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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糖爱人

二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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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微阅云   主角: 林东阿东   更新: 2022-04-15 14:0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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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林东阿东《半糖爱人》讲的是考上大学,遇见爱情,毕业工作,结婚生子顾晚以为自己的人生轨迹会平顺得没有任何波澜可突然有一天,她原本以为的一切都变了以前日日相对的男人突然变了脸,生活不再平静一个叫裴少北的男人好似从天而降,拯救她的同时,又把她推入了另一个深渊——“顾晚,在我的面前你不用逞强”——“顾晚,他不要你,我要你”——“顾晚,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傻?”可最后在她离开的时候,有一句话,裴少北还没来得及说——“顾晚,我爱你,是认真的……”

精彩节选


  7月23日。

  这天是林东28岁的生日,也是我们结婚第五周年的周年庆。

  林东为我戴上结婚戒指的时候曾说过,只要他还活着,一年累积一年,每一个生日,都是我们爱情的庆典。

  我忍不住轻轻扬起嘴角。

  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褪去了恋爱时的激情,变得寡淡乏味,就如同一张陈旧的黄历,斑驳而又破败。

  五年了,我看了看餐桌上的红酒蜡烛,心里忍不住突突乱跳。我们虽然每夜睡在一起,可是林东碰我的次数却少之又少。

  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八点五十,从单位下班回来,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我抹了抹手上的水渍,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林东的电话。

  那边的声音有些吵,停了一会又变得异常安静。我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莫名有些慌。

  林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喂,有事?”

  所有的喜悦和期待瞬间被闷在嗓子眼里,我调整了一下语气说道,“阿东,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我们的结婚周年庆,我准备了……”

  我听见电话那端突然传来压抑的抽气声,林东似乎难以抑制地低笑了一下,又即刻压住。

  “我加班,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林东匆匆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挂断了。

  女人模糊的笑声在电话挂断的瞬间传了过来,我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憋闷在心口发酵的越来越沉。

  过了一会,我拼命摇了摇头,自嘲地安慰着自己,“顾晚,你怎么也变得开始疑神疑鬼了。林东说他在加班就一定在加班,他是高层主管,办公室里有个女秘书什么的不很正常吗?”

  脸上有些凉,我抬手抹了一下,鼻子酸的难受。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倒了红酒,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越喝,心里就越难受。偌大的屋子里,寂寞和孤单在发酵一般,越酿越沉。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看了眼钟,九点半。

  林东下班了?

  我慌乱地放下酒杯,拿起电话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喂,阿东!”

  对面传来熟悉的女声,是我的同事玉姐。

  “晚晚,林东真的没回家啊?我刚刚看见他还以为自己花眼了那?你不是特意请了半天假说要准备大餐帮林东过生日吗?怎么……”

  玉姐的声音欲言又止,带着隐隐的探究和八卦!

  “哦,我们已经庆祝完了,他公司领导让他去陪客户,唉,你也知道,阿东是管理层,本身就很忙!”我急急掩饰着,拼命仰着头不让自己的眼泪在这个时候滑下来。

  “陪客户?可我怎么看着全是一群小年轻啊?晚晚,我跟你说,这结了婚的男人哪有不吃腥的,这个时候老婆必需镇压一下,要不然,由着他翻天,吃亏的还是咱们女人!”玉姐不听我的解释,直接报了地址给我。

  我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相信阿东,真的不用!”

  那边玉姐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咒骂了一句,挂了电话。我扶着桌角,几乎站不住。这时手机接连震动了几下,我看着上面显示的图片传输,半天才颤抖地点开。

  男人抱着女人,或亲吻抚摸,或嬉笑逗乐。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因为女人的挑逗,男人的脸显得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是林东!

  我踉跄着坐到椅子上,怔怔地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疯了一般,抓起手机连衣服都没换就跑了出去。四十分钟的车程,十分钟的电话,三十三个无法接通的拨号,让我整个精神临近崩溃的边缘。

  我闯进包间的那一刻,脑袋里最后一根弦啪地断了。

  坐在林东大腿上的女人,浓妆艳抹,如婆婆从老家请来的年画般狰狞嚣张。

  当然,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是一个大学老师,为人师表,应该端庄,隐忍,温柔,大度。

  那一刻,我只想说,去你妈的脸面!

  我如同婆婆村里的悍妇一般,扑过去扯着那女人的头发将其拽了起来,狠狠仍在地上,不解恨地抬脚就踢,却被林东一把拉开。

  “顾晚,你疯了!”林东几乎是吼出来的,恰在这时,包间内的音乐停了,这一声就显得越发的大。

  我呆呆转头看着林东,怒极反笑,“林东,你说谁疯了?是你?还是我?”

  林东一怔,有些烦躁地摆摆手,“顾晚,你别整天跟我摆出一副圣母的脸行不行,看见就够了!”

  我登时哑口无言?

  眼前的人是谁?那个说生命不止就不会停止爱我的林东吗?我的眼泪哗哗流了下来,这时地上的女人已经哎呀着叫唤起来,林东立刻弯腰将人搂在怀里安慰着。

  我看着正表演深情的两个人,发现自己所学的所有词汇,都完全派不上用场。我不知道,有的人怎么可以做小三抢男人抢的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厚颜无耻,那么千刀万剐!

  “嘉嘉,你肚子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林东的话传入我的耳朵,我将木管移到那女人的肚子上。

  “阿东,宝宝会不会有事?呜呜呜,我们的宝宝会不会有事?”那女人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宝宝?”

  我的脑袋却嗡的一声炸了开来,闷在心头的那口气瞬间逼入心脏。

  7月23日,我最幸福的日子,如今却成了一个笑话!

  …………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手上扎着针头,冰凉的液体让手背微微刺痛。林东不在身边,整个病房里除了我还有一对小夫妻正你侬我侬地互相喂着葡萄。

  我难过的别开脸,脑海中却不知不觉又想起林东曾经对我的温柔体贴。鼻子一酸,眼泪不自主地滑落下来,我忙抬起手抹了一把。

  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我以为是林东,忙调整好情绪看过去,心里想好的埋怨和斥责在看到来人时全堵在了嗓子眼。

  进来不是林东而是我的婆婆。

  我婆婆家是农村的,住在郊区以外,从老家过来,光坐车都要三四个多小时。平日里她看我不顺眼,并不喜欢和我住在一起,能让她大老远赶来的,除了昏迷前听到的那声“宝宝”,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晚晚啊!”婆婆满面红光地走过来坐到床边,将手里提的几个水果放到桌上,无比亲切地又说道,“你看看你这身子骨就是不行,风一吹就倒了,怎么能照顾好阿东。”

  我几乎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红着眼眶别开脸。

  婆婆难掩兴奋,声调抑制不住提了上去,“晚晚啊,你这可不能怪阿东,嘉嘉年轻,还会生养,你看看她那个大屁股,这一胎铁定是个男孩。其实谁生的不一样吗?都是阿东的孩子不是?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不就天下太平了?何必非要闹得……”

  “天下太平?”我气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也顾不得有旁人在场,急声喝道,“林东出轨,连孩子都有了,您不仅不训斥他,还告诉我要我忍气吞声换什么天下太平?这就是您教育孩子的方式吗?恕我不敢苟同!”

  对床的小情侣错愕地看过来,脸上的神情精彩无比。反正已经是这样了,面子对我来说有什么打紧,我咬着牙别开脸,眼泪哗哗流了下来。

  婆婆一看我态度坚决,立刻起身不耐烦地嚷道,“你甭跟我扯这些文字?我大字不识,听不懂!我只知道,你进了老林家的门五年了,连个蛋都没下下来。阿东是我们老林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谁能给我生出个大胖孙子,谁就是我老林家的恩人!无论你愿不愿意,嘉嘉肚子里的孩子必须要,你要是敢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婆婆说完摔袖走了,走了几步又转回身拿走了桌上的水果。

  “给一只不下蛋的鸡吃什么都是浪费!”

  门哐当一声关上了,病房里瞬间鸦雀无声,我根本不敢去看对面小情侣的眼神,挣扎着要拔针离开。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林东就推门走了进来,见屋里还有其他病人脸色一沉,快步走过来低声喝道,“我妈大老远过来看你,你什么态度啊?”

  “你想要我有什么态度?林东,你是不是早就和你妈串通好了,来个轮番轰炸,下一个是谁?是不是那个怀着孩子的小三?”

  我抬头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曾经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天,可是现在……


  林东皱眉瞥了眼对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他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不知道害臊,这一会儿却不愿在外人面前揭开虚伪的面具?

  我看着他为难,看着他眉心越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

  然而接下来,林东并没有如我想象的那般忏悔道歉,而是直接将话挑明了。

  “晚晚,嘉嘉已经怀孕三个月,我不可能让她流产,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个孩子。”

  “然后那?”我冷冷看着林东,心里最后的一份希望已经粉碎成泡沫。

  “什么然后?”林东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行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那!”

  “我问你然后那?”我怀着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执拗,死死盯着林东,一字一顿地说道,“孩子生下来之后那?那个女人怎么处理?林东,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混蛋!”

  “你够了!”林东一挥手臂烦躁地喝道,“顾晚,你非要把这点事在这里说个没完没了吗?你不要脸我还要那?行了,没病了就赶紧回家,别在这里跟我装柔弱!”

