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简介
白娅袁伟《金石为开:沈家二爷求放过》讲的是做了十四年的掌上明珠,却在朝夕间失去父母父亲视赌石为命,也因赌石丧命潜心五年,她终于走进赌石场,想要争回属于父亲的声誉可是,仇家出现了他带她回家,给她房子,教她赌石,娶她进门,治好她的眼睛然后,他爷爷死的那年,他说,你已经没用了,可以走了原来他接近她,仅仅是为了一己私仇时隔几年,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被遗弃的窒息感……
第39章
精彩节选
入春,春寒没尽,雨水带着凉意洒遍整个蓉城。
蓉城位于西南,每年到了三月,第一场雨过后,才会回暖。
城郊,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出租房被一盏昏黄的灯照得半明不暗。
“小娅,你真的想好了?”卢茜月脸上写着“担忧“”二字,下嘴唇都咬出了牙印,“这不是闹着玩的,这可是我们所有的钱了,如果输了,到时候……”
白娅勉强地牵开嘴角,右脸出现浅浅的梨涡。
稍缓,她动了动唇色寡淡的嘴:“去,我等了五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为什么不去!”
“可是,我们攒了这么久,才攒到的两万块钱,你拿去赌石,万一……”
“没有万一!”白娅眼眶发热,瘦弱的身板在轻微颤抖着,“下午,一定去!”
她当然知道,只要是赌,就一定有输有赢。
但她若是不去,连赢的可能性都没有。
……
另一处,赌石街二楼,香烟雾气弥漫在房间里,靠墙一面放着深棕色沙发,在场虽有十来人,但沙发上坐着的,仅有一位。
他身上穿着一件纯色衬衫,眉眼凌然,并无表情,却让旁人靠近生寒。一条腿随意而散漫地搭在另一条腿上,任由手里的香烟悄然燃烧着。
有人急匆匆上楼冲了过来,沙发上的男人一斜眼,那人便咽口唾沫,放缓了脚步。
直到他走过去,在男人耳边道:“二……二爷,楼下来了个行家。”
“行家?”沈寒觉得有趣,他从小玩石头玩到大,还没遇到几个行家。
袁伟见他不信,急了:“真的,还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
沈寒嘴角终露不屑,赌石这行有句话,叫神仙难断寸玉。
所谓赌石,就是拿翡翠原石来打赌,将原石切开,里面有上等翡翠,就赢了,反之则输。
而每块料子都由风化皮裹着,谁也无法知道里面的货色好坏。
就算经验老道眼光毒辣的熟手,也不敢保证自己挑的原石切出来有料。
所以叫神仙难断寸玉。
更何况,袁伟刚才跟他说,是一个小姑娘?
“去看看。”他把烟扔到烟灰缸里,起身让袁伟带路。
在楼梯口的转弯处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大堂的情况。
“喏,就是她……”袁伟指了指下面。
今天大堂人满为患,高矮胖瘦,男男女女,远不比二楼清静。
但,有一个身影突出无比。
沈寒靠着墙,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
袁伟拿出手机,给沈寒放半个小时前的监控视频。
视频中,白娅看着眼前的石头,脑子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从父亲的手抄本上看来的那些赌石知识。
她很清楚,和卢茜月攒了这么久,吃足了馒头泡面才有了手里仅剩的两万块,如果这一把输了,她们之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可是,她如果不赌这一把,她不甘心,替父母不甘。
二来,她赢不了的话,她和卢茜月就会被房东赶出来,从此风餐露宿。
赌石盛会的石头的料子不比平常小打小闹的东西,这里比拳头还小的一块料子,就得上万。
两万,只能买这里最小,最不起眼的那类毛料。
卢茜月一直紧张地在她身边,也不敢吱声,生怕影响了白娅,她分明看到白娅的额头上,有了很薄很薄的一层汗,不知道她是紧张,还是因为这里的环境让人发闷。
毕竟赌石盛会什么人都有,自然也有各种味道。
烟味汗味,甚至酒味脚臭味和泥土味。
白娅拿着强光手电筒,一块一块地往石头上打着瞧,生怕错过一块好料。
紧张不言而喻,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趾都在鞋里扣紧了。
“白娅,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卢茜月还是没忍住,开口劝说,“反正,晚上也行,要不我们晚上再过来……”
晚上?白娅绝对不会选择在晚上来这地方。
她患有中度夜盲症,这病对普通人来讲,或许没那么可怖,但对赌石者来说,是足以致命的病。
“不不,给我一点时间,茜月。”
这里的空气污浊,嘈杂不堪,令人心烦意乱。
但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输。
最终,她在角落选中了一块料子,比她两个拳头差不多大,表层为黑亮泛油的皮壳。
这,是黑乌砂的料子,一般来说块头较大,她手里的算同类中较小的。这是十赌九输的料子。
但是,手里的两万块,只够挑选这种货。
十赌九输,至少还有一层赢的机会,不是吗?
她手里的这块料子,相较石堆里的那些,已经是让她最有把握的了。
放下强光手电筒,把料子拿到切石头的师傅处去切石的时候,白娅牵紧了卢茜月的手。
两个人的手心,全都是汗,潮湿无比。
耳边再也听不见四周的嘈杂,全是机器切割石头的声音。
白娅感觉自己的心率越来越大,跳动得越来越快。
甚至不敢移开眼。
可是,切石的过程是整个赌石过程中最恼人磨人的阶段。
越想赢,就越有窒息感。
白娅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盯出来了,可她就是强迫自己不眨眼,直至皮壳快要被切开的时候,眼泪终于包不住,径直往下落。
赢了这次,她才会有钱赢下次,再下次。
然后,去赢了沈家的人,替爸妈讨回属于他们的东西。
“姑娘,你这料子,水头不好啊,容易垮。”切石的师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还要不要切!”
垮,就是输。
白娅觉得耳朵骤懵,刚才还狂跳的心脏现在瞬间停了半拍。
她微喘着,用另一只手撑着切石的台子,仿佛不这样做就不能站稳。
“切!”白娅咬牙,这一咬,眼泪更是往外流得厉害,嗓子开始发疼,“师傅,麻烦你,再切深一点,万一跳色呢?!”
