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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有思南粟

云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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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文   主角: 云淑毛毛   更新: 2022-04-14 14: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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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云淑毛毛《乔有思南粟》讲的是一夜之间,改朝换代她从万千宠爱的小公主变成了被人遗漏的前朝遗孤,自小被养在戏院,心中没有泯灭的,就是灭国之恨却没想,入宫后遇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太子,一次又一次地动摇着她的仇恨,进退两难你可知,我并不姓南,而姓公孙我知道,你的一切,都知道乔思比南粟想象中的更懂她...

精彩节选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轻转悠扬的曲调,一挥水袖带走万千风情,无意间挑起细眉,那一双眼睛中,藏满了娇羞无限,所谓冰肌玉骨,浑身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是女子的国色婀娜。

戏院的班主看着眼前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练到此就可以了。"班主笑着走上前,再一开台,她绝对是戏院的头角儿。

"南粟!南粟!我刚听说京城……班主你也在啊……"从远处跑来一清秀女子,脸上的薄汗与激动的表情形成了反差,看到此地并非只有南粟一人,云淑尴尬地用手抚去黏在脸颊上的碎发,呵呵笑着。

"毛毛糙糙!"班主皱着眉头训斥着,"每日疯跑,姑娘家的样子都跑没了!"

云淑低着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

"云淑,你刚刚想说什么?"南粟挽起水袖,全然没了刚刚唱戏时的妩媚撩人,轻声地问道。

"我……"云淑小心地瞄了一眼班主,鼓起勇气说道,"我刚刚听到外面的消息,说是太后生辰临近,皇上从京城派人到各地选拔戏角,被选上的可入宫去为太后祝寿。"

"太后?"南粟顿了下身,有些不解,"从未听闻这太后喜欢听戏啊。"

"据说去年皇上微服出巡,太后相陪,偶然间碰到一戏班子,太后觉得稀罕好听,便入了眼。"云淑越说越激动,早没了刚刚被训时的乖巧。

"哼!若真如此,就更应刻苦自励,加紧练习!一天天的不见踪迹,成何体统!"班主边说边瞪了一眼云淑。

"对对对!班主说的是,云淑往后肯定勤奋努力,不给班主丢脸。"云淑笑得灿烂,平息着班主的怒火。

南粟见状,偷偷捂嘴一乐,这样的情景每天都会出现,说到底,班主还是拿云淑没办法的。

班主没再说什么,敲了下云淑的头,便离开了。

望着班主远去,云淑终于松了口气,一脸兴奋地转了身,"南粟,你先回去梳妆,一会儿我去找你,今日我们上街逛逛可好?"

"你呀,班主刚说的又都忘了?"南粟轻捏了云淑肉嘟嘟的脸颊,打趣地说。

"我们俩都多久没一起出去了,你都不觉闷吗?"云淑拽着南粟的袖子,撒娇道,"我的好姐姐,今日就陪陪云淑吧!"

南粟被云淑磨得没了办法,只得点头应了。

回了屋,南粟坐在梳镜前,卸了浓妆,镜面中的女子明眸皓齿,清纯可人。"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是班主收南粟进戏院时,对她的评价,不光是唱功,还有脸上的神色情态,南粟都是院里可塑性最强的。

南粟细细端详了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地摸出了身上的玉佩,玉佩光泽鲜亮,上头所刻的"笙"字在阳光下极为显眼。南粟的手轻抚过这个字,眼神温柔,思绪被带回五年前。

南粟十岁那年,被送进了戏院,没有亲近的人,一直孤零零地自己度过。本以为就这样的匆匆而过,却没想机缘巧合下,结识了住在隔壁的小官人家的公子,年龄相仿,性格相配,两人很快成为了好友。南粟本以为可以相陪至成年,却没想好景不长,某一天的早上,他们收拾东西,搬了家。

那位公子告诉她,他爹爹升了官,要搬到京城去,如果想他,就去那里找他,随即塞给南粟一枚玉佩,便消失在了南粟的生活中。可笑的是,南粟至今都不晓得那公子的名字,平日里也只唤他"笙哥哥"。

"笙哥哥!你不要抛下粟粟!"

想到自己当年追着马车,撕心裂肺,痛哭流涕,终也没有看到他的回头。

对于南粟而言,京城这地方,除了仇恨,就只有"笙哥哥"了。

"南粟!"突然闯入房间的人,让南粟下意识地收了玉佩。

"云淑,"南粟恢复了平常的处事不惊,"你可梳妆好了?"

"还没呢……"云淑撇撇嘴,左右手各举起了衣服,一脸的纠结,"你帮我选选,穿哪件好?"

"今日天儿比往日要晴朗,穿个颜色暖点的好。"南粟指了指黄色的羽纱衣说道。

"我也觉得。"云淑冲南粟调皮一笑,转身回屋换了衣服。

南粟所在的戏院位于一乡镇中,地理位置虽不偏僻,却也鲜有外人来,今天的镇子,却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热闹非凡。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南粟疑惑道,"怎如此多人?"

云淑消息最为灵通,当下也纳了闷,摇摇头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两人错开人群,来到了一家茶楼,打算先填饱肚子,却没想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云淑不小心撞到了人。

"你这丫头怎么走路的!"一穿官服的男子冲云淑大声嚷嚷着,"没长眼睛吗!"

"对不起对不起!"云淑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被吓得不轻。

"大人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你撞了老子!你说怎么办吧!"

看着男子不依不饶,蛮横无理,身边围的人也越来越多,云淑紧紧挨着南粟,不知所措。

"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吧!走!跟老子去衙门!"男子说着就上前拽住云淑。

"慢着!"南粟制止住男子的动作,把云淑护到自己身后。

"大人你还有力气拽人,看来刚刚撞的比较轻,一点事儿都没有。"

"嘿你……"

"大人!"南粟打断了男子的话,面带怒火,不紧不慢地说道,"看大人的衣着打扮不像是镇子里的人,应该是京城过来的吧,大人此行也代表了京城人,京城于天子脚下,城中之人该是最为知理懂法,今日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人还如此斤斤计较,可谓是丢了京城的脸面传出去,该说皇上治理不妥,用人不当,大人,你担当的起这罪行吗?"

"你!"男子气得无法反驳,却还不肯善罢甘休。

"住手!"不远处的声音传来,让男子脸色一变。

南粟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面貌阴柔,头戴黑纱帽的人缓缓走来,停在了他们跟前。

"你好大的胆子啊,"来人声音尖细刺耳,"杂家不过让你来茶楼看看环境,你倒在这里跟两个小姑娘吵起来了。"

"曲公公!"男子惊恐地跪下,全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属下知错了!"

"自己下去领五十板子。"

"是!"男子仓皇而逃,没了踪影。

刚发生的一切,让南粟内心震撼不已,但表面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小姑娘,此事是他不对,杂家已经罚了他了。"言外之意,让南粟得饶人处且饶人。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此作罢了。"南粟说完,拉着云淑潇洒离开。

曲公公饶有兴趣地望着南粟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南粟……"云淑还是没从刚刚的事情中走出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南粟摸了摸云淑的头,心疼道,"都过去了,没事了。"

快速逃离了是非之地,南粟带云淑来到一家小茶铺,点了壶热茶,两人喝下茶水,慌乱的心跳渐渐平稳。

"南粟,你说,他们不会再追过来吧,"云淑抓住南粟的手,"刚刚那个人要被打五十板子……他们会不会也打我们?"

