失不见,非常冲击白九九的视觉感官,顿觉可惜。

  白九九没想到这位无极公子出面,竟然这么容易就能搞定孟婆,顿时觉得贺娇娘起先的七嘴八舌和打架斗殴都弱爆了,他们就该等无极来了再说,害她白担心自己会命送黄泉。

  白九九想得入神,而无极就在她入神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转了身,面朝于她。

  白九九浑然一凛。

  多少次午夜梦回,多少次梦中惊醒,多少次垂涎又有多少次扑就,年仅十六岁的白九九已然记不清楚,那张总是在她梦境里反复出现的面孔,那张倾城绝世的容颜,让她年年岁岁,日日夜夜,几乎难以安眠的那张脸,如今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白九九傻呆呆地望着他。

  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在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后巨大的疼痛让她的意识重新清醒过来,她想,世间竟有如此出尘绝世之男子,这男子还是她的梦中情人,只可惜现实和梦境一样可恶,她的梦中情人始终只能远观不可亵玩。

  “那个,贺娇娘,您想要的东西你们已经拿到了,是否,也应该办到你们所承诺的?”耳边忽然传来唯唯诺诺的声音,白九九这才想起那对青衣男女,刚刚说话的就是青衣男。

  孟婆已经离开,也不知道缩到哪个龟壳里去了,黑白鬼差还在旁边等着带上青衣男女回去复命,贺娇娘将事情的原委禀给无极,无极道:“那就留他们在地界当阴兵吧。”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决了青衣男女的去留问题,让白九九愈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黑白鬼差得到他的话,相视一眼,白鬼差道:“有公子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那青衣男女好似不知道无极的来路,求助似的望着贺娇娘,贺娇娘道:“你们随黑白鬼差回去吧,他们会将我们公子的话转达给冥府的那位大人,你们可以继续当恩爱的鬼。”

  青衣男女这才放心地随黑白鬼差离开。

  白九九身娇体弱,刚刚的一番惊心动魄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如今只觉得脑袋犯晕,很想就此倒下睡个昏天暗地,但想到这里还是黄泉路,那个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孟婆还想收了她,所以她愣是强撑着没有倒下,等被带回三界旅店,白九九往座椅上一靠就不省人事了。

  她身材着实娇小,半大的座椅几乎能完全将她容下,她就蜷缩在座椅上,眼睛闭着,呼吸时深时浅,像是睡沉了,又像是根本没有睡着。

  白九九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有人说五官的确有几分相似,她内心琢磨着什么相似,但困意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她到底没能琢磨出来,也没听见其余的话。

  “千年轮回,我们守在这里,到底还是值得的。”有人发出一声轻轻的感叹。

  白九九的语文成绩终于还是没能超过班上的平均成绩,“灭绝师太”气得险些将她拎起来从窗户口丢出去,但“灭绝师太”到底还保留这一丝清醒,没有真的丢了她。

  拉低本班平均成绩的白九九站在讲台上念保证书: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上课认真听讲,回家好生复习,保证从今往后……

  说着她偷偷打量了眼“灭绝师太”,见对方露出满意的表情,白九九松了口气,这松下去的气让她的神经瞬间松懈,有些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就不禁然地脱口而出。

  “保证从今往后上灭绝师太的早自习再也不迟到”

  全场死寂,继而整个教室里爆发出冲破屋顶的大笑声和灭绝师太的尖叫声。

  “白——九——九——”

  白九九被灭绝师太的叫唤声吓得一个没坐稳,从座椅上跌了下去,险些摔出个腰间盘突出,她揉着被摔疼的后腰站起来,扶着座椅的扶手重新坐上去,问从楼上下来的汐月。

  “有吃的吗?我快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汐月非常贴心地给她端来了一盘烧鸡,白九九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时还不忘抽空问道:“那个什么无极公子,到底什么来路?”

  “这里的店主。”汐月非常惜字如金地给她解释。

  “他很厉害吗?”

  “应该吧,店主的实力,我从未真正见过。”

  “那他到底什么身份?怎么就连孟婆都怕他,冥府的大人还要卖他的脸面?”

  “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汐月无所谓地回答。

  白九九觉得她非常愚蠢地找了个二百五来问话,这些问题她应该直接去问贺娇娘,白九九刚打定主意就看到贺娇娘优哉游哉地从厨房出来,她放下鸡腿狗腿地凑上去。

  “娇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问。”贺娇娘哼着小调一边擦桌子一边回应她。

  “无极公子到底是谁啊?”

