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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我为男配送温暖

快穿之我为男配送温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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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腾文小说   主角: 唐玉斐陆安安   更新: 2022-04-12 14:1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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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唐玉斐陆安安《快穿之我为男配送温暖》讲的是快穿流幻想言情被女主利用完之后狠狠抛弃的男配啊,永远没人疼没人爱,只能成为主角爱情的垫脚石,气的读者们恨不得自己化身正义如今这帮“弱势群体”有人撑腰了,在各个任务世界穿梭为男配送温暖成了虚拟世界技术盛行后的主流任务,男配们也迎来了春天!唐玉斐身为幻世能力最为卓越的首席执行官,却在一次被判严重错误后跌落神坛,自此她接手的任务都难搞至极,踏上救赎精神病、攻略隐藏大总裁、一路狂追废太子等等等等的不归路为了重新爬回闪闪发光的位置,她忍!

精彩节选


唐玉斐挺直背脊,面上波澜不惊地越过同事们或是同情怜悯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踩着七公分高的高跟鞋将背影走的要多风姿绰约有多风姿绰约。

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她看到自己的小秘书已经默默等着了。

略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毛,她抬手脱掉了自己的高跟鞋,踩着一双纤细白嫩的小脚走到位置上坐下。

“你怎么还在这里?”

她抬起头打量了一番这小小的办公室,仅有二十多平米的空间,墙壁都漆成了浅灰色。身前仅有一张原木色办公桌,如今桌上空空如也。

即使已经掉下幻世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一个星期,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啊。

忍不住开始有些怀念自己在顶楼的巨大私人空间,她珍藏在酒柜的那瓶波多尔红酒可还没来得及开封呢,便宜了陆安安那个小妮子了。

“唐姐,我还是想跟着你。”小秘书吸了吸鼻子,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唐玉斐忍俊不禁,心中涌出几分温暖:“这次公司交给我的是什么任务?把剧本给我吧。”

所有人都在看她唐玉斐的笑话,没想到世界顶尖、从无败绩的首席执行官竟然也会犯下这样触犯原则的大错误。

一朝跌落神坛,她昔日所得的功勋全都成为了嘲讽。

人嘛,就是这么现实。

不过唐玉斐倒不是很在意,况且对于那件事,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想到这里,唐玉斐的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那双清润的眸子,眸中的坚定和决绝犹如烈火般燃烧,随即慢慢的湮没,消失殆尽。

“唐姐,虽然是你犯错在先,但是公司做的也太过分了,就连给出的任务都是其他执行者挑剩下的。”

小秘书一边愤愤不平地将手中的剧本递给唐玉斐,一边叹了口气,脸上还是露出了几许愁绪,絮絮叨叨。

唐玉斐倒是无所谓,她接过剧本粗略看了几眼,心中大概已经有了个底。

没想到会是份青春校园的剧本,她接下来要去接触的主人公叫江堰,是个高二学生。

只是,全然不同于那些充满荷尔蒙和粉红泡泡的俗套剧情,江堰是个患有人格障碍的危险人物。

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性格却充满了偏执和阴暗。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不幸福的童年,他的父亲是个具有强烈暴力倾向的男人,他从小在目睹父亲殴打母亲和受虐的过程中长大,这对他的身心留下了不可治愈的创伤,也造成了他扭曲的人格。

当然,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他那不堪重负的母亲割腕自杀了。

唐玉斐一手轻叩击着桌面,脸色露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剧本后有一些零碎的介绍,全是江堰的母亲死后他做的偏激的事情。

当然,他那无良父亲早就不管他了,将他一个人丢在那栋充满了痛苦回忆的房子里后去了M国。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独自生活的江堰越长越偏还没人发现。

宛如一颗被丢在暗处的小小种子,在发芽后靠着满满的恨意和黑暗灌溉,没有人管束和制约的情况下茁壮生长。

“唐姐,这项任务有一定的危险性,不然我还是去推了吧。”小秘书的脸色有些为难,动了动嘴唇终于还是说出来了,目光中流露出的是真切的担忧。

“你以为公司还会给我选择的余地么?”唐玉斐抬眸对小秘书微笑。

她现在,可不是那个具有诸多特权和选择权、可以任意妄为的首席执行官了,她在公司的名次从那次错误之后,直接跌到了最底层。

“唐姐,听说这项任务陆安安曾经接手过,回来后还去疗养院待了一段时间。”

“哦?”

这倒真的引起了唐玉斐几分兴趣和诧异,这项任务,竟连陆安安都失败了么?

若说她在幻世内还有个她看得上眼的竞争者的话,那就是陆安安了。

这一路过来她从来都是最优秀的那位,凡是有她参与,陆安安就很悲催的永远只能拿第二名。

若不是这次错误,她会是幻世绝对的第一,陆安安只能做万年老二。

现在她掉下来,陆安安顶上了她的位置。

不过论起武力值来,陆安安可是超过她许多啊,她手底下搞定的高难度剧本也是数不胜数,这次竟然会栽在江堰的手上。

阴沟里翻船么?

饶有兴致地看着剧本上的大头照,脸色过于苍白瘦削的少年,留着略微叛逆偏长的头发,一双漆黑的眼恍若无底深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头,已经很明显的流露出偏执和阴鸷。

手指划过过照片上他不自觉抿紧的双唇,唐玉斐眯了眯眼睛,她可以看出江堰面对镜头时候的紧张感,仿佛同人类黑洞洞的枪口对峙时的野兽——稍有动作就会扑上来将一切撕碎。

是个对一切严防死守将自己保护到了极致的人啊,唐玉斐想道。

“唐姐,陆安安回来后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段时间她带病休假,原本她手底下堆积的任务都会被抽出来由名次靠后的执行者们处理。这段时间大家的任务难度系数普遍升高,公司的状态很是紧绷。”

“只是这个任务,陆安安失败后没有人敢接。”

“所以公司就丢给我了?”唐玉斐轻嗤出声。

“他们就不怕,我再不服管束违抗公司的命令整出一些让他们焦头烂额的幺蛾子来么?”话是这么说,唇角却是有些愉悦和讥讽地缓缓勾出一个弧度,眸中迸发出的是带着强烈自信的飞扬色彩。

“唐姐说笑了,就算你因为这次错误掉到了最底层,你也是幻世最强的执行官。”小秘书肃然起敬。

唐玉斐笑而不语。

没错,即使跌落云端,她也迟早会走回首席执行官的位置。

她从未想过做死忠于公司规矩被条条框框束缚的机器人,走到那样的高度靠的也不是运气,她十分清楚自己所奉行的原则。

那次错误,在她眼里并不代表失败!

陆安安么,就让她在自己的位置上暂时待一会儿吧。

“这个任务,我接了。”唐玉斐啪的一声合上了剧本,说的十分随意和爽快。

“对了唐姐,公司改进了‘虫洞’,只要进入任务世界,它就可以任意幻化成贴合剧本的随身物品,任务需要的资料都已经录入进去了。”

小秘书恭恭敬敬的递上一块通体透明的玉石,即使没有阳光照射也流光溢彩,漂亮却不晃眼。

“是么?这倒很方便。”唐玉斐眼睛一亮,一边小声嘟囔着一边接过“虫洞”。

“剧本中江堰的寿命是七十五年,等我回来是赶不上了公司午餐了,替我留些吃的。”

任务世界的十年等同于现实世界的一小时,唐玉斐一边交代小秘书一边攥紧了“虫洞”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一股暖流从掌心流至全身,唐玉斐缓缓闭上了眼睛。

耐心等待熟悉的下坠感过去,直到身体再度有了重量。

可当唐玉斐想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些困难,仿佛眼皮子被什么黏住了!

额头传来强烈的刺痛感,唐玉斐感觉自己被人拖着右腿缓缓的往前蹭着,身体摩擦过粗糙的地面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感。

这是怎么回事?唐玉斐大惊,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对啊?

脑中突然一痛,一大堆信息毫无预兆的传入脑中,强烈的眩晕感让唐玉斐恍惚了几分。

好不容易才让大脑接受了这份资料,唐玉斐差点儿从地上跳起来骂娘,恨不得往陆安安的脸上踩几脚。

活该陆安安进疗养院,她竟然将任务进度推进到惹怒江堰,让本就情绪不稳的他终于按捺不住报复的时候!

这次的任务实在有些棘手,她的身份是江堰的同班同学,还是处处针对江堰给他使绊子的一个女混混。

在原主同她的小妹们不知道第几次公然挑衅、激怒对方之后,江堰这个潜在的危险份子终于对她下手了。

没错,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在回家的小巷子中被尾随在后的江堰打晕了,对方一副企图杀人抛尸的模样。

这个开始真是......

果然是高难度剧本,唐玉斐泪流满面,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夸下海口接手这个任务了。

悄然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路灯下能看到一道的瘦削高挑的背影隐没在光与暗中,黑色帽子压住了略长的头发。消瘦的手臂青紫脉络清晰,力气却大的惊人,拽着自己的右脚一步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忍不住为自己的原角色默哀三秒,招惹谁不好招惹这个精神病。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自救,唐玉斐的脑子飞速转动了起来。

这条巷子地上污水横流,泥土散发着一股恶臭。目光适应了巷子中的光线强度,唐玉斐细细思索对策。

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刚进任务世界就被杀死出来了。

何况资料上有记载,原主在这次事件中被江堰吓得险些精神失常,之后就有人替她办理了转校手续,再也没有回来过。


资料记载,原主唐玉斐外表看起来乖乖巧巧,背地里却抽烟喝酒聚众打架收保护费无所不干,手底下跟着几个同样无所事事混日子的小太妹。

她的父母远在国外,将她一个人丢在一栋大房子里,每个月定期汇一笔数目不小的零花钱。可唐玉斐总流连于各色酒吧,手里挎着名牌包包,身上穿的也要是最时兴的衣服,她的零花钱数额再可观都经不起她这样挥霍。

所以她想到了去收保护费,而外表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江堰就成了她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可她从未想过,江堰并不是一个善茬。

没有从江堰手中挖到一分钱不说,她的恐吓威胁反而刺激到了江堰。当他将手中的美术刀狠狠地刺向木制桌面,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的时候,刀刃距离唐玉斐的小拇指不到一厘米。

刀身断裂,刀片飞溅。盯着她的那张脸宛如暗处蛰伏的毒蛇,嘶嘶地吐着蛇信,原主当时的恐惧感唐玉斐都能通过“虫洞”深刻体会到。

从那之后,在江堰手上吃瘪的唐玉斐没有悔改不说,反而紧盯着江堰时时报复。

风水轮流转,如今,是他逮着落单的她了。

不得不说,原主果然是个没有受过社会毒打的蠢蛋,自己要是早点穿过来还能挽救一番,可如今被陆安安这么一搅和,她还挽救个屁啊!

