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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卧枝花好

风朗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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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阅小说   主角: 沈宁珏秦一   更新: 2022-04-12 14:2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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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沈宁珏秦一《枕上卧枝花好》讲的是岁月静默淡如水,点点滴滴在心头 山沟沟来的小女郎中王府上任职,有幸成了王爷的同学?这教书先生温文尔雅,惊才风逸,她觉着真幸运,一出门就遇见了世间最好的人从此跟在先生屁股后学习请教,端茶送水好不殷勤突然有一天,身份地位全部反转生与死,去或留,如何抉择先生啊先生,原来你不!简!单!

精彩节选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良玉站在明王府门口,望着这气派的府邸。

  今儿是真的见识到了高门大户是什么样子。

  只是这远远观着便是碧瓦朱甍,走鸾飞凤,更别说连门口的护卫都是英姿挺拔,气宇轩昂,威严而不敢近视。

  前几日良玉听在明王府当差的邻居何二哥说,这王府的老大夫告老还乡了,正恰巧良玉一家这在村里以妙手仁心得名,便极力推荐家中独女良玉过来。

  一是良家世代医术精湛,着手成春。虽是一直生活在京郊一个小县城之中,但这医术之高绝不差于京中有名的医馆大夫。

  二是近日王府中有人得病,而整个王府中的大夫都不得治愈,何二哥便想到了家乡良家,若是得以治愈那可是大功一件。

  三是作为家中独女,良玉的父母也是对良玉寄予了厚望,能去堂堂王爷府上当差自然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情。

  良玉的母亲好面子,如此长脸的活计自然是极力鼓动良玉过来,无论她父亲怎样劝说都不听,给良玉收拾了行李就赶紧把她送走了。

  “这位大哥,我是来应征大夫的,还请劳烦通报一声。”良玉鼓起勇气,按下心中面对皇室富贵的紧张忐忑,走到门口一护卫跟前,对着站在门口不苟言笑的护卫挤出一个和善的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想来这仿佛也是有头有脸的,自然不会为难她。

  门口护卫早已被告知今日将会来一个小姑娘,瞧着良玉和所描述的外貌相符,便道了句“跟我来”就把她来到了偏门。

  良玉紧跟着护卫大哥,不敢多看四周,王府中富丽堂皇,威严庄重,第一次进京便见到如此壮景,已是被骇得不敢抬头。

  何二哥已经在这等候多时了。看到良玉被带来,布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亲切地拉过她:“丫头来了,快跟我来吧。”

  何二哥把她带到一个中年男子跟前,该男子身材略胖,嘴上还有留有一撮胡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初来乍到的良玉不敢靠近。

  “陈管家,这就是我们村的女郎中,叫良玉。丫头,快见过陈管家。”何二哥扯了扯良玉。

  “陈管家好。”良玉乖巧地说。

  陈管家上下打量了良玉一番,良玉身着粗布麻衣身材纤瘦,圆圆的脸蛋儿带着两片红晕,一双眼睛弯若新月,笑起来倒是傻乎乎的。

  “模样倒是不差,只不过这医术么……”

  “陈管家放心!我家世世代代都是行医的,医术绝不会差。”良玉扬着小脸,说到医术自是自信,生怕别人小瞧了去。

  陈管家只是“嗯”了一声,便叫人把良玉带走了。

  何二哥向她解释道:“你虽然进了王府,但是还是要向别的大夫请教请教,可别得罪了人。在王府要小心行事,小心说话。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知道吗!”

  良玉连忙点头,早就知道王府规矩多,自小就是自由惯了,在家中也是独女娇生惯养的,如今来到皇家之地,自然要谨言慎行,切不可大意。

  何二哥引着她来到住的地方。

  良玉已是目瞪口呆,不愧是王府,连她一个刚来的大夫都有一个自己的小院子可以住,虽说是比起别人的住处小了点,不过五脏俱全,可比自己家中刮风露雨的,好上不知多少倍。

  还有一个管事的丫头叫晴元,若是良玉有什么不懂的或是不便的,倒是可以有一照应。

  何二哥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就叫她自行收拾了,并告诉她,该用她的时候自会有人来唤她,不可随意打听。

  话说这明王爷乃是当今圣上第四子,人人都称他一声四殿下。年纪轻轻刚满十五岁时便受封建府,如今已是第二年了。

  虽说这四殿下看似意气风发,却是在兄弟们面前显得也不足为道了。

  太子一年前病逝,这二殿下定西王骁勇善战,手握兵权,常年驻扎边疆,为国效力。三殿下楚王是才智双绝,在朝中甚有声望。五殿下是当今皇后幼子,万千宠爱。六殿下虽才十二岁,但已是出口成章,少年英才。

  所谓龙生九子,这几位皇子竟个个出类拔萃。

  良玉在这明王府中不知不觉已待了一月有余,一直未得传唤,她倒也乐得清闲。

  前面的小院子被她种满了花草,芳香四溢,清新淡雅。

  闲时良玉便在这花丛里躺着,一躺就是小半天,享受着王府给她带来的舒适和安逸,倒是很心安理得。

  有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话说回这良玉,虽算不得绝世佳人,却也是清秀动人。

  称得上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日,在花丛中偷闲的良玉接到传唤,说是四殿下要见她。

  良玉跟着丫鬟,这一路良玉算是见识到了皇家是如何气派。

  可谓是玉砌雕栏,钩心斗角。菡萏成列,鸥鸟群嬉,不触不惊。一处比一处美,一路比一路长,九曲折回,若将若迎。

  看得良玉眼睛都花了。

  良玉见到这四殿下沈宁珏的时候才知道何谓天家风范。沈宁珏一身白色华服,印着金色花纹,头上戴着上好的翠玉。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也不过少年,举手投足之间竟浑然天成的贵气,仿若天神之态,让人不可直视。

  良玉想起这几日晴元教她的规矩,赶紧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沈宁珏并未多看她,只点了点头。

  倒是旁边的陈管家开了口:“良玉,快瞧瞧戚嬷嬷。”

  良玉这才看见床上躺了个中年女人,虽是叫着嬷嬷但是身着衣衫无不是锦缎丝绸,并未有下人的感觉,反倒是像个姨娘。

  只是她面容憔悴,一看就是久病缠身之人。

  是等着良玉诊治的病人。

  良玉搭上戚嬷嬷的脉,沉思了良久,便拿出随身带着的药箱,对戚嬷嬷进行了施针。又开出了个药方,一套治疗下来一气呵成。

  “按照这个方子,不过半月便会好。”良玉理所当然地把方子给陈管家,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场的人奇怪的表情。

  陈管家接过药方,看了看沈宁珏。

  沈宁珏看了眼方子,皱了皱眉:“你这就……开出了方子?”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良玉不明白,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心中有了几分忐忑,眼睛偷偷地瞄着皱着眉头的沈宁珏。

  不怪大家都这么奇怪,其实是王府上的大夫都过来了,诊断后都是说戚嬷嬷病入膏肓活不久了。

  这实在无法,陈管家想起前一阵新来的良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叫她过来了,本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谁知这良玉几针下去,戚嬷嬷脸色见好不说,她竟说不过半月便可痊愈?

  良玉的身家背景早已经被查了个干净,所以陈管家才敢把她留下来。

  可是,这良玉的医术竟已如此厉害,还是说她是满口大话?

  “你去把这方子给别的大夫看看,没问题的话便用吧。”沈宁珏也知,除了试试看别无他法。

  这戚嬷嬷乃是他母妃当年的贴身侍女。母妃过世后,戚嬷嬷便一直跟在他身边照顾,像母妃一样亲。

  所以她的吃穿用度自是和别的丫头婆子不一样,沈宁珏对戚嬷嬷倒是很重视的。

  良玉知晓自己并未犯了什么错,便松了口气。至于会不会治好病人,良玉自信自己的医术,自然不怕任何人检验。

  所以,在半个月之后。

  沈宁珏又召了良玉。


  这日是在一亭子中,名曰饮绿亭。

  沈宁珏一身家常白衫,端坐石桌前,翻书写字。身后站了一仿佛弱冠男子,长身玉立,丰神俊朗,温文尔雅。不自藻饰,俨一派谦谦君子,如琢如磨。此刻正低头看着沈宁珏读书,负手而立。看见良玉来了,微微一笑,似春水桂香,秋月扶风。

  良玉对着沈宁珏行了个礼,便静静地站在一旁,也冲着对方礼貌地笑了笑。内心里不住地感叹,天家富贵,连个仆人都生得如此俊秀。

  待沈宁珏落下最后一笔,才抬起头。

  “你叫良玉是吧。”

  “回殿下的话,是的。”

  “戚嬷嬷已经痊愈了,你的医术当真称得上是‘妙手回春’四个字。”沈宁珏眼里满是赞赏。

  “殿下过奖了。”良玉又行了遍礼,但心里对于得到认可还是很欣喜的。

  “说吧,你想得到什么嘉奖。”

  良玉心中一喜,竟然还有嘉奖!