  贺娇娘擦桌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面前矮小的白九九,暗想,这位姑娘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是问问题还真是会抓重点,一来就问到了关键。

  “阿九啊,”贺娇娘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娇娘告诉你,知道的事情多了,可是会死人的。公子是谁,这个店里的汐月不知道,牛叔不知道,其他人也不知道,你,更不应该知道。”

  牛叔是店里的掌厨。

  白九九被贺娇娘的笑容瘆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瘪嘴道:“不问就不问,有什么了不起。”

  然后她在自己的了不起声中继续回去啃她的鸡腿,顺带又赞美了番牛叔的厨艺。

  有客人进店,白九九总算想起自己还是个欠下巨债的服务员,三两下啃完鸡腿将嘴一抹就上前招呼客人,一面倒茶一面吆喝道:“各位客官这边请坐,请问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啊?”

  “吃饭!”其中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客将手上的大刀往桌上一放,大刀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他旁边身材略微瘦小的男子接着道:“先来两斤牛肉、两斤烧鹅、两斤烤鸭、四壶酒。”

  他们统共四个人,白九九赔笑地收起菜单,道了声“好勒”就进厨房去传菜,出来时正巧听到那魁梧男子说起黄泉路枯死的曼珠沙华。

  “也不知道哪个作孽的,竟然就让那遍地鲜花生生死绝了,我那口子在黄泉路跟着孟婆干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不用忍受黄沙扑面之苦了,结果就遇到个心肠恶毒的!”

  白九九想,心肠恶毒的无极公子看到遍地鲜花死绝的时候,的确没有半点怜悯之情。

  “听说那个什么人答应了孟婆要去给她寻琉璃盏,哼,琉璃盏若是那么容易得到,孟婆早就自己去取了,天山之巅的死亡之地也敢答应去闯,不怕死哟,也是活该!”

  三大五粗的老爷们儿,喝水如饮牛,白九九见水杯见了底,机灵地上前添水,趁机问道:“各位爷,什么死亡之地,那地方很恐怖吗?”

  几个大老爷们儿觑了她眼,见是个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娇小姑娘,非常豪爽地为她解惑。

  那稍瘦的男子道:“那地方住着两头吃人的凶兽,传言是琉璃盏的守护者,但凡有靠近的,凶兽就会扑上去将其吃掉,古往今来,死在那地方的人数不胜数啊!”

  “那凶兽有那么厉害?”见识过贺娇娘本事的白九九对无极还是很有信心的,“依我看,前头的人死在那里,大多是因为他们本事不足吧!”

  那魁梧男子听罢,顿时瞪圆了眼睛:“你这小姑娘,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守在那里的两头凶兽活了多少年了,竟敢说是前人没有本事?”

  白九九竖起耳朵听:“活了多少年?”

  “据说有八百多年了!”

  牛叔上了酒菜,白九九伶俐地为他们倒酒,闻言眉毛挑得老高:“什么?活了八百多年?那不成老怪物了?它们不老不死的吗?”

  “可不是吗!”老爷们儿们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拿起盘子里的肉就啃起来,一面胡乱和白九九扯皮,“那两头兽吸收的乃是天地灵气,在天山之巅修炼了整整八百多年,力量哪是寻常人可以匹敌的,你以为是谁都能降服的?”

  白九九的眉头就不动声色地皱了起来。

  “你一个小姑娘,关心这些做什么?”

  白九九嘿嘿讪笑,端着茶壶一面开溜一面忽悠道:“好奇,纯属好奇。”

  她忽然觉得,自己不幸落在这个古怪的世界里,完全就是只井底之蛙,抬眼只见三界旅店的招牌,出门连基本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她的小命随时随地都受到威胁,出了三界旅店,恐怕她下一刻就会被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妖魔鬼怪给生吞活剥。

  她不属于这个阴阳怪气的地方,她迫切地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在那个世界里,虽然她无依无靠,但是至少她能自力更生,虽然灭绝师太时常板着个死人脸“恐吓”她,但是和孟婆这种真正的老妖怪相比,灭绝师太简直称得上温柔的代表。

  她虽然没有亲人,却有朋友,她觉得自己活得开心快活。

  不像这个鬼地方……

  白九九逡巡着周遭雅致的摆设,脑海里回忆起老掉牙的孟婆和那队阴森森的阴兵,以及昨天晚上她看见的那个脸上只有一张血盆大口的女鬼,一股寒气就不禁然地从脚底往上蹿。

  这是个鬼地方。

  “阿九。”