"不会的。"南粟肯定地说,"他们不敢的,这里毕竟不是京城。"

"是吗……"云淑再三确认,才放下心。

"云淑。"南粟反握住云淑的手,认真的说道,"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班主也不可能护我们一辈子,我们总要去学会面对,面对人心,面对所有的一切,很多事情,都要全面的考虑,走在外面,要注意,要知分寸,像刚刚的情况,就是一个例子,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自己会遇到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知道了。"云淑黯然地低下头,小声道。

"乖。"南粟欣慰地说,心中却还是很沉重,她一直把云淑当亲妹妹,她不希望云淑有任何闪失,可她身上背负太多,不能一直保护云淑,所以南粟希望云淑快些长大,能照顾好自己,便足矣。

"喝了茶,便回去罢。"


回到戏院时,已是黄昏,南粟牵着云淑进了门,左右瞧了瞧,班主没在,许是有事也出了门。

"云淑,茶楼发生的事,别让班主知道。"权衡了一下,南粟不想让班主担心,打算守口如瓶。

"嗯。"云淑轻声应允着,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

南粟让云淑回了屋,自己则是坐在戏台前,细想种种。云淑所说挑选戏角入宫祝寿之事,看来是真的,连一个小小镇子都派来了公公和侍卫,想来皇帝是对此事极为上心。

既然如此,她也避免不了和那位公公再次接触的。是要暂收锋芒,摆脱此次进宫机会,日后从长计议,还是借此推波助澜,顺着被选中。南粟等了十五年,这局要好好摆布,容不得半点马虎。

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今日实在是太累了,南粟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屋休息。

"哟,果真是戏院的角儿,"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杂家的眼睛看来还是挺管用的。"

"曲公公。"南粟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敛了敛情绪,大方行礼道。

"没成想这么快就记住了杂家。"曲公公笑眯眯道。

"曲公公今日的茶楼执法,想必整个镇子的人基本都知晓了公公的大名。"南粟也笑了,眉目如画,朱唇粉面。

曲公公无视了南粟的话中有话,随意拍了拍袖子上的尘土,扭头对身旁一同进来的班主礼貌地说道,

"今晚杂家在戏院一住,打扰班主了。"

"不!怎么会,不打扰的。"班主受宠若惊,恭敬道,"是委屈了公公才是。"

南粟愣了愣,是要住戏院?这曲公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南粟姑娘,天色已晚,杂家就先去休息了,希望明日,不要让杂家失望。"

说罢,曲公公由班主带路,去往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班主安置好了他们,再次来到了戏台处,不出所料,南粟还呆在那里。

"班主,他……"南粟看到班主,走上前询问。

"唉……今日我本是去取你和云淑的戏服,谁知半路被拦住带走,后才知,皇上已派曲公公来到镇子,开始选角,没有办法,我只得把他们带了回来。"班主无奈的说道。

南粟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么说来,我怕是躲不过了。"

"南粟……"班主担忧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明日我想办法。"

"愿!为何不愿!"南粟坚定道,"这么好的机会去往京城,接近皇帝,岂能白白浪费!"

班主见南粟如此,心中很不是滋味。十岁那年南粟被送到他这里,随他学戏,南粟经历的事情,虽不全知晓,却也了解一二。如若真进宫,无依无靠,处处危险啊!

"南粟,再等等,不差这一次。"班主劝道,如果真被选中,他是无法陪南粟一起去京城的。

"班主,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若那公公觉得我不错,便随了他。"南粟终是下定了决心。

"罢了,你太过于倔强,去了京城,保护好自己。"班主拍了拍南粟的肩膀,转身离去。南粟的天赋和实力,班主一点也不担心,只要她想,这京城是肯定能去成的。

南粟抬头看着天空,圆圆的月亮照着戏台,显得别样的凄清。

"今晚月色真美。"

嘈杂声,吵闹声,搬运东西的移动声,南粟第二天是被这些声音吵醒的,她睁开了朦胧的双眸,缓了缓,才记得曲公公要选拔的事情。

走下床,洗了脸,脑子也彻底清醒,南粟看着水盆中脸庞的倒影,使劲的拍了拍,一会儿唱戏,不能有任何差池!

曲公公的想法很特别,不能着戏服,不能化戏妆,连装饰品也尽量的摘下。

"杂家要选,就要选最天然有灵气的,唱戏的好坏,那些华丽的外壳可帮不了她们。"曲公公入了戏台前的座,悠闲地喝着茶,等着南粟她们的到来。

班主小心翼翼地站在曲公公身边,不知为何有些焦急紧张,眼神时不时地撇向后院,关心着南粟。

"班主这是不相信杂家,还是不相信南粟姑娘啊?"曲公公搁下茶杯,闭着眼睛说道,"掏心窝子说,杂家就是为了南粟姑娘而来,是不是池中之鱼,班主难道还不知道吗?"

"公公所言极是,是小的多虑了。"班主偷偷擦掉额头的薄汗,尽力平复不安。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白色绢丝纱裙在风中显得更为仙气十足,裙摆飘飘,头上的步摇生姿,轻轻晃动,衬的人更水灵。南粟步伐轻盈,在众人的注视下,淡然的来到班主身边。

"曲公公。"南粟低头行礼,任由对面的人细细打量自己。

"当真是位俏佳人,这等姿色放京城,也是数一数二了。"

"曲公公过誉了。"

"过不过誉,杂家说了算。"曲公公望向戏台道,"南粟姑娘,开始吧。"

南粟不明地和班主对视,难道只有自己吗?

"曲公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你,快去吧。"

"为我……"班主不等南粟回答,就助力把南粟推上了戏台。

南粟说不奇怪是假,她和曲公公之前就在茶楼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打扮低调,就是普通百姓女,这曲公公是怎么知道自己会唱戏,还就在于此呢?

不过也没有多余时间去思考,南粟有向戏台中间,变了眼神,起了范,迅速进入状态。一挥袖,一挑眉,点脚走圈,一姿一态,一举一动,吸引着台下人眼不离她。

"四围三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声音起,一唱三叹,琅琅上口,经久不息,伤而不悲,娇而不嗲。

"妥了!"曲公公满意至极,没想到这小小乡镇,竟藏着这么一个独特的人儿。

"寂寂僧房人不到,满阶苔衬落花红……"唱下最后一字,曲终毕。南粟眨了眨眼,回了现实,落落大方地躬身行礼,下了台。

"班主能教出如此戏角儿,杂家应该赏你。"

"小的不敢,全是南粟天赋异禀,能吃苦受累,方才有此功力。"

"既然如此,想必班主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曲公公缓缓起了身,朝着南粟走了过去。

"南粟姑娘,再过不久便是太后生辰,事不容缓,还请姑娘能快些准备,隔天儿跟杂家入京。"

"是。"南粟自信地一笑,举手投足间隐隐散发着大家风范。

"不知怎的,杂家总瞅着你眼熟。"曲公公盯着南粟的脸,是唱戏的没错,可左右都不能把戏子跟这张脸联系起来。

"罢了,尽快收拾收拾,杂家可不喜等人。"

曲公公的离开,让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上前围住南粟,恭喜道贺。南粟笑着一一谢过,眼睛却向四周寻找着,这等热闹场面,云淑竟没有来。

把剩下的事情交给了班主,南粟来到云淑的房间前,轻轻敲了房门,

"云淑,是我,南粟。"却无人作答。

"我知道你在里面,一直不见你人影,可是发生了何事?"南粟还想再敲门时,眼前的门从里面打了开,屋中的人不理睬南粟,转身走到桌前坐下,背对着屋外。

"云淑……"南粟皱了下眉头,大概猜出几分缘由,进了屋,坐在云淑旁,轻拉过她的手道,"你可是在怪我?"