在被拖拽的过程中,唐玉斐一边飞速地消化着脑中的资料,一边分析着江堰的隐藏性格。

江堰并非一头盲目攻击他人的野兽,相反,他所做的所有偏激的事都像是被触发的自我保护机制。这个在被伤害的环境下长大的少年,潜在意识中最强烈的一点就是保护自己,不择手段的保护自己。

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江堰是后者。

唐玉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原本他才是个受害者,最终却要将漫长的一生都付诸于监牢一般的精神病院。

不过,这也正是她来此的意义。

这条废巷子终于走到了尽头,江堰将唐玉斐狠狠地丢向墙壁,身体撞击在冰冷的水泥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疼的唐玉斐咽下一口老血。

没有打算再装晕,唐玉斐直接睁开了眼睛,大大方方地看着江堰。

路灯下,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没有一丝的恐惧和怯懦,面上镇定无比,唇角似乎还勾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堰愣了愣,随即微微皱起了眉毛,只是他将帽檐压得极低,唐玉斐看不到他的神态。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害怕,没有尖叫,没有求饶。

这个女人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你想做什么?”唐玉斐好奇地看他,觉得困惑似的微微偏过头,卷起被他拉了一路的那条腿,细细地揉着纤细的脚踝。她尽量降低自己在江堰眼中的威胁性,免得失了谈判的余地。

江堰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手腕上多出了一只电子表,那是“虫洞”幻化而成的模样。

“唐玉斐,你想耍什么手段?”江堰阴沉着脸,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许久不曾说话的样子。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打晕我拖来这里想干什么?她们现在在找我,你不怕被看见?”唐玉斐微微笑,目光灼灼,仿佛一瞬间转了个性子,变得冷静异常,捉摸不透了起来。

其实唐玉斐撒谎了,她的小妹们并没有在附近,身上的通信工具也被江堰搜了个干净。

只是她知道,江堰是个多疑的性子。

“要是我在这里出了事,她们会报警。”

江堰一瞬不动的盯着她,似是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破绽来。

然而没有,对方的面部表情控制的极好,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唐玉斐能有这么精湛的演技么?还是说,真的留有后手。

冷笑了一声,他可不相信短时间内那个愚蠢自大的唐玉斐竟变了个人,只要稍加威胁,她就会露出马脚。

藏在暗处的左手传来美术刀出鞘的声音,江堰将锋利的刀刃抵在唐玉斐的脖子上,冰冷的颜色散发泠泠寒光。

“唐玉斐,你以为你能骗到我么?我跟了你一路,你身边没有其他人在。”江堰微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极具威胁的眼神比刀锋还要凌厉。“我玩够了你猫抓老鼠的游戏,是你一次次往枪口上撞。”

“你把我的手机丢了吧,我被你打晕之前给她们发过消息。这么久没有联系,你猜她们会怎么做?”唐玉斐笑的越发动人,丝毫不在乎额头伤口上往下滚的血珠子。

她不怕江堰的威胁,就怕江堰无动于衷。

果然,他开始踌躇了。

脖子上的刀刃没有丝毫松懈,反而点点逼近,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只要唐玉斐一动就会精准划破她动脉处的肌肤,江堰还真是个狠角色啊。

双方之间的空气仿佛有几秒钟的凝滞,路灯下的飞蛾急速飞舞着,不要命一般撞击着发烫的灯罩,声音清晰可闻。

唐玉斐没有丝毫畏惧地直视着他,这场博弈谁先示弱就是输。

可江堰扬唇笑了笑,笑容并不达眼底,嘴里吐出冰冷的一句话:“你在撒谎,我查过你的手机,你没有发过任何消息。”

意料之外的,唐玉斐的脸上没有出现惊慌的表情,像是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语气惋惜地说了一句:“谈判失败了啊......”

江堰皱起眉毛,还在思索她是什么意思,却撞上了唐玉斐带着些狠决的眼神。

心中警铃大作,他来不及后撤,唐玉斐手中的板砖已经狠狠地砸了下来。

砰地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唐玉斐扶着墙壁站起来,龇牙咧嘴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嘟囔了一句:“差点儿划破了。”

方才幻化成板砖的“虫洞”已经变回了电子表,安静的躺在手腕上。

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江堰的腿,小声唤道:“江堰?”

黑色的鸭舌帽已经掉了,少年一张肤色苍白的脸双眼紧闭,有鲜血缓缓从额头渗出,在眼角晕开,强烈的颜色对比看起来极为骇人。

糟了,该不会让她打死了吧?

唐玉斐心中讪讪,急忙探了探江堰的鼻息,她可不想闹出这样的乌龙事件,那她这位昔日的首席执行官可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所幸,江堰只是晕了过去。

不过悲催的是,接下来她还得把江堰送医院去,让他躺在这里难保他会出什么事。

一路将江堰扛到医院,顶着医生护士惊疑不定的目光两人双双包扎了额头上的伤口。唐玉斐将他丢在床上,坐在床沿喘着粗气揉自己酸疼的胳膊。

看着瘦的厉害,没想到照样沉,这一路过来差点儿没累死她。

心中默念好几回人是自己打的、不能放过这样一个刷好感度的机会云云,唐玉斐这才略微舒服了一些。

安静熟睡的江堰倒是极为温顺,只是他的呼吸声轻不可闻,如他小心翼翼地活着一般。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露出了原本漂亮的眉眼,眉心依旧不自觉地皱着,底下是浅浅青紫色,唐玉斐知道这双眼睁开后藏着怎样迫人的凌冽寒冬。

那里是雪窖冰天,寸草不生。

江堰的个人资料上记载着,他有着很严重的睡眠障碍。

心下一软,唐玉斐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江堰的眉心,将它抚平。

安心睡吧,既然她来了,她会将余下五十多年的时间都耗在他身上,宛如飞蛾扑火一般去温暖他。

看着看着,唐玉斐因为头疼不已,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睡了过去。

当她被一阵寒意惊醒,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身前的床上已经是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高处的寒风吹起窗帘,远远的是一片漆黑浓夜。

糟了,唐玉斐心中暗骂,她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松懈了!

正欲起身寻找江堰,脖子上传来了熟悉的冰冷感,唐玉斐的身体陡然僵住。

“你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你。”江堰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喘气声略沉,声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这里到处都有监控,你不能伤害我。”唐玉斐恢复了冷静,说道。

“带我出去!”江堰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唐玉斐的背影,他的手腕在发抖,心底压不住的恐惧仿佛要破土而出,眼前的一片白色令他头晕目眩。

他这辈子最恨最害怕来的地方就是医院,这个女人竟然将他带来这里,他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杀了她。

“唐玉斐,带我出去!”他一度重申道。

心中了然,唐玉斐语气轻柔:“江堰,先把你的刀放下,你这样架着我我不能动。”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我什么也不会做,相信我一次。”唐玉斐缓缓举起两只手,示意自己绝对安全,语气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良久,江堰才缓缓收回了美工刀,唐玉斐转身过身,看到他已经在距离自己三步的安全距离站定。

那张脸血色尽褪,眼中是刻意加浓的凶悍神色,以及遮掩不住的慌乱。


江堰讨厌这样的感觉,更讨厌这样的唐玉斐。

仿佛看着一个受惊的小孩,眼神中带着同情、怜悯和几分无可奈何,轻柔的诱哄就挂在嘴边,高高在上地处处压制着他。

他紧咬着后槽牙,浑身还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盯着眼前黑发披散的女人。

昂贵的巴宝莉女士套装已经脏污不堪,在被他拖拽的过程中染上了不知名的污秽,有划痕、折痕,早就破损的不能看了。

像唐玉斐这样视面子如命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自己处于这样一个落魄的状态?她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就连手指甲都要修剪的绝对完美,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副高高在上蔑视所有人的态度。

如果不是她将那副模样摆到了自己面前,打起了威胁他的念头,这四年时间内两人或许会毫无交集相安无事的度过。

他一忍再忍,不希望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直到昨天晚上,他是真的动了要杀了她的念头。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江堰,他会想方设法去铲除对自己存在威胁的人,哪怕对方是个女人。江堰想到这里,紧了紧手中的美术刀,手背上隐隐青筋暴起。“唐玉斐,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即使将刀刃收回了刀鞘中,江堰身上的冷意也没有丝毫收敛。身处医院,他的情绪变得格外的暴躁难控。

虽然不知道唐玉斐为什么要突发好心带他来医院,但是他会在其他的威胁出现前回到他认为安全的地方,他不希望处于被动的状态。

要是她乖乖听话的话,今天晚上的事情他会当做没有发生。

唐玉斐细细瞧着江堰,将他的小动作都收在眼底,心下了然。

于是她抬手指着那把美工刀,语气带上了几分不容置疑:“我会带你去办出院手续,但是我要保证我的安全,那个东西你不能带着。”

江堰的眼神一瞬间阴沉了下来,脸上阴云密布,瞳仁深不见底。

可唐玉斐丝毫不惧,只是扬了扬眉毛,轻轻笑了:“江堰,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在求我,我并没有要受你威胁的意思。”

“况且,今晚是你伤害我在先,我不计前嫌带你来医院,你反倒恩将仇报,哪有这个道理?”