  白九九正想得入神,身后突然传来喊声,那声音虽然不大,却也着实吓了白九九一跳,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回头,双目一瞪。

  这一瞪,把她自己给瞪呆住了。

  她想,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世之男子,这男子面如冠玉,一双黑眸如古井般深不可测,双眉好似精心修剪过,不多一分,不少一笔,斜斜地飞入鬓角,跟利剑似的。

  他笔直地站在距离她约摸有十步远的地方,目光微微低垂,隐约有几分居高临下的上位者姿态,他着实是高,身材短板的白九九不得不仰头望他。

  有那么一瞬间,白九九以为自己又在做梦,只不过那漫山遍野的鲜花换成了三界旅店里的一桌一椅,他立在桌椅之间,雪白的长袍却仍旧白得亮眼。

  “您叫我?”白九九对于这位让贺娇娘甘心臣服的男子自动用了敬称。

  无极点头,无视她傻傻呆呆的模样,说道:“你准备一下,明日跟我去天山。”

  被五雷轰地的感觉大约就是这般,白九九很想现在就装死昏过去,但是听说这位无极公子能感觉到百步之内针落地的声音,她那点道行简直不够他看,所以拼着理智,愣是好端端地站着,她扶着手边的桌角问:“公子,我可是个废柴啊!”

  无极看着她不说话。

  “我什么都不会,除了干点跑腿的活儿,其他什么都干不了,您带着我就是带着一个负累,非但不能帮到您,还会连累您,您带我去还不如带汐月呢!”

  在性命和朋友面前,白九九果断牺牲了朋友。

  “我不需要帮手。”

  白九九觉得无极没明白她的意思,她非常有必要再对他进行深度的劝说:“听说天山危险重重,两头猛兽吃人不眨眼,您就算本事再大,也不该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给您添乱吧,到时候两方打得你死我活,我又毫无自保能力,会丧命的,您不想我因您而死吧?”

  无极沉默了下:“你不想去是因为你怕死?”

  谁不怕死啊?

  就算你长得俊美无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但奈何你喜欢找死啊,她虽然被那老道诅咒活不过二十,却没想过在十六岁就香消玉殒的。

  “对,我怕死。”白九九郑重道,“人活一世不容易,我才十六岁呢!”

  


  无极打量她,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微有不解,半晌后才不确定地问:“十六岁这么矮?”

  白九九忽然觉得自己的身高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鄙视,她身材矮小那是众所周知的,整个年级就属她最矮,但是无奈她天生自信心爆棚啊,不知道什么叫自卑。

  矮怎么了?

  有法律规定她不能长得矮?

  “我长得矮碍着你什么事了吗?”白九九气得太阳筋突突突地跳,“我长得矮那是我的事,我又不嫁给你,你凭什么嘲笑我?”

  无极因为“嫁”这个字皱了下眉头。

  白九九发现他皱起眉来也是好看的,五官精致的人,好像无论是生气还是高兴,都足以令人赏心悦目,但是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嘴巴那么恶毒,心肠那么坏。

  嘲笑别人先天缺陷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无极觉得她莫名其妙,他不过问了句非常正常的问题,落进她的耳里竟然就成了嘲笑,他懒于解释,只淡淡道:“明日去天山,你必须去。”

  落下这句命令口吻十足的话,无极不再理会白九九,转身离开。

  白九九气得双目冒火,一时间对这纠缠她多年的梦中美男咬牙切齿。

  无极是一店之主,法力高深,如果把无极比作顽石,那白九九就是个裂了缝的鸡蛋,鸡蛋在顽石上一磕就碎,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跟顽石的力量相抗衡的。

  第二日,白九九尚且还在睡梦中就被贺娇娘叫起来,白九九自知是祸躲不过,也不愿再做无谓的挣扎,任命地跟无极踏上前往天山的路程。

  倘若在二十一世纪,他们的交通工具应该是飞机或者轿车,但是在这里,他们的交通工具是只大鸟,那只大鸟通体漆黑,曲腿蜷缩在三界旅店的后院里,巨大的翅膀轻轻扇动就带起一股强风,险些将瘦弱的白九九掀飞。

  白九九围着巨大的黑鸟转了两圈,满眼惊叹,“娇娘,这畜生看起来好厉害啊!”