"怪?我有权利怪你吗?"云淑红了眼眶,扭头质问着南粟,"你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我怎敢怪你,又有什么资格怪你!"

"云淑!"南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云淑哭出了声,颤抖道,"你要抛下我,你不要我了,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南粟着急地抹去云淑的眼泪,解释道,"我没有抛下你!我只不过是去京城唱出戏,唱完便会回来。"

"是吗?可是我偷听班主说,你很可能不回来了……"云淑抽泣着,难过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这里是我的家,我怎么会不回来呢?"南粟抱住云淑,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会回来的,别瞎想。"

"那……多久?"

"……不会很久。"南粟打趣地说道,"等我回来了,你戏功可要有进步啊。"

"嗯!放心吧!我会的!"到底是年纪较轻,哄哄就没事了。

安抚了云淑,南粟就回了,刚刚对云淑所说的,大部分不过是安慰罢,她也有苦衷,希望以后云淑能明白。

"南粟。"有人叫住了她。

"班主。"南粟看见来人,礼貌地笑了笑,"有事吗?"

"你真的决定要进京?"班主再三确认道,"不带上云淑吗?"

"我进京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至于云淑……"南粟叹了口气,"她呆在这里比较安全,随我入京,我没办法过多护她。"

班主也跟着叹了口气,有些不舍道,"那归期……"

"还未定。"南粟望向远方开着正旺盛的海棠花,说道,"劳烦班主帮我照顾好云淑。"

这里放不下的,一个是班主,一个就是云淑。

"你就放下心吧,倒是你,进了京城,便无人依靠,一定衡量好所有事,切勿勉强。"

南粟听完班主所说,无意间发现他已两鬓斑白,忍不住鼻头一酸,千思万绪,终汇成了一个"好"字。


初夏的天,还是不保准的下起了毛毛细雨。天还未亮透,却早已变得烟雨蒙蒙。应了情,触了景,把离别的伤感衬得更深刻。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南粟伸出手,接住落下的细雨,喃喃自语道。

她特意起了大早,避开了与云淑的分别,有时候,不见就是最好的分离。南粟收了心,系上淡粉色稍厚的绣花披风,拿着行李走了出去,不再留恋。

大门处,一辆华丽的车轿早早停在门前等候,轿前站着曲公公,班主和一名脸生的女子。

"班主,珍重。"纵有万般不舍,也还是都咽回了肚子。

班主强颜欢笑着,帮南粟抚平衣服的褶皱,理了头发,最后轻轻一抱,头也不回地返了戏院,惹得南粟更加心酸。

"南粟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曲公公没有过多情绪,例行公事道,"这是杂家为姑娘挑选的丫鬟,入了京,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姑娘的衣食起居,可容不得半点马虎,太后生辰前,就让她一直跟着姑娘吧。"

南粟恢复了神色,点了点头,望向那女子,温柔道,"你叫什么?"

"回姑娘,奴婢小曼。"女子声音脆亮,倒也生得机灵。

"小曼,一路上要麻烦你了。"

"是奴婢的本分。"

小曼走上前扶着南粟上了轿撵,安置稳妥,起了轿,开始正式入京。南粟掀起轿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戏院的大门,把它深深刻在了心上,雨雾朦胧中,模糊了南粟的心。

"姑娘。"小曼想了想,还是叫了南粟,"这进了都城,可就不比这乡镇平稳清净了,姑娘到时会入住梨园,那是国内各地选拔出的戏角儿所住的地方,姑娘要在那里继续学习,脱颖而出,才真正能进宫,那里面的人,不知会和善友好,亦还是心机难猜,不管怎样,姑娘要早有准备为好。"

南粟静静地听完小曼所说,虽已想到此行艰难,却没想还有这么一关,心中感激,也有些不解。

"这是曲公公让你告知我的?"

小曼笑着摇摇头,诚实说道,"是奴婢自己。奴婢见姑娘生的美,心中颇有好感,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本怀疑小曼是曲公公派来监视自己的,小曼如此直率实诚的性子,当下让南粟降低了几分警惕。

"小曼,谢谢你。"

"奴婢说过,这是奴婢的本分。"

两人相视一笑,南粟心情舒畅了很多。

一路走走停停,漫步当车后,再次听到了喧闹和吆喝,小曼掀帘看去,开心的说道,

"姑娘,我们到了。"

南粟深吸一口气,颠沛流离,兜兜转转了五年后,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复杂难耐的心绪难以平复,索性闭上眼睛,假意小憩。

轿子停了,外面的人朝着轿内的二人问道,

"南粟姑娘,现已入了京,曲公公回宫复命,离开前让小的告知姑娘,时候还不晚,姑娘是要先回梨园,还是在此下轿,随意转转,让小的听从姑娘的安排。"

小曼听闻,双眼有些发光,略带兴奋地看向了南粟,逗得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这丫头,也是个爱玩的。"南粟打趣着小曼,随着向轿外说道,"我们就在此下轿,买些东西再回梨园。"

"是。"

外面的人安排南粟下了轿,妥善处理好后就离开了。南粟活动了下四肢,坐了那么久,浑身酸痛得很。

"走吧,这上京你可比我要熟悉,有什么饭菜可口的地方,带我去吧,我请客!"南粟摸了摸钱袋,冲小曼甜甜一笑。

"既然姑娘都开口了,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曼带着南粟来到了一家酒楼,里面客人很多,还没进去,就有饭香酒香飘来,让人胃口大开。

"姑娘,这是香满阁。是上京有名的酒楼,每年的新菜品,皆出于此处,上京里公子哥儿,贵小姐也都爱来这里吃饭。"小曼兴致勃勃地向南粟介绍着,指了指角落里面被人围着的一个地方,接着说道,

"那是评书,这酒楼最特殊的地方,每日都会有很多人前来听书,天南地北,可谓无所不知。"

"评书?"南粟觉得稀奇,当真何事都知晓?

"我倒是想见识一番。"

南粟走进时,说书之人正眉飞色舞,激昂顿挫地说着正带感。

"众所周知,现如今已经乔家称帝已五年有之,年号也从谨字换为了昌,在这五年中,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在乔帝的管理下,百姓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幸福美满,家家万亩田,不愁吃不愁穿,可真是天之骄子,让人叹服!"

"师傅,你这说的有些夸张了,公孙大帝还在时,也没让我们怎么受苦受难,也是国强兵盛,治国有功啊?"有人提出了异议,却让说书的人嗤之以鼻。

"公孙大帝就算了吧!倘若他真的厉害,还会被灭国?当年要不是因为他惹众怒,又怎会被人谋害,引起内乱!害得那一年百姓也被连累,吃穿用度不够,叫苦连连,真是历史一大败笔!又怎能跟乔帝相论!"

"这位说书公子,你好大的口气啊,国家之事都敢随意评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南粟冷声道,浑身散发着孤傲清冷,让人不禁浑身一颤。

"匈奴破坏盟约入境,是谁亲自上阵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谨号十三年,国内各地干旱缺水,是谁南水北调,让百姓恢复安康?谨号十九年,贪官肆意妄为,又是谁冒着被贪官污吏迫害的危险,惩恶扬善,为百姓造福!"

"公子今日三言两语,把公孙大帝的功劳随意抹掉,为了捧着这乔家新帝,说出如此不堪之话!真是小人之心,令人作呕!"