果然,唐玉斐还是唐玉斐,虽然变聪明了,还是一样的自大。

江堰被她的态度气的说不出话,忍着揍她的冲动,却不可反驳她说的有道理,毕竟她要是想对自己不利,早在自己失去抵抗力昏迷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冷哼一声,江堰将自己手中的刀狠狠地丢了出去,摔在病房的另一头。

“这样,你满意了?你最好.......”

唐玉斐立即摆手打断了江堰的话,苦着脸连声告饶:“我知道了,我不会耍花招,也知道你会对我不客气了,再这么威胁来威胁去我们不如别回去了。”

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有必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么,像个讨要承诺的小孩子一样。况且,若是真的想对他做什么,难道靠着这几句保证就能放弃么?还真是天真啊。

不过心底吐槽归吐槽,唐玉斐可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去。

“走吧,我们去办手续。”对他招了招手,唐玉斐已经率先抬脚出去了,大喇喇地将背部留给了江堰。

江堰凝了一瞬,终于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医院的走廊内灯光明亮,暖气充足,将唐玉斐的背影照的很温暖。长发柔顺的披散下来,头顶几根柔软的绒毛泛着金黄色的光,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如果之前她一直这么毫无威胁的背对着自己,自己也不会生出动她的心思,江堰眯了眯眼睛,突然想到。

电梯就在拐角后,然而唐玉斐走着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江堰立即顿步。

“江堰,你带钱了吗?”出乎意料的,唐玉斐扭头问他,话里有几分心虚。

她刚刚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空空如也,至于她的钱包手机,不是都让江堰搜走了么?她现在连医药费都还拖欠着呢,没钱怎么办手续?

明白了她的意思,江堰的脸陡然一僵,随后咬牙切齿地蹦出两个字:“没有。”

他要是带了钱,又怎么需要她来办手续?

“那怎么办,我的钱包不是都让你丢了吗?”唐玉斐转过身,将自己的口袋都翻了出来,一脸无奈地看着他,眼神有几许幽怨。

两人面对着面又是一阵沉默,江堰破天荒生出了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谬感觉。

见江堰吃瘪,唐玉斐有些愉悦,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让他之前三番两次的威胁自己,丢了她的东西,现在傻眼了吧?

江堰看出了她眸中的笑意,将脸一拉,毫不犹豫的扭头就走。

“诶诶!你别走啊,我又没说不出去了。”唐玉斐跳脚,气急败坏地追上去。怎么这么经不起逗,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以往的任务她可没有这么好脾气的去哄过一个男配,就这个江堰让她操碎了一副老妈子心。

真是个——不懂得幽默的臭小孩。

江堰不理背后叫唤的唐玉斐,紧抿着唇闷声不响的往前走。长腿迈的极快,唐玉斐要小跑着才能追上,然后看着他无头苍蝇一般瞎走一通出气。

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随着滚轮的声音渐渐拉近,转角处出现两个推着推车的护士,推车上是药水器材。

“A-803病房3号床的镇定剂。”一个护士停在一扇病房的门口轻声说道,取出了胸口口袋中的针剂,透明微黄的药水折射灯光。

像是被生生卡停,江堰的身体骤然顿住,再也不能往前挪动分毫。

唐玉斐心中暗道不好,小跑上前,果然看到江堰的脸血色全无,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支针剂,脸上头一次流露出了堪称恐惧的神情。

脑中的资料有几句极为隐秘的记录,江堰被他的无良父亲丢在华夏前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精神病院。当然,那时候纯粹是因为他父亲不想看见这个眼神越发阴翳的孩子,狠心将他一人丢去了那样的地方。

江堰从那里出来后,在浴室看到了母亲割腕自杀的模样。

那是一段,江堰不愿回忆的可怕过去。

唐玉斐没敢多想,上前攥住了江堰的手,小声对他说道:“江堰,我带你出院。”

可江堰却恍若没有听到唐玉斐的声音,依旧直挺挺地站着,唐玉斐能感受掌心中那只颤抖的手毫无热度,却无法体会到他内心是如何的恐惧和无助。资料记载仅几句话轻略带过的是江堰最为痛苦无助的半年时间,没人能想象江堰在那样日月无光的地方遭了多少罪。

心里忍不住一揪。

唐玉斐转而走到江堰的身前,有些强硬地扳过他的头,迫使他空洞的目光直视自己。她抓过他另一只手,一起放在掌心搓了搓,贴到自己的脸上,笑容温暖,声音轻软:“江堰,我肚子饿了,我们回家吧?”

江堰觉得声音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目光有些恍然,似乎透过眼前那张脸在看别的东西。回家?他有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词汇了?他有过家么?

曾几何时,他也是依赖镇定剂才能熬过那样的日子。

掌心存在真切的温软触感,热度一点点传递而来,眼前的人是他不久前还想杀死的唐玉斐。可她好像变了个人,如今她看着自己的时候笑的是这么明媚动人,宛如一轮小太阳。如果可以,他愿意相信此时唐玉斐的身体中住着另一个灵魂。

至少现在,他希望她能将自己从恐怖的梦魇中拉出来。

僵硬地点了点头,江堰任由她拉着自己转身离开。唐玉斐脚步极快,他却走的有些踉跄。

唐玉斐想的是,她必须尽快带江堰离开这里,免得他失控了闹出什么事情来。

她是幻世的首席执行官,她来到这里,应该保护他,照顾他,温暖他,逆转江堰最后的结局。

两人悄然逃出医院,直到夜风吹来,江堰这才反应过来,一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谢两个字卡在喉咙中,面对唐玉斐的那张脸,他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于是丢下她转身就走。

唐玉斐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有些火大,自己不计前嫌帮了他两回,得到的居然还是猜忌和避讳,他看不出自己跟原主不太一样么?她可是真心想来帮他的!

知道自己的理由未免有些无理取闹,唐玉斐却不想承认。

她急忙加快脚步跟上江堰,不满地说道:“江堰,我又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你该不会还想着怎么弄死我吧?”

“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但是你怎么也不能恩将仇报,今天晚上过后,咱俩之间的恩怨可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喂江堰,你听见了没有,我在跟你说话呢。”

身后跟着一条烦人的小尾巴,聒噪至极,江堰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可是他没能成功甩掉唐玉斐,她头一次这么锲而不舍,锲而不舍的黏在他身后,锲而不舍的喋喋不休,锲而不舍的一路跟着他走到了家门口。

江堰突然转身,唐玉斐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撞上他。

对方铁青着脸,这一路憋的窝火,他的眼底窜着两簇小火苗:“唐玉斐,你说够了没有?”


“江堰,我肚子好饿。”唐玉斐可怜兮兮地扁扁嘴,自动忽略了他脸上的怒意。

她是真的很饿,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还陪着折腾了这么久。都已经走到家门口了,好歹管她一顿晚饭吧,她的钱包也丢了啊。

说着,唐玉斐忍不住将视线绕过江堰打量眼前的房子。

江堰的家是一栋漂亮的二层小公寓,地段也极好,侧面的小花园久失打理,就连土壤都干涸板结。他的父亲经商手段很好,却比普通商人更加自私自利和冷血,这辈子唯一没有亏待过儿子的就是钱。

不过每年丢一笔钱让他在这里自生自灭,生而不养,其实比死了还要令人难过吧。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江堰的脸沉的更是能滴出水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今晚的唐玉斐像是变了个人,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想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抬手有些粗鲁地推了推唐玉斐的肩膀,让她离自己远一些:“唐玉斐,以后别再招惹我,我们两清了。”

只要她以后安安分分的不来找事,她做什么自己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唐玉斐瞪他,大眼睛在路灯下格外的黑亮,说出来的话却是:“你丢了我的钱包,里面有钱和回家的钥匙,你得对我负责。”

她才没打算跟他两清,他们下半辈子最好纠缠不休,她在这个世界剩下的五十多年可都是为了他而存在。

负责?江堰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心情又开始烦躁了起来。这个女人,果然还是这么无脑又欠扁。

“这个点小区的门早就关了,能不能让我留宿一晚然后给我点吃的?”唐玉斐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没有一颗星星,该不会要下雨吧?

正这么想着,天空一道白光闪过,随即轰隆一声雷响,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倒霉见的,唐玉斐傻了眼。

可江堰已经失去了耐心,没想再跟她多说一句话,也不想听见她烦人的声音。他径直扭头进了家门,砰地一声将唐玉斐拒之门外,一点儿情面也不讲。

“江堰!江堰!”唐玉斐回过神来,拼命拍着门,气的恨不能咬死里头那位没良心的臭小子。

她又累又饿,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他所赐?好歹给她一些钱让她买点吃的吧!再说了,要下暴雨了!

喊了半天都没有回应,倒是公寓的二楼亮起了灯光,江堰显然没打算理会她。

唐玉斐撒气般狠狠地往门上踹了一脚,要不是看在你年少不懂事的份上,老娘不跟你一般计较,我就撂挑子不干了!不想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她就不信了,再怎么样都得把这小子的铁石心肠给焐热!

抱着膝盖坐在江堰的家门口,五脏庙毫无预兆开始哀鸣,唐玉斐气的头大。

其实原主的家离这里不远,可她也是真的进不了家门,她没见过钥匙的模样,不能用“虫洞”再幻化一把出来。

夜里寒凉,刮起了雨前的冷风,树叶拍打着发出萧索的声音,唐玉斐甚至可以翻滚的黑云压了过来,空气都压抑了几分。

不久后,随着再一道惊雷,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砸落。

雨帘拉的很近,唐玉斐将自己的脚往门边缩了缩,裤腿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打湿了。单薄的衣服冰凉凉的贴在身上,路灯被晕成了朦胧的一团光亮,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唐玉斐期待江堰突然良心发现,打开门看到自己可怜兮兮地坐在门口吹风淋雨,或许会让她进来避一避,让她饱餐一顿,而她也会大人不记小人过,赞他一声好孩子。

事实证明唐玉斐多想了,江堰根本没打算开门。

到后来楼上的灯光熄灭了,这小子该不会是打算安然入睡了吧?!