  她望着沈宁珏桌上的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良玉自小有一心愿,不知殿下能否答应。”

  沈宁珏爽朗一笑:“只要本王能做到。”

  “我想读书。”良玉张口,又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她是识字,可是从小在那穷乡僻壤,哪里读过什么书。

  她是自小便羡慕又敬佩那些有才之人,也从未断过想读书的念头。

  沈宁珏一愣,以为这良玉没见过什么世面,会要一些金银器具,没想到竟是如此的要求。不禁高看了良玉一眼。“好!没想到小小女娃也竟有此心,本王便应了你。”沈宁珏对身后人说道,“先生便从此也教这女医吧,不知先生可愿意。”

  那人温和一笑,轻轻点头:“殿下吩咐,自是从命。”

  沈宁珏转回头对良玉说:“这位是秦一,秦先生。乃是本王的师傅。今日便赏你可与本王一样,听授先生的讲课。”

  良玉连忙又是一礼:“见过秦先生。”

  微微有些脸红,不禁为自己先前以为秦先生是仆人的想法好笑不已。

  “不必多礼。”秦一笑得温柔,俊朗的面孔竟是灿若星辰。

  良玉赶紧低下头,不敢再与他直视。

  “那便请你每日未时来停墨轩罢。”秦一继续说道。

  “遵命!”良玉多年心愿得以实现,自是喜不自胜。

  良玉回到自己的小屋,开心地在草坪上直打滚,沾了一身的草叶。

  想着明日便可以读书写字,便又无端的紧张了起来。

  思考了一下,赶紧回屋拿起纸笔。想着先练一练字,也算不是文盲一个,免得会惹先生不高兴。

  于是这良玉一练就是一晚,生怕哪些个字忘记了,会丢了脸。

  所以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就来到了停墨轩。

  秦一抿嘴一笑:“怎么这都未时了,姑娘还没睡醒吗?”

  良玉被这打趣羞红了脸,小手直搅着衣裙,“先生莫要笑我……我……”

  秦一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玩笑一句,莫要在意。”

  良玉这才好好地抬起头看着他:“让先生见笑了……”

  秦一摇摇头,走到桌案边:“过来。”

  良玉赶紧跟过去。

  “坐。”指了指案后的椅子。

  良玉吓得连忙摇头:“不不不,我怎敢坐先生的位子。”

  “无妨。”秦一好笑地看着她。

  良玉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忐忑不安地坐在了案边。

  “可会写字?”秦一似乎永远都在站着,永远都是那么挺拔身姿。

  “会……爷爷说写方子的时候会用到,所以会点。”良玉紧张地说。

  秦一已经把笔墨纸砚准备好了在良玉面前。又拿出一本书:“那边先从诗经学起吧,今日你先自己临写,体会其意。明日再给你讲解。”

  良玉哪敢说什么,连忙点头,认真的临写。

  而秦一就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良玉见都没见过的书。

  室中安静的只有沙沙的写字声,和清脆的翻书声。

  已是农历八月,外面日头不再烈,风也多了几分萧瑟之意。

  风打树,树摇风,叶落地,根长埋。

  树红几许,也自有白云红叶两悠悠之意。

  这停墨轩内,也不知何处传来淡淡檀香,屏气凝神之中,这良玉也似文人墨客般有淡漠文雅之感。

  不知不觉酉时已快过。

  秦一放下手中的书,看了看满头大汗还在认真写字的良玉,不禁莞尔一笑:“可以了,今日便到这里。”

  良玉揉了揉手腕,酸痛不已。不过对于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自是不敢亵慢。

  “可是累了?”秦一见她手都有些抖了。

  “不累!不累!”良玉摇头,生怕说累就再也不教她了。

  秦一目光从她手腕移开,道:“那便回去吧。记得好好休息。”

  良玉拿着诗经,略带腼腆道:“不知可否让我带回去细读……”

  秦一只是微笑,点了点头。

  良玉笑意盈盈,又是一礼:“那便谢谢先生了,明日见。”然后这春柳一般的身影,便随风走远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良玉捧着书本,在小院子里来回踱步。

  女儿家的心思不禁渐渐有了些异动,不知我的君子何时出现。

  这几日下来,良玉日日习书,渐也与秦一熟络了起来。

  良玉不知,为何从前邻居家的哥哥总是逃学不听课。这些日子下来,自是觉得书中奥妙有其源头活水之快意。她哪知自己这教书先生乃是先帝钦点辅教四殿下的,且当今圣上也要以礼待之的。

  良玉学习之中,也不得不钦佩自己这先生,竟从未有过愠色,且无论如何请教都可以化作通俗的话让良玉习得。仿佛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一般,洞察良玉所有疑惑。当真是传道授业解惑之当世典范。

  先生说她的字极其的不规范,顶多算得上是能认出来写的是什么。在教学之余,还手把手地教她写字。如何发力,如何握笔,如何运笔。良玉突然觉得曾经引以为傲的会写字竟是如此丢人,不禁总是羞愧得无地自容。而先生也总是温和着脸告诉她不要紧,慢慢来。

  开始临帖时,第一个字就把良玉给难倒了。一个“永”字是怎样都写不好。不是歪歪扭扭,就是毫无美感。不过先生告诉她,其八法之势,能通一切,可不急一时之成。便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的帮她感受其妙所在。

  先生的身上似乎有些檀香味,和那天传来的淡淡味道似乎是一样的。闻着好像能平复她内心的烦躁,良玉暗自点头,怪不得先生脾气总是那么好。想着自己回去也要弄点这香点上……

  “姑娘可是累了?”秦一清朗的声音响起,把良玉从思绪里拉了回来。

  “啊?”

  “姑娘刚才似乎分神了。”

  “啊……我……”良玉抱愧地低着头,心里却一阵惊奇,怎么被发现了!

  “可是写得累了?姑娘刚才在想什么呢。”

  “先生身上沾了熏香的味道,好闻极了。”良玉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忘了这里是王府,不可以像以前一样想什么便说什么。何况这话……略带不礼之意……

  “……”秦一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开门离去。

  良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如坐针毡。她顺理成章地把秦一的反应归为了生气。

  正想着该如何道歉,门又“吱嘎”一声开了。

  只见秦一拿着一盒点香放到了桌上。

  “便是这个,你拿去吧。”

  良玉呆呆地看着桌上的物件,鼻子微微泛酸。

  “先生……”

  “嗯?”

  “你待我真好!”

  良玉宝贝似的抱起这香,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留下秦一不知其所以然。


  良玉没想到,自今日拿了香回来,再见到秦一的时候竟是以大夫的身份。

  当日夜里,良玉正点起檀香,忽听到外面一阵吵闹。依稀有几声喊道有刺客的字眼,然后又是一阵脚步声。

  良玉就算再傻也知道,此刻不能再出门了,便熄了蜡烛。

  和着檀香,想来也应是一夜好梦。

  却不想,一阵杂乱无章的敲门声把良玉惊起。

  “姑娘!姑娘在里面吗?”

  听得是平时王爷身边的丫头的声音,良玉才敢开门。

  一开门便看见丫头屏儿着急的面色。拉着良玉的手,就要带她往外跑。

  “怎么了?可是殿下有事?”良玉一头雾水,第一反应就是今夜这刺客把王爷伤了,不然也不能如此着急。

  “不,不是。姑娘快拿上药箱我来吧。”

  良玉听这言,便也知是有人受伤了,忙拿起药箱,跟着屏儿一路小跑。

  来到的不是王爷的住处,而是平时王爷办事的书房。

  平时安逸静谧的地方,今日多了数名守卫,俨然一派庄严的气氛,良玉不敢怠慢。

  一打开门便闻到了阵阵血腥味。

  但却不是这明王爷。

  良玉只看见沈宁珏一脸的怒气,地上跪了数名男子,而那平时用来休息的榻上,躺着的正是良玉日日都见的先生,秦一。

  下午时见到他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现在却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身的血迹。不用分辨,便知那大半应都是他身体里流出来的。

  “良玉,快给先生看看。”沈宁珏见良玉来了,怒气消了几分。

  良玉连忙过去,跪在榻前,搭上秦一的手腕。

  触骨冰凉,饶是见惯了生死,见到这平日里与她共习书的人,也让良玉生出几分不忍再看的意思。

  “殿下放心,并无性命之忧。”良玉低着头回答道。

  “那就好。”沈宁珏松了口气。

  “先生的身体就交给你了,务必完全康复,和以前一样。”沈宁珏又交代道。

  “是。”良玉悄悄握住了秦一冰凉的双手。

  沈宁珏又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一片:“若以后还有此事发生,你们便是以死谢罪也不足为惜!都给我滚出去!”