南粟的震怒,让当场的所有人都禁了声,说书人再怎么不满,瞅着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倒也不敢狡辩。

"这么颠倒黑白,竟也能在香满阁说下去,想必这酒楼也不过如此!小曼,我们换地方。"

小曼跟着南粟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去,徒留众人愣在原地,无动于衷。

"姑娘,这只不过是普通的评书,就图着一乐,听听就完事了,何必当真呢。"小曼不明白一向温柔端庄的南粟,为何突然因此暴怒,连忙安慰着自家姑娘。

"图一乐?也是。这种不过就是下三滥的谣言,实属倒胃口,又何必当真!"南粟知道自己没控制好情绪,强压下怒火,避免让人生疑。

"我没事,去街上看看。"

小曼瞧着南粟脸色没有刚刚那么苍白,也不再说什么,带着南粟来到一家卖簪子耳饰的店铺,想着让她开心一些。

"姑娘你看,"小曼拿起一支镶着翠玉的簪子,递给了南粟,"这簪子多好看。"

"这是和田玉。"南粟轻轻摸着,眼神渐渐柔和温暖,"想当年公孙大帝南下,无意间发现此玉,见其无暇剔透,色泽饱满,特意命人做了一支凤簪,送给慧善皇后,也是从那时起,和田玉渐渐流入上京,成为男子送贤妻礼物的不二之选。"

"姑娘……"小曼静静地看着南粟,无言以对。

"公孙大帝,是位好皇帝。"南粟当下玉簪,敛了情绪,笑着说道。

"姑娘不必勉强笑,让人瞧着心疼。"

"都是过去的事了,难为那些还记得的人了。"南粟敲了敲小曼的脑袋,让她不要多想。

"找点东西吃,我们就回梨园吧。"

"好。"

走出店铺,仿佛刚才并没人来此。

历史的长河真的会磨灭一些人与事吗?不会的。只要记忆还在,只要还活着,那历史永远都存在着,生生不息。


真可谓是为了太后的事儿,这梨园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古色生香。南粟远远的望去,也难得的赏心悦目,叹为观止。

"看来当今皇上真是个大孝子啊,太后的生辰祝寿,给戏角儿准备的地方都这么好。"这要是真被选中送进宫里,那还不是荣华富贵赏赐不断。

"姑娘?"小曼也顺着南粟的目光也瞧了一眼梨园,问道,"我们现在回去吗?"

"不回去还能去哪啊?"南粟从容自若道,"走吧,去看看梨园的景色。"

这说来也是赶巧,南粟回来的还挺是时候,还没踏进梨园的大门,就听着里面欢声笑语,热闹非凡,更让人稀罕的是,其中还参杂着男声。

南粟停了脚步,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头。

"不是说来上京的都是旦角吗?怎么还有男子?"

小曼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两人渐渐离近梨园门口,却不想跟里面出来的人打了照面,擦肩而过。

鸢肩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一身着装低调大气,难掩奢华,浑身散发的气质,气宇不凡,半束起的头发垂至腰间,最是那一双漆黑发亮的桃花眼,一眼望去,装有无数的温柔近人。

皎素玉树临风前,好一翩翩美少年!

"小曼,那位公子,你可认识?"南粟待那男子走远,回过头问道。

"不认识,奴婢之前跟在曲公公身边伺候,可从未见过那位公子。"小曼也很疑惑,如此气质出挑的人,除非是跟曲公公关系不近,不然也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南粟看着那男子消失的地方,沉思片刻,转身继续走着,入了梨园。

"思公子人真好,总是惦记着我们。"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院子,假山水塘,花草树木,应有尽有。南粟寻着声音看去,一些女子正围在一起,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就是说啊,又有才又英俊,性子还那么好,倘若嫁给了他……"

"你想什么呢,就你这身份,怕是给思公子提鞋都不上趟的!"

那些人你一句,我一语的,喋喋不休,争论不止,让南粟心烦几分。

她们半句不离口的"思公子",应该就是刚刚碰到的那名男子,那之前听到的男声,也对上了号。这上京,还有姓"思"户的人家?怕不是个伪名吧。

没有过多在意,眼前这一帮子莺莺燕燕,南粟可都没放在眼里,招呼了小曼,打算着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南粟的出现,让众女子停止了讨论,把目光都投向了她,本以为可以悄悄离去,奈何她姣好的面容让所有人眼色一变,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不屑一顾的,更有人走到了她的跟前,阻止了她的离去。

眼瞅着回屋休息的计划被中断,南粟挑了挑眉,面无表情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情绪,冰冷至极。

"本是奔波劳累一天,想提早回房歇息,不知这位娘子可有事?"

无论是昌年还是谨年,对于未嫁的女子都称为娘子,而比较高贵的,一律是姑娘或小姐,唱戏的角儿说来身份不同,被南粟叫着娘子,也算是一种尊重了。

"哟,看来挺会说话的。"拦住南粟路的,是一名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子,说话的声音也是动听婉转,想来唱功也是中上等。

"你是从哪里被选来的?我怎么不知道上京有你这么一个人?"这女子上京出身,倘若南粟要是大都城,她是绝对不会眼生的。

"南粟并非上京人,至于是哪来的……"南粟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无可奉告。"

"你!"女子被南粟的态度惹恼了,指着南粟的鼻子怒喊着,"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嚣张跋扈!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眼的把你带到了上京!容得你在这梨园给我甩脸子!"

"放肆!"小曼在南粟身后呵斥着女子,"我家姑娘岂容你说三道四!"

"姑娘?"女子气得面目狰狞,"你竟然还有丫鬟?"

南粟静静地看着面前这女子撒泼疯叫,像极了丧门之犬,实属可笑,待女子不再疯喊,南粟才淡然地开了口,

"小曼呢,是曲公公送给我的,如果你有任何不满,可以去找曲公公,让他给你们一人送一个,前提是,你有这个能耐。"南粟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眼睛眯了眯,整个人散发着慵懒优雅的气息。

"至于你说那个没眼把我带到上京的,也是曲公公。"南粟回头示意了小曼,两人绕过这女子,无视了这个不成气的小插曲,不慌不忙地回了屋。

那女子狠狠地盯着南粟的背影,双手握紧了拳头,这事绝对没完!她一定要把南粟赶出上京!

周围其他女子听完了两人的对话,南粟一走,她们都上前围着那女子安慰着。

"若然姐,你别生气,她不过就是一不成气候的乡巴佬,犯不着跟这样的人一般见识。"

"就是!不过就是长得好看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我看她就一花瓶!靠着美色迷住了曲公公,狐狸精罢了!"

被叫做若然的女子听闻她们这么说,火气下去了不少,"姐妹们放心,我没再生气的,她以为有曲公公仗着,还真能为所欲为了,等真正入选之时,我肯定让她输的一败涂地!"这拔尖的角儿,只能是她若然!

院子里那些女子叽叽喳喳,把南粟说的十足不堪,而反观南粟,这被女子们在意的主人公,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今日的南粟,不但点燃了梨园,还让不久前离去的那位"思公子"念念不忘。

"公子,今日可有合适的人选了?"身旁的手下问道。

"嗯……"乔思满脑子都是刚刚南粟与自己对视时的场景,"当真是惊鸿一瞥。"

"什么?"手下听懵了,发现自家主子失了神,连忙叫道,"公子?公子?"

连叫了五六遍都没有反应,一咬牙,轻声喊了出来,

"太子殿下!"

这一声喊把乔思彻底喊回了神,紧张的望向四周道,"大胆!谁让你暴露本殿真实身份的!"