忍无可忍,唐玉斐怒了。

公寓楼的侧面是一条直通二楼的水管,唐玉斐也顾不上遮眼的雨势,脱了自己的外套顺着水管攀上了二楼阳台。

她曾经在杀手世界执行过任务,迫于生存倒也学会了几招,对付这样青春校园的剧本已是绰绰有余。

湿哒哒地站在阳台上,脚下踩出一个个水印,唐玉斐脱了鞋子,将自己的脚步声压至最低,祈祷江堰最好不是醒着,否则她不介意再给他来一板砖。

窗帘缝隙中透出一丝暖暖的灯光,阳台的门没锁,唐玉斐心中一喜,悄然推开。

一盏小夜灯安然发着暖黄色的光,堪堪照亮卧室。床上,江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窝在角落,眉眼在光与暗中显得格外深邃,呼吸浅浅,没有多余反应。

看来是睡着,唐玉斐小小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她知道江堰平常睡眠浅,即使在夜晚也敏锐的像一只豹子。

目光瞄到单人沙发上放着的一件男士T恤,唐玉斐于是拿上它小心地出了江堰的房间。

迅速地脱了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套上了江堰的短袖,唐玉斐松了一口气,打算找浴室拧拧水烘一烘。只要速度够快够小心,她还能赶在江堰睡醒之前溜出去。

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唐玉斐开始摸着墙壁一点点挪着寻找浴室。

白光闪过,突然照亮了公寓内的布局,唐玉斐一愣。

在外面看的时候,没想过这栋公寓内部会这么大。或者说是,空。不远处就是楼梯,楼底下空空如也,没有几件家具,仅有的一座沙发也蒙着白布,像是根本没有人用过。

除了江堰的房间,这栋公寓内没有任何生活的气息,让人不敢相信这里还住着人。

深吸一口气,唐玉斐沿着刚才的记忆成功下了楼,打开了浴室的灯。

人果然是贪婪的,她原本只是想换件干衣服,现在看到镜子中邋遢的自己,唐玉斐忍不住想洗个澡了。

她甚至觉得已经可以闻到自己身上的馊味了,没想到这样的剧本会将她弄得这般狼狈。反正是江堰害的,在他家洗个澡不过分吧?

于是唐玉斐借着雷声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随手取过一旁软绵绵的干毛巾擦头发,赤着脚走出了浴室。

现在唯一不满的,就是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了。

正打算去找冰箱翻些吃的,楼上却突然传来了沉闷的巨响,砰地一声吓得唐玉斐一个激灵。

她丢下毛巾,飞速地往楼上跑去,宛如一只敏捷的猫。

迅速开门,却看到床角的江堰已经滚到了地上,紧抱着自己的身体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江堰?”唐玉斐轻轻唤了一声,对方没有反应,她这才大着胆子上前看他。

江堰没有醒来,他紧闭着眼睛,眉毛皱的比在医院的时候还要厉害。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似乎是被噩梦魇住了。

胎儿状的睡姿是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才会做出一副拼命想要自我保护的姿态。之前一些小小的愤懑才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全都消失不见了,唐玉斐忍不住有些心疼。

窗外雷声极大,随着又一声炸响,唐玉斐可以看到江堰的身体轻轻一颤,似乎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就连脚趾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小夜灯也没能为他苍白的脸添上几许热度,看起来是这么孤独又无助。

唐玉斐揪着心,拉下床上的被子盖在他身上,在他身边坐下后小心托起他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他的背,唐玉斐宛如哄一个孩子入睡一般,小声哼出一首摇篮曲。

似乎是她的摇篮曲起了效果,也或许是雷声和雨声渐渐地熄了,江堰紧绷着的身体渐渐舒驰了下来,唐玉斐却感觉自己的大腿上有些湿意。

拨开他盖住脸的头发,唐玉斐借着灯光看到江堰的睫毛上沾着几颗晶莹,睡梦中他不自觉地抿了抿唇,仿佛怕被人听见一般,极小声、极小声地叫了一声:“妈......”

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唐玉斐俯下身子抱住了江堰,在他耳畔说道:“别哭了,今后我会陪着你。”

陪着他一辈子,弥补他缺失的爱,直到他年华逝去,直到他阖上眼睛,她才会安然退出这个世界。

困意渐渐袭上来,唐玉斐打了个哈欠,打算也小小地眯一会儿,只要在江堰睡醒前离开就好了吧。

这么想着,她也迷迷糊糊地盹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唐玉斐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酸麻的厉害,她忍不住想换个位置。

这一动,惊动了腿上枕着的江堰。

他倏然惊醒,猛然睁开了双眼,却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脑袋还枕着一个温软的不知名物体,幽幽散发着熟悉的沐浴乳香味。

抬头的那一刻磕到了硬物,头顶传来疼痛的同时还伴随着一声轻软的闷哼,江堰飞速起身,看到的却是捂着下巴疼的脸色扭曲的唐玉斐。

她穿着自己的衣服,俨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眼泪汪汪地瞪着自己,那双湿漉漉的眸中有诸多不满和怨怼。

大眼瞪小眼许久,江堰先一步反应过来,右手已经狠狠地掐在了唐玉斐的纤细的脖子上,怒意迸发:“你为什么在这里?”


隐隐天光透过窗帘筛进来,手表的时针指向六。唐玉斐知道坏事儿了,她竟然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昨晚下了好大的雨,我真的没地方去。”唐玉斐抓了抓头发,看似有些懊丧。刚睡醒的江堰宛如被她点燃的火药桶,自我保护意识让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下手,一点儿都没有要怜香惜玉的意思。

“我记得我锁了门。”目光紧紧勾着她,江堰一字一顿地说道,浑身带刺的模样像极了闻到陌生气息的刺猬,让人接近不得。

她是怎么进来的,竟然还睡在自己的房间里,穿着自己的衣服。昨晚,她做了什么?

事情超出预料的感觉很不好,越想越觉得愤怒,江堰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手上也不自觉地缓缓用力。

如果她起了别的心思,他不会放过她。

唐玉斐立马知道他想歪了,赶紧举起双手,咳嗽了两声澄清道:“我回不了家,只是想在你家暂住一晚,顶多洗了个澡借了件衣服,其他的什么也没干!”

“我可是因为你才回不去的,你忍心让我在外面淋雨吗?会生病的。”唐玉斐说着往江堰身前凑了凑,也不管脖子上传来的压力,眨了眨剪水双瞳露出委屈巴巴的模样。

她的身上有与他相同的沐浴液香味,江堰知道她没有撒谎,至少绝对是洗澡了。他的T恤在她身上很大,松松垮垮的耷拉下来,可以看到精致笔直的锁骨宛如蝴蝶翅膀一般张开,再往下就是一片洁白细腻的皮肤,然后......

江堰的脸忍不住有些发烫,有些慌乱地瞬间缩回了手,宛如被灼伤了一般,不让自己再继续想下去。

唐玉斐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在心中偷笑。小孩,还想跟姐姐斗!她可是辗转于各个任务世界的老狐狸呐。

故意想逗逗他,唐玉斐得寸进尺地再朝他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带着十足恶意地说道:“我顺着你们家水管爬上来的,你总不会为了防我把水管卸了吧?”

“你!”江堰从未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人,气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竟然有人能把小偷一般的行径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江堰,你脸红了。”唐玉斐惊奇地提高音量,发现了新大陆。

被她直截了当地戳穿,江堰霍然起身,瞪着她恶狠狠地说道:“唐玉斐,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把你丢出去?”动作不自觉间带着一丝慌乱。

江堰的肤色很苍白,所以脸红的尤为明显。蓬松柔软的头发被她昨晚揉的凌乱不堪不堪,露出了漂亮的眼睛。这样一对比,里面装着的怒意显得就很是——虚张声势。

有些像河豚,唐玉斐突然想到。

她指了指自己还蜷曲着的双腿,撇嘴说道:“昨晚你枕着我的腿睡了一晚上,现在麻了。”

明明睡着的时候多乖呀,现在醒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亏她昨晚这么耐心地哄着他给他唱摇篮曲,小白眼狼。

“江堰,你是不是怕打雷?”

拳头捏的嘎嘣作响,江堰被她一句两句噎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坐在地上一脸无辜和好奇的女人,江堰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压下一大早不该出现的情绪,冷冷丢下一句:“不可理喻。”

说罢扭头就走,还不小心撞到了床沿,多半是气的。

唐玉斐嘿嘿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想挪自己的腿,一阵难忍的触电感传至四肢百骸,唐玉斐抖了抖,拉长了苦瓜脸。

江堰怒气冲冲地下了楼,一走进浴室,迎面撞上唐玉斐挂在暖灯下烘的衣服裤子,以及一件桃粉色的bra......

她还真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了,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江堰几乎跳脚,觉得额头的青筋又突突地跳,头一次涌上了一股无力感。

此时那个恬不知耻的女人已经扒拉着楼梯的扶手一点点挪下楼,嘴里还有气无力地嚷嚷着:“江堰,我肚子好饿,今天早餐吃什么?”

两条白皙笔直的腿就这么毫无遮掩的暴露在视野中,肌肤干净到晶莹剔透,光打上来的时候几乎能看到小小浅浅的绒毛,脚丫子曲线柔美,脚趾润泽宛如漂亮的贝壳。

江堰忍不住想到,他真的枕着这双腿睡了一晚么?