  底下的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然后走了出去。今夜的守卫便是一夜也不睡也要把这里保护好,生怕再进来个刺客什么的,怕是连命都赔不起。

  良玉定了定心,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解开秦一的上衣,让人打了盆热水,为他在胸口的伤处清理干净。那伤口触目惊心,沈宁珏看着是又急又气。良玉又拿出药箱,为他上好了药,包扎好。

  “殿下您回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良玉不知为何沈宁珏对秦一的伤如此着急。

  沈宁珏叹了口气:“也好,但记住,务必要让他恢复如初!”

  “请王爷放心。”良玉自信于自己的医术。

  沈宁珏想着明日还有事要处理,便离开了。

  良玉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着秦一。方才给他上药是已是顾不得别的,只想着尽快收拾好。

  现在看其已是一头大汗,仿佛是疼痛不已,极其不安。

  良玉为他换上干净的上衣,盖上被子。

  自己便去一边的椅子上休息了。

  当第二天秦一醒来的时候,良玉早已端来了药,笑眯眯地看着他。

  “先生醒了,先吃药。”方才良玉已经向侍卫大哥们打听清楚了。原来昨夜有刺客行刺王爷,当时在书房秦一与王爷在共论事,遇此险境,这秦一竟以身相救。结结实实地替王爷挨了一刀。怪不得昨夜王爷会如此着急。

  所以这良玉对秦一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着他的眼神都变得更加炙热,她实在是想不到,为何有人会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去救别人。

  “多谢姑娘……”秦一被良玉的眼神看得直发毛。

  “我来喂先生吧!”良玉作势就把药伸前。

  “不……不用了!”秦一慌忙地躲开。

  “为何?!先生乃是我们国家的大功臣!”良玉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应该把他伺候得好好的。

  “真的不用了……”接过药碗,顿了一下,然后才一口喝掉。

  良玉拿过碗,双眼一弯,好看极了。

  “先生真是个好人。”

  “……”秦一不明白今日良玉是怎么了。

  “先生对我好,也对王爷好!是个大好人!”

  秦一听着孩童般的言论,不禁抿嘴一笑。

  “姑娘过奖了。”

  “先生就叫我名字吧,如今你是我的病人,我是你的学生。自是不必再那么客气的。”

  秦一笑笑,不说话。

  良玉放下药碗,拿过药箱:“我给先生换药吧。”于是掀开被子,就要去解开他的衣服。

  秦一连忙开口:“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好。”

  “没关系,反正昨夜也是我给先生清理的伤口。”良玉知晓,即使是身为大夫,还是有男女之防。

  听此言,秦一竟是面上一红,便说什么也不让良玉给他换药,推攘之间,直撕扯得伤口生疼。

  良玉见秦一不肯让步,反倒会伤了他,便也不再勉强。

  放下药箱,关心道:“那先生小心些,有什么事尽管叫我。”看了眼秦一赧然的模样,便也知趣退了出去。

  这几日,良玉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秦一。

  而照常的,秦一也一日不落地给良玉布置功课。

  一时之间竟生出几分岁月静好之意。

  直到有一日,秦一已可以下床活动。

  身着一袭白衫,青竹花纹,长发随意地在后面绑着,正对着良玉讲解《孟子》。

  忽听一阵敲门声惊扰了二人的授课,秦一好脾气地放下书去开门。

  便只见一华衣男子负手站在门口,英姿挺拔,一双丹凤眼正眯起来审视着秦一,旁边是沈宁珏。

  “参见楚王殿下,明王殿下。”秦一见到二人是作了个揖。

  良玉听到秦一说的话,连忙过来行了个礼。

  原来那名男子是三殿下楚王沈承宇。

  沈承宇上下打量了一下秦一,忽然轻笑,对着他开口道:“先生这可是大好了?”

  “多谢殿下惦记,已快大好。”

  沈承宇点点头:“这次可是多亏了你,才让宁珏躲过一劫……”

  他又顿了一顿,踱步到屋里,慢悠悠的转身,青蓝色的锦袍随之摆了一下,似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不知先生这样奋不顾身,可是都把宝压在了四弟身上?”

  如此直白的话让沈宁珏脸色为之一变:“皇兄严重了,并非人人都有司马昭之心。”

  沈承宇笑而不语,只是轻笑地望着秦一,丝毫没有想理沈宁珏之意。

  秦一沉吟片刻,缓缓道:“秦某有一事明,还请三殿下可以示下一二。”

  “哦?何事连秦先生都不知?”沈承宇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三殿下既然觉得在下把宝押在了四殿下身上,那三殿下派人刺杀四殿下……莫不是只是为了试试在下够不够忠心?”秦一也同样似笑非笑的表情对上沈承宇。

  沈承宇眯起眼睛,静静地审视着他。

  二人就这样对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良玉在一旁汗都滴下来了,今日终于是见识到他们这些有权势的人是如何剑拔弩张,她也是第一次看到秦一这样毫不留情咄咄逼人的样子。不禁又感叹,秦一是如何知道那天的刺客是谁的人,如何敢这样就说出来。

  到底是沈宁珏先开了口:“皇兄不必在意,先生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沈承宇还是看着秦一开口道:“先生真是好才智。如此,四弟便是视你为知己恩人了。”

  “三殿下不必诛心,在下只是尽分内之责。”

  沈承宇长吸一口气,笑了:“真是羡慕四弟,有秦先生辅佐。先生若是受了委屈,大可以来找本王,本王随时欢迎先生。”

  “殿下说笑了。”

  “请先生记住我的话。”沈承宇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丝毫没有在意沈宁珏在一旁。

  秦一望着沈承宇已离去甚远的背影,拍了拍沈宁珏的肩,轻声说道:“殿下还需再忍。”

  沈宁珏淡然一笑:“本王早已习惯,还请先生好好养身体。”

  秦一点了点头,让沈宁珏放心。沈宁珏看着秦一这几日恢复得还算不错,便也放心地离开了。

  秦一见的人都走了,才松了口气,身形晃了晃,一个不稳扶在椅子上,白色长衫隐隐透出血色。良玉连忙过来,扶住秦一。

  “先生!”

  “无妨……”秦一坐到椅子上。

  良玉拿过药箱:“先生伤口又裂开了。”把药都拿出来,便退了出去。良玉知道,秦一是不会让自己帮他换药的。

  过了一刻钟良玉才推门进来。看见秦一已换好另一套白色衣衫,仍是原来那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良玉似乎早已习惯,只是走回书桌边,看着秦一,又低头……又看了一眼……又低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一好笑地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先生……不怕楚王殿下吗?”良玉第一眼看见沈承宇就背后发冷,莫名的就不敢看他。

  秦一摸了摸良玉的头,忍不住笑道:“你要是怕他,下回便躲到我身后。”

  良玉不知为何,新生一股淡淡的暖意,脸上不自觉地就扬起了笑脸,控制都控制不住。

  “我就说,先生是个大好人!”

  秦一忍住笑意,严肃地说:“我是好人那楚王是什么?”

  “反正先生就是好人!”

  “……”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点绛唇》李清照

  转眼农历八月已快过半,再过两天便是中秋节了。

  良玉本想回家过节,奈何秦一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虽说有别的大夫可以照看,但她总是放心不下。

  “先生中秋可要回家过节?”良玉落下千里共婵娟的最后一笔,抬头望着窗前那抹浅蓝色的身影。

  秦一翻了一页,头也没抬地摇了摇头。

  “为何呀?”良玉自己都没发现,说出口的话充满了笑意。

  秦一抬起头:“有事么?”

  “我是想着……先生的伤还未痊愈……不宜……不宜路途颠簸……”

  “我不走。”秦一无奈地说。

  良玉咧开嘴笑:“那我也不走,我要陪先生!”

  “我已无大碍,团圆之夜,你还是回家吧。”

  “我信不着别人的医术。”良玉骄傲地仰着脸。

  “无妨的……”

  “先生不必再说,中秋时我过来陪先生!”

  “良玉……不必麻烦你了……”

  “那我就等先生过来找我!”

  “良玉……我……”

  “先生不肯吗?”