  林东说罢转身走了,连看我都没再看一眼。

  这就是我爱了五年的男人,我的心,瞬间冰凉如水。

  三个小时的观察时间,医生交代,不要心里压力那么大,要自我疏解,不然郁结在心不得病都难。

  医生的嘱咐我一一点头答应,脸上是死一般的平静。

  我收拾好床位,准备离开的时候,对床的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对我说道,“姐姐,这种陈世美,必须跟他离婚!”

  守在一旁的男孩立刻伸手打了她一下,以示阻止。

  小姑娘憋着嘴,极为不悦,男孩立刻温言哄着,我眼圈一红,快步走出病房。

  当初林东追我的时候,也是这般温言细语,可是如今,还真是物是人非。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让我将眼泪逼回肚子里,直到走出医院的大门我也没有看到林东的影子。

  也对,这个时候,他们肯定都围在那个叫嘉嘉的女人身边。母凭子贵,老话总是没错。

  打车回家,我面容沉静,将所有的伤害全都化作盾牌,我需要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面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走进来一个男人,一身棕色的休闲装,显得俊逸不凡,额头上微微的汗珠显示着应该是刚刚晨运完。

  我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对方看了看我摁的楼层号,轻笑道,“我也是九楼,真巧!”

  这个时候我真的没心情和人寒暄,咧嘴笑了笑算是回应,脚下却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毕竟是陌生人,提防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谁知我昨晚没吃饭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整个人有些发晕,正好在我脚步挪动的时候电梯上行,我一个不稳直直扑进男人的怀里,一股淡淡的柠檬水的味道冲了过来,我登时窘的满脸通红,急急稳住身形,低头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我没站稳!”

  “早晨没吃饭吧?”男人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有力,带着淡淡的关心,“早晨不吃饭伤胃,回去喝杯热牛奶就好了!”

  我的鼻子再次不争气地开始泛酸,眼眶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一个陌生人尚且会出言关心一下我,可我的丈夫,婆婆却……

  “你,没事吧?”男人似乎看出了我的情绪波动,犹豫着问道。

  “没事没事,我只是,只是有点……”

  “有点胃疼?”对方见我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好心地替我解了围。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惹得对方低低闷笑出声。

  “我叫裴少北,以后同住一层也算是邻居了,我刚搬来,还请多指教!”

  伸过来的手温暖厚重,我下意识地握住,此时电梯停了下来,我又是一个踉跄。

  裴少北伸手扶了我一下,我慌乱地松开对方的手,急急走到家门口,摸了半天才发现竟然忘记带钥匙了。

  裴少北停在我斜对面的房间,疑惑地看着我,我强撑笑脸刚要解释,婆婆提着一篮子菜从楼梯口走了过来。

  婆婆不习惯坐电梯,每次上下楼都是走楼梯,这也是她没有搬来和我们同住的原因之一。

  “傻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帮忙啊?”婆婆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瞪着我,我下意识地看了眼裴少北,对方却已经开门进屋。

  我走上前帮婆婆接过菜篮子,里面装满了排骨和鱼虾。

  一向节俭的婆婆会这么大出血,我几乎能够肯定,那个叫嘉嘉的女人就在我的家里。

  这种火气比我得知林东在外面偷吃还要来的高涨,那个是我的家,在我心里神圣而不可侵犯,是我最后的底线。

  在婆婆打开锁的瞬间,我几乎是一脚踹开的门。

  “砰”的一声把身后的婆婆吓了一跳。

  “你发什么神经!”婆婆关上门就是一通骂。

  我根本没时间管她,我立刻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林东和那个女人,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林东那?”

  “哼,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这么粗鲁野蛮。亏得是知识分子,还说我的教育有问题,我看你爸妈才有问题!”

  婆婆阴阳怪气地看了我两眼提着菜篮子进了厨房,回头见我愣着立刻喊道,“你不知道帮忙啊?平时就是这么照顾阿东的?怪不得我们阿东会找别的女人,就你这样媳妇,谁家敢要!还是嘉嘉好,能生养,会说话,昨儿被你吓得动了胎气,我得给她熬点汤送过去!”

  婆婆一提起孙子立刻换了一张脸一般,让我觉得既讽刺又好笑。

  “您打算在我家,用我的厨房给那个小三做吃的?”我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

  婆婆立刻不乐意了,回头瞪着我训道,“什么小三小四的,你这读书人的嘴巴怎么这么毒。自己生不出来孩子还不让别人生了,没天理了还!”

  我跑过去将婆婆手里的鱼、虾连同排骨一股脑地扔进了垃圾桶,见婆婆弯腰要捡,立刻将调料罐子拿过来摔了进去。

  婆婆愣了半天,突然跳起脚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

  “你这个败家媳妇母夜叉,好好的菜被你给糟践了!你就见不得我们老林家有后是不是?你给我滚,滚出去!”

  我一边躲一边嚷,“这是我家,要走也是你们走!别让你们肮脏龌龊的心思污染了我的房子,我住着恶心!”

  我如街边的泼妇一般完全不顾形象,婆婆毕竟是种地的,无论是力气还是姿势都比我娴熟,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打在了地上。

  我抱着头,咬着嘴唇坚定地喊着,“你们走,都给我走!这是我家,是我家!”

  最后闹得还是把林东叫了回来,我披头散发地坐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摊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婆婆和孝子一般不停劝慰的林东,只觉人生可笑可悲而又可怜。

  “顾晚,你行啊!人民教师啊,礼义廉耻都不顾了是吧?连老人也打。我告诉你,如果我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好啊,跟我没完是吧?好,那我们就摊开来说。人,我打了,走到哪里我都没有理,这个我认!多少钱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我出!但是,在我的房子里给那个女人做饭就是不行!林东,这是我的底线,你不要逼人太甚!”

  也许是我平时隐忍惯了,突然的强势让林东也有些错愕,他愣了一下弯腰扶着婆婆坐到沙发上。

  婆婆立刻扯了扯林东的袖子,挤眉弄眼地使者眼色,我看的一清二楚,直接厌恶至极。

  “晚晚,嘉嘉已经怀孕,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我从来没有让她替代你的意思!你不能生,再过几年我们都三十好几了更不容易怀孕,到那时候再去领养或者别的,不都一样吗?”

  我沉默地看着林东没有说话,林东见我如此立刻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握住我的手捧在掌心柔声劝道,“晚晚,算上恋爱,我们在一起差不多快十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了解。我知道,婚内出轨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可是幼儿无罪啊,你是老师,更应该公平对待每一个生命对不对?”

  我依旧没有说话,身体却抑制不住颤抖。我死死盯着林东,看着那双眼,那张脸。

  “嘉嘉是个好女孩儿,我不能让她怀着我的孩子受苦,这不是一个男人该做事,我想……”

  “啪!”

  清脆的巴掌让整个屋子里变得死一边寂静,我抖的整个胳膊几乎都无法控制,可这一巴掌,我去打的很用力,很用力。

  “你个疯女人敢打我儿子……”婆婆箭一般从沙发上弹起来,却在半路被林东一把抱住,我依稀听见了林东低声说了句“房子”。

  婆婆如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蔫了。嘴里骂骂咧咧地坐会沙发上。

  “顾晚,你到底想怎么样?”林东失去了耐心,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离婚,我要和你离婚!”我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坚定无比。

  “顾晚,你别拿离婚威胁我!”林东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让我胃里忍不住翻腾,终究是忍不住,捂着嘴跑进来洗手间。


  我扶着马桶一阵干呕,胃里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可那种痉挛却让我整个人颤抖着摊坐在地上。

  我从来不曾想过,我的婚姻,我的人生会变成现在这般狼狈破败。

  客厅里婆婆的声音刻意压低却仍听的一清二楚。

  “阿东,她不会也怀孕了吧?”

  “不可能!”林东说的斩钉截铁。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他已经三个多月没有碰过我了。

  我突然很感激,感激他在抱着别的女人的时候没有再抱我。那种与人分享最亲密东西的龌龊肮脏的感觉,让我的胃里再次不受控制地翻腾起来。

  过了一会,我从地上爬起来,洗了脸看着镜子里苍白如鬼的我女人,自嘲地笑了笑。

  曾经的顾晚是大学里最清纯秀丽的一朵花儿,被人追捧艳羡。如今,却变成这样一副人见人厌的糟糠模样,终究是我的可悲。

  既然留不住了,又何必让自己陷进漩涡之中,自残伤心,任人践踏。

  我打开门,见林东正和婆婆窃窃私语,两人脸上竟都洋溢着兴奋的光芒。

  胃里再次泛起恶心,我强行压下,缓缓走到他们对面坐下。

  林东理了理衬衫的袖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咳嗽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我打断。

  离婚是我先提的,既然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失去骄傲和自尊。

  “离婚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对谁也没有好处。你走,我成全。什么时候去办手续你告诉我一声就行。我什么也不要,除了这栋房子!”

  “哎吆你这女人这个恶毒,凭什么房子要归你啊?你算盘打的到是很精细!我告诉你,想独吞房子,门儿也没有!”婆婆一听立刻嚷了起来。

  林东没说话,双臂环抱,身子向后一靠,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婆婆,抬手在屋内指了一圈说道,“这房子是我爸妈买的,你们家一分钱没出。这里的每一件家具,都是我妈陪着我精心挑选的,你可以问问你儿子,哪一件是你们老林家的东西?如果有,你们尽可拿走,我绝不拦着。但是这栋房子,你们谁也别想染指!”

  “你……”婆婆被我说的一愣一愣的,脸上有些心虚,当年结婚,林东一穷二白,连婚宴的钱都是我爸妈出的。如今竟然还妄想分这栋房子,能不心虚吗?