一块翡翠原石里面有多少种颜色,都是不一定的,有时候绿色里面带着黄色,黄色里面透着黑色,这就是跳色。
原本看着水好色好的料子,说不准就跳了色。
但,原本瞧着垮掉的料子,也不一定里面没带着绿。
有绿,就意味着赢。
切石师傅无奈地看了白娅一眼,摇着头漫不经心地开始切。
卢茜月在白娅旁边张大嘴巴发傻……
她只知道,师傅说石料,会垮;她只知道,白娅的唇色都在泛白;她只知道,白娅的手指在发抖发凉。
十指连心,白娅觉得冷得厉害。
“有了!”师傅一喊,手里的切石工具扔到一旁,“姑娘,见绿,翻了至少五倍价!”
白娅头晕目眩,她松开撑着台子的手,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这里,真的让人缺氧,让人难以呼吸。
“啊……”卢茜月尖叫起来,“小娅,小娅你听到了吗,至少五倍,十万,十万啊!啊!”
如果这句话是在大街上说,怕是会引起很多人的瞩目。
但是,在赌石盛会上,没有人会因为十万块抬眼。
不过十万,足以让白娅和卢茜月心潮澎湃。
这十万,意味着她们有了房租,意味着她们的生活条件会改善一些,意味着……
“茜月,我……”白娅缓了缓,说出自己的决定,“把这料子换了钱,我还你两万,其余八万,我想再……”
“你疯了!”卢茜月吼叫,“我们不是说好,赌一把就收手么?小娅……”
白娅抿着嘴,平复呼吸。
她的目标不是赢点钱而已,而是在这为期一周的赌石盛会,赌到最后一天,让全蓉城的赌石人,都知晓她的名字。
不,准确地来说,是要全蓉城的赌石人,都想起白姓人。
“茜月。”白娅握着卢茜月的手,“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但我有我的使命!”
过多的解释也没有必要,经过刚才的平缓,她已经恢复理智。
她赢了,两万翻十万。
所以,她有信心再赌一次更大的。
“好。”卢茜月心情复杂地把额头抵在白娅的额头上,她们朝夕共处五年,虽然她并不知道白娅的所有秘密,也不太知道白娅有什么过去,但她愿意相信她,“两万块我也暂时不要了,你先做你想做的。”
很干净又坚定的一句话,让白娅温暖备至。
她拍了拍她的背:“谢谢。”
选第二块料子的时候,虽然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也已经有了更足的底气,但白娅还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以至于,她没有注意到楼梯拐角处,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
刚才视频里的场景被沈寒看在眼里,觉得这丫头,有点意思。
他在袁伟耳边低语几句,便把目光从白娅身上移开,转身上楼。
木质的楼梯被他踏出声响,在嘈杂的交流声机器声中,显得尤为特别。
但楼下的白娅对此一无所知。
“姑娘,年纪轻轻,眼力不错啊!”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窜到了她们面前,表情亦正亦邪,“黑乌砂的料子也敢赌,勇气可嘉,居然还赌赢了,更是不得了。我们二爷,觉得您本事厉害,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兴趣……”
“没兴趣!”卢茜月心直口快,反应也快,拉着白娅就要走。
卢茜月翻了个白眼,见人不走,还想说几句,被白娅拦下了。
她打量眼前这人,虽然穿着普通,但他眉眼里的自信证明他嘴里二爷地位和身份不俗。
白娅不想找事,客气道:“请问,有什么指教?”
来这自我介绍,姓袁,袁伟。
再次表明他们二爷看中了白娅的本事,问她是不是愿意合作,他出钱,白娅出力。
“赚了,我们分!”袁伟说话讥诮,他不得罪人,也没有气魄,但语气也绝对不软,“姑娘手里头的钱,怕是也买不了什么好料子,还不如自己留着……”
被人一眼看穿了窘迫,白娅脸上一阵发热,稍微想了一下,心里明白这事拒绝不了,便答应下来。
袁伟说,他出二十万,让白娅拿着二十万去挑毛料。
二十万,是自己刚刚本金两万的十倍。
白娅和卢茜月两人的手抓在一起,都快给对方抓出指甲印了。
二十万的原石料子,自然要比两万的好很多,连块头都大不少。
只是,天快晚了。
她患有中度夜盲症,在晚上很难准确判断石料的情况。
她的夜盲症是先天性的,她今年十九岁,这病便跟了她十九年。
这个秘密,连卢茜月都不知道。
白娅担心自己的眼睛在关键时候出状况,且不说场内灯光并不明亮,就算再好的灯,也比不上白昼。
“我……”白娅有些为难,“今天晚上恐怕……”
袁伟早料到她会拒绝,往楼上瞥了一眼:“我们二爷已经在楼上等候了,严格来说,二爷从来没等过谁。但他比较惜才,所以姑娘有幸成了第一个。”
话已至此,白娅并不会不识抬举。
“好,我跟你上去。但是,这些跟她无关。”她看了眼半挡在自己面前的卢茜月,“她不懂赌石。”
卢茜月闻言,抓住白娅的胳膊摇头,却被她推开:“你先回去,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跟着袁伟上楼,两分钟而已,白娅在心里一遍遍猜测,这人口中的二爷,究竟是什么来头。
赌石盛会,他不赌,反而在楼上。
在袁伟的安排下,他们相见。
“沈寒。”他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明明先开口,却有些拒人半分的意思。
沈寒。
白娅把这两个字悄悄放在舌尖咀嚼两遍。
听着这个名字,本就多虑的心思,变得更加复杂。
原来他是沈家的人,而她姓白。
“沈先生有何指教?”白娅故作淡定。
沈寒直截了当,说他刚才听闻白娅眼力厉害,想亲眼见识见识她赌石的本事。
听完,白娅心里鼓雷,夜盲症几乎是对赌石者最大的阻挠,因为这意味着,只要是在光线弱的情况下,就会影响对石料的判断。
她不希望自己的秘密,被任何人知道。
但沈寒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虽然他从见面到现在,没说过半个强迫她的字,却也咄咄逼人,不给她留半点拒绝的可能性。
“什么时候?”她口舌发干。
沈寒下巴往上抬起,说话的语气略微暧昧:“今晚。”
“沈……沈先生。”白娅紧张地捏紧手,急忙道,“赌石会还有六天,何必着急要在今晚见识我的能力?”