  “好……”

  许是与良玉时日久了,知晓其赤子之心,竟不忍再拒绝。

  良玉更是在心中把秦一定义成了一个大好人,所以认定了秦一不会拒绝自己。

  秦一乃是她来到这里相处最久之人,自然而然地把他当作了亲近的人。心想着中秋月圆,定要与他共同度过,方得算是团圆。

  中秋夜,贵家结饰台榭,民间争占酒楼玩月。

  八月十五那日,王爷早早就去宫中赴宴了。

  府内王爷虽不在,但也是挂起了灯笼。丫头们头上不约而同地都簪了枝花。

  王爷说今日府中无大小,大家尽管敞了开的尽兴。

  于是无论大大小小没了规矩竟像一家人一般。

  “陈管家,今日厨房里做了五仁馅的月饼,你若是不吃可要发酒三杯呀!”丫头雪儿对着陈管家打趣道。

  “丫头莫要胡言,谁不知陈管家最怕五仁的,你这不是故意嘛!”稍微年长一些的奇儿作势拧了雪儿一把。

  “奇姐姐莫要护着陈管家,去年可不就是陈管家把雪儿灌醉,害得雪儿第二天还晕乎乎的,竟把殿下的茶杯打碎了,还好殿下未曾怪罪。你说这雪儿该不该讨个公道。”丫头青儿捂着嘴痴痴地笑了起来。

  这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陈管家,今日也竟许得丫头们如此打趣,嘴角竟也有一丝笑意。

  “就算罚酒,我还怕了你们几个丫头不成。今年若有人打碎了茶杯什么的,可莫要怪我了。”陈管家摸摸自己的小胡子,也说笑道。

  丫头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少女的笑声回荡在这明王府中,使得人听了都不禁莞尔。

  秦一在傍晚时分就已来到了良玉的小院中。这不大的地方,竟也被良玉饰得不差于外面匠人精心构造。

  一丛丛菊花,和不知名的草在地里优美的随风摇摆。桂花也点点飘落,在空气里的味道甚是清新雅致。

  “先生来了!”良玉向秦一招了招手,又把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小脸蹭的黑一块白一块的。衣服沾满了灰。

  “你这是做什么呢……”秦一好笑地看着她的样子。

  良玉一手拿着锯子一手拎着木头,脚踩在长凳上,显然一副木匠的样子,甚是专业。

  “我想扎个秋千!我们村隔壁有个赵大爷,总给我家做木活,我也跟着学了点!”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想着这秦一乃一文质先生,双手都不知提没提过重物,定是被我吓到了!良玉的眼神不自觉地飘到了秦一的手上……跟女人一样宛如柔荑……

  “为何不叫人帮忙呢。”秦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把双手背到了身后。

  良玉眼珠滴溜溜一转,直勾勾地瞅着秦一:“这人不是来了嘛!”

  秦一微微苦笑:“我倒是想帮你,可我不会……”

  “没关系,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良玉拉着他,一会让他扯绳子,一会又让他站到椅子上挂绳子。惦记着他还未痊愈的伤口,却也没有让他做太多体力活。

  不消半个时辰秋千就已扎好。

  良玉拍了拍手,满意地点点头:“谢谢啦!”

  回头一看,饶是没有为难他,秦一也已经是满头大汗,俊俏的脸上略带着窘态:“不用谢……”

  良玉偷偷一笑,又站到秋千上,一轮弯弯的新月似的眼睛充满了期待:“先生推我好不好?”

  秦一似乎很久没见过这么纯真的笑了,不由地点了点头,缓缓走到良玉的身后,慢慢地推着她。

  一抹浅绿色的身影,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的影子。小女孩绿色的衣角被吹得翩翩飞舞。一声声清脆的笑声在这小院子里回荡。

  秦一不禁随着她也扬起了笑脸。

  陪着良玉玩了会,天色就已变黑。一轮明月,不知何时就已挂到了墨色的天上。

  凝光悠悠寒露坠,皓月当空,萧风清清,良辰美景之中,女子一道道亮丽的色彩相得益彰。

  良玉跳下秋千,拉着秦一到一小圆桌前。桌上已摆满了点心和果子,和一壶酒。

  良玉拿起一块月饼:“先生尝尝,是我自己做的。比不得府中大厨,却也是我从小吃到的味道!”

  秦一接过良玉手中的月饼,咬了一口在口中。酥脆的外壳,咬下去是甜甜的豆沙,甜而不腻,还有淡淡的菊花的香气。

  “好吃。”秦一不吝夸奖。

  得到肯定的良玉欣喜地又拿了一块:“先生尝尝这个馅的!”

  秦一淡淡一笑:“不急,不急。”

  于是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手中的月饼。

  良玉也坐下,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

  “先生尝尝,这是我自己酿的桂花酒。”

  秦一举杯,在鼻尖闻了闻,只觉花香满逸。喝了一口,便满口清新淡雅,又有甜味和着淡淡花香萦绕,不自觉地一饮而尽。

  秦一还要再倒一杯时,良玉却伸手制止了他。“先生还未大好,切勿贪杯。”月牙似的眼睛,眨了眨。

  秦一这才知,这良玉竟是故意的。

  佯装着难过叹了口气:“如今秦某是这也做不得,那也喝不得。还要被使得苦力扎秋千。”

  “先生别气,吃颗果子消消气。”良玉笑着择了个颜色最鲜艳的果子,赔礼道歉似的送到秦一面前。

  秦一摇摇头:“为师岂是这么好打发的?”

  良玉端起桌上的一杯茶,盈盈一拜。

  “师傅在上,徒儿知错了。请师傅原谅。”表情郑重,但那双眼还是水盈盈地看着秦一。

  秦一点点头,这才喝了口茶,缓缓道:“既是知错,那便罚你背出三句有关中秋的诗。你可否能做得到?”

  “师傅教导,自是不敢丢脸。这其一有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其二天上若无修月户,桂枝撑损向西轮。这其三……”良玉望了望天上明月,“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为何良玉就是喜欢这句诗。也许是她喜欢明月之团圆,也许是中秋之节庆。能和想团圆之人团圆,何尝不是莫大的幸福。

  不禁想起家乡的爹娘,不知都可否安康,可否快活。

  秦一见此,扶着良玉坐下。

  “背得很好,为师很欢喜。”

  “真的?”良玉从还不到一会的伤感思绪中,瞬间被这一句夸奖拉回来。

  “自是真的。”秦一肯定地点点头。

  “来,你喝水我喝酒。”良玉给他的杯子里倒满了水,“为我们师徒团圆,干杯!”说罢,在秦一的杯子上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秦一也笑着把这代替酒的水喝了个干净。

  几杯下肚,良玉略有微醺之意,说话便也不再小心翼翼,开口就问了秦一一个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

  “先生没有家人吗?”为何从不见他要有中秋回家之意。

  “怎会没有?”秦一哭笑不得地回答着她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已在家中。”

  “嗯??”良玉不懂,这王府怎会是家中呢?不过想起秦一都能为王爷不顾自己生死,倒也是想通了。许就是秦一早已把王府当作自己的家了,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秦一也未曾想到今年中秋会和一个小丫头一起度过。

  二人吟诗赏月,秦一听着良玉说着自己家乡的故事,偶尔回应两句。

  渐渐的时间悄悄逝去。

  明王府里丫头仆人们也敞开了欢声笑语。这僻静的小院了也是别有一番风景。红灯笼高高挂起,随着桂花味的秋风轻轻摇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夜已深,良玉今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送走了秦一,并再三叮嘱有空常来玩。

  回到住处,秦一坐在书桌旁,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两行字。

  字迹行云流水,矫若游龙。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八月十五已过。

  第二日,良玉起来后就发现府中上下没有了昨日的欢乐,每个人都变得惴惴不安,神色严肃,气氛低沉,于昨日的喜乐一时竟是巨大反差。良玉不明白这是发生了何事,走到一侍卫跟前,好奇地问道:“孙大哥,今儿大家是怎么了?”

  侍卫孙庆见是良玉,便四周张望了一下。又拉过良玉,到一角落中。

  “昨儿个中秋夜宴,殿下在皇上面前吃了罪,听说殿下在群臣面前被皇上斥责,得众大人们求情,才免了责罚。”

  良玉一惊:“殿下如何惹怒了皇上?”