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唐玉斐见江堰愣在浴室门口,小小地啊了一声,脸上不自主地也有些尴尬,加快了脚步。虽然她是不太在意,但是她们江堰小朋友容易害羞,还是不要太放肆的好。

“我换了衣服就出来。”唐玉斐不由分说把江堰推了出去。

江堰来不及发火,浴室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阻断了他所有的话。

不如还是把水管卸了吧,江堰咬牙切齿地想到。

唐玉斐换好自己的衣服出来,烘干后虽然变得皱巴巴的,不过好歹还能穿,于是不甚在意。却看到不远处江堰已经背上书包打算走人了,她急忙忙拦住问道:“江堰,我们还没吃早餐呢。”

“唐玉斐,你够了没有?差不多适可而止了。”江堰低头冷冷地看她,从昨晚到现在,他发火的次数比以往的一年还要多。

他不吃早餐,也不会给她做早餐,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立马带上她的东西滚蛋,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不是说了么,只要她不招惹自己,之前的恩怨就两清了。

她是听不懂自己的话吗?

“那你借我点钱?”唐玉斐一愣,试探着问他。

江堰:“......”

扭头就想走,唐玉斐却一把拉住了他,神色有些认真和执拗:“你等我一下。”

说罢也不等江堰回答,噔噔地往冰箱小跑去,光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小小的声响,像一只猫。

江堰皱紧了眉毛,抿唇看着她,不语。

唐玉斐打开冰箱,失望地发现里面几乎空空如也,只有两个鸡蛋和半盒牛奶。江堰都不用吃饭的么?这样一来她要怎么用自己的厨艺征服他?

算了,有总比没有要好。

牛奶还没有过期,于是唐玉斐将它倒进杯子,放进了微波炉。将唯二的两个鸡蛋都打进了平底锅,接触的那一刻发出轻轻嗤啦两声,鸡蛋开始凝固变白。

她这是,要做饭?江堰揉了揉眉心,忍不住有了几许荒谬的感觉,她真的是唐玉斐吗?那个娇纵跋扈,目中无人的自大狂?

透过磨砂玻璃门可以看到厨房内那道娇小的身影忙碌着,丝丝缕缕的荷包蛋香透过门缝勾着他的鼻腔,久违的烟火气。

江堰突然想到,十几年前这个家还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妈妈也是这么忙碌着给他做早餐,然后把他送上去幼儿园的校车。

心中隐秘的角落,有一块柔软小小的被触动了一下,江堰觉得自己这时候暂且可以放下对唐玉斐的成见,心平气和的面对她一会儿。

“快趁热吃。”唐玉斐闹闹哄哄地将两份荷包蛋和牛奶端到桌子上,神态满足宛如摆开了一桌满汉全席。

江堰迟疑着坐下,盘子里的荷包蛋煎的十分漂亮,一面金黄,冒着热气。

可被某人摆出了艳俗的心形,瞬间倒了胃口。

“放心吧,我不会下毒的。小孩子就是要按时吃早餐身体才会倍儿棒,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不注重早餐的人到了中年才追悔莫及?”见江堰皱着眉毛看着煎蛋无动于衷,唐玉斐一边急急往嘴里塞煎蛋一边喋喋不休,噎的直翻白眼。

能让她下厨的人可不多,死小孩不好好珍惜怎么还一脸苦大仇深。要不是为了刷好感度她就把他那份一并塞下肚了。

在唐玉斐的威逼之下,江堰极不情愿的一口口吃掉了盘中的煎蛋,喝完了牛奶,收获了唐玉斐赞赏的目光。

他现在觉得不可理喻的是自己了,为什么要听这个女人的话?他分明是很讨厌她的。

只是因为她在厨房忙碌的时候让他想起了妈妈么?竟然还用那样说教的语气对付自己,像个啰嗦的小老太婆。

江堰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下去,他觉得这样不对。扫了一眼依旧笑眯眯的唐玉斐,他起身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

态度转换的猝不及防,唐玉斐慌忙收拾着朝他喊道:“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去学校。”

又翻脸不认人,死小孩难哄,有病的死小孩更难哄!唐玉斐一脸怨怼,将盘子当做江堰狠狠地叠在一起丢进了洗碗池,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江堰接受自己?

江堰腿长,等唐玉斐匆匆出来的时候已经走出大老远,她只好小跑着追上他。

“别跟着我。”江堰察觉到身后又多了条小尾巴,没有回头冷声开口。

“去学校就是这条路啊。”唐玉斐理直气壮。

“......离我远一点。”

“江堰,你是不是害羞?”

倏然顿步。

“闭嘴!”

唐玉斐眯着眼笑,得意地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却听话的拉开了同江堰之间的距离。

哄小孩嘛,还是要慢慢来,不能一次性逼得太紧了。

反正她有的是耐心,她有江堰一辈子的时间可以等他。

有剧本就是好啊,唐玉斐心情愉悦,忍不住哼起了歌,慢慢地追上眼前那个瘦削执拗的背影。


唐玉斐的愉悦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立马就让人破坏殆尽了。

她忘了,原主跟江堰是水火不容的形势,连带着原主的小妹们都想尽办法算计江堰来替她出气。这段时间每天计划着如何作弄江堰成了她们最大的乐趣,一心想看江堰如何如何的出丑。

不得不说,原主脑子虽然不太好使,倒是将手底下的这几个人带的忠心耿耿。

可这样的忠心不是唐玉斐想要的,如果可以,她巴不得立刻跟这群损角色脱离关系,让她们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妨碍她的计划。

自从原主勒索江堰不成反被恐吓了之后,这群人紧跟着就没停止过作妖。江堰的偏激行为都是让她们给逼出来的,按照任务世界的剧本走向,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江堰将原主吓得转校后才停止。

但是唐玉斐来了,她改变了原定的轨迹,所以她们对江堰的作弄还在继续,并且有了愈演愈烈的趋势。

中午,唐玉斐跟在江堰身后来到食堂,坐在他身后的不远处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她想的太入神,以至于没有发现几个女生大摇大摆地朝着江堰的方向走去。

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人在路过江堰的时候演技拙劣的跌了跌,将餐盘里的饭菜一股脑扣在了江堰的校服外套上。

餐盘砸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周围霎时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事故发生的地方。

肇事者连歉意都懒得伪装,将手臂抱在胸前笑的极为欠揍:“哎呀,真对不起,怪餐盘不长眼。”

紧随其后的,是其他人附和的嘲笑声。

唐玉斐被声音吸引,茫然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令她吐血的画面。这群人的资料从脑中跳出来,扣餐盘的肇事者正是她损点子最多的小妹余思佳,之前整治江堰的主意都是她想出来的。

可以说,如果唐玉斐是冲在前面欺负人的,余思佳就是在后头给她递板砖的怂恿者,还连带喝彩的那一种。

眼前的一幕看的唐玉斐胸口郁结,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江堰面前建立起来的一点点好感就这么被老套的校园霸凌剧情给毁了。

毁的连渣渣都不剩下。

更要命的是,余思佳那个没脑子的蠢蛋在嘚瑟的时候眼睛还贼亮,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唐玉斐,邀功似的冲她兴奋大喊:“唐姐!”

唐你妹的姐啊!唐玉斐几近暴走。

知道自己这会儿当不了鸵鸟了,唐玉斐认命的想上前挽救一下。

可江堰站起身,看向她时的眼睛不带有一丝感情,阴冷的神情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浓郁的汤汁渐渐晕染开,顺着袖口滴落,砸在地上。他将唇角勾出一个讥讽的弧度,却又毫不意外似的开口:“你安排的?”

他就知道,唐玉斐终究还是那个唐玉斐。不管伪装的有多么好,她都不会放弃她恶劣的行径。

之前的那些算什么,别样的羞辱方式么?

黝黑的眸子越发深沉,唐玉斐仿佛能看出里面结满了厚厚的冰壳。

“江堰,你听我说......”

唐玉斐想解释,但是江堰没有给她机会,临走前一脚将地上的餐盘踢飞,任由它撞在不远处的桌腿上,紧接着又被弹开,汁液飞溅了一地,像极了被凌虐的唐玉斐的小心脏。

“神经病,拽什么?信不信我们让他好看?”余思佳瞪着江堰的背影,一脸怒意。“唐姐你放心,我们肯定......”

“给我闭嘴!”唐玉斐一掌狠狠地拍在余思佳的头上,将憋不回去的火全都撒出来,冷冷地看着余思佳。

没料到唐玉斐会是这个态度,余思佳被她吓得愣住,捂着自己被打疼的头眼泪汪汪不敢说话。所有人都看着她,一时间她又是懊恼又是羞愤,不明白唐玉斐究竟吃错了什么药。

“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终究咽不下这口气,余思佳咬牙问道。

“以后不许再欺负江堰,否则我让你们好看。”唐玉斐微微抬起下巴威胁道,眼神傲慢。

青春校园的剧本就要有青春校园的样子,反正她的设定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女混混,如今她就要坐实了。她不放话,这群人还不知道要背着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把江堰推的离她越来越远。

小妹们个个被她惊的呆若木鸡,良久余思佳才回过神来,脸色怪异:“唐姐,你没病吧?”

“你们懂什么,听我的话就是了。”唐玉斐斜觑了她一眼,冷哼道:“江堰,我罩的。”

说罢,唐玉斐也不管这些人的脸色,满脸高傲地追着江堰离开了。要想再跟着她唐姐,态度可得摆正了。江堰,绝对动不得。

唐玉斐一心想找江堰解释清楚,奈何对方根本不给她机会,用他那双冷的能将她冻成冰的眼神威力无敌地扫射,一副谁都勿进的模样。偏偏唐玉斐下课的时候还轮番被叫去办公室教育批评,这一拖就拖到了放学。

一失足,千古恨呐。唐玉斐从办公室溜出来后远远看着江堰远去的背影,老泪纵横。

再度发挥自己没脸没皮死缠烂打的本事,唐玉斐闷声不响地跟在江堰身后,扛着他的低气压走了一路,神色纠结地算计什么时候开口。

死小孩,为什么不给她个机会解释一下,她就这么不可信么?可想想原主之前的行为,江堰排斥她也不是没道理的,唐玉斐更加郁结了。

江堰恼极了她这样的态度,倏然停下脚步面对她,脸上是森冷的怒意:“唐玉斐,再靠近一步,我会让你后悔。”

他已经到了隐忍的极限,对她的把戏厌倦至极。

唐玉斐盯着他袖子上已经干涸的痕迹,说到底这件事也算是因为她,于是有些愧疚地软了语气:“江堰,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我替你洗衣服好不好?”