  可我完全低估了在利益金钱面前,人性的丑恶扭曲。

  林东见婆婆无话可说了,立刻坐直身体冷冷看向我。

  “顾晚,你不用欺负我妈不识字没文化。这栋房子的交款日期在我们结婚登记之后,从法律上来讲,这属于婚后共同财产。哼!你说独占就独占?没那么简单吧?”

  林东一席话让婆婆的腰板瞬间直了起来。

  “对对对,婚后财产是要分割的!”

  我无语地看着这对母子,我知道婆婆的为人,泼辣算计,蛮横霸道,从不讲理。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没想到林东也会是同样的人。

  我心底一阵发寒,这栋房子承载着母亲对我婚姻和未来的祝福,我绝对不能让它落在这群恶心的人手中。

  “林东,我们在一起快十年了。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我顾晚对你如何?这栋房子,你现在的职位,哪一个不是我爸妈倾尽积蓄得来的。你的工资,你的存款我已经不想干预。如果你连这栋房子也想要,林东,你自己问问自己,合适吗?还有没有点人性!”

  “哼!拿教育学生那一套来说我是吧?顾晚,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这栋房子是你爸妈买的没错,可它属于我们婚后财产,这也没错吧?是,当年我家穷,家具全你们买的,可是这些年的水电费,房子耗损,我没出钱吗?想把我撇出去,顾晚,我没想到,你这心机挺深啊!”

  林东冷笑着说完,见我无言反驳,这才起身在客厅转了一圈,又道,“一线城市市中心三室两厅一百四十平米的房子,按照现在的市价来算,没有一千万也有八百万!”

  “我滴乖乖,咋这么多?”婆婆一听,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因为激动都有些手足无措了。

  林东瞥了她一眼,接着说道,“这还没算上这里的家具和未来的升职空间。顾晚,你想要房子没问题,五百万一口价,我立刻带着我妈离开!”

  “什么?五百万?林东,你怎么不干脆去抢啊!”我又气又急,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林东喝道。

  婆婆以为我又要打人,立刻护犊子一般跳过来挡在我面前,破口大骂,“你个贱女人要是还敢打我儿子一下,我跟你没完!”

  有了林东说的法律依据,婆婆一改刚刚的心虚模样,气焰比初始还要大。

  我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再跟这家人纠缠下去,可想我吃这个哑巴亏,我也绝不答应。

  “林东,我一个大学老师,每月工资你很清楚,我不可能拿的出五百万!”

  “哼,你可以去找你爸妈要啊!你刚刚不是说了吗?这栋房子,我的职位都是你爸妈拿钱买的。既然他们这么有钱,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哭穷!”

  林东的嘴脸完全变成了市井小民一般的算计和奸诈,我心中厌恶至极,只觉这五年来的温柔相待全他妈是个笑话。

  “我爸妈年纪大了,服装店已经经营不下去了,就算现在盘出去也不可能值五百万!就算有,我也不可能拿我爸妈的血汗钱去喂你们这群恶心的狼!”

  “你说谁恶心那?我还没说你不要脸那?不会下蛋的鸡,我看见你就想吐!”婆婆的嘴从不饶人,说出的话更是不堪入耳。

  我被婆婆推搡着摔在沙发上,林东这才伸手虚虚拦了一下,“妈,去给嘉嘉做饭去!”

  婆婆一听得意的对着我啐了一口,转身向厨房走去,我立刻尖声喊道,“不准用我家的厨房!”

  “那你就给我五百万,我立刻滚蛋!”林东挡住要冲向厨房的我,我瞬间怔住,死死瞪着林东。

  撕破了脸的人已经无所顾忌,现在的林东完全露出了本来面目,嚣张至极地俯视着我。

  我死死咬着嘴唇,心里的无力感却如雾霾一般扩散蔓延到整个身体。

  我转身跑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扑到床上蒙着被子再也压抑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生活之中,并不是你的忍让就一定能换来相同的宽容对待。

  我以为,我的家,不会比现在更糟。我以为我的人生,不会比现在更凄凉无主。我以为,我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即便走到分手的境地,也不会真的对我赶尽杀绝。

  可是,林东再一次,用他的无情狠狠刺了我一刀,正中心口,鲜血淋淋,也彻底斩断了,我所有的懦弱和退缩。

  我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一天一点东西都没吃,胃疼的我忍不住蜷缩起身体。

  这时,身上的被子被人掀开,我迷迷糊糊竟忘了和林东闹离婚的事,哑着嗓子喊道,“林东,我很难受,你让我再睡会!”

  “哼,你再难受能比得上孕妇吗?站着茅坑不拉屎,赶紧跟我滚下来!”

  婆婆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我瞬间清醒过来,就看到婆婆掐着腰一脸嫌弃地看着我,而她身后几步外立着的正是穿的花枝招展的张嘉嘉,那个勾引了我的丈夫,无耻卑鄙的小三。

  “你为什么会在我家!”我忽地站起来,胸口翻腾的怒火烧的我忘记了胃疼,忘记了虚弱,我如一个守护自己领域的公鸡一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张嘉嘉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柔柔地娇声唤道,“妈,我总站着,肚子有些不舒服!”

  婆婆一听立刻一把将我从床上拽下来,转身小跑步走过去扶着张嘉嘉走向床边。

  我被婆婆这一下摔得头昏眼花,一听张嘉嘉要睡我的床,立刻爬起来扑了过去。

  “你个贱女人给我滚下来,滚下来!”

  “啪!”

  “啊!”我捂着脸摔在地上,婆婆凶神恶煞地撸了撸袖子,指着我骂到,“你要是敢伤了我孙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是我家,这是我的床,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我声嘶力竭地吼道。

  “你的家?阿东说了,这是你们的婚后财产,你们具有共同的使用权。我和妈都是阿东的家人,当然可以住在这儿了,是不是,妈!”

  张嘉嘉一口一个妈叫的香甜,婆婆乐的眉开眼笑,只夸她懂事贤惠。

  我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们骂道:“婚,我们还没离,在户口本上,我还是林东的老婆!就算我把你打到医院,你也是活该!”

  我被怒火冲昏了头,完全不管不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张嘉嘉扔出去。

  人在绝望的时候生出的力量不容忽视,我在婆婆的拳打脚踢下竟然还是将张嘉嘉拖到了客厅。

  “你个疯女人在干什么?”林东的一声怒喝让张嘉嘉和我婆婆立刻找到了靠山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而我则被林东一把拽起来扔到地上,身体收不住力道,直直撞在刚刚打开的房门上,正中额头,疼的我立刻红了眼眶。


这时侧对面的门从里面打开,或许是听到这边的吵闹声出来看看,裴少北一身灰色家居服皱眉望过来,看到地上的我时立刻跑了过来,抬手摁住了我的头。

“怎么伤的这么重,出了什么事?”

裴少北的手掌温软厚重,我感觉到有粘稠的液体顺着额角流到脸上,原来刚刚这一撞竟是把头给撞破了。

突然插入的陌生人让林东顿了一下,婆婆和张嘉嘉的哭声也减弱许多。

“我们自己的家事,不用外人插手!顾晚,你还真不嫌丢人!”林东气恼地伸手就要去拽我,却被裴少北半截拦住。

“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有足够的证据怀疑你恶意殴打,既然嫌丢人,就不要闹到**局里!”裴少北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林东瞬间吃瘪。

“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我死死握住裴少北的手,即便是只见过一次面的邻居,他所给予我的安全感都比和我生活了五年的丈夫来的强烈。这到底是我的悲哀,还是爱情的悲哀。

裴少北将我半抱着扶起来,刚走出门口,房门就被林东一脚踢上。

“砰”的一声,震得我整个身体瞬间一抖,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哗哗流了下来。

裴少北没说话,扶着我进了他家。我歉意地说着抱歉,说着谢谢,哽咽的几乎不能自已。

裴少北拿来医药箱简单帮我处理了一下伤口,犹豫着问我要不要去医院。

我摇了摇头,环抱着自己缩在客厅的地毯上,我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狼狈,也知道在别人眼里有多么可怜可悲。

可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个空间发泄压在心里的那些情绪。

裴少北看着哇哇大哭的我,一句话都没说,起身走了。

过了一会,我闻见葱花和鸡蛋的香味,钻进鼻子里,搅得我的胃咕噜噜翻滚着,一阵酸疼。

我这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自己滴水未进,如果不是在医院输了一瓶葡萄糖,恐怕现在早就站不住了。

裴少北端着一碗面走过来,将面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半蹲在地上对我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伤害自己来惩罚别人是最愚蠢的行为!如果那个人不值得,那你的这些伤害,是不是毫无意义!”

我抬眼看过去,裴少北的眼,温暖平静。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颤抖着嘴唇半天才低低说道,“我,我不甘心!”

裴少北对着我笑了笑,“既然不甘心,就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坚强地站起来,才能将不甘心转化为行动!像你现在,连站都站不住,拿什么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东西!”

我不知道裴少北知道些什么或经历过什么,能够将一件事,一个人看的那般透彻。可是他的话,却如同雾霾中亮起的塔灯,让我心底升起希望。

我看了看茶几上的面,张了张嘴问道,“我能吃吗?”

“当然!”