  孙庆低声说道:“你可知皇上近日偏宠柔昭仪,竟数日不曾早朝。殿下昨夜上谏,劝皇上不要沉迷美色……”

  良玉惊道:“殿下怎的如此不分场合……”

  “切勿乱说!”孙庆连忙打断良玉,“今日我们这话千万不要在外乱说,皇上岂是咱们能随意议论的。”

  良玉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殿下吃罪,咱们更要谨言慎行,切莫被外人抓住了把柄。我是瞧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才与你多说一嘴。”

  “孙大哥放心,良玉明白。”良玉认真地点头。

  “好了,你自便吧。我得去当差了。”孙庆见周围都没什么人,便匆匆离开。

  话说这边,沈宁珏直至今早才回府。回来后便进了书房,传了秦一,一直没有出来。

  书房里。

  香炉中升起袅袅白烟,阳光打进房内,照在这房中仅有的二人。

  沈宁珏只是随意地坐在椅子上,还未褪去身上的官服,一派皇家贵族风范。

  他看着站在一旁的秦一缓缓道:“如今人人都道我得罪了父皇,回来的路上竟是人人都退避三舍。”

  秦一和平常一样,只是平静地说:“殿下此举甚是冒险。”

  沈宁珏剑眉一拧,冷冷一哼道:“我若不如此,岂非日日都要有人来刺探我,叫人不得安生。”

  “想来殿下已有打算。”秦一微笑,似乎任何时候都是这一副这波澜不惊的样子。

  “二皇兄手握兵权,三皇兄权倾朝野,五弟乃嫡子身份贵重,六弟还小先不作数。我只是无权无势的挂名王爷,如何能与之一争?正如先生所说,如今之计便是韬光养晦,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秦一微微点头,正色道:“如今皇上不思朝政,沉迷酒色,长此下去必会大乱。三殿下在朝中呼声最高,且有当朝太师,礼部刑部二位尚书和大理寺卿支持。二殿下虽手握兵权,但远在边疆,且并无一争之意。五殿下乃皇后之子,皇后其父拜佥事指挥使,暂时知道的与其交好的有左都御史和吏部尚书。朝中多位位高权重之人并没有表态,三位殿下也只是暗中纵横。皇上已近半百,多年行乐已显老态。殿下需在三年之内,得大学士和其他几位尚书支持,都督同知即有兵权在手方可与之一博。”

  “朝中我已得工部和右都御史。昨日我惹怒父皇,中立一派吏部尚书徐志竟出言求情。依先生看我可否先从他下手?”

  “殿下难道忘了?吏部尚书徐志之女徐绾绾幼时曾得殿下所救。虽已数年,想来这徐志并未忘记。”

  沈宁珏疑惑:“我何时救过他家闺女?”

  “五年前,殿下曾救下一名差点被拐卖的女孩,便是她。”

  沈宁珏歪着头想了许久:“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此事先生如何知道?”

  秦一面不改色:“既辅佐殿下,自然事无巨细替殿下照顾周全。未曾提过只因时机未到不必告诉殿下,如今看来,便是天赐良缘。”

  沈宁珏自然知晓秦一对自己忠心,只是……

  “先生来此是因为先帝之命……敢问先生一句,先帝为何派先生来教导我,而不是其他人。”沈宁珏幼时不曾发觉自己的师傅有何不妥,只知先帝在时,有一日宴会上多了一位从未见过的大哥哥,先帝说其是一位故人之子,自幼多病,想选一位皇子将其寄养府中。众人皆不愿揽事于身,当时还是父皇侧妃的母妃可怜其孤苦无依,便接他来府中修养。先帝几日后便下旨,命秦一为自己的师傅,却无官无职。虽算不得名正言顺,却也无人敢欺负他。只是,时日渐长,自己夺嫡之心已有,不知为何这秦一竟也愿帮他,且从不言其他。

  “殿下不必多思,只不过是先帝可怜我自幼丧母无处可归。而只有殿下不曾嫌我,秦一自当为殿下效犬马之力,绝无二心。”

  沈宁珏站起身,手搭在秦一的肩上,郑重道:“我自是知道先生待我之心,我必不负先生所望。”

  秦一浅笑:“殿下如今不宜张扬,收拢势力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皇上的心意。”

  沈宁珏沉默了片刻,似有些不满:“父皇一心只惦记着那些莺莺燕燕,还能有什么心意?”

  秦一深深地看着沈宁珏:“皇上什么心意,殿下方才不是已说得明白?”

  沈宁珏愣了片刻,方道:“先生是说……柔昭仪?”

  “殿下御前失仪,是因中秋团圆之日想起德妃娘娘,物是人非一时言语无状。若是有母妃在侧,定不会再有此口不择言之时。”德妃娘娘便是沈宁珏的母妃。

  沈宁珏思虑了片刻,又在室内缓缓踱步。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神色严峻地说:“好,我明日便去宫中,向柔昭仪赔礼道歉!”

  秦一点点头,却说:“不必着急,听说柔昭仪痴迷舞蹈,殿下应寻得有才之人,献舞于柔昭仪。”

  沈宁珏低头思虑片刻,道:“只怕这寻常之人已入不了柔昭仪的眼。”

  秦一点头道:“此事我也有了安排,只待时机,殿下不必担心。”

  秦一又道:“现楚王风头正盛,他自负于在各皇子中最得人心。殿下不必理会,只管叫他狂去……”

  沈宁珏道:“我明白。只是暂时还不能报他伤了先生之仇,却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殿下应知,我受伤是好事。可想现在楚王已对殿下有几分放心了。”

  这堂堂明王府守备竟如此松懈,王爷遇刺也只有身边一书生,并轻易就能刺伤。想来若是身边无人,那王爷的命岂不是随时可夺?

  “哼,且叫他得意去。”

  ……

  良玉今日来到停墨轩时就不见秦一人影。外面的大哥说,秦先生在与王爷议事还未出来。

  良玉便在这里等着他。

  闲暇之时,翻开几本平时没有看过的书,这些日子下来,她竟也能看得懂些许了。

  拿起那本摞在最底下的《宋词》,一张宣纸随之掉了出来。良玉忙捡起,却看见这纸上两行极好看的字。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良玉想到昨日先生帮自己扎秋千的模样,恐怕只有自己敢这样使唤他了,便痴痴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书房门开了,秦一看到良玉便是一愣:“是我疏忽了,竟已到未时了,久等了吧。”

  良玉巧笑:“没有等很久。”欢快地走到秦一跟前,扬着手中的纸。

  “这两句,先生是写的我吗?”略带得意,还有些期待。

  秦一瞧了一眼她手中的东西,点了点头:“只是突然想起宋词里的这几句,倒也合此情景。”边说边走到桌旁,拿起那本宋词,随意地翻了下。

  良玉跟过去:“先生可以送给我吗?”

  “想要便拿去罢。”

  良玉一喜,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入怀中。

  秦一无奈一笑:“你就想要我便再写,不必如此。”

  良玉瘪着嘴,摇摇头,认真道:“听说文人雅士遇见触情之景便会题字或写作。如今我接着先生的光,也成了风雅之人了。”

  秦一总是会对良玉的言语无言以对。

  这些日下来,也倒是习惯了。

  只是看她如此认真的模样不禁好笑,这个小徒弟倒也是个天真烂漫之人。

  “昨日讲《孟子》你可有回去思其意?”秦一见她收好了那张纸,便开始提问道。

  良玉点头,答道:“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良玉一板一眼地说道,“这便说的是先生了。先生以仁礼存心。所以得人爱之,敬之。”

  话刚落,秦一卷起书便敲了下良玉的脑袋:“你以后莫要花言巧语。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阿谀奉承那套词了?”

  良玉委屈地摸了摸脑袋:“我没有啊……我说的就是心中所想……”

  说着秦一又举起书,作势又要打她:“还说?”

  保护脑袋面前不得不屈服,良玉噘着嘴摇了摇头:“不说了……”

  “这才听话。”放下那武器。温暖的手掌摸了摸良玉的小脑袋,“可是疼了?”