手下无奈且哀怨地眼神,让乔思心虚了,又仔细想了想南粟,轻咳一声,回答了手下刚刚的问题。

"你可有印象离开梨园时,碰到的那位姑娘?"

"姑娘?"手下想了想,猛的一拍脑袋,"是那着淡粉色披风的姑娘?"

乔思点点头,"本以为这次梨园行,还是那些胭脂俗粉,却没想能遇到那样一位出众的姑娘,如若她也是梨园的人,那我们可以重点栽培她。"

"然后在太后生辰宴上,想办法送给太后,成为我们的眼线。"手下接着乔思的话说道,"这样一来,我们离计划成功就更近了!"

乔思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最终还是沉住了气。

"不着急,再等等看。"


"姑娘……"小曼温声唤着还在睡梦中的南粟,"该起床了。"

南粟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缓缓睁开了眼,有些许茫然的坐起了身,如此可爱呆萌的样子,倒是和平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极度反差。

小曼被南粟此时的样子逗乐了,把打好水的洗脸盆放在桌上,**毛巾递了过去。南粟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浑身上下又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

"对了,"南粟接过毛巾,边擦脸边问着小曼,"院中的那些娘子,可没再作什么幺蛾子?"

小曼撇撇嘴,不满道,"没再整事儿了,只不过昨个背后说了姑娘不少坏话,枉得姑娘还以娘子叫着她们。"

南粟捏了捏小曼的脸颊,不以为然,"嘴长在她们脸上,说便说罢,不理便是,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把戏唱好,出类拔萃,成为拔尖的人,方才能堵住她们的嘴。"

"姑娘大度,所言极是。"小曼崇拜地看着南粟。

大度吗?听着小曼对自己的形容,南粟无谓一笑,不过是那些庸俗的人,在她看来,一点可以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而已,更不屑去和她们为伍。

"小曼,今日有何安排?"南粟问道,"听说宫里请了一位女师傅,不久后就要把所有人召集起来见面了吧。"

"是的姑娘。"小曼道,"至于具体事宜,等着和女师傅见面后,才会通知。"

"看来这女师傅也是为狠角色呢……那帮莺莺燕燕绝对会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留下第一印象。"南粟思量着,要想这入宫名单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那必然是要让这女师傅记住自己的,还要记得深深刻刻!

"小曼,像往常一样,衣服妆容素淡清爽些就好。"

南粟在梳妆打扮好后,就被人告知去了昨日的大院内,到那时早已经站满了人,不出南粟所料,果然清一色的大红大紫。南粟让小曼先退下,自己站在了人群之后,如此低调,却还是被若然逮住了。

一直在寻找着南粟的若然,看到南粟一身素雅干净的穿扮站在了最后,心中又是一股没由来的不平衡,都知道她若然是这上京唱的最好的,南粟的出现,让若然心中极为不爽。隔着老远的南粟可不晓得若然心里那杂乱的想法,只是安静等待着那位女师傅的到来。

没等好一会儿,来了一个人,脚步轻快,气质十足,南粟一眼就确定来人就是女师傅,那步伐和身段,是练习不下十来年所攒着的功力。在这女师傅身后,还有一位面容年轻的女子,年纪瞧着比南粟大不了几岁。

"天啊!大理寺卿的夫人!"站在南粟身边的人小声惊呼着,"她怎么也来了?"

"大理寺卿?"南粟问道,"是那个人吗?"

"对,就是她。两年前,前大理寺卿大人病逝,沧笙公子继承父职,成为现在的大理寺卿,去年大人迎娶了丞相家的小女儿,就是现在的这位夫人。"

"沧笙……"不知为何,南粟想到了她的笙哥哥。

"你可没见当年他们成亲之日有多风光,十里红妆,满京道贺欢喜,能嫁给这样一位有财有势的如意郎君,实在令人羡慕,这大理寺卿的夫人,当真幸福!"

南粟抬头仔细打量着这夫人,娴静端庄,典雅大气,竟让南粟心里莫名的难受。似是感受到了南粟的目光,夫人在众多艳丽的女子中,发现了素净雅致的南粟,如一朵高傲绽放的白梅,盛开在这万紫千红中。

夫人穿过众女子,来到南粟面前,看着南粟的脸,有一瞬间的似曾相识。

"多美的人,"夫人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南粟。"虽然不想和这夫人有过多接触,却碍于礼貌,也只能回答着。

"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夫人若有所思道。

"夫人阅人无数,南粟这样的,许是见多了,才会熟悉。"南粟处之泰然。

"是啊夫人,您一直在上京,身份高贵,怎会见过这等的乡巴佬呢?"若然突然出声嘲讽着,惹得一些人偷笑看热闹。

"若然娘子真是有趣,听闻娘子是王户人家的孩子,如此优秀,想必排行老八吧?"南粟面不改色地回击,笑出声的人更多了。

"你……"若然气得脸都绿了。

"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人。"大理寺卿夫人意味深长道,"不知唱起戏来,是否还有如此的自信。"

"如若夫人想知道,南粟可以让夫人清清楚楚。"

如此大胆之语,让梨园的人都噤了声,大气不敢出,连若然也皱紧了眉头,这南粟出言不逊,真不怕吃亏的!

"好!"夫人眯了眯眼,没有生气,"假如你真的厉害,那我会跟太后引荐你,到时你直接跟着师傅单独练习,然后直接进宫。"

南粟眼睛一亮,她要的就是这个!

"夫人可说话算数?"

"当然。"

南粟把视线转向了旁边一直未吭声的女师傅,"依师傅而言呢?"南粟在征求女师傅的意见。

她在询问自己的想法?女师傅眼里带着深深的笑意,在这等关键时刻把自己的权力放大,间接地在梨园众娘子前提高了自己的威信,一举两得宽松了之后的路,女师傅觉得这娘子不一般的人。

"自然是听夫人的。"

"既然如此,南粟定不会让夫人失望。"南粟笑着行了礼,"还请夫人稍等片刻,南粟去准备一下。"

无视若然她们的羡慕嫉妒恨,南粟转身利索离开。

"姑娘!"小曼虽没在现场,却关注着院内的一举一动,见南粟回来,着急问道,"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相反,我还争取到了一个机会。"南粟笑得灿烂,心情大好,"要是这次唱成功,我们就少了那些麻烦的明争暗斗,也不用再受排挤刁难,省了很多事儿,白送的轻巧!"

"是吗?"小曼听着也为南粟高兴,"奴婢这就为姑娘再好好打扮打扮。"

"班主送我的那套颜色稍深的红戏服,换上那身就好。"


"夫人,师傅。这里这么多的姐妹,独让南粟娘子自己唱,会不会不太好?"若然压下心中的愤懑,僵硬地说道。

"哦?那你说,该怎么办?"大理寺卿夫人有些期待地看着若然,眼中精明闪过。

"依若然看,何不来个双人对唱?"若然自信道,"这水平和唱功,姐妹们相互都知根知底,可南粟娘子刚入梨园,我们都不知道她的程度,今日一起对唱一次,见识她的实力,以后也能互帮互助,相互进步不是吗?"若然刻意避开单独练习的结果,不管怎样,不能让那个乡巴佬独自出众!

"这个提议但是新奇,"夫人来了兴趣,问着身边的女师傅,"师傅觉得,谁还有这个资格?"