  被唤做畜生的黑鸟瞪了眼白九九,然而,沉浸在惊叹中的白九九完全没有发现。

  “这是朱雀鸟,是公子的坐骑,”贺娇娘解释,又叮嘱道:“朱雀鸟乃是神兽,公子座下的这只脾气不太好,你和它相处的时候要注意些,千万不要惹它生气。”

  白九九暗想,这朱雀鸟又不归她管,她没事招它惹它干什么,又不是活腻了。

  “坐上去吧。”忽然有个声音道。

  白九九一个激灵,原来是无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公子,您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跟幽魂似的会吓死人的!”白九九捂着心口强迫自己镇定,抬眼去看无极的脸,两人站得极近,而她只够到无极的胸前。

  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是真的矮!

  无极点头,似乎同意了她的话,重复道:“坐上去。”

  朱雀鸟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却不敢违抗无极的话,乖乖地趴着不动,白九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扒拉着爬上它的背,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抓住朱雀鸟的脖子。

  然后白九九就看到无极的身影往朱雀鸟身上一飘,她尚且还未感受到他落在了朱雀鸟的背上,朱雀鸟已突然扇动翅膀飞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入云霄。

  白九九吓得尖叫,那叫声跟杀猪似的在云霄之上嗷嗷散开,好半天才止住,她吓得眼睛只睁开一条缝,目之所及,层峦叠嶂,白云缥缈,眼前的一切好似仙境。

  她心知自己如今身在数万尺的高空,不敢低头朝下望,只敢略微欣赏眼前的美景,朱雀鸟飞行得极为平稳,让她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公子,还有多久才到达天山?”白九九小心翼翼地问。

  “一个时辰。”无极回答。

  天山不愧为天山,方圆几百里,就属它最高,山巅直耸如云霄,因为气温低下,终年积雪覆盖,山巅之上几乎寸草不生。

  白九九望着白雪皑皑的天山之巅,一点也不想从朱雀鸟的背上下去,她体质孱弱,天气稍冷,若是不加衣服就极易感染风寒,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好,现下已经冷得双唇直打哆嗦。

  反观无极,只是一件素色长袍,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他身影轻盈地落在雪地上,见白九九迟迟不下来,眉头就皱了起来。

  白九九的脸色已经被冻得发白,听无极问道:“你怕冷?”

  “废话!”白九九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怒吼回去,“你们是什么体质,我是什么体质?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能受冻挨饿吗?这鬼地方,都快冷死我了!”

  她哆哆嗦嗦地抱紧自己的身体,谁知下一刻,忽然感觉到一股暖流袭遍全身,而她的手上不知何时被塞了个奇怪的圆球,那圆球拳头大小,通体泛绿,周身散发着幽幽绿光和暖暖的热量,那热量瞬间就驱走了她周身的寒气。

  “东海暖玉,你留着吧。”

  白九九有点受宠若惊:“这个,送给我了?”

  无极点头,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好像送出去的不过是个小玩意儿。

  天呐,她发大财了,这玩意儿肯定十分珍贵,等她回去后把这块暖玉拿去卖了,指不定可以买套房子呢!白九九突然觉得,拼死和无极跑这一趟也不算亏。

  她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这才舍得从朱雀鸟的背上下去,随口问道:“这玉您从哪来的?”

  “东海。”无极回答。

  “东海的海底吗?”

  “嗯。”

  白九九想起电视里的神话故事,都说东海住着龙王,便问无极:“东海真的有龙王?”

  “没有。”

  “……哦。”看来神话故事果然都是骗人的,“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找琉璃盏。”

  “不是说这里有两头凶兽在守护琉璃盏吗,怎么不见它们出来攻击我们?”

  “还未到两头凶兽守护的范围。”

  白九九瘪嘴,觉得这人是个闷葫芦,她问一句他答一句,跟挤牙膏似的。

  她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他的身后走,很想问为什么他们不直接飞到两头凶兽的领地,抬眼却见到无极紧绷的下颚线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严肃得很,只得堪堪放弃。

  隐约间,白九九听到一声怪异的叫声,她脚步一顿,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无极回头望她,见她捂着心口弯着腰,一副格外难受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那叫声忽然间便散去了,好像从未出现过,白九九站起身,脸色难看得像鬼:“公子难道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如果我都未曾听见,那么凭你是绝对不可能听见的。”

  “可是我分明听见了啊,那声音就像午夜幽魂的叫声,叫的好像就是我的名字,阿九……”白九九冷不防地起了身鸡皮疙瘩,她用力地揉了揉胳膊,扯了扯嘴角道:“莫非是幻听?”