沈寒注视着她的眼睛,忽然换了话题:“叫什么名字?”
白娅一慌,脱口而出:“卢茜月。”
“卢茜月。”沈寒低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眼睛却仍旧注视着她。
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白家的人。
正担心他识破自己谎言的时候,他凑近了些。
“想要试试卢小姐的本事,并且迫不及待。”
见他并未识破,白娅松了一口气,却因为迫不及待四个似乎别有深意的字眼而窘迫。
“但……”白娅的不自觉扣着自己的手指,“你没有这个荣幸!”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降低了。
在场的十几个人,全不敢有半点声响。
在蓉城,沈寒都没有荣幸,那谁有?
不料,半分钟后,沈寒轻笑:“那,我有没有荣幸,请卢小姐吃个饭?”
白娅怔了一下,很快在心里思忖。
去吃饭,总比去赌石强。
所以,她笑了一下,答应了他。
沈寒眼角往外拉了一点,丫头目光躲闪,说话结巴,连说谎都不会,还容易上钩。
之前袁伟说她什么?
赌石行家?
沈寒不屑地低头看了眼鞋尖。
他刚才提出要见识她本事,不过是试探。
没想到她真闪烁言辞,不敢去。
这丫头的身份令他生疑,不过,他不着急。
谜团要一点点解开,才有意思。
什么事被一把火烧透,就成灰了。
吃饭的过程比白娅想象中要轻松,全程沈寒很绅士也话不多。只是不料吃完了饭,沈寒并不让她回去,而是把一张房卡递给她。
“我不希望明天浪费时间在找人上,明天见,卢小姐。或者……”沈寒嘴角往两侧牵开一些,他微微低头,轻言,“我就在隔壁,若是孤枕难眠……”
因了这句话,白娅瞬间起了一层热络的灼烫感,直接从耳根子烧到了脖子。
皮肤上的绯红落尽沈寒眼里,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不少。
砰!
关上房门的瞬间,白娅靠着门,手按在心脏的位置大口呼吸。
沈寒,沈寒……
她不仅被沈寒盯上了,还盯死了!
叩叩叩……
门被敲响,白娅后背一僵,似乎这几下是敲在她背上。
她站直,往前走了几步,才问是谁。
“你好,桌上有热牛奶和酒,二爷说,沈小姐若是认床,可自行选择一样饮下助眠。”
白娅怎能按捺住心里的惊慌,他竟然料定了她会难以入睡。
之后,她拿酒店电话拨给卢茜月报了平安,让她不要担心,并交代明天她还要在赌石会,让卢茜月在出租屋等着就好,不用找她。
挂了电话,一夜无眠。
第二日,白娅一早便跟着袁伟去了赌石盛会。
沈寒自然没有跟她同路,而是交代袁伟拿二十万给她。
选石头的过程,白娅回忆着父亲的手抄本,满脑子都是父亲写在手抄本上的经验。
赌石先赌种,后赌场口。
翡翠的种,指的是结晶颗粒的大小,结晶颗粒越小,种越好,反之种越差。
本着这一原则,白娅不敢掉以轻心。
况且,这是拿别人的钱在赌。
她之所以答应,也有她自己的思量,昨天她用黑乌砂两万翻十万,被沈寒盯上了。
如果拒绝,她知道会有后果。
这石头被强光手电一照,里面的绿色发出光来,神奇无比。
白娅看着手里的料子有些激动,她手电照出来的色诱人无比,抑制不住欢喜的语气:“就它了。”
这块原石的 成交价是十九万八。
切石头的时候,白娅双手都撑在台子上。
门口忽然一阵躁动,她远远地看了一眼,原来是沈寒进来了,那些赌石人全围过去招呼。
白娅哑然,这些,原本是属于白家。
他从她身后走过的时候,她背脊都在发凉。
“这料子,怎么切?”师傅咬着烟,手很黑,全是褶皱,烟灰落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
白娅回神,按在台子上的手指骨节发白,手背上能清晰地看到血管往表层凸起。
“师傅,跟上一块一样,直接切,麻烦你!”
急迫又焦心的等待,机器切割声嗡嗡入耳,耳根子被震得发痒。
可白娅一直盯着它,眼睛发胀。
本来刚才盯着手电打出来的强光很久,现在又死盯着一处,看着石头在机器下一点点被开了皮壳。
如果判断没错的话,它切开是有料的。
而且,根据父亲手抄本上的记载,这种料子一旦走绿,那就是翻十倍以上。
十倍。
两百万。
如果成了,就算只分她五十万,也够她在接下来六天的赌石盛会上,翻出花来。
可是,她脸上的期待一点点消失,眼角的希冀因为师傅手上的东西,一点点磨灭。
“等等!”白娅大喊,“师傅,等等,别切了,磨,把剩下的表皮磨开!”
赌石的手段大约三种:擦,切,磨。
所谓磨,最考验师傅的技术和耐心。
白娅十指全在发凉,这石头,这石头……
想起父亲当年离去前的话,他是被人用造假的石料骗了。
不,她绝对不能在父亲栽跟斗的地方,再输一次。
“切开的地方别再动!”白娅鼻音加重,血液窜动的速度时快时慢,异常折磨,“师傅,麻……麻烦你。”
她现在口干舌燥,满脑子都是那二十万该怎么赔,满脑子都是,父亲当年输掉时候的惨烈场景。
“姑娘,这石头……”师傅倒是平静,这种垮掉的料子,他见多了,“垮了!”
“不,不可能!”白娅已经喊不出来,她声音低下去,“师傅你再磨,你再帮我……”
“姑娘……”
“造假,姓沈的造假!”白娅急得将手放在头上,把头发抓得凌乱。
“甭管那石料有没有造假,卢小姐,二爷的钱……”目睹整个过程的袁伟从不远处慢悠悠朝这边走来,“你把二十万打了水漂,是不是得给二爷一个说法?”