裴少北的回答让我从心底溢出一抹微笑,我几乎是爬过去的我,哆嗦着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之后,眼泪就又下来了。

我吸了吸鼻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热气腾腾的面条,从食道滑进胃里,让我干瘪的胃连同冰凉的身体都温暖起来。

我连汤带面一起,吃了个干干净净,裴少北伸手过来,我去先他一步端起碗走向厨房,相同的格局让我有一瞬间以为还是在自己家里。

我立在厨房门口有些尴尬,裴少北起身坐在沙发上,淡笑说道,“吃了我的面帮我收拾下厨房,天经地义!”

刚刷完碗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我掏出来一看是同事玉姐。这才想起今儿周四,我下午还有两节课要上。

我立刻接起来让玉姐替我代一下课,并千恩万谢表示请她吃饭,最后在玉姐又想八卦林东的时候快速扣上了电话。

“你是凤城大学的老师?”低沉的男声在我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慌忙转身却差点撞在裴少北的怀里。

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跑过来的,我光顾着胡思乱想竟忘了这是别人的家别人的厨房主人不放心过来看看也理所当然。

“不好意思,我,我刚刚在走神!嗯,那个我收拾好了,谢谢你啊!”我低着头笑的有些勉强。

“你是凤城大学的老师?”裴少北又问了一句。

我愈发尴尬,刚刚面对林东的不管不顾,如疯婆子一般的模样,让我窘迫难安,我下意识地挽了下耳边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

裴少北却不知为何低低笑了起来,他的笑让我的脸瞬间爆红,我立刻抬眼瞪过去,有些恼羞成怒地低嚷道,“我的确是凤城大学的老师,我谢谢你刚刚的解围和面,但是这不足以让你有肆意嘲笑我的权利!”

裴少北似乎被我的样子逗乐了,笑容越来越大,让我瞬间建立起来的骄傲变得无处可藏。

我气愤地伸手推开他,朝门口快步走去,手指刚刚握住门柄就听到身后传来裴少北不紧不慢的声音,“你如果能拿出刚刚的气势,就不会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了!”

“你什么意思!”我气冲冲地回头瞪着他,怒极反笑,“你问我是不是大学老师不就是想嘲笑我吗?是,我老公背着我偷吃,如今还领着怀孕的小三正大光明地住进我的家里,还把我赶了出来。是人都会觉得我可怜可笑,你想笑今尽管笑吧,我顾晚本身就是个笑话!”

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当被人揭下所有的伪装,变得**毫无掩饰,那些伤痕,那些难堪,还有什么是不能为外人道的那?

我突然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裴少北依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我,不说话也不再笑了。

我被他看的不自在,连哭也变得不顺畅,我低头转身,准备开门回家。无论将要面对什么,那是我的家,我必须要夺回来。

“也许我能帮你!”

裴少北的话让我浑身一颤,紧接着快速转身疑惑地看着他,半天又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下头。

“你怎么帮?报警抓他们吗?哼,**才不管小三的事……”

“你难道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职业叫律师吗?”裴少北懒懒地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从茶几地下的抽屉里逃出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

“律师?”我被林东逼得险些疯掉的脑袋瞬间变得清明。

我快步走上前去,看到名片上大大的“裴少北”两个字,立刻激动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你,你真的能帮我?”

我看到裴少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忙不迭地松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太激动了!你,你刚刚说可以帮我,是不是真的?”

“你是咨询还是聘请?”裴少北错开一点距离,斜斜看着我。

“聘用,我要聘用!我要离婚,我要拿回我的房子!我要把那些恶心的人赶出我家,我要,永远永远也不要看见他们!”

我觉得可能是我脸上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对方,裴少北愣了一下,再次笑了起来。

“离婚可以!只要有证据,拿回房子也可以。让那些人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我可办不到!”

我一听能拿回房子,立刻急声说道,“我,我有证据!”

我将房子的来历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灼灼地望着裴少北,此时此刻,我被林东那句“法律上的婚后财产”弄得毫无章法,只能将全部期望压在自称律师的裴少北身上。

“你的房子的确是婚后共有财产,但是只要你能提供相关发票或转账记录证明房子是你父母全款买的,那么这栋房子的所有权就只属于你和你的父母!”

裴少北说的很淡定也很绝对,这让我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当事人,我是你的律师,离婚相关事宜,一切由我负责,而你要做的就是毫无隐瞒!”裴少北侧头看着我,好看的眉眼真诚而又温和,完全不同于我以往印象中律师的模样。

这让我本还存有戒备的心缓缓放松下来,我不知道他所说的毫无隐瞒包括什么,我将我与林东如何认识又如何结婚一一详说了一遍。

裴少北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偶尔的插话会让你觉得对方真的在听,在陪你走曾经的路。

四个小时,我以为,我与林东将近十年的人生路会很跌宕起伏,会让我再次满含热泪,或气愤或怀念。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我的叙述,从最初的尴尬忐忑到后来的平静如水。似乎这近十年的时间雨我来说不过是道听途说的故事。

那些爱和痛,变得模糊,变得如云雾一般,随着再次的亲手撕开,彻底粉碎消散。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后仰将自己陷进沙发里。

我说,谢谢!

这句话发自内心,并不仅仅是因为裴少北帮我打官司,而是因为他的倾听和不经意的疏导。

裴少北没说话,我拢了拢头发对他笑了笑,起身走向门口。

“决定回去了?”裴少北的话带着隐隐的赞许。

“当然,那是我家!”

虽然心里还存着胆怯,可是愤怒没了,恨,也没了。

我要做的是守着我的房子,在这场战争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裴少北没有再说什么,我对他感激地笑了笑,开门走了出去。


我立在家门口,里面隐隐传来欢声笑语,我嘴角忍不住一阵冷笑,心里却坚定的如铁石一般。

我死死握着拳头,片刻后抬手敲了敲。

里面的声音陡然间停了下来,我听到有脚步声从客厅走到门口,可是门并没有打开。

我紧握着拳头再次砸向房门,想让我知难而退,哼,想得美!

这一次,没有停顿太久,门忽地一下从里面来开,林东怒火中烧的一张脸,显得扭曲狰狞。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伸手一推,侧身走了进去。

客厅里坐着张嘉嘉和我的婆婆,正吃着瓜子坚果聊天,皮屑扔了满地。

我瞥了一眼,径直走向我的卧室,将里面张嘉嘉的衣服鞋子还有林东的衣物全部扔了出来,然后“砰”地一声锁上了门。

片刻后,我听到客厅里炸开一般的咆哮声,心里突然间无比舒畅。

………………

在我表明考虑公平分割财房产之后,林东很快安抚住张嘉嘉和婆婆,分别住进了中卧和小卧。

我知道搜集证据递交法院需要时间,于是我骗林东说房子拿去公证处估算价格了,需要一定的时间,等卖掉之后五五分。

林东果然没有立刻拉我去民政局离婚,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一妻一妾的生活。

我恢复了正常上班,早起晚归,来个眼不见为净。

张嘉嘉和和婆婆愈发嚣张,我能避则避,并不是害怕而是不想和这种人争吵。

然而有时候,却避无可避。

拜托裴少北后的第二天,我上午没课,十点才从家出来准备去父母那里好好谈一谈我离婚的事。

谁知我前脚出门后脚张嘉嘉就拉着婆婆的手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我看着婆婆惨白得脸色本想好心提醒一下,谁知还没张口张嘉嘉就率先讽刺起来。

“哼,果然是人老珠黄,打扮还这么土,真不知道阿东这几年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我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粉色紧身连衣裙,肚子并不明显,带着时尚的链子和手镯,一张脸丝毫没有因为怀孕而少抹任何化妆品。

“哼,我也很好奇,就你这张涂的和调色板一样的脸,到底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张嘉嘉没想到我会反击,气的身体都抖了起来,她使劲扯了扯身边的婆婆,而婆婆此刻估计身体很不舒服并没有配合她羞辱我。

我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时侧边的门从里打开,裴少北一身黑色西装走了出来。

我看到张嘉嘉极为惊艳的目光,忍不住替林东感到悲哀。

“顾小姐,出门?”裴少北淡淡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点了点头随着他走向电梯,被彻底无视的张嘉嘉立刻阴阳怪气地嚷道,“贱人多作怪,不会下蛋的鸡还好意思站在讲台给人上课!现在的教育真是堪忧!”

我刚要反驳,身边的裴少北却突然开了口,“我很同意这位小姐的前半句!一个小三光明正大地住到别人家里,现在社会的道德底线,还真是令人堪忧!”

电梯门缓缓关上,我看着张嘉嘉那张精彩纷呈的脸,终于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裴少北侧头看了看我,我忙收敛情绪,有些尴尬地表示,“我,只是觉得好笑,并没有……”

“情绪恢复不错,看来上庭没问题了!”

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急问道,“行了吗?真的可以?”

“嗯,证据很明显并不需要刻意搜集,对了,你今天把购房相关证据交给我,差不多到下周就能开庭!”

我想起一直期待着我有个幸福未来的父母,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隐瞒并不是最好的方式,也许他们更希望看到你的成长和面对磨难的坚强!”