  无极没有回答,他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如果害怕,就拉着我的衣袖。”

  白九九迟疑,这可是梦里会变成臭狗屎的美男子啊,现实会不会就如梦境中一样,她一伸手,他立刻就变成了一坨屎,将她孤零零地仍在这里自生自灭?

  无极以为她不愿意,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便收回手,谁知就在他收手的那一瞬间,他的衣袖被拉住,娇小的女孩子还不及他的肩高,那双小手纤白得仿佛能随时化进风雪里。

  “原来不会变成臭狗屎啊!”白九九咕哝道。

  无极没有理会她的自言自语,拉着她往前走,两人没走几步,无极忽然顿住脚步,白九九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也跟着停下来,不过片刻,他们周围的风雪就大了十倍不止。

  如果不是无极护在身侧,白九九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风雪刮到天上去。

  她正做此想,便觉脚下一阵地动山摇,不由地更紧地抓住无极的衣袖,白九九也不知道无极使了什么招数,让他们四周的风雪都静止了下来,她觉得身后有动静,便回头去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好一张血盆大口,白九九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那怪物咆哮着纵身朝他们跃来,数人高的体格好似一座大山。

  白九九尖叫一声,飞快地躲到无极身后,无极手上的长剑化作一道巨大的冰刀卷着排山倒海之势朝那巨兽当头劈下,巨兽似乎不敢当这一剑的锐利,肥硕的身体就地一滚,滚出老远,却仍旧没有滚出冰刀的攻击范围,宽阔的脊背被冰刀划出一道血痕。

  巨兽嘶吼一声,释放强大的能量,脑袋快炸开的白九九拼命捂住耳朵,只听一声轻微的剑鸣响起,那强大的能量便被瞬间阻隔,下一刻,两头猛兽如打了鸡血似的再次朝他们发起攻击,一左一右,如两座大山朝他们压来。

  


  眼看自己就要被重重黑影碾成一滩烂泥,白九九大惊失色,无极的长剑凝结成巨大的冰刃,卷着猎猎风雪朝左边的凶兽猛攻而去,他右手握拳,拳头上席卷着强悍的力量,一拳朝右边的凶兽砸去,凶兽闪躲不及,被无极的拳头砸中脑门,动作迟缓片刻。

  无极便趁着这片刻的间歇抓起白九九飞身后退到一块巨石之下。

  他们背靠巨石,面前是两头凶兽的猛攻,白九九站了不过片刻,无极与那两头凶兽又打了数个回合,手上的长剑化作一片剑雨朝两头凶兽直射而去。

  那两头凶兽长得像课文里的独角兽,脑门上长着一只长长的尖角,眼球是凸出来的,大得就像两个铃铛,一身皮肉粗糙得就像干树皮,最重要的是它们的个头,每个凶兽的个头都有两头成年大象那么大,无极和他们一比,简直就像只一捏就烂的蚂蚁。

  修炼了八百多年的凶兽果然非同凡响,白九九本就对无极信心不足,如今更是认为自己今日就要命送此地,不知道现在喊无极撤退还来不来得及。

  两头凶兽突然齐齐长啸一声,那刺耳的咆哮险些震破白九九的耳膜,她眼尖地注意到,在那两头凶兽咆哮的同时,他们脑门上的长角竟然暴涨了近一倍。

  白九九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而她的预感很快就成了真,那两头凶兽的体积在咆哮之后也瞬间暴涨了近一倍,真正变成了两座大山,他们的脚抖了抖,天山之巅都有摇摇欲坠之感。

  “丫的,到底是什么怪物!”白九九骂道,“公子,你到底行不行啊?”

  无极生来天赋异禀,还从未被人如此质疑过,只当白九九没有见识,不跟她计较。

  长剑重新落回他手中,无极手腕一番,锐利的长剑化成一排剑影,带着势如破竹之力朝两头凶兽的门面射去。

  白九九发现这一剑的力道竟与之前有所不同,好像无极的力量也随着凶兽暴涨的体积而增强了,那两头凶兽不敢硬接,肥大的身体高高弹起,想要躲开,然而那剑像是长了眼睛,在空中转了个弯,仍是精准地刺入了它们的脑门上。

  两头凶兽哀嚎一声,抖着肥硕的身体朝无极袭来,无极飞身躲开,长剑再次化成剑雨刺在两头凶兽的身上,凶兽抖了抖身体,长剑再次回到无极的手中。

  就在此时,一头凶兽的目光猛地朝白九九射去,白九九吓得脸色惨白,暗道不好,果然就见那凶兽不管不顾地朝她奔来,这么大座山,白九九哪里躲得了,任命地闭上眼睛。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她的身体被无极轻轻地一带便飞至了半空,那头撞过来的凶兽一头撞在坚硬的巨石上,脑袋磕得头破血流。