白娅这下全明白了,沈寒哪里是想见识她的本事,他是想置她于艰难境地。
难道是他认出她是白家的人,所以故意刁难?
如果是这样的话……
白娅打了个冷战。
愿赌服输。
白娅虽然晕头转向,但她不至于坏了规矩。
父亲做人堂堂正正,她绝对不要自己败坏“白”这个姓氏。
刚走完楼梯,白娅便听到有人鼓掌。
掌声缓慢,却有力道,而且坚定。
“卢小姐……”沈寒头微偏,下巴朝显示器点了点,“刚才,你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白娅顺着看过去,是楼下的监控。
这么说,刚才切石的过程,他看到了。
这么说来,他看到了全过程。
白娅深吸一口气上前,也有话直说了:“沈先生想方设法让我欠了你二十万,意欲何为?以沈家的财力,沈先生不至于让我从此卖苦力还债吧?或者……要剁了我么?”
说完,她也不敢正视他眼睛,便往下看。
沈寒抬起眉,单眼皮使他的眼睛看上去更具锋利感。
这丫头气质偏冷,没想到偶尔竟吐出几句俏皮话。
“卢小姐误会了,我是生意人,光明正大的生意人。”沈寒把手放在裤兜里,腰以下裤腿以上的布料绷紧几分。
白娅又慌忙往上看去,要了命,他竟然第二次撩拨她。
“那,沈先生……”
“生意人原则,很简单。”沈寒上身前倾凑近白娅,手依然还在裤兜里,“你赌石输了我二十万,就用赌石给我赚二十万回来,公平合理,真诚不欺。”
白娅觉得沈寒一定是疯了,都输过了,还让她输么?
“但,在我还债之前,是不是得弄明白一件事?”白娅一想到自己在父亲犯过错的地方犯同样的错,心里就抖得厉害,“刚才那块石头,沈先生造假得好逼真。”
她学着沈寒的表情:“正经的生意人,用不正经的手段赌石,沈先生这么可爱吗?”
所有人屏息,在白娅转身的时候,袁伟要追上去拦住。
但沈寒抬了抬手指,示意他放人。
五分钟后,白娅出了赌石会大门。
沈寒靠在沙发上按揉鼻梁:“卢茜月……白娅……呵……”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能把身份捂多久。
……
刚走到出租屋,还没进去,白娅就听到里面有低低的啜泣声。
门竟然是虚掩的。
“茜月!”她推门进去,卢茜月正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哭。
听到动静,卢茜月起身就朝白娅跑来,一把将她抱住:“小娅,房……房东……”
房东勒令她们搬出去。
即便她们赚了那十万,有钱交房租,但一夕之间,房东改变主意,要她们搬家。
“喂,我说,你们到底走不走!”
水桶腰的女房东穿着半透明吊带睡衣便进来了。
她就住在对面,两步路的距离,身后跟着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个个膀大腰圆。
往这不大的出租屋一塞,几乎满了。
白娅一夜没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昨晚给卢茜月打电话的时候,她声音听起来还挺正常的。
女房东往前又踱了两步:“两个小时,我看着你们收拾,不然……我让他们帮你们收!”
“我们有钱给房租!”白娅差点咬破了嘴皮,终于还是从嘴缝里挤出这句话。
可是,女房东根本就不买账,说她这房子不租了,给再多钱也不租。
白娅和卢茜月对视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女房东环视了一眼自己这房子,又把视线落在她们身上。
最后,奚落地一笑:“你们还是自己想想得罪了谁吧!可不是我不让你们住,是有人要让你们走投无路!”
事已至此,白娅和卢茜月也只能收拾东西走人。
好在,她们有赌石赢来的十万块。
两人东西不多,但收拾完找到酒店暂住也已经是晚上八九点。
两桶泡面,两人坐在地上,等着它泡好。
卢茜月灰头土脸,委屈到不行:“以前是没钱担心被房东赶,现在有钱了,还是被赶,小娅,难道我们注定没有落脚处?这么大的城市,那么小的房间都不愿意借给我们躲雨。”
白娅双眼发酸,她心里反复重复着女房东的话。
是有人授意,不让女房东继续租房子给她们俩。
这人,到底是谁?
她不记得,她们在蓉城有什么仇人。
“小娅,我们之后,怎么办?”
白娅抿嘴,如果要快速赚钱,方法不算少,但对她来说的唯一方法是,赌石。
她还是必须得去参加赌石大会。
白娅把手放在卢茜月肩上,安慰了一会儿,便跟她说了自己的决定,她让卢茜月拿两万块,明天分头行动,她找房子,白娅赌石。
又是一夜难眠。
第二日,白娅带着钱到赌石会场地。
她本想专心挑石料,结果刚到五分钟,袁伟便出现在眼前。
赌石会场本就人多,但袁伟却因为身份特别吸睛。
“有事吗?”白娅心绪不宁。
一想到沈寒那张比十二月寒霜还要冷的脸,背脊就发颤。
他的出现,把白娅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袁伟也不客气,摸了摸八字胡:“二爷让我给您带句话,有什么困难,记得找他!尤其……是生活方面,二爷乐意搭把手做件好事。”
原本白娅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半懂不懂。
但袁伟走后五分钟,她终于恍然大悟。
放下手里的石头就要往楼上走,回头却撞到一堵人肉墙。
白娅本就瘦小,打满了一米六,瘦得锁骨尤其突出。
她本就低着头,这一撞,额头撞到沈寒的肩上。
“这种套近乎的戏码,卢小姐玩得很熟练。”沈寒扶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外推了些。
白娅急于求证沈寒就是威胁胖房东的人,见到他,几乎是下意识要质问。
结果话到嘴边,换了方式:“沈先生做生意的手段达不到光明磊落,做人也这么差了么?”
沈寒微怔,随后一笑:“怎么见得沈某人达不到光明磊落?”