女师傅尴尬一笑,本是第一次见这群女子,又怎会晓得谁可?如非要选,这个王若然在上京小有名气,也只能选择她了。

"夫人,就若然吧。"

"这样……"夫人抚过垂在胸前的头发,对若然说道,"那你下去准备吧。"

若然心中大喜,赶忙行礼谢过,也下去准备了。

于是,在南粟换好衣服来到室内的戏台处时,发现若然打扮比之前更为精致,早早站在了戏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是?"突如其来多了个人,南粟有些不解。

"夫人想听双人对唱,你且好好表现。"没有过多的解释,女师傅随意点了几句,让南粟大致明白了缘由。

独唱变为双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南粟深深地瞥了眼台上的若然,小看了这丫头了。

没有过多犹豫,南粟也直接的上了台,走到若然跟前,大方地迎着她的挑衅。

"南粟,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若然先开了口,"如若你胜,今后梨园的姐妹都听你的。如若我胜,你就从哪来回哪去!"

南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捂着嘴爽朗地笑了出来,眸子里多了一丝桀骜不驯,或者说,压根就没把眼前人放在眼里,这是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场。

"要是说不敢,岂不是太过于抱头缩项?不过,既然要玩,就玩大的,我可不屑于让别人听我的,更不在乎这一点破能力!这样吧,我败,我离开,且以后都不碰戏。"南粟边说边抚弄着水袖,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什么不足为道的事,眼神却渐渐犀利狠绝,"你败,你就离开这梨园,同样今生今世不再碰戏!不知若然娘子,觉得可否?"

若然万万没想到南粟心这么狠,竟赌上了以后的一切。但这个赌注,她若然可不怕呢。

"我觉甚可!"

似是冰与火的碰撞,两人的火药味儿让台下的人饶有兴致。

"此番当真是没白来啊。"夫人悠哉地坐在椅子上,拿着蒲扇乐得自在。

"以古句为主,没有商量,没有同步,谁若是接不上来,就算败!"

"来吧。"没有过多的废话,南粟欣然同意。

女师傅仔细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才发觉了不对劲,"她们打算清唱?"不自觉瞅了一眼身旁的夫人,有些担心,不规矩守本,这两人要干嘛?

台上之人起了范,在左的若然表情一变,先唱了起来:

"秋风清,秋风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难耐的凄凉,深深的哀怨。若然没有平时的跋扈张扬,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倒还真的有功力。南粟收了心思,接着她唱道:

"九十韶光如梦里。寸寸关河,寸寸**地。落日野田黄蝶起,古槐丛荻摇深翠。惆怅玉箫催别意。蕙些兰骚,未是伤心事。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断肠绝句,字字生悲,却在南粟的口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感觉,隐忍地不快,深深地愁痛,淋漓尽致。想起大昌年间的种种,南粟把山河破碎,国家消亡的不忿唱了出来,

若然一时间有点接不上,不曾想南粟的唱功这么强,竟有些看傻,更想不明白这大好风光,为何言出山河故人。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若然的节奏莫名地被打乱,真小看了她!

南粟不以为然地一笑,这就不行了?

"相思苦来何日多,无非惦念有情人,殊不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这是哪门子的古句?耍赖吗?

若然咬了咬牙,"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好一个为妨惆怅是清狂。"夫人鼓着掌,起了身道,"若然娘子一直以相思为主,唱入人心,是个性情中人。"

南粟未出口的古句被这夫人打了断,想来是觉着可以结束了,无奈只能收了戏腔,听她说着。

"如此精彩绝伦,本应听下去,大人突然告知家中有事,就开口断了南粟娘子接下来的戏,还希望南粟娘子不要见怪才是。"

"不敢。"南粟简洁明快道,人家都这么讲了,自己还能说什么。

女师傅也算是松了口气,恭敬地对夫人道,"夫人可需轿撵?"

"不了,大人会来接我。"夫人边说边准备出去,被若然给叫住了。

"夫人!"若然连忙道,"夫人觉得,我和南粟谁更胜一筹?"

夫人回了头,深深看了一眼南粟,含着深究和好奇,然后回了两个字:

"都好。"

众人渐行渐远,偌大的戏台转眼就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没想到你唱得不错嘛。"南粟对若然刚才的表现实力还是挺认可的。

"哼!那又怎样,虽然平局,却也改不了你乡巴佬的事实!"若然还是不服气,一甩袖,转身离去。

"真是无可救药!"南粟懒得跟她一般计较。不过,戏台上,倒是个好角儿,也是个好对手。

"多久没唱得这么舒坦了……"

走出到外面,南粟可谓心情大好,大理寺卿的夫人看得津津乐道,并未反感讨厌,想来这单独练习的事,也是成了的,少了和那么多人一起的打扰和嘈杂,算是个好结果。当然,没有那若然"相陪"更好。

这样想着,南粟差点忘了事,刚听那夫人说那大理寺卿要来接她回家。

"沧笙……"南粟再次叫出了这个名字,她要看看,这沧笙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南粟从不曾后悔做了什么事,但当她出门后在人群中终于看到了那位大人时,她却后悔出来凑这个热闹了。

一匹骏马被众人所围着,在马前站着一个穿着黑色绸缎官府的男子,官帽下的那张俊脸轮廓分明,剑眉星目,透着冷淡的距离感,但在看到自己夫人时,多了几分柔和体贴。

"玥儿怎会来这里?"沧笙越过下人,扶着他的夫人段梓玥说道,"香满阁今日推出了新菜品,要不要去尝尝?"

"好!"段梓玥柔情似水,满眼爱意的回答道。

"可是……没有轿子。"

"无妨,我骑马带你。"沧笙潇洒地上了马,随即把段梓玥拉上马背,引得在场女子一阵羡慕的唏嘘。

"夫君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发现周围人的目光,段梓玥虽然很欢喜享受,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我夫人。"五个字,再次引发了惊呼,同时,也彻底凉了南粟的心。

"笙哥哥……"南粟失神道,"真的是他……"

尽管过去了五年,南粟从不曾忘记他的长相,这个叫沧笙的大理寺卿,真的是她的笙哥哥。

可是,那也只是从前了罢。南粟定定地看着马背上恩爱的夫妻二人,眼神由最初的惊喜,思念,变成了一汪死水,死透了心。

"到头来,原来只是自作多情,南柯一梦。"南粟自嘲道,逼自己无视着眼前的一切,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

所期待的一眼万年,不过是稍纵即逝的美好。

沧笙走之前,无意间地往南粟所在的地方看了眼,终是没来得及看到人。

"公子,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不知晓梨园的门庭若市,街上另一边走着的人倒是悠然自在,自顾自的逛着摊铺,全然不理会身旁手下的焦急。

"哎呀公子!我们出来时间太长了,再不回去会被主子骂的!"

无论手下怎么好说歹说,乔思还是继续我行我素地走着,"怕什么,还能吃了你不成?"

手下浑身一哆嗦,想了想那九五至尊的压迫气场,岂止是能把自己吃了,大卸八块都不足为奇!

"公子……哎哟!"手下还想说什么,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狠狠地撞了下,看似无意,"我说你这人没长眼睛吗?怎么走路的!"