  良玉咬咬唇,点点头。

  “小小年纪还学会撒谎了?我何曾用力了?”秦一收回手,好笑地看着她。

  良玉也“扑哧”一笑:“先生不生气便好。”

  “那你便好好读书,不要想旁门左道。可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连忙点头。

  秦一这才重新拿起书,换回温柔的语气教着良玉。

  渐渐的,斜晖落进一地。

  照着十月秋日温暖如春。


  自沈宁珏吃罪以来,这王府便是门庭冷清。

  沈宁珏也有消沉之意,一连数日称病,也不曾上朝觐见。

  沈宁珏倒是真的传了良玉过去,但不是治病,而是生病。

  良玉以为沈宁珏身体抱恙,匆匆过来便要给他切脉。却被沈宁珏制止,让她给他开出能看起来是生了病的方子。

  虽不明所以,却也不得违抗王爷之命,便给他开出了使得他脉象紊乱,看起来面色憔悴的方子。

  一连数日下来,这沈宁珏看起来倒像是真的病了一样,日日在房中不出来。

  这日,下人来报,说是五殿下来访。

  沈宁珏连起身都没有起身,便让五殿下由着下人领进来。

  五皇子沈信芳,乃当今皇后之嫡子,身份贵重自然不言而喻。但这五殿下平时却自持身份,不太有与沈宁珏来往。

  由下人引着,这五皇子沈信芳推开沈宁珏的房门。

  “皇兄今日如何,我来看你了。”

  只见沈信芳身穿一件白色金绣长衫,一头鬓发如云,一双朗目炯炯有神,身材高挑,自成皇室一脉其高贵不说,但这浑身气质竟是灵动非常却又傲气凌人。

  沈宁珏撑起身子,面色如枯槁,有气无力地说道:“哎,自那日被父皇训斥,我是日夜不安,现如今竟不争气地病倒了。真是让五弟笑话了,为兄惭愧啊。”

  沈信芳看着沈宁珏,这几句话说完之后,竟又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大有气血两虚之意。

  “皇兄这是哪的话,信芳怎会笑话皇兄,谁不知父皇的脾气。皇兄如此,我也很难过啊。”虽是这样说,眼中却没有半分难过之意,下巴微微扬起,傲气的样子没有半分收敛。

  “得五弟安慰,为兄的感觉好多了。可是不知父皇何意,让我日日忧心,不能安枕。五弟常常陪伴母后在册,父皇待你自是与我们这些庶子不同的。还要劳烦五弟常常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或是可以试探父皇心意,也好让为兄得以安心呐!”说完这老些子话脸色更苍白了几分,捂着嘴咳了几声方才罢休。

  沈信芳上前扶着沈宁珏躺下:“皇兄放心,我自当会为你多在父皇面前解释清楚。毕竟现如今皇兄不上朝觐见,也见不到父皇。”

  沈宁珏点了点头:“那边有劳五弟费心了。”这诚恳的样子,竟像是完全没听出沈信芳话中炫耀之意。

  沈信芳低头掩住得意地笑,再次说道,“皇兄放心……既然皇兄病着,那我就不便再打扰了,等过几日我在来看望。”

  沈信芳来此不过是和沈宁珏交谈了几句便走了,其试探之意也太过明显。

  见沈宁珏如此模样倒也是放心地离开。

  沈宁珏作势又要起身:“五弟慢走……”

  “皇兄身体不适就不要起来了,养好身体要紧!”

  沈信芳便由着下人领着离去。

  沈宁珏见他已走远,才长舒一口气。

  起身,竟也是毫无病态。

  走至屏风后面,便看见他日日都见的师傅秦一,正一脸“慈祥”的笑容,神定气闲地说:“没想到殿下演技如此精湛。”

  沈宁珏哈哈一笑:“都是先生教导的好!”

  秦一走至紫榆翘头案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水,缓缓送入口中。茶香四溢,漫在口中清新醇香。

  “非也,殿下乃是自学成才。”

  沈宁珏也走过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道:“依先生看,今日五弟过来看望,此举何意啊?”

  秦一慢条斯理的说:“五殿下作为嫡子自是被娇惯坏了……今日所来,大抵是为了看看殿下是否病了,也可知殿下是否真的因为皇上的训斥心怀不安。”

  秦一顿了顿,思索片刻道:“往日看来,五殿下并不是心思深沉之人。今日过来多半是奉了命的。至于奉了谁的命……便只有皇后了。”

  “皇后?”沈宁珏一愣,随即又点点头,“恐怕也只有皇后了。”

  “柔昭仪在皇上身边,使得皇上鬼迷心窍。皇后已失宠多年,自然要为自己打算。殿下孤身一人,又失了皇上的意,如今一病不起,倒也是随了意。”秦一道。

  “看来我这一病,好多人都要鼓掌叫好呢。”沈宁珏冷冷道。

  “那就请殿下一直病着,余下的自有秦某为殿下分忧。”

  “有劳先生费心,那我便一昧地装病偷懒了!”沈宁珏向秦一嘻嘻笑到。

  “那殿下快去歇着吧……”秦一赶快说。

  “我怎么觉得你在赶我?”疑惑。

  “没有。”

  “真的没有?”

  “……有。”

  “……”

  话说良玉今日无事,便请示了王爷要出门逛逛。

  今时不同往日,良玉已是吃皇家饭的人,手中银钱自是比以前宽裕了不少。一出门便扫荡了各个首饰店,制衣坊。

  良玉挑着布料,想给自己制一身平时不舍得穿的料子的衣裙,便在这各式各样的锦缎中来回挑选。

  “姑娘看看这个,是本店刚刚进来的一批货,是上好的的料子。”老板拿出一匹青色印花锦缎,向良玉推荐道。

  良玉摸了摸,果然是上等的货色,一下便喜欢上了。

  “姑娘好眼光,买了这料子,再给姑娘制一套当下最时兴的样式,姑娘长得这么标致,穿上肯定好看!”这老板极力地推荐自己的货,眼巴巴地希望良玉买下来。

  良玉手中银钱足够买好几身了,喜欢自然就买了下来。又看了看别的料子,发现一月白色底祥云花纹的料子。想到那日秦一穿着白色长衫极是好看,便又买了这块布料。

  “老板,我要用这块料子做一身男装,要窄袖窄身的袍子,再做一身凉衫。”

  那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对着良玉道:“姑娘放心,三日后即可来取!”

  良玉付了定钱,并再三嘱咐要好好做着,便离开了。

  在这京城之内,小馆小贩好不热闹。良玉正寻找饭馆想弄点吃食之时,便远远看见一熟悉的背影,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便好奇地跟了上去。

  走近了才发现,竟是今日出来时远远见过一眼的五殿下沈信芳!

  想来这五殿下应该是刚明王府出来才对,良玉注意到五殿下身前一直有一女子的身影,一路下来总是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这应该不是巧合!

  良玉像是发现了惊天大秘密一样,一步一步地跟着他们。良玉模样清秀,混在人堆里,倒也让人留不下什么深刻印象,隔着一定的距离跟着沈信芳,直到跟进了一饭馆中。

  良玉一喜,正好自己也准备好好吃一顿。

  奇怪的是,身为皇子的沈信芳,并没有要单独一室用餐,而是坐在了角落里。

  果然和那女子是一起的!

  只见那女子入座后,低着头不敢看沈信芳的样子。沈信芳叫了几个特色菜,便小声与这女子谈起话来。

  良玉跟着坐在了离他们不远的一桌,要了几盘小菜,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暗暗地观察他们在做什么。

  二人谈着话,那女子的脸是一直红扑扑的,总是害羞地低着头,脸上漾着幸福的笑。而沈信芳也是时而为她倒茶时而逗她笑。

  良玉不由地跟着二人一起笑了出来,原来这五殿下竟然私会女子。还没有人跟着,定是偷偷的,不敢叫人知道!良玉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回去把这八卦讲给先生听!

  只匆匆吃了几口,良玉就忙赶回王府。

  冒冒失失地来到停墨轩,没有敲门就冲了进来。

  于是便看见……

  秦一一头黑色长发披散在身上,躺在平时休息的榻上,大衫垂落到了地上,俨然一副最自然休息的模样。

  良玉这一进来,直接就惊醒了浅眠的秦一。见到良玉就是一愣,随即连忙慌乱地侧过身去收紧衣服,低沉地说道:“还不出去。”

  良玉也是傻了,不承想进来是如此……转头就推门出去,双颊瞬间就红了一片。

  过了一会,约莫秦一收拾好了,良玉又敲了敲门。

  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进来”,良玉才敢进去。

  秦一已整理好了衣服,长发也束了起来,只是不带一丝点缀。他双唇微抿,眉头轻轻皱起,面色不善地看着进来的良玉。

  良玉心虚地低头说:“我错了……”

  “进门前不敲门,可是秦某教你的?”秦一第一次带着毫无感情的语气对良玉说道。

  良玉头低得更低了:“不是……”

  “我既未教过你,你又是从何学来这样无礼!”

  良玉哪里见过先生这样对她说过话,头都要埋到地底下去了。小声地说:“对不起……”

  秦一并未再说话,只是这样看着她。良玉心里一阵阵的不安,咬着嘴唇委屈得都快哭了。

  过了一会,秦一才缓缓开口:“是有何事?”


  良玉垂头丧气的,刚刚那熊熊八卦之火已被浇了个透彻,湿答答的像个落汤鸡一样。

  “我……”良玉小声开口,又想到人家先生乃是知书达理之人,哪里愿意听得这些没有用的小道八卦,便又止了声。

  “什么?”

  “我……没事……”良玉从未有过如此失落之感,被先生训了几句,竟是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秦一看着她如此模样,叹了口气道:“真的无事?”

  良玉点了点头:“无事!”