裴少北似乎能把我看透一般,我错愕地抬头看向他,他对着我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温和坚定。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裴律师,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就和个透明人一样,我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当然,看人脸色,猜人心思,这是律师心理战的基础,并不难!”裴少北自信地挑了挑眉,微微俏皮的语气让我心里的沉重一扫而空。

我听从了裴少北的建议,并没有隐瞒我的父母,将一切事情全盘托出,我需要他们帮我拿到转款清单和发票。

我爸妈除了心疼,全力支持。母亲担心我在林东那里受气,坚持让我回家住,却被我否决。母亲抱着我哭了半天,我竟然可以平静地劝慰她。

折腾了一天,终于在下午三点拿到了所有相关证明,我按照裴少北给我的地址打出租去了他工作的地方。

门口的接待打量了我半天愣是没让我进去,并很坚定地告诉我,裴少北是事务所内的金牌律师,现在只接金额巨大的经济案,根本不可能去接繁琐闹心又薪酬不高的离婚案。

我一听就蒙了,当时脑子里瞬间冒出了诈骗两个字,可裴少北温和坚定的眼神又让我立刻打消了自己的猜忌。

我在事务所的大厅内给裴少北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我看见裴少北从事务所内部电梯里走出来,那一刻我的心才彻底落了地。

“看你的表情,我猜你刚刚一定以为我是个骗子!”裴少北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双手插兜懒懒散散地看着我。

我顿时有些窘迫,忙指了指前台的方向,又觉有些不合适,摆了摆手说道,“抱歉,是我小人之心了!”

裴少北做了个请的动作,我随着他进了电梯,一路无言,到了他办公室后我才肯定,前台接待说的话并没有错。

如此奢华高端的个人办公室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段,如果不是实力雄厚,又怎么可能拥有。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坐在真皮沙发上,接过裴少北递过来的水直直问道。

“英雄救美,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吧!”

裴少北依旧一副高深莫测的懒散样子,我却自嘲地勾唇回道,“如果你这话说在五年前,也许我信。不过现在,说给一个被人抛弃的已婚妇女,这个玩笑就变得不好笑了!”

裴少北凝眉看着我,也跟着笑了一下,“如果我是认真的那?”

我顿时目瞪口呆,连手里的水杯掉在地上都不自知。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抽了纸巾擦试着被波及的沙发表面,整张脸也不知是被裴少北这句话臊的还是被自己的反应囧的,红的几乎要烧起来。

裴少北悠闲地坐在对面,没帮忙也没说话。我感觉自己像个被人耍的小丑,内心的骄傲和自尊再次冒了出来。

我起身沉声说道,“裴律师,以高傲的姿态戏耍别人很好笑吗?如果你存心看我笑话,那恭喜你,你做到了!嘲笑也该嘲笑够了吧,那我们就说正事!”

“财产证明交上去,下周五开庭!”裴少北环臂抱着自己,抬眼望着我,神情似认真似懒散,让我的心不知为何噗噗乱跳起来。

我慌乱地从包里掏出证明材料,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连坐也不敢再坐,急急开口,“你要的资料我都带齐了,如果还缺什么你再给我打电话!至于律师费,我会按照你们的行情价给!告辞!”

我走到仓皇,一不注意小腿狠狠撞在了桌子一脚,身子一个踉跄,直直栽了出去。

生活的确是一部最狗血的电视剧!

我看着上方微笑着的那张俊脸,如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了我的脸上。

刚刚还义正言辞地让裴少北自重,如今投怀送抱的倒成了自己。我慌乱地推开裴少北,几乎逃也似地跑出他的办公室,连电梯都没敢乘,一路飞奔下了楼。

事务所一楼门口的接待员诧异无比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我,我强行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快步走出大门。

正值黄昏,外面的天有些暗,西边晚霞已经散尽,只余下几抹淡淡的红色显示着刚刚的激烈。我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脑海中再次响起裴少北的那句话。

“如果我是认真的那?”

“顾晚,你是不是疯了!”我狠狠敲了敲我的头,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事务所大门,被晚霞的余晖照耀的金灿灿的大字如高高在上的神,俯视着我的卑微和不堪,我自嘲地咧嘴笑了笑,握了握背包的肩带,快步向前走去。

法院的传票是第三天的下午快递到家里的。

那天正好是周末,我躲在房间里准备着下周要用的课件,屋门便在这时被人狂躁地砸响了。

我以为又是张嘉嘉胡闹,也懒得去理,将耳机里的音乐调到最大声。

过了一会,门被人从外面砸开了,我错愕地看着林东手里的扳手,紧张地快速握紧了手机。心里想着,如果他敢再打我,我立刻报警。

林东的双眼布满血丝,他身后站着婆婆刘娟和刻意挺着肚子的张嘉嘉。

我将耳机拿下来,皱眉喝道,“林东,这是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林东怒极反笑,将手里的扳手“啪”地扔在地上,我这才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文件袋。


  “顾晚,你行啊!故意骗我说要和平分手,背地里却偷偷去找律师,准备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是吧?行,你很行!”林东指着我,笑的阴恻恻的。

  “你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还学会勾搭律师帮忙了?哼,阿东,她请人咱也请人,咱有理,怕她做什么!”婆婆刘娟完全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她并不知道婚内出轨对已离婚案的双方所代表的含义,如果她了解,此时此刻早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林东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最后对着我扬了扬手里的文件袋,转身走了!

  张嘉嘉和婆婆不同,她多多少少了解一点法律常识,见林东脸色很不好的出去了,立刻扯了扯婆婆的胳膊,将其拉了出去。

  我看着地上的扳手,后背一阵发凉。我想走过去把门关上,刚迈出一步,才发现身体抖的厉害。这时候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忙低头一看,是裴少北。

  我瘫坐在床上,满头冷汗地接起了电话。

  “喂,裴律师!”

  或许是我的声音有些颤,对方很快意识到不对。

  “你的丈夫对你做了什么?”

  裴少北低沉的声音带着无形的压力从电话那端响了起来,我的心里却抑制不住生出抵触心理。那种本就低贱到尘埃里的自尊心,仍旧渴望着一块遮羞布,掩饰伤痛,掩饰不堪,掩饰生活的破败。

  我急急挂了电话,整个人哆嗦着死死握住了桌子的边缘。

  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因为我的卧室正冲着门口,所以,当林东拉开门的瞬间,我就看到了裴少北的身影。

  我不想承认,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是感动的,如同溺水的人渴望抓到的稻草,虽然我知道,这根稻草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种同情和雇佣关系,但此时此刻的我,却急切渴望着这种关心,这种在乎。

  裴少北以律师的身份正式与林东交锋,本就在气头上的林东自然不是对手,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最后只得将羞辱的话转到了我身上。

  裴少北并没有进屋,立在门口看了看我,在看到地上躺着的扳手是,言辞犀利地警告了林东如果再对我进行身体或者语言的攻击,他便在开庭之时加重罪责。

  林东吃瘪,想再反击却被张嘉嘉拉住了。

  我感激地对着裴少北笑了笑,裴少北望向我,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我恢复了一点力气,起身走到门口准备关门。这时张嘉嘉抬脚在林东耳边不知说了什么,我看到林东以一种极为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让我的心顿时有些发毛。

  为了表示我的无所畏惧,我狠狠甩上了门,被林东用扳手砸坏的门锁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随即归于平静。

  我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却发现并没有我想象的争吵声,除了婆婆刘娟偶尔爆出的咒骂,林东和张嘉嘉的声音都低的几乎听不见。

  我心里有些不安,林东的嘴脸我已经看了个透彻,也已经心寒至极。可是张嘉嘉我却完全不了解,一个可以抛开道德底线的年轻女孩,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那么镇定。

  最终,我还是拨通了裴少北的电话。那端裴少北的声音低低的含着笑意。

  “比我想象的要迟了几分钟!”

  “你猜到我会给你打电话?”我心里微微不爽。

  “你是我的客户,我自然要观其神,读其心!”裴少北说的理所当然,我也无力反驳,只讲我的担心一股脑说了出来。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最后问我,“顾晚,你打算让林东走到哪一步?”

  这个问题我没有回答,裴少北也没有追问,只告诉我将开庭相关事宜发到邮箱了,让我熟悉便挂了电话。

  我看着暗下来的屏幕,心里五味杂陈。

  你打算让林东走到哪一步?这个问题如锤子一般狠狠敲在了我的心上。

  我自己也曾无数次的问过自己,说实话,除了这栋房子,我对林东的一切并不在意。他有无存款,有无欠债,与我无关。

  除却金钱纠葛,我承认,对于爱了很多年的那个人,即便是真的心寒绝望至极,在心里的最深处,仍旧存着一份不忍,一份期许。希望如曾经看过的那些文字一般,爱情的另一端不是恨,不是怨,而是友好的陌生。

  不伤害,不提起,只忘却。

  然而,现实就是现实,不是事先设定好情节的电影,更不是随心而动的自由文字,而是血淋淋的人性和残酷的真相。

  开庭的日子定在了周三,比想象的时间更早。

  自从接到法院传票以来,林东三人出奇的平静,除了婆婆偶尔抑制不住的辱骂,其他时间三人都是凑在一切窃窃私语。

  我以为是我太过小人之心,然而这种不安却越演越烈,终于在开庭当日重重地给了我一拳。

  做为原告,我将裴少北事先教给我的说辞陈述完毕,裴少北也提供了购房资金的相关证明,和林东出轨的铁证,一切似乎进展的极为顺利,就在我常常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林东的律师突然间提供了一段视频,将整个法庭的气氛推向了另外一种样子。

  密闭的电梯内,一男一女,女的娇羞,男的温柔,环抱而立,言笑晏晏。

  正是那日我从医院出来,第一次遇见裴少北时不慎摔在他怀里的视频。

  林东直言,我们的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而我才是那个最先婚内出轨的人。场面顿时已发不可收拾,本来怀着同情心的陪审员立刻投来质疑的目光。

  我无法直视裴少北,整个人气得发抖,激动地指出视频的时间只是前几日,根本不符合林东的诬告。

  我没想到林东会在裴少北身上做了那么多功课,更没有想到裴少北的弟弟会是与我关系颇为亲近的裴梓乐。

  林东的诬告加上其律师的巧舌,几乎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说成了事实。我急急望向裴少北,带着愧疚和疑惑,我疑惑于裴少北帮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裴梓乐的老师,我愧疚于,我将我不堪的婚姻带来的负累强加在了裴少北的身上。

  裴少北提出暂时休庭的要求。

  我坐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捂着脸泣不成声,哽咽着连连道歉。我爸妈陪着我,一边安慰一边狠狠地咒骂林东忘恩负义。

  裴少北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站到窗边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

  “哭,并不能解决问题!”裴少北皱眉看着我,我红着眼眶抬起头,狼狈至极。

  “我没想到林东会做出这么卑鄙的事情!我没想到,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感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没想到,他会把脏水泼到你的身上,裴律师,对不起!”