白娅一想,正欲开口,便听到沈寒再次发声。
“既如此,多说无益。卢小姐尚可随意挑一块石头,切出来但凡有问题,我赔罪。如果没问题,那卢小姐是不是应该去治治眼睛了?”
他说话间,食指朝自己的眼睛指了指,眼神却跟她对视着,异常笃定。
他有意往她跟前贴近,像是要说什么要紧的隐私话:“或者,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并且,毫无保留。”
沈寒的鼻梁很高,把他整张脸分割得更加立体完美。
如此的一张脸下,藏着深不可测。
“好!”白娅点头,“如果我证明到这里的石头有问题,必定会向沈先生讨一个说法。”
这次,她挑选的时候,故意挑皮壳厚的。
这类很容易出造假的货,把废石外面粘上优质翡翠皮壳,再放在经酸、碱浸过的土壤中埋上,使之变为“真皮”。
她慎重之至,沈寒一直在她旁边,也不作声。
只是,其他赌石人会有意无意地朝这边看来。
传闻沈二爷不常赌石,尤其这才是赌石盛会的第三天。
他一般,都是在最后一天作为压轴出现,直接开好货。
一般的料子,别的人碰不到,也买不起。
沈寒身边那个挑石头的丫头,也没人认识究竟是谁。
他们想看,却并不敢明目张胆,只能私下偷瞄、猜想。
白娅本来平静,因为这些目光而注意力不够集中,果然是有沈寒的地方,便是注目礼的聚集处么?
她越来越心绪不宁,
沈寒挑眉,转身冲袁伟抬了抬下巴,袁伟便走了。
五分钟后,白娅再也没有感觉到众人目光带来的压力,大家都在专心赌石。
“就它吧!”白娅原本蹲下在瞧石头,瞧定了之后,站起身指着它冲旁边的沈寒讲话。
沈寒把她手里的强光手电拿过来交给袁伟,低头往石头上一瞥:“帕岗的料子现在本就不多,卢小姐故意挑这一块,打定心思想让我输……于心何忍?”
最后四个字一个比一个说得轻,轻到力道像在给煮好的鸡蛋一点点揭开它最外面的那层透明膜。
白娅警告自己不要乱想,可是她微愣之际,沈寒已经让人把石头抬过去了。
“卢小姐这么好看,就算让我下地狱,也是件美差。更何况,一百万的石料而已。”
一百万?
白娅料到这原石很贵,毕竟块头足够大。
可是一百万,买块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性废掉的料子?
沈寒不识货,还是他不在意钱?
正发傻,沈寒做了个“请”的手势,要她跟他一起过去。
“聊表诚意,这石头,我亲自切。”
沈寒的话说得并不大声,但是好多人都听见了。
这下,整个会场沸腾度比刚才翻了好几倍。
白娅只觉得耳边全是各种议论声,什么声线的都有。
耳朵聒噪得厉害。
但她也惊讶,沈寒竟然会亲自切石头。
电光石火,机器声嗡嗡作响。
沈寒戴上防护眼镜,白净修长的手指按在石头上,另一只手握着机器,目不斜视。
好多人都围过来,要看沈二爷切石头,即便切出来的是废石,但有幸亲眼看到沈寒切一次原石料子,也算是今天的福利。
白娅被挤到一旁,沈寒切石中途抬头,精准地看向了她的位置,头一偏,示意她到他旁边去。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丫头跟沈寒的关系。
可沈寒除了刚才那个动作之外,便是专心切石。
开窗的过程他很手熟,大约十几分钟,一个直径三公分的口子便开了。
所有人凑过去想看,但除了沈寒之外,是他旁边的白娅看得最清楚。
她盯着石料上的窗口。
很显然,已经见着色了。
白娅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把视线转到沈寒身上,正撞上他幽幽的目光。
他那目光似在说:如何,你赢不了我。
“要继续?”沈寒转了转手上的机器,言语自信。
围观者全都屏息,第一层黄沙皮壳和第二层红纱皮壳已经被刮了去,强光照射下,里面的色分明越来越清晰,因为今天这石头如果开,只要出现色,便稳赢不输。
白娅的耳根子发烫。
“要!”白娅只能赌一把,如果赢了,就当还沈寒昨天那二十万的钱。
甚至多出来的都有了,如果料子翻倍,一百二十万,至少两百万。
她甚至弯腰,凑到沈寒耳边低语:“沈先生,如果这块料子赚了,我们便两清,我不再欠你二十万,你也不要偷偷做干涉我生活的事!”
她指的,自然是胖房东让她们搬家的事。
头一次主动凑近,在沈寒耳畔低语,沈寒忽然侧脸,白娅温热的嘴唇似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耳朵,她微怔,他抬眉。
沈寒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接过袁伟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开口:“两亲?想怎么亲?”
白娅立刻会意他故意念错了音,在场又那么多人,都因了沈二爷突然不正经的撩拨话而激动不已。
她不知如何应对,转身便走,他把毛巾扔回给袁伟,跟在她身后。
“就算你不切了,料子也算我输。”
离开人群的时候,白娅才有足够的勇气说了这句话。
沈寒料定了她会这么说,平和一笑,嘴角化开了刚才切石头时的认真,多了点不正经的意味。
“所以,昨天的石料,恕我眼拙。”白娅心里没了底。
赌石水深,根本不是她熟记父亲的手抄本就能参透的。
第一次赢,不过是运气好。
后两次,才是她的实力。
现在手上的八万块,她已经没有勇气拿去赌石。
赌石会还有几天就过去了,再想要靠赌石在蓉城露脸,要等明年这时候了。
已经走到这一步,她既不甘心,又不勇敢。
“卢小姐不用妄自菲薄。”沈寒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不如一起出去转转,缓缓心情。就当是刚才那石料帮我小赚了一笔,给你的奖励。”
他自然不会拿钱给她,他要的是她感恩戴德,一步步把她吃掉。
白娅心乱,知道说拒绝的话也不过是徒劳。
所以没点头,却往大门外走。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迈出几步之后,身后的沈寒脸上的笑更意味深长了。
车速平稳。
沈寒的车子不算低调,却也不至于夸张,
黑色,轿跑。
别无特色,袁伟驾车技术沉稳熟练。
白娅坐在沈寒身旁,不说只言片语,只把头看向窗外。
中途,她的手机响起,卢茜月告诉她,自己跑遍了蓉城,都没人愿意租房给她。
跑遍蓉城,无人接纳!