  秦一缓缓走到良玉身边,每走一步良玉的心跳就加快一点,走到她跟前时,良玉已经紧张得心要跳出来了。

  只觉得头上一热,自己的脑袋上已有一只温暖的手搭了上去,温柔又让人觉得舒心。

  良玉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双月牙似的眼睛疑惑地看着秦一,不知他此举为何,不是生气了吗?

  只听一好听的男声幽幽响起:“对不起。”

  “?!!”良玉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什……什么?”

  秦一看着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没……没关系……”良玉顺嘴就回了一句……说完又后悔了,自己这是在说什么,什么就没关系了……

  秦一好看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既然原谅我了,那就说说,到底有什么事?”

  良玉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想着刚才先生的样子还心有余悸……

  “我说了的话,先生不许骂我!”良玉决定先讲好条件。

  “我何时骂过你了?”

  “刚刚!”

  “我既没有口出脏字,也没有刻薄讽刺,怎得就骂你了?”

  良玉错了,就不该和这能言善辩的先生讲这些,到头来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那你不许凶我!”

  秦一抿嘴一笑:“好,不凶你便是。”

  秦一不知道,刚才那几句话在良玉心里可是造成了不小的阴影。若是平时别人凶她哪怕是骂她也罢了,大不了还口回去。可是被自己敬重且又从未有过愠色之人说了两句,竟是在心里难过得要命。

  良玉这才缓缓开口:“我刚才在街上遇见了五殿下。”抬眼小心地瞄着秦一。

  秦一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良玉要说的是竟是沈信芳,略有些惊讶。

  见秦一表情还好,便继续道:“我看见五殿下和一个女子走在一起,两人还说说笑笑,甚是熟络。”

  “那女子如何?”

  “长得很是好看!但是身上穿的衣裳,虽不是什么粗布麻料,却也不是什么名贵料子,和五殿下有点不搭!”

  “那五殿下对她如何?”

  良玉听他如此问,刚刚熄灭的八卦之火,又燃起了火苗:“甚是体贴!又是夹菜,又是倒茶的,我看着不像寻常的关系!”

  秦一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良玉心中一喜:“真的吗!”

  “真的,你做得很好。以后若是还看见什么稀奇的事,还是要同我说,我很喜欢听。”

  良玉龇牙一乐:“放心!”这才把悬着的心落回去,原来先生也喜欢听八卦,嗯……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分享了!

  秦一似是看出了良玉心中所想,却也没有解释。只是说道:“这事再不要和别人讲了,当作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可好?”

  良玉本来也没打算和别人分享,第一时间就想到来告诉秦一:“先生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秦一笑着点头。

  三日后

  “殿下,你可曾记得徐志之女徐绾绾。”秦一已有两日未过来看过沈宁珏了,今日一进门便问出这个问题。

  沈宁珏这几日足不出户,也不代表外面的风景一无所知,但也是憋坏了。

  见到秦一便高兴地拍了他一下:“这几日你干什么去啦!谁?你不是说我小时候救过她嘛,至于长什么模样……不记得了……”沈宁珏是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确定是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不要紧,殿下若是娶了她,便可日日都见了。”

  “如何娶?我还没有见过她呢。”

  “殿下有所不知,这徐绾绾可是做了件好事。昨日,徐家女眷去戒台寺上香,路上竟遇见有恶霸欺凌少女。这徐家大小姐徐绾绾真乃是蕙质兰心菩萨心肠,命人救了这少女。”

  沈宁珏不明所以:“这与我有何干?”

  “这名少女姓冯名素衣,是京中一屠户之女。此女曾在乞巧节那日与一男子互生情愫,私定终身。但是到如今都没有经父母之命,无法明媒正娶。你可知为何?”

  “许是那男子身份低微,她家看不上?”拿起茶杯,吹了口气,悠悠品着。

  “非也。”秦一又道,“屠户之女,再低微能低到哪里去?这男子非但不是身份低微,反而是高贵而不可攀。”

  “难不成是谁家的少爷?”沈宁珏猜道,若是谁家少爷,那边纳了此女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秦一摇了摇头:“这人正是五殿下。”

  “噗!”沈宁珏一口茶水喷出来,“五弟?!”

  “正是。”秦一从良玉那里得知沈信芳的事之后,便暗中调查,此女的身份倒是不难查出。

  “想不到这五弟年纪不大,还处处留情了!”

  “据我所知,五殿下对冯素衣一见钟情,二人早已私定终身。”

  沈宁珏道:“五弟身份贵重,怎可娶屠户之女!”

  “所以,吏部尚书已收了冯素衣为义女,如今是徐绾绾之妹,徐依依了。”

  沈宁珏看着秦一:“这几日你竟是去办了这么多事?这徐绾绾何以肯收她为义妹?”

  “只因我答应了她一个条件。”秦一气定神闲地说。

  沈宁珏忽觉背后一阵冷风……“什么条件……”

  “半月后,明王殿下沈宁珏将会娶吏部尚书之女徐绾绾为正妃。”

  沈宁珏又是一呛:“什么?!”

  “殿下不是也正有此意。没想到这徐绾绾也是一女中豪杰,自殿下幼时救了她之后便芳心暗许,一直想着能够嫁给殿下。那日她在寺中上香,我便趁机与她谈了几句,希望她收冯素衣为义妹,那徐绾绾一口答应,条件便是要殿下你娶她。”秦一看着沈宁珏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自此,就有了你明王妃的妹妹冯素衣,在五殿下身边……”

  沈宁珏神色凌然:“既然如此,我明日便请父皇赐婚!”

  秦一笑道:“不必殿下出面。”

  “为何?”沈宁珏疑惑。

  “只因……那徐绾绾说了,她会要她的父亲亲自去求皇上赐婚!”

  “……”沈宁珏一愣,“果然是女中豪杰……”

  秦一道:“她如此做,是想帮殿下……”

  沈宁珏深吸一口,点头道:“我明白。”这事原是应该自己去求皇上赐婚,若是徐志去求便是徐绾绾痴心一片对王爷,而不是刻意拉拢朝中势力。

  徐绾绾收义妹,自己纳正妻。此乃是一箭双雕之计。

  沈宁珏又道:“不知寻找民间善舞之人的事,先生如何了?”

  秦一微微笑到:“此刻正有一良机,殿下只消等待便是。”

  自良玉把沈信芳之事告诉秦一,并得了认可之后,便日日都要给秦一讲一些八卦。

  什么丫头奇儿与哪个侍卫私下多说了几句话,什么钱嬷嬷有个私生女是府中的哪个丫头,什么陈管家的胡子其实是假的……

  秦一都耐心地听她说着,偶尔装作若无其事地翻翻书,被良玉发现了便又正襟危坐地认真听讲。

  这不,今日又在上演这一出。

  “先生!你有认真听嘛!”良玉正侃侃而谈,手舞足蹈地讨论着王府的大大小小八卦,抬头一看,这秦一坐在案前,手拄着脑袋,竟闭着眼睛睡着了!

  秦一一惊,赶紧坐正,忙点头道:“有,有认真听。”

  良玉斜眼看着他,一脸的不相信:“真的?”

  秦一频频点头:“真的……真的。”

  良玉噘起嘴,不相信地说:“那你说,我刚才说王侍卫暗恋谁?”

  “暗恋……暗恋你?”秦一认真地说。

  “先生!!”

  “我开个玩笑……”

  良玉抱着手臂,噘着嘴,眼睛一翻:“想不到先生如此戏弄与我,亏我还处处都想着先生。”

  秦一一听,笑道:“你想着我什么了?”

  良玉拿过一个包袱,走到秦一跟前,把包袱塞到秦一怀里,咬咬唇,有些不自在道:“近日天凉……你大病初愈,平时又喜穿那么单薄的衣服……那日我路过一制衣坊,顺便给你做了一身衣服。”然后一扭头不看他,“你自己看看合不合适!”

  秦一愣愣地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包袱,缓缓打开,便看见这白色锦袍……

  不禁心中一暖,扬起微笑:“谢谢你。”

  良玉回过头,看见秦一不似说的假话,方才满意:“不用客气,你身边也没个人照顾,以后若有需要便找我。”说完便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又说,“你也不小了,该找个夫人了!”

  秦一一本正经道:“是。谨遵姑奶奶教诲。”

  良玉秀眉一拧,娇嗔道:“谁说姑奶奶呐!”