  “我是律师,要做的,就是尽我最大的力量,保护我当事人应有的权利!”裴少北直直看着我,眼神依旧温和坚定,不卑不亢。

  我仿佛又看到了迷雾中那一盏温暖的灯,我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裴少北的手,“我要我的房子!我要我的清白!”

  裴少北对我浅浅笑了笑,没再说话。

  门口却突然想起了冷嘲声,“哼,果然情谊深浓啊,这一会儿都忍不住了?要不要我帮你们订个酒店啊?顾晚,我真不知道,你这么的不要脸!”

  “林东,你这个畜生!”父亲愤怒地要扑上去打人,却被母亲死死抱住。

  “林东先生,以言语羞辱我的当事人,可要罪加一等!”裴少北站起身看着林东,林东还要说什么却被他的律师阻止了。

  “裴大律师,这么多年不接民事案,没想到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可别被美色迷了心,失去常胜将军的名头啊!”对方的律师显然认识裴少北,话里有话地嘲讽着。

  裴少北笑道,“胜负未分,你这话说的,言之过早了!”

  重新开庭,我已经将情绪调整好。如果裴少北再不提供有利证据,胜负几乎已经可见。

  这时庭外有人匆匆而来,走到裴少北身边将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交给裴少北,随后低语几句就坐到了裴少北身边,将手里的手提电脑打开。

  林东和他的律师都有些紧张,而我的心却渐渐安稳下来。

  裴少北将文件袋拆开看了看,起身交给了庭长。而刚刚赶来的那个男人,也已经将幻灯片切到了大屏幕上。

  照片,开房记录,利用职权中饱私囊,诱骗实习生等等证据全都罗列的一清二楚。

  我突然间就明白了裴少北曾经问我的那个问题,“你想让林东走到哪一步?”

  原来,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也早就看出了我的心软和自欺。他想给我留下最后一块遮羞布,至少让我以为,我的婚姻并不是从最初就已经千疮百孔,我所爱的男人,并不是真的那般龌龊不堪。

  可惜,这样一块遮羞布,却被林东自己狠狠揭开。那么的残忍,那么的**。我抬眼望向林东,此事的他,已经脸色煞白,额头冒汗。在场的,除了张嘉嘉和刘娟,还有几个林东要好的同事前来助威,此事一出,再难挽回。


  裴梓乐是我大二的学生,而林东的出轨时间却是四年前。

  无需辩解谁先出轨,事实已经表明,有错在先的是林东。林东的律师没有新的证据,甚至拿不出除去电梯相遇之外更有利的关于我与裴少北苟且的证据。

  法律的天枰完全倾斜到我这一方,然而道德的评论却并没有放过我,我赢了官司,却同样,变成了别人眼中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判决结果出来的那一刻,我看到父母相拥而泣的样子,眼圈泛红,心里却越发酸涩。裴少北依旧站在不远处,平静、温和地看着我,我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他勾了勾嘴唇,低头吩咐身边的人收拾善后。

  出庭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张嘉嘉的影子。也对,本以为逼走正室,转正之后还能平白得个五百万的财产,如今不仅钱财落空,还知道了自己不过是众多小三中的一个,怎么会不心寒绝望。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让你害我儿子!”刘娟的突然扑来让我措手不及,幸亏裴少北反应快,他一把将我扯到一旁,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免遭尴尬。

  刘娟狠狠摔在地上,盘腿一坐,用手拍着地,嚎啕大哭起来。

  “老天爷啊,还有没有天理啊!这个恶毒的女人自己不会下蛋还四处勾引男人,风骚不要脸,仗着认识大律师买通关系,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你们都来看看,看看这个贱女人长什么样子!”

  我没想到刘娟会这么不知廉耻,在法院门口就漫骂起来。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啪啪!”清脆的两个巴掌声打断了刘娟的哭嚎。

  刘娟捂着自己的脸怔怔地看着我母亲,噎的险些背过气去。

  “我女儿已经和你儿子离婚,再不能受你们这种窝囊气!你如果再敢羞辱我女儿半句,我就跟你拼命!”

  母亲是一个贤淑温柔的人,一辈子都没跟人红过脸,如今却像个老鹰一般护着我,眼神狠厉,浑身颤抖。

  也许是母亲的语气和“拼命”那两个字吓到了刘娟,她一时之间竟是哭也哭不出来,骂也骂不出来。

  这时林东从人群外挤进来,红着脸将刘娟拉起来,急急说道,“妈,你在这里闹什么?嘉嘉人那?”

  刘娟一愣,突然扬手给了林东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我的大孙子要是有什么事,我就不活了!”

  林东似乎也明白过来,立刻转身就跑。刘娟跟着跑了两步,又回头指着我狠狠说道,“你给我等着!”

  热闹没了,人群也随之散去。

  林东的律师走过来看了看裴少北又看了看我,冷笑一声走了。我父母对裴少北是千恩万谢,坚持要请他吃饭,裴少北却说还有另一个案件下午开庭,需要准备材料。

  我父母不敢强留,裴少北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忙开口说道,“律师费我会尽快转给你的!”

  裴少北的神情一滞,看我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憋屈还有丝愤怒,看的我有些莫名,心里却因为被刘娟闹的也没在意。

  我陪父母回家吃了饭,安抚好他们之后就回了自己家。进门之后,我看着满屋狼藉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锅碗瓢盆被扔了一地,衣服鞋子,柜子橱子,没有一处是整洁的。

  我以为是刘娟不想我好过临走时的所为,只好挽了袖子自己收拾,刚刚蹲下还没开始动,门外就传来的脚步声,我一回头就看到林东和刘娟满头大汗地推门走了进来。

  “你们?”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林东拎起来摁到了沙发上,我立刻双手并用地拼命挣扎,刘娟一看我挠了他的儿子,扑过来帮着林东摁住我。

  “林东,你疯了,你放开我!”我挣扎不动气得大喊!

  “哼,顾晚,我如果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林东突然一把撕开了我的衬衣,张着嘴就亲了上来。我只觉一阵恶心,更深的却是惊恐。

  “林东,你不能这么对我,林东,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几乎带了哭腔哀求着。

  “啪!”林东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怎么,会伺候对门的大律师就不会伺候自己的老公了?你不是就嫌弃我不碰你吗?我现在就让你如愿!”

  这一下我再也压制不出,哭喊着求道,“你不能这么对我,林东,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要告你,我要让你坐牢!”

  手腕处的禁锢松了一下,我趁机一挣,趁着林东弯腰的空档狠狠抬脚踢了上去。

  林东闷哼一声滚到地上,抱着松开的皮带蜷成了虾子一般。

  我再也顾不得什么,收紧衬衣飞速跑了出去。我听见身后刘娟急切的呼喊声,还有林东低低的咒骂声,那么遥远,陌生,而又可怕!

  我本能一般给裴少北打了电话,甚至忘了他下午还要开庭的事。

  手机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裴少北低沉的声音安抚了我的情绪,我瞬间哭的稀里哗啦,连话都说不清楚。

  我等在小区的门口,大约三十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车开了过来,下来的并不是裴少北而是开庭时见到的那个男人,应该是裴少北的助手。

  报警,赶人,请家政收拾房子,一直折腾到晚上七点,所有的一切才算办妥。我没有追究张嘉嘉偷窃的罪名,也没有追究林东和刘娟胁迫我的罪名,此时此刻,我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些人永远,永远离开我的生活,生死都跟我无关。

  林东走的时候神情极为憔悴,似乎对我的不追究感到一丝愧疚。他走过来想跟我说什么,却被裴少北的助手挡住,林东犹豫很久,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拉着刘娟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从互相爱慕到互相伤害,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偏差,错的又是谁?

  我开始觉得,爱情,是这世间最不可靠的东西。

  裴少北的助理办妥以后并没有逗留,很快走了,甚至对我的感谢都是疏离惶恐的。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周围袭来的全是冰冷。

  我洗了澡,吃了饭,将自己扔进床里。

  我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连梦都没有做,一直到第二天的六点半,平日定的闹钟按时将我吵醒,我揉着头坐起来,刷牙洗脸,在拉开衣橱准备换衣服的时候才意识到,我,离婚了!

  这个信息让我感到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而轻松之后又隐隐有些沉重,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做了早饭,开门上班。

  正锁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问安声。

  “早啊!”

  猝不及防的相遇让我有些窘迫,想起昨天自己那般泣不成声的求助有些不好意思。

  “早,早啊,裴律师!”我红着脸打了招呼,装作若无其事地去等电梯,没想到裴少北也走了过来。我看了看他身上浅灰色的运动套装,有些不解地问道,“你,穿这身上班?”