这消息令白娅震惊。
但很快又觉得再正常不过,如果这事是沈寒授意的,那整个蓉城没人接纳她们,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卢茜月原本的意思是,她找到那些租房的地方,本都谈好价格,可是她把身份证拿出来签合同,给对方一看卢茜月三个字,便拒绝继续。
挂了电话,白娅的朝旁边看了一眼,沈寒闭目假寐,好似并没有听她讲电话的内容。
就算她直接问,他也一定不会很干脆地承认。
目的地是靠近市中心的一处小商业圈。
既没有市中心那样吵闹,也比别的地方要方便。
沈寒第二次带白娅吃饭,很简单的流程,两人吃饭,并无多言。
只是,今天这处的餐厅,位置不错,楼层很高,可以俯瞰楼下风景。
白娅看着下面的房子不禁失神,她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居无定所的生活,才能有一处自己的安身地。
放下筷子,沈寒把目光投向白娅,她侧着头,脸庞的线条因为餐厅柔和的灯光而变得些许明显,不比在强光灯下那般朦胧。
嘴角微微下拉,有些不开心。
他知道她不开心的原因。
沈寒轻轻叩了叩桌子:“吃好了便走。”
车子在附近慢悠悠转了两圈,期间,不乏有很好的高档楼盘,也有靠近商场的小区。
最终,袁伟把车子停在一处离商场有一段距离的小区外面。
白娅一路发呆,并不关心沈寒要玩什么花样。
可是,当他带着她走进售楼部的时候,她傻了。
这小区,便是刚才她在餐厅俯瞰时,目光停留最久的地方。
一时间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但,这是给沈寒最好的回馈。
他指了指模型:“有什么偏好?露台?楼层?朝向?”
白娅太阳穴都在发热,她总算明白沈寒是怎么一步步把她引了过来。
而自己就是提线木偶,在迷宫里,听着他的指挥,无脑地被控制着。
那么下一步呢?
他会做什么?
“你无法拒绝。”沈寒很严肃,脸上再没有玩世不恭的表情,甚至语气没有讥诮的成分,“没有人会把房子租给你和你那位闺蜜,除非,你们离开蓉城。”
这句话势如破竹,把白娅的情绪击得崩溃。
她不想表露出任何无用的情绪。
难听点,她是瓮中鳖,板上肉。
“沈先生要送我房子么?”白娅心里复杂,脸上却笑得简单。
现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妥协。
“我……我闺蜜喜欢大露台,而我喜欢中高楼层,要安静,不需要太大。”
十四岁前,她住的是别墅。
十四岁那年,父母因赌石而毁了家,从此,她风餐露宿,流落街头。
现在,有人送自己房子,为什么不要?
况且,还是沈家的人送她。
之后,售楼部的经理在看房的过程中跟了他们一路,点头哈腰,巧笑不止。
半小时后,办理好了手续。
房子是精装房,有家具,拎包入住。
白娅清楚,钱的确能解决无数难题。
回到车上,白娅都不敢相信自己如此淡定,尤其是签字的时候,竟莫名,没有迟疑。
或许,她真的太想安定了。
风雨飘摇的日子,太令人心碎,也让人狼狈。
“条件。”她开口,语气异常理智,“这么做的条件。”
沈寒按下车窗,把烟点燃。
“你帮我挑的石头,少说赚了百万,虽说这房子价高不止百万,但以后,卢小姐不会只帮我赚这点。”
话说到这里,清晰明朗。
沈寒不过是用这房子套住白娅,让她以后给他赚钱。
她反而松了口气,至少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
刚才签合同的时候,她不过是写了卢茜月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并说证件未带,过后补给。
“沈先生若是有需要,我随叫随到。”白娅不笑不怒,十分欣然。
既然她赌石的目的之一是接近沈家的人,现在也算是阴差阳错达到了目的。
只是,她要把白家的名号再次让蓉城赌石人知道的愿望,今年恐怕落空了。
香烟被风吹进车内,并不呛人,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别致味道。
沈寒没再答话,只要这丫头在他的视线内,便足够有趣。
夜晚,白娅和路卢茜月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搬进新家的时候,两人都觉得在做梦。
如果不是眼前热腾腾的泡面以及破例加的两根火腿肠之外,她们真以为自己梦到自己暴富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在一朝一夕之间,她们的状况斗转星移。
二十四小时前,她们还被胖房东威胁,十小时前,她们的名字还被各种房东拒绝。
“小娅,你不让我问原因,但我还是……”卢茜月忧心忡忡,“我还是想知道……”
白娅要开火腿肠,嗓子哽咽:“今天去赌石,帮一个大老板赢了钱,赢了大钱,他想让我以后也帮他,所以就这样了。”
卢茜月不傻,她清楚被房东赶,被所有人拒绝,绝对不是偶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她不想为难白娅,一起生活五年,她们彼此了解,她们都很心善。
两个女孩是彼此在这座城市里的温暖和光源。
这夜,她们收拾好已经凌晨,尽管房间够,但她们还是挤在一张床上,并且都难以入睡。
或许人便是这样,睡眠二字写出来虽然简单,却是有心人最难的课题。
辗转反侧到了翌日,白娅起床洗漱,卢茜月揉着头发下床抱怨去幼儿园要迟到了。
是的,周一了,卢茜月的工作便是幼儿园教师。
白娅无奈地看她一眼:“我请了七天假,今天不用去钢琴行工作,就把这里收拾打扫一下,然后晚上做饭给你吃吧!”