“我向你道歉,我已经跟她们讲清楚了,以后谁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江堰怒极反笑:“唐玉斐,你可真会给自己立牌坊,找我麻烦的一直以来不都是你么?”

唐玉斐一噎,她要如何解释她并非原来的唐玉斐?

“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做?”唐玉斐的脸色有些无奈,轻轻皱起了眉毛,语气却是温软柔和的。

“我不需要。”江堰丝毫没有给回转的余地。

可就在这时,唐玉斐听见江堰的肚子叫了一声,在气氛这样尴尬凝重的时候显得尤为突兀。江堰的脸骤然僵住了,随即染上一丝可疑的绯红,像是恼羞成怒。

她想起来,江堰中午离开的时候一口饭没吃,一天下来,原来他也会饿么?

会饿,这就好办了。

唐玉斐想到了主意:“江堰,你等着我,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说罢,她立刻扭头离开,干脆极了。

江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终于爬上了几许羞恼,恨铁不成钢地低头看自己的肚子。他竟然会有这么丢脸的时候,她现在指不定要去怎么嘲笑他。

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江堰强迫自己忘记方才恨不得让他钻地洞的一幕,转身回家。

原本以为到家就可以清净下来了,奈何没过多久门铃就催命一般响了起来。他带着火气打开门,看见唐玉斐一左一右提着两个巨大的购物袋,笑的异常开怀:“江堰,快开门。”

脸拉了下来,江堰第一反应是要关门,奈何唐玉斐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一脚卡在了门缝中,从他的手臂下灵巧地钻了进去,宛如一尾游鱼。

“唐玉斐,你给我站住!”江堰气的砸门。

唐玉斐才不理他,自动忽略了他的怒吼,哼着小调子将自己丰硕的果实整整齐齐地摆在了冰箱内,填了个满满当当,这才满意地拍拍手。

这才对,冰箱里就是要塞满吃的,这才有个家的样子嘛。

她可是特地找小妹们凑钱买了这些东西,算是大伙儿一起给江堰赔礼道歉了。

江堰追进厨房,却再度被已经系上围裙的唐玉斐推了出去,嘴里还毫不客气地说道:“厨房重地,小孩子一边儿玩去。”

强忍着暴走的冲动,江堰觉得脑仁突突的疼,他实在看不透唐玉斐最近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可在听到厨房内乒乒乓乓的声音和某人轻快的哼唱声后,江堰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坐到了尚且盖着白布的沙发上,认命的等着被安排。

厨房内很快就飘出了香味,馋人的紧,饶是江堰再生气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如今它已经老实地叫唤起来了。

看她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真的不会毒死人吗?江堰忍不住恶意揣测。

可随后不久他就被狠狠地打击了,唐玉斐不仅会做饭,而且色香味俱全。望着桌上摆盘精致的三菜一汤,江堰彻底说不出话了。糖醋排骨和油焖茄子对他招手,勾着他肚子里的馋虫,唐玉斐这个女人突然之间不知从何而来的该死的默契,做的菜竟然都是他爱吃的。

是他妈妈走后,他许久许久没有尝到过的味道。

唐玉斐自然是毫不客气,将最大的一块糖醋排骨放到了自己的碗里,这才慷慨地给江堰夹了一筷子摆在他碗里的白米饭上,说出口的话十足欠扁:“吃啥补啥。”


唐玉斐后知后觉的明白用一顿饭哄好小孩是她太过异想天开了,江堰闷声不响地吃完这顿饭,特地等着唐玉斐刷完了盘子之后将她丢了出去。

江堰虽然瘦,力气却是惊人的大,拎着她的衣服后领宛如拎鸡一般。唐玉斐的老脸涨得通红,觉得自己多年保留的尊严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死小孩别的不会,当白眼狼倒是当的熟稔,将翻脸不认人这一套对她使的炉火纯青。

在门口无能狂怒了许久都不见江堰开门,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将自己的耳朵堵上了。唐玉斐再次狠狠地一脚踹在可怜的大门上,结果就是踹麻了自己的腿。

撒完气后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水管,唐玉斐阴恻恻地想到,反正他也不能真的把水管给卸了,不如等他晚上睡着了再来一场突击。

至于现在嘛,反正她也该回趟自己的家看看了。毕竟为了以后的作战计划,她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

她得想办法,让江堰信任她。

唐玉斐离开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公寓二楼的窗帘后,江堰安静的坐在单人沙发上,恰好能看到唐玉斐气鼓鼓离开的身影。阳台的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他在这里坐了许久,将唐玉斐在楼下骂的所有话都听在了耳中。

这个女人实在是聒噪的厉害,骂他的词也是层出不穷,根本不带重的。一顶顶小白眼狼,没良心的帽子扣在他头上,好几次江堰觉得自己就要忍不住出去赶人了。

但是奇异的,他都默默受了下来,只是静静地在这里坐着。

他突然觉得,唐玉斐对他生气的感觉很不可思议。说不上好与不好,只是他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了。她表情鲜活,看着自己的时候永远是笑眯眯的,会做出许多让他想象不到的事情。

或许是一个人生活太过寂寞了吧,他想,偶尔有人可以跟他说说话也很好。

至少,她如果可以一直保持下去,他会慢慢接纳她。

这么想到,江堰收回了目光,将自己陷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唐玉斐顺着原主的记忆找到她所住的高档小区,废了好些功夫才打开门。刚一踏进她的房间唐玉斐就被满眼蛋疼的粉红色和一墙壁的追星海报逼退了,资料里头怎么没说原主还是个追星少女?面对着这一张张搔首弄姿的大脸,唐玉斐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她还真不怕半夜鬼压床啊。

面无表情地将海报全部撕了下来丢进了垃圾桶,唐玉斐这才好受了许多。

原主有一个极大的衣柜,里面放着四季各式各样的衣服。女混混就是好啊,上课不穿校服也不背书包,这倒是很让她满意。不过这些衣服大部分都太过早熟性感了,她家江堰一定不会喜欢这种风格。

思索了半天,唐玉斐只挑了简单的白T恤和宽松的工装裤。同小孩拉近距离的第一步,先让自己从外表上融入小孩的圈子。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下身上有些皱巴巴的衣服,唐玉斐这才惬意地躺在原主柔软的粉色大床上打算眯一会儿等待天黑。

这一眯就眯到了半夜,唐玉斐撑着睡意看一侧的闹钟,显示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还要不要去爬水管?唐玉斐困倦地翻了个身,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瞌睡虫逗得她意识模糊。

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那天晚上江堰蜷缩在地板上无助痛苦的模样,唐玉斐睁开眼睛,困意跑了大半。

果然还是很不放心,去看一眼也好。

来这个任务世界只有短短几天时间,可她已经越来越认命当一个操心的老妈子角色了。

悄悄溜出了小区,唐玉斐轻车熟路的找到江堰家,顺着水管爬了上去。

翻过阳台,稳稳当当地落地,唐玉斐忍不住在心里赞了自己一声漂亮。将头发尽数拨到肩膀后面,她这才往透出微光的房间走去。

阳台门竟然开着一条小小的缝隙,唐玉斐有些疑惑地推大了一些,拉开窗帘,却险些撞上眼前的人。

猝不及防之下,唐玉斐噔噔往后退了两步,随时准备从阳台上跳下去,大惊失色:“江堰,你怎么还没睡?”

半夜偷偷溜进别人家还被逮个正着,饶是唐玉斐的脸皮再厚都有些尴尬,况且还被吓了一大跳。他该不会没睡觉专门在堵自己吧?

然而背对着她的那道身影没有动,亦没有回答她,宛如被施了定身术。

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唐玉斐大着胆子绕过江堰来到他身前,却看到他双眼紧闭,竟然是睡着的!

天呐,江堰竟然还梦游么?唐玉斐悄然瞪大了眼睛,为这个发现惊诧不已。

现在到手的配角资料是越来越不完善了,回头她一定要跟公司好好提提意见。

担心惊醒江堰会让他失控,唐玉斐有些头大,她从未应付过梦游中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做。万一江堰在梦中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该怎么办?她要强制性将他叫醒么?

唐玉斐压低了脚步小心绕过江堰,将她能看到的危险物品都收了起来,包括杯子。

前一秒刚收拾完,江堰下一秒竟然动了!他突然迈步朝着房门走去,唐玉斐吓得小心肝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了,急忙避开他的轨迹。

看着江堰步伐缓慢的走出房间,唐玉斐只好跟在他身后,房门外没有灯光,黑咕隆咚一片,江堰还在继续向前走。

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唐玉斐知道再走就是楼梯了,万一江堰不小心摔下去怎么办?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江堰果真朝着楼梯的方向走了,堪堪在第一阶楼梯口顿住,随即缓缓抬起右脚。

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唐玉斐想也不想就要去拦住他,然而在她的手刚要接触到江堰的那一刻,江堰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狠狠的推了她一掌。

草率了。

唐玉斐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手,毫无防备下挨了个结实,扑腾着被推远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最为要命的是,黑暗中她的右手不知道划过什么尖锐的东西,一阵剧痛传来,唐玉斐差点儿忍不住爆粗口。

睡觉的时候还要这么高的警惕心干什么!唐玉斐抱着自己的右手吹冷气,疼痛的掌心有暖暖的液体渗出,一定是出血了。

她想起在杀手世界做任务的时候,监牢中那个闲的发霉的老杀手师父总是趁她不注意对她出手,在她中招后又洋洋得意地告诉她真正的杀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失去防备心,然后断言她永远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杀手。

老没良心和小没良心的,唐玉斐心中暗骂。

而江堰也根本没有要下楼梯的意思,推了她一掌后反而转身往回走,从她身侧轻飘飘的路过回到了房间,还不忘砰地将门给关上了。

唐玉斐气的坐在地上一时间起不来,心里想的是不如把江堰杀了走出任务世界吧。

杀手世界剧本她被人凌虐,青春校园剧本难道还斗不过一个高中生么?