  “我有说我去上班吗?”裴少北淡笑着歪头看着我。

  我越发窘迫,幸亏电梯来了,我忙率先跨进去,裴少北随即跟了进来,依旧两个人的电梯,不知为何,我却想起了法庭上被林东律师传到大屏幕上的那个简短的视频,脸瞬间烧了起来,脚下也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裴少北侧头看向我,嘴角含笑。

  我被他看的实在受不了了,气呼呼地嚷道,“你,你看什么看,我一个刚刚离婚的人,有什么好看的,都不知道避嫌这两个字怎么写的吗?”

  裴少北被我火气极冲的话惹得挑了挑眉,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突然面露嫌弃,“小乐一直说他的老师多么温柔大方,美丽善良,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

  “你,你什么意思!”

  他果然早就知道我是裴梓乐的老师?

  这时电梯停在了三楼,我以为到了一楼,也为了躲避裴少北的目光,直直就向外冲,却被裴少北一把扯了回去,我正要发怒,电梯却再次下行,刚刚上来的几个人诧异地看着我和裴少北,我登时窘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少北低沉的闷笑声传来,我抬脚狠狠踩了他一下,电梯一停再也不敢去看他一眼,快步朝外走去。

  等到了小区门口,我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晨光中,裴少北闲散地走在小区花园的碎石路面上,高大的身影引得路人侧目,偶尔有个顽童擦过他的身边,他也会停下来,笑着逗弄片刻。

  我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曾经的曾经,我最梦想的生活便是和林东一起,手拉着手闲庭信步,有爱子环绕身旁,温暖祥和,一起终老。

  只不过如今,一切都变得不再可能!

  我急急刹住在心底蔓延的酸涩,快步走出小区。


  同事玉姐看见我的时候,带着微微诧异。我离婚的事,其他人不知道,玉姐却是已经猜的差不多。

  如果放在以前,我会觉得离婚对于一个女人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不过,经历了这场婚变,我反倒对面子这种虚拟的东西看的开了。

  玉姐旁敲侧击地试探我,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这一下不光是她,连同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也颇为诧异。

  我这才知道,在她们眼中,我的婚姻生活是极为美满幸福。我自嘲地笑了笑,的确,为了这个看似的美满和幸福,这些年我所忍下的寂寞酸楚或许只有我自己知道。

  “你们不要用哪种眼神看我,我只是离婚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无所谓地抬抬手,尽量说的自然。

  把婚姻的失败摊开在外人面前被人剖析品评,这对我来说仍有些困难。不过,相对于被人背后议论猜疑,我更愿意选择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至少,将所有的不快和难堪,一起面对,总比时时刻刻被人提及要来的干脆,伤害的时长也会大大缩短。

  我三言两语结束了这个话题,玉姐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提议周末去喝酒狂欢,庆祝我获得重生。

  我喜欢“重生”这个提议,欣然答应。

  众人商量去哪里合适,还有人提出团购。我埋头整理桌上的文件,嘴角含着笑,心里渐渐释然。

  生活,不就是这样。悲痛会很快被新的欢乐取代,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事,会让你,永远地陷入低迷。

  玉姐说的没错,我需要重生!

  人的心情决定很多事情,比如身体,比如上课质量。

  我第一次觉得,两个课时的时间,那么快!我收拾好课本,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室,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顾老师!顾老师!”

  我一回头,就看到裴梓乐略带羞涩的笑脸,正是阳光少年,带着纯真的关切望着我。

  不知为何,我突然间就想起了裴少北,这让我的耳朵忍不住微微发烫。

  “顾老师,你,你还好吧?”

  我以为是裴少北告诉了他我离婚的事,心里有些恼恨对方太大嘴巴。

  或许是因为我神色变化异常,裴梓乐不等我回答又急急说道,“听说你病了,看样子还没好啊!老师你要多注意身体啊!”

  “啊?”我有些错愕,想了想猜测是玉姐帮我圆了谎,我心生感激,忙点了点头温和地回道,“嗯,老师已经好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谢谢你,梓乐同学,快回去准备上课吧!”

  裴梓乐见我笑的灿烂,脸颊更红了,迎着阳光,如此美好。

  我转身离开,心里感叹着岁月的力量。曾经,我也是这般青葱少年,如今心里却沧桑成这般模样,爱情,还真是毁人之深啊!

  正兀自胡思乱想,玉姐突然急冲冲跑了过来,神情紧张,拉着我一声不吭就往办公室的方向跑。

  路上的学生频频侧目让我有些心慌,我气喘吁吁地问道,“玉姐,怎么了?”

  “你婆婆来了!”

  玉姐简单直接的五个字,将我瞬间打入地狱。

  刘娟来了?

  在法院门口,完全不顾形象地盘坐地上,如泼妇般谩骂的刘娟,来我们学校了!

  这个消息传到脑海中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办公楼前。

  围观的除了办公楼里的老师,还有一些没有课的学生,乌压压一大片。玉姐拉着我停在人群外面,小声问道,“晚晚,怎么处理,再这样闹下去,校领导就要知道了,倒时候再想收拾这烂摊子可就晚了!”

  玉姐说的我自然明白,这种事情闹到学校,损失的不仅仅是我的名誉,还有学校的声誉。

  我听着刘娟的哭喊声,气得眼泪都下来了,玉姐本来想劝我不要正面冲突,我却早已经忍不住了。

  推开人群挤了进去,刘娟一看到我就跟见到仇人一般,扑过来揪住我的头发将我摁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玉姐使劲去掰刘娟的手,却被刘娟一巴掌推到了地上,再不敢上前。

  我本来还想跟她讲道理,却被刘娟又抓又挠得完全没了还手之力,变得狼狈至极。

  最后,还是系领导叫来了保安,将刘娟和我拉去了办公室才结束了这场闹剧。刘娟坐在办公室的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的眼泪鼻涕横飞。

  我这才知道,林东中饱私囊的事情被人捅了出去,领导极为不喜,正在开会商谈处理方案,不过降职几乎已成定局。

  刘娟将所有的错全扣在我的头上,说我结婚五年,不仅不给生孩子还四处勾引男人。说我为了得到房子,爬上对门律师的床。

  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嘴里怎么能说这那么多不堪入耳的话,还是当着这么多陌生人。难道她就不知道羞耻吗?

  我死死抱着脑袋,手指**头发里死命拽着,只有暂时的疼痛才能让我保持清醒而不会被那些污言秽语折磨的想去死!

  我不敢去看领导的脸,甚至不敢抬头,整个办公室里全是刘娟不断变着强调的控诉,我知道,隔着这扇门,外面的世界,恐怕早就被风言风语覆盖。

  我以为我已经走出了离婚的阴影,可以面对所有不可预知的伤痛,然而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脆弱的,如同刚刚破茧的蝶!

  我的心,突然生出绝望,一种比死还要深的绝望!

  校领导温言安抚了刘娟,并保证会查清事实严肃处理我,刘娟这才满意地走了。

  直到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我才抑制不住哭了出来。校领导是以前我学生时期的老师,了解我的性格,对于林东也是认识的。

  他叹了口气,给我倒了杯水递过来。

  “顾晚,怎么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关切中带了一丝埋怨,当年我能留校,也有他的推荐,如今出了这种事,的确让他脸上无光了。

  我抹了把脸抬起头哽咽着道歉,“穆老师,对不起!”

  话音未落,眼泪就又冒了出来。穆老师也不好再训我,只简单询问了一下事情经过就让我回去了。

  临走时让我将私事处理好,不要把不好的影响带到学校!

  我知道,这可能是穆老师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我红着眼眶连连鞠了几个躬,咬着嘴唇羞愧难当地跑了出去。

  我没有回办公室,这个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玉姐他们。

  办公楼外面的人群已经散了,我低着头快速穿行在林荫道上,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如今却让我仿佛过街老鼠一般,战战兢兢。这种**不堪的经历,让我如芒在刺,任何一个风吹草动都能让我胆战心惊。

  校门口的保安正是刚刚替我拉开刘娟的那两个人,见我出来登时投来异样的目光,我僵直着脊背快步走了出去,万幸,很快就来了辆出租车,让我不用在这种难堪的目光中坚持太久。

  我直接去了林东的公司,快到公司楼下时我给林东打了电话,约在对面的咖啡馆。

  我没想到会在那里先遇见张嘉嘉!

  张嘉嘉看见我有一瞬间的惊慌,随即被我狼狈的形象惹得大笑不止。

  “哎呦,这不是我们的人民教师吗?这是什么装扮啊?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走在大街上被人非礼了?那对方得是多么眼瞎的人啊!”

  张嘉嘉画着浓浓的烟熏妆,将那张本来年轻的脸涂的妖娆而又性感。我将目光移到她的肚子上,冷冷笑道,“我也很好奇,林东的眼,究竟有多瞎!”

  张嘉嘉的神情一滞,这时咖啡馆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林东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张嘉嘉一看,立刻娇呼一声扑了过去。

  我错愕地看着亲密相拥的二人,心里忍不住觉得荒谬。

  我没想到,经过那场闹剧,这两个人还能安然在一起?

  林东低头在张嘉嘉耳边说了几句,张嘉嘉恨恨地瞪了我几眼,小腰一扭,转身走了。

  林东坐到我的对面,理了理西服的袖口,以一副高傲地姿态看着我,“怎么,不是说好了离了婚不再纠缠吗?你这什么意思?”