白娅平常在琴行做调音师,也卖钢琴,拿点提成。
为了这次赌石盛会,她请了七天假。
“好!”卢茜月没了睡意,走过去拥抱白娅,“辛苦你了。”
两个女孩什么都没再说,也什么都明白。
她们都才十九岁,同年同月同日生。
她们比同龄人坚强乐观,也比同龄人更没有安全感。
这天三月见底,连续几天的雨水总算有所消停,天朗气清。
卢茜月走后,白娅靠墙站了很久,最终叹息一声,开始收拾。
赌石盛会还有三四天,最后一天是今年赌石会的高潮。
沈家的人,应该都不会缺席。
他们一向爱出风头,这次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以前有白家的人站在他们身边分享众人的敬仰,现在独占鳌头,滋味不言而喻。
白娅捏紧拳头,牙齿咬紧,腮咬得发疼,她不可能让他们好过。
几天后,赌石盛会最后一天的前夜,白娅往公墓走去。
她通常都是晚上过来,避人耳目。
夜里十点,冷冰冰的墓碑前站着一个身影,很瘦小,几乎被淹没在夜色中。
不远处停着一辆车,男人坐在后座,淡漠地看着她的背影,比夜色还要压抑黑暗的,是他深邃的黑瞳。
“白娅……”两片薄唇轻碰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音。
沈寒二十三岁,虽然比白娅年长四岁,但五年前发生那件事的时候,他人在国外,并不完全知情。
尽管,当时这件事在蓉城闹得满城风雨。
他燃起一支烟,眉头偶尔皱上一瞬又很快松开,无人知晓他在思索什么。
忽而,视线内闯入一个矮小的人,走路有些跛,夜深色重,沈寒看不清那人的脸,只隐约能见着他和白娅一般高。
“二爷,要不要……”驾驶位的袁伟也注意到有异常,低声询问。
车内的温度比外面要高一些,沈寒并未犹豫,让袁伟开车回去。
袁伟虽不解,但爷都发话了,也只能照办,把车调头,渐行渐远。
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时候,白娅心里,猛地惊了一下,这个点,应该不至于还有人来公墓,而且还是她父亲墓碑的旁边。
但她虚握拳头,另一只手里攥着父亲的手抄本,准备找合适的时候离开。
可是她刚转身,那人就朝她点头。
“你好啊,白小姐。”
白娅往后挪了一步,公墓灯少并且昏黄,她看不太清他的面容和五官。她只知道眼前这后背佝偻的男人和自己差不多高,并且骨瘦如柴。
“我们老板想找你借一样东西。”他见白娅不说话,便直说了目的,“如果姑娘慷慨,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但是姑娘如果吝啬,恐怕就要得罪了。”
他讲话声音很细,压根不像男人的声线。
白娅觉得好笑,她一穷二白,还会有人问她借东西?跟问乞丐借钱有什么两样!
“想借什么?”白娅语气轻松,因为无论钱财还是值钱管用的物品,她都没有。
但那人往墓碑上看了一眼,说:“借你父亲的遗物。”
遗物二字瞬间刺中白娅的神经,刚放松下去,立马绷紧。
攥着手抄本的那只手下意识往身后藏,幸好这举措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白娅不愿再说话,只往旁边挪步想走。
不曾想,这人又随她脚步追上。
“白小姐,你父亲的遗物贵重,我们老板希望能让它发挥出更大的价值,不然,留在你手上,不让它出来见见光,也没有太大意义啊,暴殄天物了!我们老板是个惜才惜物的人。”
白娅额头和后背的汗便是在这一瞬间下来的。
她眼角往四周打量,四下黑暗,没有旁人。
就连守墓人也在大门对面的屋内。
看样子求救是不可能的,就算跑路,也不一定能跑掉。
虽然眼前只有一个人,但保不齐外面还有人等着她自投罗网。
春夜仍有微凉的风,白娅后背和额头的汗却没停止过往外冒。
“请问……”白娅终于说话,“你们老板是谁?”
眼前的男人弯腰驼背,仍然尖着嗓子讲话:“我们老板的名讳我不敢瞎说,你待会儿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
再说也无用,白娅双手背在后背,手抄本往后腰一塞,别无他法。
“我跟你去见见他,不过,东西我没带。”
那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兴许是怕老板等太久,便没多说,只让她赶紧跟他先走。
“你……你前面带路,我把地上的花收拾一下。”白娅朝墓碑看了一眼。
男人明显不耐烦了,说了句让她快点,别耍花招,便转了身,缓慢走着。
白娅立马蹲下,快速把手抄本抽出来压在那束花下。
这地方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人动。
只能祈祷在她回来之前,不会下雨。
……
面包车就停在公墓大门口,白娅庆幸自己刚才并没有选择硬跑,因为车上还有两人等着。
夜半时分,一路畅通。
在路上,她得知干瘦的男人姓黄,车内的人都叫他黄牙。
白娅的一颗心惴惴不安,父亲有手抄本的事,应该知道的人不多。
那本子是父亲毕生的心血,不仅有积攒的赌石经验,还有她至今没参透的秘密。
白娅之所以紧张,一是珍惜父亲的心血,二是,她想知道,父亲当年用命来珍惜的东西,除了赌石经验和技巧,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千万,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面包车内气味难闻,黄牙并不开窗,却一支烟接着一支烟。
这瞬间,白娅想起另一个男人,他也在车内抽烟,却并不令她反感。
“下车。”黄牙尖细的声音响起,同时,车门被拉开了。
这是一处宅子,不大,却给人沉重感。
也许是在晚上,也许是白娅自己的心理作用,她看着眼前的宅子,总有种压抑感。
但,她看到前面停着一辆极其眼熟的车子。
一瞬间,白娅比看到救星还要激动,血液都在往脑子里冲。
又喜又惊。
她甚至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内心的狂喜。
进大门的第一件事,她便迫不及待地寻找他的身影。
果然看到大厅里有熟悉的身影,正坐着喝茶。
另一个人坐在他对面,年纪稍长一些,兴许长了十岁左右。
“白小姐,你请往里面。”黄牙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娅忽然被这称呼惊住了。
她之前用假名骗了沈寒,现在……
“白小姐?”黄牙声音重了些,尾音拉长。
白娅急忙往里面走,她的目光一直在沈寒的背影上,本来惊喜的情绪,现在复杂许多。
这一步步,白娅都走得尤其艰难。
她生怕身份在沈寒面前暴露,又怕沈寒不搭救她。
好不容易才走到,黄牙到沈寒对面的男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那男人点头,看了眼沈寒才看向白娅,他似乎并不注重她的存在。
“你们先到楼上去等我!”他摆了摆手,“沈总时间宝贵,我跟他谈完事,再上去处理你们的麻烦事!”