想到她闪闪发光的幻世首席执行官的招牌,唐玉斐忍了!

认命地从地上爬起来去看江堰,结果对方已经没心没肺地躺在床上睡熟了,唐玉斐凝视着他那张欠扁的脸,心中怒火翻滚,狠狠地——给他盖上了被子。

右手心在被子上印出了一个血印子,唐玉斐恶意地再在他的被子上蹭了蹭,擦了个干净。

“小白眼儿狼。”她嘟囔一句,抚平了江堰紧皱着的眉心,故意捏了捏他的鼻子。

她果然是个老妈子命,败给一个小孩了。

江堰睡下了,她也就放心了,唐玉斐转而来到一楼浴室处理伤口。

借着灯光,唐玉斐才看到她的掌心被划出一个大口子,还在往外汩汩冒血。所幸伤口不是很深,应该不需要缝针。

在江堰家里翻遍了也没有找到紧急用药和纱布,无奈之下她只好咬牙用清水冲洗干净,再用干毛巾吸干了水分,剪开自己的白T恤胡乱缠了几层。

看来家里还是要放一个紧急医药箱以备不时之需,唐玉斐这么想到,万一江堰哪天梦游伤到自己了呢?

处理完了伤口,唐玉斐摸黑回到了江堰的房间,坐在沙发上看他。

江堰的睡姿很乖,只占用了半张床,将自己缩在一起,不会乱滚也不会踢被子。黑发柔顺地散落在枕头上,下颚骨的线条很是漂亮,或者说他其实就是个很漂亮的人。

想到原主房间内被自己丢掉的一大堆鲜肉海报,那些画着浓浓烟熏妆涂着艳丽口红的男人还不如江堰好看呢,原主不仅没智商还没有审美。

唐玉斐用没有受伤的手托着腮胡思乱想,安静的环境下撑不住眼皮子打架。

她其实很馋江堰身边的床位啊,坐在沙发上睡觉怪冷的,现在离开又担心他会做危险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她是不介意跟江堰同床共枕,借他的被子盖一盖的。

可要是被江堰发现自己占他便宜的话,说不定会恼羞成怒把她丢出去。

果然难搞,她要怎么向他说明自己会对他负责一辈子呢?唐玉斐缓缓阖上了眼睛。


晨光熹微,东方欲晓。

江堰睁眼起身,很突然地看到沙发上缩成一团熟睡着的娇小身影。

又是她,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么?!江堰的脸倏然拉沉,他想出声很不客气地叫醒唐玉斐,余光却瞟到几块暗红色的印记,衬着米黄色的被子格外显眼和刺目。

这是......血迹?江堰有些茫然,推开被子将自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他身上没有伤口。

不是他的血。

江堰下床,皱着眉毛走向唐玉斐。她睡得很沉,全然没有发觉他的接近,双臂抱在胸前,似乎是夜里觉得冷了。

她的右手掌心手法粗劣地缠了条白布,看颜色和材质似乎是她身上的T恤,还隐隐透出斑驳血迹。

“唐玉斐,醒醒。”江堰抬手想拍拍她的脸,又在空中急转换成摇她的肩膀。

被扰了清梦,唐玉斐极为不满,眼睛都没有睁开,随意挥了挥手嘟囔道:“别吵,再让我睡一会儿。”随即将头转到了里面去。

江堰有些头痛,加大了音量:“唐玉斐,起来了。”

唐玉斐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手表,五点不到!于是猛然扭过头,睁着睡意朦胧的大眼睛瞪他:“你知不知道女人没有充足的睡眠可是会早衰的!”

“被子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江堰不理会她的抱怨,态度强硬地掰过她的头不让她再睡回去。

她该不会是恶作剧故意将血蹭到了他的被子上吧?可她为什么会受伤?爬水管爬的么?江堰的心里带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关切。

“江堰,你知道自己会梦游吗?”唐玉斐一骨碌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恼的想去揉自己的头发,又担心碰到伤口,生生卡在空中。

或许是因为没睡醒,她的眼里仿佛氤氲着一层浅浅的雾气,楚楚动人。

“昨晚要不是为了看护你,我的手也不会受伤。我现在困得厉害,小祖宗,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唐玉斐说完,砰地倒在了沙发上。

他?会梦游?江堰将眉心皱出了一个川字,他从不知道。觉得实在是荒谬,可唐玉斐的语气不像在故意逗他。

想叫醒她问个清楚,可唐玉斐已经打起了浅浅的鼾,眼眶下有一层浅浅的青紫色,看样子昨晚真的没睡好,小脸写着大大的疲惫。

江堰莫名的就闭了嘴,想看看她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她。犹豫许久最终小心地触了触她的掌心,很凉。

仅仅是小心一碰就飞速缩回了手,江堰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

她真的在沙发上睡了一夜么?

单人沙发空间极小,女孩柔软的身子蜷成一团,宛如慵懒的猫咪一般趴着呼呼大睡,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手腕皓白纤细。

算了。

江堰站了半晌,将床上的被子抱过来丢在了唐玉斐的身上。

直到天大亮,唐玉斐才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算是睡饱了。

发觉自己身上盖着一床被子,还有浅浅的沐浴乳味道,唐玉斐眼睛一亮。她家小孩,终于开窍了,学会疼人了么?

于是推开被子噔噔跑下楼,却看到江堰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瘦削的背脊挺的笔直,黑发垂下来将半张脸都盖在了阴影里,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客厅显得空荡而又安静,萧索而又孤寂。

“江堰!”

唐玉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江堰的思路,他扭过头,看到唐玉斐向他向他跑来。一张素净小脸仿佛白玉生光,唇角噙着笑容,左脸挂着深深的酒窝,竟甜的有些醉人。

有这么一刻,江堰恍神怔了怔。

“是不是你给我盖的被子?”唐玉斐径直坐在他身侧,笑眯眯地问道,眼里满是期许。

江堰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淡淡地说道:“记得帮我洗干净。”

“可是我的手受伤了呀。”唐玉斐一副极为惋惜地语气,故意扬了扬右手:“今天你做早餐吧?”

“我不会。”江堰直接拒绝。

“可是我饿了呀。”唐玉斐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的手是因为你才受伤的,男人得负起责任来,况且只是一顿早餐而已。”

“我现在根本拿不了锅铲,要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你难道不会良心不安么?我救了你好多次,你怎么还是这么冷淡,江堰你真是铁石心肠......”

“打住。”江堰终于回头瞪她,有完没完了?

不就是想吃早餐吗,他做就是了。不过,要是他做出来的东西她不吃光,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想到这里,江堰冷着脸起身往厨房走去,唇角隐隐勾起了一丝恶意的弧度。唐玉斐只当自己说动了他,心里是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目送着江堰进了厨房,为自己洗手做羹汤。

欣慰到后悔的情绪转变不到五分钟,在厨房不知道第几次传来响声的时候,唐玉斐终于坐不住了:“江堰,不如还是我来吧,我觉得太为难你了。”

“唐玉斐,闭嘴等着。”江堰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眼前散乱的食材,狠狠说道。

于是门外消声。

最后,唐玉斐看着碗里半生不熟的米粥和焦黑了一半的煎蛋,深吸一口气,试探着说道:“校门口有家包子铺味道不错。”

然后挨了一记某人的眼神杀。

江堰冷笑:“唐玉斐,早餐是你要求的,现在想反悔?”

“不不不,我吃。”唐玉斐慌忙摆手,别说是这些了,现在就是让她茹毛饮血又何妨?

于是唐玉斐心中升起一股豪情壮志,夹起煎蛋狠咬了一大口。

江堰紧盯着她的脸,若是唐玉斐胆敢露出不满的表情,他就把她的米粥都倒了。

“味道还不错,盐多了些。”唐玉斐面不改色,又喝了一口米粥。

妈的,真咸啊。借着碗的遮挡,唐玉斐绷不住龇牙咧嘴,打算借米粥冲淡咸味和焦味。

味道真的不错?江堰半信半疑地也咬了一口,立刻齁了一嗓子,憋得他脸色通红。

再看唐玉斐,已经飞速地将盘子里的煎蛋解决完了,细细地喝着米粥,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不对劲,仿佛真的在品尝美食。

演技真是精湛,骗子。江堰暗暗咬牙,又不想在她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两人斗气一般吃完了所有东西,纷纷沉默。

因为这顿早餐,唐玉斐足足胃疼了一路,垂着头走的有气无力,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她牺牲小我让江堰迈出了一大步,这本该是件好事,但是唐玉斐觉得以后还是不要让江堰进厨房的好,免得将她熬成了短命鬼。

江堰看起来也不太好受,背影怎么看都没有之前洒脱,两个人踩着铃声进了校门。

唐玉斐不争气地想着,受些皮外伤再吃些黑暗料理就能将两人的关系拉进一大步,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其实她也是乐意的。

可事情的发展注定没有她想的这么乐观和顺利,江堰的座位附近散落了一地的照片,围着一圈的人。

一踏进教室,唐玉斐就看到了这一幕。按照青春校园的套路,她立即觉得不会有好事。

“他来了。”有人眼尖看到了江堰和唐玉斐,幸灾乐祸地出声,随即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们。

“唐玉斐,真有你的啊。”更有人煽风点火。

江堰的脚步顿了顿,目光凉凉地看着这些人,直到他们嘘声让开了一条路。只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一步步走近自己的座位,江堰面无表情地捡起一张照片。

唐玉斐皱着眉毛,压下心中不安的预感,也跟着捡起了一张。这一看,让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不知道是谁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正是江堰。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双手捂着耳朵,眸中布满惊慌,眼眶微红,不知道在恐惧着什么。

照片是恶意拍的,画面有些模糊。重点是,唐玉斐认出背景是江堰家。

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唐玉斐几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那帮小妹们,心里腾地燃起怒意。她好不容易同江堰缓和的关系,再一次被破坏了,而且这次彻底将她害惨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连空气都凝滞了。

“唐玉斐,你怎么解释?”江堰抬起眼睛,他的脸色平静,无悲无喜。黑眸沉沉,没有盛烈的怒意,却隐隐酝酿着狂风暴雨。

他盯着眼前脸色苍白的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她知道,他好不容易打算用心去接纳一个人,承认她的存在,可她亲手将这一切撕毁了,她会不会后悔?