  “你方才的样子可不就是我姑奶奶。”

  “先生!!”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奉皇太后慈谕,吏部尚书之女徐氏,正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秉性端淑,持躬淑慎。端静纯良,克娴内则,知书达礼,秀外慧中。太后躬闻之甚悦,兹特以指婚皇四子明王,责有司择吉日完婚。钦此。

  赐婚圣旨下来后,明王府来往恭贺之声不断,几日前门庭冷落的王府渐渐有了热闹之势。朝中都知,这徐府千金一心思慕明王,竟让徐志亲自去请了赐婚。这明王沈宁珏一直并未娶妻,如今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整个王府都在开始筹备大婚之事,但是这大喜之事在良玉这儿,却是没掀起什么波澜。

  良玉今儿打算上山采药,虽说这王府什么都有,但良玉从小便袭承爷爷的信念,为医者需躬身懂得采药之道,切不可掉以轻心。

  请示了管家,准备好装备,背上小竹篓就从偏门出了府。

  打从王府出来,就直奔北面的落青山。

  王府的马车自是比她来时的马要好上许多,况且落青山离王府也不是很远,想着很快便可回来。

  这山是良玉从小来到大的,从爷爷还在时就和爷爷一起上山采药。后来爷爷去世也是葬在这山脚下的。

  良玉本想着在这山上待到午时就要赶回去学课的,谁知这到了未时也没有见到她回来。

  已是八月末,秦一上次受得伤已经大好,但天气渐凉,也时常觉得身子发冷。今日本是秋高气爽,日头正好,可快到午时的时候竟下起了秋雨。冷风一贯,也是打得人不禁收紧了衣裳。

  秦一在香炉里点了沉香,白烟冉冉从香炉中散发,幽幽地蔓延在整个房中。

  平时良玉总是会准时过来,今日却过了未时爷没有见到人影,秦一没有接着等她又而是直接撑了伞出门去她的院中找她,因为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改变自己的习惯。今日未来,定事出有因。

  雨势不大,走到她院中也没有沾到身上多少雨水。却发现,良玉并不在院中。出了院子,见到在这周围当差的孙庆,便问道:“良玉呢?”

  孙庆忙答道:“她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午时便会回来,怎么还没回来吗?”

  秦一摇摇头:“没有。”又思索了一下道,“你可知道她去哪了?”

  “这个我倒是不知……不如我带先生去问一下陈管家?”孙庆恭敬地回答。

  秦一点了点头:“麻烦请带路。”

  从陈管家那里得知,良玉一早便出门想去山上采药,并说那山她从小在那玩到大的,让他放心。这陈管家才敢放了她出去,谁知惊动了秦先生来亲自询问,自是不敢怠慢。

  秦一吩咐了他们,一旦看见良玉回来必要通报给他。并派了两个侍卫同他一起去寻良玉。

  “先生不可啊,这事我们去做就好了,您不必跟着了。这山中雨天路滑,蛇虫满地的,万一……”

  秦一对于这些劝说都一一回绝了,心中自是担心,若不自己去寻,怎能放心。

  话说这头,良玉采到了今日想采的草药,本已打算下山回去,谁知这下起了雨。原本也无事,寻常上山也总有遇见雨天之时,不想今天急着回去,恐怕迟了,竟不小心扭伤了脚。

  没有办法,只能一步一步慢慢地下山。

  雨势渐渐地大了起来,寒风萧瑟,吹得本就一身雨水的良玉一阵阵地打着寒战。收紧衣服,加紧步伐,忍着脚上传来的阵痛,往山下走去。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也没有走出去,实在是脚步无法走快,本就是半个时辰就可下山的路硬生生地走了三四个时辰,这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良玉这才慢慢地有些不安,原是对着山形很熟悉,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禁着急了起来。

  如果说在这荒郊野外的,遇见个熟人,那简直是比亲人还亲了,良玉想着。

  所以当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良玉恨不得直接就扑上去给个大拥抱!

  “良玉!”

  当良玉看见那抹蓝色身影,那么高大,那么充满了光环……仿佛是上天派来的救兵!

  “先生!!”

  秦一看着眼前这个落汤鸡模样的少女……一身衣服已经是被雨淋透了,头发也湿答答地贴在了脸上,双臂哆哆嗦嗦地抱在一起,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走过去,把伞撑到她头上:“可是冻坏了?”

  “先生!”良玉一下就扑倒秦一怀里,那温暖又干净的怀抱,让她极为安心。也不管自己一身湿淋淋的样子会不会弄脏他的衣服,就任性地抱着他,说什么都不松手了。

  秦一僵着身子,只是愣了一下,便拍了拍良玉:“先下山。”

  良玉这才恋恋不舍地从秦一怀中出来,脸上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红着眼眶,总之就是瞧着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得脚扭到了……”指。

  秦一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便看见她的脚肉眼可见地肿了老高,怪不得一直没能走下山。

  “我背你下山。”秦一道。

  良玉连忙摇头:“不不……不用麻烦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让他背着。

  秦一把伞交给良玉:“莫要推辞了。”躬身,“上来吧。”

  良玉心跳又开始莫名地加速,小心翼翼地被秦一背着。一只手搂着他的肩,一只手撑着伞在二人头顶。

  良玉悄悄地瞄着秦一的侧脸,开口道:“先生怎的……来到这了?”

  “时辰过了,见你未到,便来寻你了。”

  良玉心里一暖:“先生,你真好。”脸贴在他的肩上,温暖又安心。

  “府中难道没有你需要的吗,怎得上山自己来采药了?”

  良玉小声说:“府中自是各类药材应有尽有……”小手在他背上画着圈圈,“只是……我曾为先生诊过脉,先生有气血不足之相,加之平时畏寒,大病初愈。我想着以前曾在这山上见过一支近百年的山参,想来给先生用是在好不过的了……”

  秦一听着她说完,心下一暖:“你以后不必为我如此……”

  良玉听这话以为秦一不接受她的好意,竟心中升起种种委屈,想着今日如何扭伤了脚,如何受困,竟换来的是不必如此!

  “先生若觉得我多此一举,便不必背我下山,倒连累先生多了个累赘!”

  “我没有……”

  “先生不必再说,我已明白!”

  “良玉!”

  良玉从他的背上跳下来,把伞塞回他的手中,自顾自地走,只是每一步都是踉踉跄跄的。

  秦一无奈地过去拉回她:“我是说,你不必为了我独自犯险,若是今日我没有来找你,那你是不打算走出山了吗。”

  “雨停了我自然会自己回去!”

  “你……!”

  “我怎样!”

  良玉也不知今儿是怎么了,竟对着先生发脾气,也不管他如何,就是开始不讲理了起来。良玉扬着脸,看着秦一,看他还能如何说。

  却只见他嘴唇泛白,双手微微颤抖,俨然一副被气得不轻的样子。

  良玉的那离家出走的魂瞬间归位,猛地回神,自己刚刚都说了什么!

  “先生!”连忙用手抚着他的背,想着给他顺顺气,“我错了,你莫要生气……”

  秦一看着她,抿着唇,一言不发。撑着伞,拉着她只顾往山下走。

  良玉只得默默地跟着,虽是往下走,秦一也是照顾到良玉的脚,没有走得很快。

  两人就无言地走着,眼看要走下山了,良玉才小声开口:“往东边去,有一件小茅屋。”

  秦一没有回她,却也是往她说的方向走去。

  没过一会,便看见了一小茅屋,有院子有棚子的,甚是齐全。

  良玉来到屋子里,把伞放下:“这是我爷爷盖的……”看着还是不言语的秦一,犹豫地说道,“我……我要换身衣裳……”

  秦一没有回应他,转身便走出门。

  良玉连忙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又拿了一套男人的衣裳给秦一:“你身上也湿了,这是我爷爷穿过的,你若是不嫌弃也换一下吧……”

  秦一只是接过来,也不管良玉在这里,便直接脱了外衣……

  良玉想起那日无意中撞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他便生了气,连忙转过身,也上外面等着。

  外面有雨篷可遮雨,倒也淋不到。

  过了一会,良玉才敢进去,看见秦一已换好了衣服。即使是爷爷那粗布面料的衣裳,穿在他的身上也丝毫没有廉价之感。

  良玉说道:“先生穿什么都很好看!”

  拍马屁也没用,秦一看都没看她。

  良玉撇了撇嘴,在床边坐下,拿过本就在床边放着的药箱,又掀起了下裳角,露出肿了挺老高的脚踝。拿着药酒,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揉着,疼得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只见秦一走过来,夺过良玉手中的药酒,自顾自地帮她揉着。

  良玉的脸“刷”的一红,羞答答地看着自己的脚……“先……先生……”脸红得像要滴出血一般。

  秦一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道:“之前你不也是为我治伤,如此两清了。”

  良玉依旧红着脸蛋:“先生不生我气了?”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刚才明明是生气了!”先生怎么口是心非呢?

  秦一叹气道:“左不过是气自己说不过你罢了。”

  良玉连连摇头:“下回我再不顶嘴了,让先生能说过我!”

  “那我是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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