乔思制止了手下的责骂,若有所思地瞟了眼撞过来后又匆匆离去的人,没再追究。

"公子……"

"逛完前面那个铺子,我们就回。"乔思被手下磨的无奈,指了指前方说道,径直走了过去。

南粟逃离走后,脑子里一直浮现沧笙的样子,以及他对那个夫人的满脸柔情。每一浮现心都被深深刺痛,难以呼吸,从来没有过的,她感觉自己现在极为狼狈。

漫无目的地行走着,没来得及换下的戏服,和那天生丽质的面貌,每走一步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

"银子呢?"一道破音声响起,拽回了南粟的心绪,下意识寻去,发现了在旁站着两个人,背对着自己,其中一个在慌乱着找着什么,想必刚刚那声音,应该就来自于他。

"公子!银子没了!"手下不顾旁人诧异的眼光,把身上翻了个遍,愣是没找到银子。

乔思皱着眉头,难不成掉了?不可能,那么多银子掉了也会发现。莫不是刚刚那一撞……想起刚刚那个莫名其妙撞过来的人,乔思明白了。

"给。"

正准备告诉手下银子被偷了时,突然一只白皙无暇的纤纤细手伸到了他面前,乔思望向来人,心中一动,眸子多了不明的情愫。

"是你。"

他认识自己?南粟顺势抬头也看清了乔思的脸,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你还记得我。"乔思轻笑道,却又有些不解,"你怎么一个人出来?还……穿成这样?"

由于是小跑出来,南粟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散落在耳边,身上那身戏服也变得有些松垮,还有一些男子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透露着贪婪和**,让乔思成功的恼了火。

"你跟我走!"乔思不由分说地拽着南粟胳膊往梨园方向走去。

"那银子……"

"不买了。"

手下紧随其后,眼睛是不是瞅过自家公子。素来是翩翩公子郎,当下却为了一女子而失了分寸,难不成是对这姑娘……

不费功夫,乔思把南粟送到了梨园口,此时的梨园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公子这是……"南粟略显无辜地睁大眼睛对着乔思,不明其意。

"姑娘,"乔思脸上是少有的正色和严肃,从来都温柔的双眸在今日多了火气,"在下不知姑娘发生了何事,但以在下对姑娘的印象,应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礼,今日见姑娘如此,着实失望!"

南粟被乔思一番话震撼到了,久久不能平复,自从见到沧笙后,她真的没有了以往的淡然和从容,现如今,沧笙于她而言,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人罢了,又何必降了自己的身份,让人笑话!她还有责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如此。

"多谢公子的提醒,南粟定铭记于心。"

"不过遇到何事,都莫要忘了本心。"乔思放缓了语气,"天色不早了,你且回去吧,不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心。"

南粟感激地点点头,又是最初那个处事泰然,大大落落的姑娘。行了礼,便回身入了梨园大门,她回味着乔思刚刚的话,心境开阔明亮,转身对乔思回眸一笑,再明谢意。忽而一阵风吹来,在乔思心里,刻下了南粟此时眉目如画,至真至纯的模样。他就这样目送着南粟,直至看不到。

"南粟……"乔思低头一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公子……"手下弱弱地问道,"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了这位姑娘吧?"

乔思一愣,伸手朝手下的头上拍了一巴掌,却悄悄红了耳朵,

"瞎说什么!她是本殿选中的眼线,肯定要多加留意!"

但事实是否真如此,吹过的风又乱了谁的心,皆不得而知了。

乔思缓缓张开手,几两银子静静地在手心处,温暖又心安。


惠风和畅,碧空万里,又是一日好天气。

跳过前几日的小插曲,没有所谓的痛彻心扉难以忘怀,不过如过眼云烟,早已从儿时记忆深处走出,物是人非,干脆利落的把情感烟消云散。一直随身带着的玉佩,也在那时被南粟放入房间不起眼的角落中。

伴着喜鹊家雀儿的悦耳叫声,南粟推开窗户,阳光照着她白嫩细滑的脸,没有来得及梳起的长发垂至腰间,顺滑黑亮。南粟抬起头向着阳光,温暖舒适下笑着闭上眼睛静静享受,像是误入人间的天使。窗外的海棠花盛开正旺,淡淡的花香飘入心底,惹人怜爱。

小曼进了屋,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幅抓人心的画面,双目含笑地欣赏着自家姑娘,没有破坏如此安逸宁和的景象。

"小曼?"南粟缓缓睁开眼,不经意间看到现在门口拿着衣服的小曼,"既然进来了,为何不叫我?"

"不忍破坏姑娘的好心情。"小曼笑眯眯道,闹得南粟不好意思羞红了脸。

"你这丫头,嘴倒利索!"南粟娇嗔地瞪了眼小曼,坐在梳妆台前打扮穿衣。

"姑娘,今日天儿真好。"小曼边为南粟盘着发,边朝窗外望去,"不得不说姑娘这屋子位置绝佳,一眼就能看到梨园中的湖塘。"

"波弄日光翻上栋,窗含烟景直浮空。"南粟口中哼着小曲道,"倘若是刚下过雨后的时候,这风景更是朦胧美好。"

小曼心情也是大好,低着头问着南粟,"那今日姑娘有何打算?"

"先去找女师傅,问问练习的情况。"距离那次对唱已经过了许久,这女师傅倒是一直没什么动静,不知是觉得她水平较高,条件较好,不着急训练还是怎样,反正还是弄清楚为好。

"距离太后生辰宴已经不足一月,她们也是真沉得住气。"

"不管怎么说,以姑娘的能力是肯定会被选入宫的。"

"但愿吧。"

门外走来一人,黑影停在了南粟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姑娘?"

"谁?"小曼警惕着代答道。

"师傅让姑娘去往梨园大堂,有人来探访。"

"知道了,你去回话,马上到。"

门外的人应声退下。大早晨突然有人造访,南粟把上京所认识的人想了一遍,心里有了答案。

"小曼,稍微快些,"南粟整理着衣服,"可不能让贵人多等。"

南粟速度地来到大堂里,坐在主位上的人神闲气定,正在闭目养神,听到有人来,眯着眼看向来人,脸色缓和,露出了友好的笑容。

"南粟姑娘,好久不见。"

"曲公公。"南粟行了行礼,"不知是曲公公到来,南粟怠慢了,还望海涵。"

"无碍,杂家也是到了没多久。"曲公公随意挥挥手,让南粟入了座,继续开口道,"南粟姑娘在梨园这几日,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曲公公这一登门造访,南粟总觉得没好事。

曲公公可不知南粟心中的千思万绪,并未直言此次前来的目的,还是照旧唠着家常,"杂家听闻,大理寺卿的夫人可是很欣赏你的戏。"

"哪里,只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南粟姑娘过于谦虚了。"曲公公笑出了声,似是笑里藏刀,让南粟提高了警惕。

"杂家可是见识过你的实力,是班门弄斧还是实至名归,杂家清清楚楚,不然,杂家又怎能把你推荐给太后呢?"

曲公公的话让南粟大吃一惊,却还是保持了镇定,"南粟不明白曲公公的意思。"

不管南粟是不是装傻,曲公公走近南粟,老谋深算,不形于色,在南粟耳边轻声道,"太后身边可是还空缺一个伺候且交心的人,进宫后的表现好了,兴许就入了太后的眼了,到时候可是有很多荣华富贵的机会啊。"

曲公公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南粟,"宫中还有事处理,不便多留了,南粟姑娘,杂家可是很看好你。"

南粟愣愣地目送曲公公离去,连起身的礼数都在不安中忘记了,明明还没到最后,曲公公的一番话,透露着南粟早已内定好,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更想不明白的是关于太后,好像太后也对她充满兴趣……

"曲公公这是让我要留在太后身边的意思。"这一个个的,似是都在策划什么,南粟又在不知不觉间,被迫入了一个深深的局里。暗藏玄机,都不是简单的人。

思深忧远,南粟深知自己以后的每一步路,都要小心谨慎,不可出错。

"姑娘……"小曼守在门外,见曲公公离开,她悄悄来到南粟身旁,发现南粟脸色不对,关心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南粟敛了情绪,给了小曼一个放心的眼神,"刚才的时候可有见师傅?"