千方百计的接近他,让他信任她,结果是为了更深的伤害,将他的尊严丢在地上肆意践踏么?

果然,他不该心软。

“江堰。”唐玉斐觉得有些无力。

是啊,他有理由第一个怀疑自己。被拍的地方是他家,她夜闯了两回,他完全可以将事情想成是他认为的那样。况且,他们的关系原本就水火不容,剑拔弩张不是么?他还没来得及信任她,就再一次被推开了。

思来想去,除了她唐玉斐,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

“不是我。”这句话出口的瞬间,连唐玉斐都觉得苍白。

江堰弯了弯唇角,将照片砸在了她的脸上。

“滚开。”他说道。

现在他不得不佩服,唐玉斐玩弄人心的本领。


头一回,唐玉斐真的怒了。

她一直轻视这次任务,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可她被人算计了。

唐玉斐有她首席执行官的骄傲,执行这么多次任务,从来都是她运筹帷幄,将人心和形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次竟然被人摆了一道。

想到她好不容易让江堰开始接受自己,却闹出了这么大的误会,唐玉斐的心情就糟糕的像烂网站。

课也不上了,她将所有的小妹们都叫来天台,头一次摆出了她大姐头的架势。

“余思佳,是不是你干的?”唐玉斐扬了扬眉毛,脸上的表情确实在笑,眸中的冷意却又让人不寒而栗。她点燃了一支烟,优雅地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不抽,只是掸着烟灰。

小妹们纷纷打了个寒战,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唐玉斐比之前动不动就发火打人的样子更加恐怖,她们捉摸不透。

余思佳忍不住觉得有些腿软,立即摇头:“唐姐,我们没有动江堰。”

唐玉斐冷冷扫她,余思佳虽然有些害怕,倒也没有躲闪她的眼神,她并未撒谎。

“查,今天我就要知道是谁干的好事。”唐玉斐的声音有些嘶哑,冷然至极。妨碍她的计划,如果有必要,她甚至可以将这个小角色悄无声息的从任务世界中铲除。

反正公司不会追查执行过程,不影响最终结果的情况下,她想杀多少配角都无所谓。

自杀手世界打滚摸爬过来后,她丝毫不介意自己的手上多沾一些血腥。

让余思佳带人去调查,唐玉斐翻身坐在了天台的护栏上,一脚晃悠悠的停在半空中,静静地俯瞰着底下三三两两的人群。

指缝间的香烟飘散出袅袅青烟,唐玉斐面无表情。直到它快要烧到手指,她才轻轻将它丢掉,重新点燃下一根。

等到她们回来的时候,唐玉斐的脚底下已经是一地的烟头,也旷了一天的课。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形象在余思佳等人眼中像极了为情所困的模样,于是她们看着唐玉斐的眼神都流露出了几许同情。

“唐姐,我们把散布照片的人揪出来了,是李志锋。”

李志锋?唐玉斐皱了皱眉毛,好不容易才从脑海中搜刮出这个人的模样。家里有些钱,所以为人嚣张的很,曾经同江堰有些过节,不过反被教训了一通。

是怀恨在心么?可他竟敢将她拉下水。

勾起唇角,唐玉斐的脸上露出冷笑:“好久没带你们收拾人了,这次就拿李志锋下手,如何?”

余思佳等人露出了几许犹豫,唐玉斐知道她们的顾虑,淡淡道:“放心吧,不会连累你们,不是就他会玩儿阴的。”

她穿梭于各个世界,教训过的人是他的多少倍?一个乳臭未干的富二代而已,她有的是办法惩治他。

唐玉斐跃下护栏。

教训李志锋的过程异常顺利,这小子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算计,头套一遮就是一阵猛打,打得他从一开始的威胁怒骂到痛哭流涕着求饶。

只是,她为了替江堰出气亲自挥棒球棍的时候,难免让掌心的伤口再度裂开了。

唐玉斐没有在意,踩着夕阳落日一路来到了江堰家门口,她想解释清楚。

门铃按响后不久,门被打开了。

唐玉斐觉得江堰的神情同那天晚上他对她起了杀心的时候一样,漂亮的眼睛尽是阴冷阴鸷,危险十足。

“江堰,我可以解释。”唐玉斐先一步说道。

“不需要。”江堰的眸中尽是厌恶,同样的把戏她还要玩多少次?

见门要被关上,唐玉斐下意识抬手去拦,结果江堰左手挥出一道凛冽寒光。他手里攥着的赫然是一把美工刀,毫不留情。

唐玉斐急急避开,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再靠近一步,割到的就不会是你的手了。”江堰的声音很轻,唐玉斐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她再一度被江堰拒之门外,身和心。

屡次解释不成,唐玉斐的心里也不由得窜出了火气。她追在他身后这么久,就是老冰也该化一些了,可他每次都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下意识的就将她推到对立面去。

难道在他心里,所有人都不坏好心么?那她因他受的伤,为他做的事又算什么?

她也是人,反复备受打击,她也会闹脾气的!

唐玉斐冷笑一声,抬头朝着阳台的方向喊道:“江堰,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有本事你下来跟我单挑!”

与其这么试探来试探去,怀疑来怀疑去的,还不如直接打一架,谁还不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是谁亲口说之前的事一笔勾销的?为什么不给我解释的机会?说到底你根本没有真正信任我,又凭什么要求我以真心待你?”唐玉斐冷笑:“江堰,你未免太过自私了。”

哗啦一声,一盆冷水自上而下浇下来,淋了唐玉斐一身,透心凉。

江堰看着她,脸上是浓浓的怒意。

她成功的再一次将他激怒了。

狠狠的将水桶摔到一边,江堰跌坐回单人沙发上,喘着愤怒的粗气。

他何尝没想过真心接纳她?他自私?

手指紧紧攥在一起,江堰强自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而楼下的唐玉斐怒极反笑,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水,继续说道:“我这个人一向讨厌被人误会,尤其不爱替别人背锅。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是李志锋。”

“你曾经跟李志锋有过节吧?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拍到了那些照片,现在我替你查出来了,人我也替你教训过了。这件事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我平白无故承受你的怒火,我又图什么?”

“我原本以为这些日子下来,石头都可以让我焐化了,却偏偏不能焐热你。我对你付出真心,可我得到的是什么,你无止境的怀疑?”

唐玉斐越骂越上头,也不顾身上滴答滴答地往地上淌水,就差叉腰指着江堰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江堰,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只有你会委屈!”

门豁然被打开,江堰阴沉着脸,左手紧握成拳,小臂上是突显的青筋。

“唐玉斐,你说够了没有?”江堰觉得自己的气有些不稳,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将他说懵了。他的心底涌出一些异样的情绪,有愤怒,有茫然,有慌乱。

这样直白的指责,令他无所适从。

唐玉斐站在距离他三米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眸中带着一抹怜悯:“江堰,你现在是在恼羞成怒么?因为我说穿了你的心思,所以你接受不了了?”

江堰咬牙上前几步,一把攥住唐玉斐的衣领子,两人的脸近的仿佛要贴上。

漆黑的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怒火,江堰一字一句:“唐玉斐,够了。”

可她丝毫不惧,目光澄澈,语气恍若叹息:“江堰,你封闭自己的内心,又怎么看得到别人对你的好?”

“滚,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江堰几乎暴跳如雷,狠狠地甩开唐玉斐。

他脸色苍白,宛如仓皇逃窜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回屋,狠狠将门砸上了。面对偌大空旷的房子,江堰觉得自己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抱着自己的头坐在地上,后背紧紧地靠着门,那是唯一能支撑他的东西。

唐玉斐叹了一口气,也靠着大门坐下,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她说道:“江堰,为什么不试着去相信别人呢?仅仅因为被一些人伤害过,就再也无法相信有人会对你好了吗?”

“这个世界上有数十亿的人呐,总有人会真心爱你。”

“可在这些人出现之前,你要先学会爱自己啊。敞开心扉,接纳自己,不要将自己包裹起来。”

“天上的星星本来就这么多,你不发亮的话,我要怎么找得到你?”

唐玉斐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叩了叩门,像是在向江堰传递什么讯号。

她要的不只是补偿江堰缺失的爱啊,她要的是江堰能从阴影中走出来,学会爱自己。强迫自己忽视、忘记噩梦的小孩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快乐,能披荆斩棘,嚼碎苦难的人才会站在最后,谁不是栉风沐雨的归来?

人活着,本就是在玻璃渣子里找糖吃啊。

她要怎么说,她的小孩才能明白?

唐玉斐不说话了,只是仰头静静地看着天空的火烧云,随着最后一丝火红橙黄也褪尽,夜色慢慢爬上天空。

四周安静的可怕,江堰不知道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浸了多久才突然回过神来,茫然地四下观望着,拼命地想要在黑暗中找出一些光亮来。

他记得,妈妈就是自杀在这样一天。当他看到妈妈的尸体的时候,天骤然昏暗。

唐玉斐,她已经走了吗?她也要丢下自己一个人吗?

一股无边的恐惧和孤独弥漫上心头,江堰死咬着牙。他从未跟别人说过,一个人住在这样大的房子里,其实是一件多么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一点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呆着啊!

是他的过错,所以所有人都要离开他吗?江堰的心底涌出无力和绝望,一直紧缩的内心几近凋零。

可就在这么痛苦难捱的时候,他听见一道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极轻极轻地砸在他的心上。

它说:“江堰,星星出来了。”

那一瞬间,江堰终于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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