  原来他以为我后悔了,我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种错误信息。

  “林先生,离婚之后互不纠缠,我牢记于心,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还有你的母亲也能够执行到底,否则,我不介意,再进一次**局!”

  林东的脸瞬间变得一阵红一阵白,上次虽然是冲动为之,可进了局子却是不争的事实。想来此时此刻,林东在公司的处境并不乐观,我没办法跟刘娟理论,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林东这里下手。

  希望刘娟能顾及她的儿子,而放过我!

  “顾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是这么一个心机婊!”林东冷哼一声,眼中全是鄙夷。

  我怒极反笑,“是啊,我们以前都眼瞎了!”

  林东的脸色一僵,愤而起身走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我给自己点了一杯热乎乎的咖啡,一口干了,却仍觉得冷的发抖。

  我在服务生诧异的目光中走出咖啡馆,繁华的街道,行人寥寥,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去哪里,该做什么,更不知道明天对于我,还有什么意义。

  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我躺在公园的椅子上,睡得昏昏沉沉,噩梦连连。我梦见自己沉入水底,被无休无止的水草缠的脱不开身,我挣扎,哭喊,却无济于事。当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只手,一直温暖宽厚的手,缓缓向我伸来。

  “裴少北!”

  “我在!”裴少北的声音依旧低沉温和,他身边立着的一个身穿制服的人,看到我醒来叫裴少北的名字,放松下来,劝慰道,“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也不能寻死,要不然家人该多着急啊!既然你们认识,那就麻烦这位先生送她回家吧!”

  裴少北点头道谢。

  我这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地躺在公园的躺椅上,竟然是一睡睡了大半天。夜里散步的人见我如此,还以为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客便报了警,**叫不醒我,又不敢擅自挪动,只好调了我的手机通话记录,看到第一个是裴少北的名字便拨了过去。

  我有些惭愧地对着裴少北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手机里都是存的名字,并没有写我爸妈的称谓,要不然也不会麻烦到你!真是抱歉!”

  “你觉得叫来你爸妈比叫来我更合适吗?”裴少北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浓浓的责备。

  的确,这个时候,如果我爸妈接到**的电话可能早就急疯了。

  “总是麻烦你,我……”

  “走吧!”裴少北不等我说完就起身站了起来,我的手还攥着他的,被他一扯,身体不稳直接半跪在地上。

  膝盖磕在碎石路上,硌的生疼。

  我忙松开裴少北的手,扶着躺椅的边缘想站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是徒劳无功。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僵硬麻木的不受控制。

  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凌风宽厚的背正对着我。

  “上来!”

  “不,不用了!”我下意识地抗拒着。

  “难道你更喜欢我用抱的?”裴少北回头看向我,好看的眉眼微微弯着,带着隐隐的笑意。

  我知道,如果我再拒绝,裴少北绝对能按照他的思路行动。我再次尝试了一下,看看能不能站起来,最终只能放弃一般趴在了裴少北的背上。

  裴少北差不多一米八几的样子,背起我很轻松,我尴尬地梗着脖子,尽量不让自己的胸口贴着他,这个姿势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我的屁股成了最大的受力点,而下面正是裴少北的双手。

  幸亏出了公园就看到了裴少北的车,不然我真不知道这种尴尬的时间还要坚持多久。

  “真的是去寻死?”裴少北发动车子,过了一会才悠悠问道。

  “啊?”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错愕地转头看他。

  “我宁愿相信你只是不小心睡着了!”裴少北不等我回答又轻笑着开了口。

  我登时有些囧!

  我是什么时间走到了公园,又是为什么突然躺在那里睡了这么久?我的脑袋有些迷糊,只记得和林东见面之后,一个人越走心里越堵,最后竟真的生出了寻死的念头,不过我可以肯定,在我睡着之前,这个念头已经被我打消。

  为那样一个人去寻死,不值!

  “我没有去寻死,只是有点累了,就睡了一觉!”

  裴少北又撇头看了我一眼,“能睡着也不错,总比睡不着好!”

  公园离小区的距离并不算远,又是午夜十分,车流畅通,三首歌的时间就到了。等到了家门口,我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

  我开门,转身望着同样转身进屋的裴少北,笑着说道,“上一次你请我吃了面,今天我回请,你要不要吃!”

  “现在?”

  “对啊?我从中午到现在就喝了一杯咖啡!”我回答的理所当然。

  等裴少北进了屋,我打开灯才看到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的方向。

  晚上十一点,一个刚刚离婚的女人,邀请一个单身男人去家里吃饭?我似乎有些明白裴少北刚刚微窘的表情了。

  “其实,我只是单纯请你吃碗面而已!”

  我说完这句就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这不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不然那?”裴少北坐下客厅的沙发上,修长的身体懒散地向后一靠,并没有丝毫不自在。

  “没事了!我去做面!”我挽了下耳边的碎发,脸红脖子粗地窜进了厨房。

  得益于林东的大男子主义,我的手艺还可以见人。

  裴少北吃的很欢快,配上冰箱里自制的酱牛肉,他吃了足足两大碗。

  “不错!”裴少北用纸巾擦了擦嘴,颇为赞赏地看着我,“律师费你不用给了!”

  “啊?两碗面就顶了?”我错愕地张大了嘴。

  “你倒是想得美!”裴少北无比嫌弃地看着我,“那些钱就当我预存的伙食费了,你可不要随便克扣,要不然,跟律师算账你讨不了便宜!”

  裴少北说完起身向门口走去,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爽地低嚷,“那我做一辈子的面也还不清啊!”

  裴少北楞了一下,立在门口看向我,橘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柔和了线条,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温暖!

  我不禁有些呆。

  “也不错!”

  裴少北在开门之前低低回了这三个字,而我收拾完碗筷,洗了澡,躺在床上依旧没明白这三个字的含义。

  什么很不错?我的面?还是?

  我将头整个埋进被子里,露在外面的腿死命地蹬着,心里的烦躁和莫名的情愫却如梦魇中疯长的海草一般,怎么也挣脱不开。

  一夜无眠。

  为了防止再和裴少北碰到一起,我不到六点半就走出了家门。

  挂着两个黑眼圈,精神不佳的我得到了玉姐和其他同事的热情关心,这让我有些羞愧难当,却也不得不再次面对刘娟所带来的烂摊子。

  今天的课时安排在十点,我却坐立难安,不时地探头望向窗外,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简直比凌迟还要来得痛苦。

  直到时钟指向九点半,我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威胁林东的办法起了作用,以他现在的局面是不可能因为我再跑一趟**局。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用粉底遮了遮脸上的黑眼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绽放出大大的笑脸。

  面对我的学生,我必须以最好的姿态面对他们,这是我仅剩的尊严和骄傲,虽然我知道,昨天的风波可能早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走上讲台,下面传来的窃窃私语瞬间消失,这让我的脸微微发烫。

  这是我上过的最艰难的两节课,没有附和,没有提问,甚至没有停顿。我很害怕一旦停顿下来,那种空气凝结住的尴尬会让我在这熟悉的讲台上变得无所适从。

  我第一次,那么渴望下课铃声的到来。

  逃也似的脚步在教学楼下面的广场上被人硬生生扯住,当我看到刘娟那张脸时,我的脑袋“嗡”的一声炸了开来。

  “你个贱女人,害的我儿子那么惨,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劈头盖脸的巴掌,将我身为老师的最后一点自尊狠狠踩在了脚下。

  我被刘娟摁在地上,又扯头发又扯衣服。

  这个圆形广场,连接着前后两栋教学楼,此时此刻,所有刚刚下课的学生全都探出头来看着我们,我甚至看到了,有好事者拿着手机对准了我!

  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脸,却不知道该如何挣脱刘娟的胡搅蛮缠。

  “你放开我老师!”一声怒喝传来,钳制着我胳膊的手被人硬生生掰开,我抬头看到了裴梓乐愤怒的一张脸。

  “裴梓乐同学,这不关你的事,你快走!”我立刻伸开胳膊将裴梓乐挡在身后,却被刘娟愤怒的一巴掌狠狠扇在了地上。

  “我认得你这个小子,你是那个律师的弟弟!和你那个哥哥一样都被这个贱女人洗了脑了!顾晚你真行啊,连自己的学生也去勾引!你个臭不要脸的贱货!哎,大家都来看看,你们这破学校,连这种骚货贱人都收,能教育出来什么?”

  “不准你侮辱我的老师!”裴梓乐气的要上前理论,我急忙伸手死死拽住了他。

  这时保安闻讯赶来,刘娟一看,立刻呼呼跑到圆形广场中间的假山台子上,指着保安大骂,“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撞死在这里!我儿子被那个贱女人害的差点丢了工作,而她却在这里继续做些伤风败俗的事情!今天你们学校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绝不从这里下去!”

  刘娟见保安犹豫了,立刻又开始哭嚎,说辞和昨天不尽相同!

  我推开裴梓乐的搀扶,一个人回到了办公室,崩溃至极地趴在桌上!刘娟这是非要逼得我在这里呆不下去才肯罢休,而林东,根本不会在意,我和刘娟一起进**局,家庭纠纷,最终也只会是个和解的结局!

  我不知道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了,我甚至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玉姐突然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将手机往我面前一戳,我定睛一看,刚刚我被刘娟谩骂的视频竟然被人传到了校园网上,而校园网开通的一个与家长互动的论坛已经炸开了锅。

  硕大的字符写着:抵制道德沦陷,还学生一方净土!

  下面则是我衣衫不整,狼狈至极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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