小曼摇摇头,"没瞅见,应该在院子里。"

"去看看。"

小曼猜测没错,女师傅果然在院内,在旁的还有若然,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南粟走了过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女师傅见了南粟,眼中多了些赞许,"你来了。"

"师傅好,"南粟打了招呼,"师傅,是要练习吗?"

"不急。"女师傅说道,"你和若然已是被选入宫中的戏角儿,选曲方面要是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真被选中了?"南粟诧异道,曲公公说的是真的。

"大理寺卿夫人的举荐,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福气。"长江后浪推前浪,女师傅也替她们开心。

又是曲公公,又是大理寺卿夫人,看来这太后不想知道南粟都不行了。

"好好准备。"女师傅拍了拍南粟的肩,鼓励道,"也是给梨园争光了。"

"哼,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女师傅去督促别的姐妹练戏,留下了若然和南粟。想着不久前若然抗议为何南粟也能入选,师傅处处向着南粟,维护南粟的言语,若然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别以为能跟我平起平坐,飞上枝头也成不了凤凰,乡巴佬就是乡巴佬!"

满是侮辱的话,南粟听着也不生气,相反,却很平淡道,"小曼,刚刚从湖塘处过,可曾见那塘中的王八出来晒太阳?"

"回姑娘,不曾看到。"小曼憋笑说道。

"许是今日太阳太过毒烈,王八也懂得回避自保啊。"南粟挥着手中的竹丝扇,边说边向湖塘处走去,"小曼,再去走走吧。"

"是,姑娘。"小曼得瑟地瞥了眼若然,跟着南粟渐行渐远。

"南粟!"若然在原地气得直跺脚,却也没有回嘴的余地。

俗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不过对于小人之人,那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南粟坐在湖塘边的石桌上前,边乘凉边和小曼唠嗑,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听到了唱着小调的燕语莺声,娇翠欲滴,悠扬婉转。

"江南小调。"南粟惊喜道,"上京竟也有女子会曲调的。"

"这里的娘子们来自五湖四海,据说江南那里的居多。"小曼解释道,"姑娘会唱小调的吧?上次和若然娘子对唱时,奴婢听着姑娘唱,倒是偏向了小调。"

"一点点,也不足以拿出来说的。"南粟抬起头顺着声音仔细瞧去,没看出个所以然。

"想必是师傅在带着别的娘子练习,姑娘要过去吗?"

南粟想都没想就摇了头,受那个若然的影响,这梨园的女子多多少少都对她有意见,这时候要是热脸贴上去,岂是给自己闹不愉快。

"思公子!"若然激动的声音在这清亮的曲调中突兀出来,成功吓到了南粟。

湖塘的对面站着三个人,一侧的人衣服颜色紫得发亮,是那个若然无疑,另一侧的公子着翠青色祥云袍,比往日的低调奢华更多了一分温文尔雅。旁边站着他的手下,一直不耐烦地对着若然,应是不喜这女子缠着他家公子。

"怪不得对唱时又是相思苦,又是安红豆的,原来也是个心有所属的人儿。"南粟调侃道,对眼前的一幕充满兴趣,这热闹看得过瘾。

"思公子,你来啦。"若然含情脉脉地看着乔思,心里激动难耐。

"嗯,有些事要找梨园师傅,恕在下先行离开。"乔思没有过多情绪,和若然保持着距离,礼貌地告辞,若然在身后想挽留,却也不能。

乔思潇洒的远离了身后人,才不管那女子对他心中的爱意。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对面石桌前惬意坐着的南粟,正一脸八卦地盯着他笑。

"哎……本以为是一对有情人,却没料到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南粟轻佻地话语让乔思内心波动,快速地走到南粟面前坐下。

"我和那女子没任何关系,你别多想。"乔思说道,语气放软,带着哄人的口气。在南粟面前,乔思总是不由得温柔。

"思公子的私事,南粟可没有闲心去了解。"

乔思无奈,眼里多了谁都没有察觉的一点宠溺,"你没去练习吗?"

"我都已经被内定了,只等进宫咯。"南粟扇着风,若无其事道。

"内定?"乔思愣道,"我怎么没有接到消息?"

南粟满脸疑问,乔思表明了部分身份。

"我是皇上任命负责太后生辰宴席的,所以梨园选角也是我的任务,但我却不知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你是朝廷的官吏。"怪不得这思公子隔三差五来梨园。"是曲公公推荐我的,然后大理寺卿的夫人也觉得不错,一来二去,就莫名其妙被内定了。"南粟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了乔思。

"曲公公?难怪……"乔思心下了然,表情缓和了,"他也是辅助我的。"

"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曲公公抓着我不放。"困扰着南粟很长时间的问题,终也想不通,或许乔思是南粟在上京认识比较熟的人,南粟忍不住吐糟给乔思听。

"你是曲公公带到上京的?"

南粟赌气地点头,多了些小孩性子,"还说什么要我留在太后身边,实在可笑!"

乔思呼吸一滞,这曲公公难不成跟他想到一块去了?也看中南粟的条件,让其来当眼线。

"我越发觉得自己入了圈套里,不知他要做些什么,但肯定危险重重,毕竟这天上掉不了馅饼,哪来那么多好事!"南粟真放了开来埋怨道。

乔思被南粟的伶牙俐齿逗得忍俊不禁,"你在我面前这样说曲公公,不怕我告状吗?"

"要告便去!我还怕了不成!"南粟听乔思这么说,没由来的生了气,打算起身走掉,被乔思赶紧拉了回来。

"我开玩笑的!"乔思赶紧解释道,"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

头一次在外人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闹又气的,南粟也觉着尴尬丢人。

"我就是不明白,曲公公到底想干什么?"南粟收起刚刚的不妥,正色道。

乔思看南粟又和自己保持了距离,没了刚刚的孩子心性,心中很是失落,脸上还是一贯的温柔。

"假设……和太子他们有关呢?"乔思小心翼翼试探道,他很想知道南粟对太子是什么态度。

"太子?"南粟睁大眼睛看向乔思,"那个乔思?"

"你知道他?"乔思难掩开心。

"我当然知道他。"南粟的声音和表情是乔思从未见过的阴冷。

那个太子,那个杀了父皇篡夺皇位的仇人儿子。

"化成灰,我也不会忘记。"乔帝!

"南粟……"乔思不知该说什么,又很是心疼,"你对太子他……"

"我大概明白了,曲公公,太子……他们是有什么计划吧,需要人来替他们挡罪,所以就选中了我。"南粟狠狠说道,打得真是好算盘!

"不是的,他们并不是……"乔思想再解释什么,又那么的苍白无力。

"好啊。他们要玩,我就奉陪到底!"南粟一拍桌子,不再理会乔思,怒火中烧的挥袖离去。

"貌似……本殿把自己坑了。"望着南粟生气的背影,乔思喃喃自语道。

"公子,平日里你可是策无遗算,怎一见到南粟姑娘就显得……迟钝……"手下在乔思凌厉的眼神中,声音越来越小,略带委屈。

乔思并未发觉自己对南粟的小情绪和不对劲,只以为是南粟不好管控,让她甘愿当眼线比较麻烦,才使他自己头疼,束手无策。

"还有些时间,慢慢说服她。"收起手中的纸扇,乔思逍遥自在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

这曲儿唱了一遍又一遍,让乔思都能把调子熟记于心了。可却又不知为何,他像着了魔似的,在这些词的循环下,眼前总能出现南粟那张美艳的脸,与这四句词调完美相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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