白娅双手抓着衣角,不难看出这男人是在跟她装出一副很熟并且早就约好的样子。
他不想让沈寒知道。
千军万马心头过,白娅觉得自己半条命都压在沈寒身上了,却又不敢贸然投去求救的目光。
她,没有信心沈寒会帮自己。
毕竟从她进来到现在,他并没有看她,哪怕是一眼。
白娅不动声色地听了话,却故意在经过沈寒身后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用手扶了下沙发靠背,手指轻轻来回刮蹭了几下。
她在赌。
到了楼上,黄牙把白娅带进茶室里。
“白小姐请坐,我们老板打发了沈总就会找你。”
白娅心乱,半个字都不想说。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白娅按捺不住,怕沈寒不管她,真的先走了,又看黄牙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便起身询问洗手间的走法。
黄牙冷笑,亲自带白娅过去。
刚走到楼梯口,白娅心一狠,咬着牙把脚一歪,尖叫一声往楼下滚。
这动静无疑惊动了楼下的两个人,黄牙也吓得连滚带爬地跟下去。
被痛打一顿的感觉包裹着白娅,此刻的眼泪逼真不已。
“白小姐,你怎么样?”黄牙脸上都是汗,这可是老板“请”来的贵客,要是有任何闪失,那肯定算在他黄牙头上。
白娅故意痛吟几声,还带着哭腔。
无意间抬头,正好看到沈寒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嘴角勾着,表情却淡漠,似在看一出好戏。
白娅咬紧牙,莫名心急,也没由来得有些委屈。
好歹相识一场,这男人真把自己摘干净了,搭救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竟然不愿意。
还是说,他当真没看出来,她是被挟持来的?
她不信他这样愚钝。
“既然黄总有家事要处理,那沈某就不耽误了。”
看足了好戏的沈寒起身理了理衣服,作势要走。
白娅更急了,差点就脱口而出叫住他。
“好,那天也晚了,你看我家里又……就不留沈总了,下次我们再约时间。”那男人也起身和沈寒握手。
同时,黄牙已经把白娅扶起来往沙发处走。
还没走到,那老板的手机便响了。
“什么?”他声音洪亮,整个大厅都是他的震怒声,“你们怎么办事的!”
说完,他把电话一挂,冲着黄牙就吼:“你去收费站看看,我那么大批建材都被扣了不放行,赶紧的,天亮前等着用!”
黄牙松开白娅就颠儿颠儿地往外赶。
白娅突然失去支撑,脚下不稳,朝地上歪过去。
一只手适时地抓住她的胳膊,没让她出丑。
“要紧?”沈寒看着白娅,刚才她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他看得一清二楚。
这丫头,还真胆儿肥!
刚才他故意没理她,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要玩什么把戏,没料到她还真能豁出去!
白娅鼻子发酸,委屈道:“还好,谢谢!”
沈寒沉默片刻,看向刚才那老板:“那我先告辞,只是……”
他的手还抓着白娅的胳膊。
黄总终于想起还有白娅在,刚才那通电话让他完全慌了阵脚。
“哎呀,这……这……”黄总过来看了看白娅,又看向沈寒,有些无奈,“我一批货被拦在收费站了,你看这……要是天亮前到不了,千万的工程就耽误了啊!白小姐又伤着,我现在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真不留你了……”
沈寒打量白娅一番,语气轻缓:“有要紧事就先去处理,如果黄总担心白小姐的伤势,我乐意效劳送她去医院,毕竟……她是黄总的朋友,不用见外。”
白娅难以置信地看着沈寒,他始终淡然并且客气。
最终黄总谢了又谢,并且不忘叮嘱白娅,说下次再找她。
白娅一个激灵。
出门,上了沈寒的车。
关上门的瞬间,白娅终于如释重负。
前排的袁伟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发动车子。
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二爷从墓地出来之后突然要拜访黄总,明明两人没提前约好,平常也不太有交集。
况且,当时时间已经晚了。
现在他总算明白,原来他家二爷是早有计划。
还真神了!
现在已经凌晨一两点,白娅心里记挂着父亲的手抄本,又不好开口让沈寒送她去公墓。
毕竟,她现在还不知道沈寒对白小姐这个称呼,到底是什么态度。
正犹豫,把话在嘴里反复吞吐了好多遍,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
雨点不大,细细密密打在车窗上的时候,白娅彻底蒙了,满脑子都是父亲的手抄本。
霎时间,心乱如麻,好像所有糟糕的事都朝她蜂拥而来。
再也顾不上后果,她垂下头,拼了自己所有的底气:“沈先生,请问,能送我去公墓么?”
回应她的,是良久的静默。
她不敢抬头,尽管她不是怯懦的人。
那么高的楼梯她都能自己往下摔,偏偏一个送了她房子的沈寒,她怕得要命。
对,他真的有能力要她的命。
“沈……”
白娅抬头,发觉沈寒的目光正紧锁着自己,慌忙又要低头,却被一只手阻止。
这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并不大力,却能让她无法再继续低头。
“白什么?”沈寒很认真地看着她,好似真的不知道她的名字,并且是在给她机会将功赎罪。
白娅咽了咽唾液:“白……白娅。”
“去公墓做什么?”沈寒语气未变,认真严肃。
“找……找东西。”
紧跟着又是沉默,半晌他才说了句,去医院。
外面的雨根本就没有停歇的趋势,白娅眼泪往外滚,不是害怕,是着急。
她急迫地想要去抢救父亲留下的最后的东西。
那是父亲的命根子,是父亲的魂!
“不不,我不去医院!请你,沈先生,请你送我去公墓!”就算白娅现在浑身难受,也抵不过她因为今夜的事,心力交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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