  无极就趁机一剑斩断了那头凶兽脑门上的长角,那头凶兽的身体瞬间干瘪下去,变成只有成年田园狗那么大,倒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另一只凶兽见状简直要疯,发了疯似的张着血盆大口就朝无极和白九九扑来,无极带着白九九旋身躲开,纤长的手轻轻翻动,山巅之上的雪便凝结成巨大的牢笼将凶兽围困起来。

  雪白的牢笼不停地打转,转得白九九头晕眼花,那凶兽智力低下,同伴之死让它变得狂躁,冰雪牢笼迟迟不能突破,它丧失神志,一味地咆哮怒吼,无极趁机斩下它的长角。

  两头大山般的凶兽转眼就变成了田园狗大小,白九九有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站在雪地上好半晌都没有挪动脚步,只看着那两只“田园狗”出神。

  “原来这才是它们的真身啊!”白九九讷讷道,忍不住感叹:“听说它们活了八百多年了,哎,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要是换做人,都投胎几十次了。”

  她嘴上说着可惜,但眼睛里却无半点怜悯之情,半晌后甚至上前用脚踢了踢它们的尸体,然而,就在她踢中其中一只凶兽的同时,一缕白光以眨眼的速度射进白九九的眉心。

  那速度太快,无极甚至根本来不及去阻止。

  白九九有一瞬间的头晕,那一瞬间好像有一根针刺进了她的眉心,带来一股灼烧般的痛感,让她险些痛昏过去,但是那疼痛极为短暂,刹那便消失无踪。

  她还未从疼痛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忽地被无极抓住手腕,白九九只感觉到一股气流般的东西发疯似的涌进自己的身体,在四肢百骸之间来回流窜,她疼得大汗淋漓。

  白九九猛地甩开无极的手,额角的冷汗滴进冰冷的雪地里,她怒道:“你是不是有病?”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觉得无极想要杀她。

  “怎么我没成为凶兽腹中的食物让公子很失望,所以想要亲手灭了我?”白九九双目冒火,倘若眼神能杀死人,无极大约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怎么会?”无极心中大惊,然而,他这人惯不会喜形于色,心头再如何吃惊也没表现在面上,他的目光在白九九和凶兽的身上转了两圈,若有所思。

  白九九却以为他实在狡辩:“还不承认,你刚刚捏着我的手腕,对我做了什么?”

  “测试。”无极言简意赅。

  “测试?”

  “测试你有没有灵脉。”无极信口胡诌。

  “灵脉是什么东西?”

  无极被她的不学无术震惊了,好半晌才回答:“灵脉是修炼的根基,没有灵脉就不能修习术法,你内息全无,所以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个废材。”

  “那你得出了什么结论?”白九九忽然目光期盼,“我可不可以变得和你一样厉害?”

  这话若是被三界旅店的其他人听见了,估计立刻就会送她“做梦”两个字,但无极不同,他性情沉稳,不骄不躁,是个认为天地间绝无绝对之事的人,因此他的回答非常别具一格。

  “自然可以,待你涅槃重生,你我便可一战。”

  白九九:“……”

  此时的她以为涅槃重生就是滚回娘胎里重新投胎,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涅槃重生,原是承受剥皮抽筋般的苦痛,将灵魂和骨肉以烈火淬炼,倘若能大难不死,那便是重生。

  但白九九好歹抓住了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她是有灵脉的,她可以修炼。

  她突然有些兴奋,脑海里已经想象出无数个拥有盖世神功的她回到二十一世纪,打遍天下无敌手,为祖国夺得所有奥运金牌的画面。

  她站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国歌因为她而奏响,全世界都在关注她,全国人都在为她感到骄傲,而灭绝师太站在台下痛哭流涕,悔恨当初对自己的“刻薄”。

  一想到那些画面,白九九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踏上了巅峰,她激动地抓住无极的手臂,一副我很崇拜你我很真心实意的模样:“公子,求你收我为徒吧!”

  白雪皑皑,猎猎寒风呼啦啦地从他们耳侧刮过,有那么一瞬间,无极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从不收徒。”无极抽回手,大步往前走。

  白九九立刻跟上去:“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你收我当徒弟不会吃亏的,我保证会很努力地修炼,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不收徒。”无极还是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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