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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荒

是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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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是燕凌风   更新: 2022-04-25 14: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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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燕凌风《书荒》讲的是  【起点编辑部四组签约作品】  天书,是主人专属的修炼指南  天书,是主人绝对的第一法宝!  ————  天书传四道  儒,道,佛,易  ————  天书化五类  赎,惩,理,列,奇  ————  天书,开始叫作天书  天书,后来就叫书荒  ————————————  凡夫俗子,燕引梦想成为一名天书修行者  书修之路,有点...

精彩节选


  燕引怵得惊醒,他靠坐在床沿不断的喘着粗气。多少年了?自从记事以来,他夜夜从恶梦中醒来。恶梦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上千夜里都是同一个恶梦。

  他偏过头看了看身旁,那里仿佛靠坐着半具枯骨,它空洞的眼眶里诉说着我便是你的话语。

  克制不住的微微几下哆嗦,燕引起身坐到窗边的一张木椅上,望着窗外不觉间走了神。

  这里算是燕引的家,从小被这间茶楼的掌柜收留后,他便成了这里唯一的伙计。茶楼不大也有些老,不过去年翻新后便好了许多。

  掌柜韩将酒是个好人,不论他满脸邋遢的胡渣,亦或是日日醉生梦死里,迷乱的步伐。燕引觉得,总归来说他有着养育之恩。

  燕引是个没有雄伟志向的年轻人,平凡的面貌似乎决定了他平凡的人生。茶楼每日的生意是他的全部,如果不是夜夜同样的恶梦令他局促不安,他本该没有其他烦恼的。可是……

  静静的夜,半圆的月。幽幽的月光洒在漆过的木桌上,温柔也静谧。

  燕引托着腮,想着梦里的场景便失去了欣赏美好夜色的心思。此刻,他站起身来,弓步一开架势一摆,打起了一套拳。燕引听掌柜说,他小时候身子骨特糟糕。补药吃了不少也不见效,干脆找了本秘笈,扔给了他练。

  莫非这世间事,常有歪打正着。不然他练拳的效果哪能这般的好。数月下来,再无病疾。练习中体内更有股暖流时隐时现。虽然燕引并非聪明绝顶,却也不傻。他很小心的猜测,自己可能是练出了传说中的真气!

  十几年来坚持不懈,燕引早已确定阴差之间习了武功,阳错之中得了真气。体形虽不是蛮横壮硕,身子却非一般凝炼。开山自不敢当,裂石并非难事。

  拳抱虎形大风从,步踏龙象乱云涌。这方气势就是他如今的成果。

  恶梦之后的恐惧便在这身形腾挪之中渐渐压制住了。燕引势气一收,长长的呼出口浊气,胸中烦闷之意全无。浑身轻松之际,便准备上chuang补觉了。

  夜里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不觉间有了一丝寒意。月亮的清光似乎也冷了起来,幽幽的月色仿佛应了黑夜的呼唤,突然间便不再给天地光亮。

  夜风依然吹拂,只是茶楼里更黑更冷。呜呜的风声开始变大。燕引心底没来由的一紧,他迅速的转身望向身后。

  大惊之下也觉得侥幸。房门外走廊前的楼梯口,一只硕大的兽头正死死地盯住了他。嗜血的气息在一人一兽间渐渐弥漫开来。

  先时,燕引仗着自己会一招半式。虽然惊讶,其实并不害怕野兽。可是,随着此兽一步步踏上二楼时,他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身长比丈许,体高有人立。魁梧姿态,壮硕形体,目纳凶光,鼻含重气。

  它的身体并非人间可见,除那徒自摇晃的兽首外,白骨结体,真个无一点肤皮。碧色的眼瞳里,似有两团幽火轻闪慢烁。

  这厮真个怪物,凡胎肉体怎生力敌?燕引不愿逞匹夫之勇,转身便向窗口逃跑。不过怪物轻哮间一跃而来,直接将他扑倒在窗户边,白骨兽爪力量重逾山石。燕引拼命挣扎之下,发现以他的力量竟然不能移动分毫,顿时心跳便漏了两拍。

  怪物粗重腥臭的呼吸喷在燕引脸庞,鼻尖分明有一团湿气压来。巨大的獠牙在清夜净白的月色下,寒光毕露,透齿而出。

  燕引狠狠地吞了一口唾液,喉结似乎也在冰冷的气氛下难以上下移动。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怪物,真的是毫无反击之力。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危险,那是死亡的气息在逼近,就在对方幽明的瞳孔里面。

  “月亮出来了。不过,她并不圆。”生死一刻间,他听到有人呐呐自语。燕引猛然向窗户上望去。

  怪物仍在重重的低喘,利牙仿佛染上月色的刀光。呜咽的风一走,夜依然很静。一个陌生男子仰靠在窗户之上,黑夜白月在他的身侧更添了仙家唯美的印记。

  陌生男子把玩着手中一幅合拢的画卷,幽暗的青芒自画卷内透出。眨眼间青光画卷化作一柄三尺细剑,他眉目一凝,握剑的左手轻轻一挥。弧光过处那怪物已是身首分离。

  燕引吃惊的望着这名儒雅的救命恩人。行云流水的姿态不沾一丝烟尘,心中便莫名一突。

  陌生男子侧过头来对他温和一笑道:“长夜漫漫,地板微凉,小兄弟观望俊美仙人,不必一直保持躺仰之姿。”说完,他左眼轻轻一眨,便平添了三分亲近。

  还未待燕引道谢。他忽然浓眉微皱,不等燕引起身便急急道:“今晚‘异’入侵人间,情况万分危急,小兄弟自己多加小心。告辞。”言毕他翻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燕引站起身来,快步到窗边向下望去。只见大街上哪有往日的清静。

  街道两边兽头骨身的怪物数量奇多。压抑的兽吼声在只剩白骨的喉咙上无法收束,吱嘎的磨牙声此起彼伏。宛如异样的交响乐在深夜里演奏起危险的序曲。

  兽群中最后几头巨大的怪物显得异常高大,令人匪夷所思的丈大兽头不断的摇晃嘶吼,择人而嗜的气息再也收敛不住,放射开来。燕引远远的站在楼上也禁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百来头嗜血凶兽,一袭儒雅青衫。长剑含光,大袖挥舞下,剑气肆意。刀尖上,夜色下,飘然若仙凌风的独舞。月寒光,青剑芒,一人御百兽遗世的雄姿。

  燕引不禁看得痴了,失神自语:“真的有仙人呢……”

  兽头骨身的怪物,也就是儒雅男子口中所说的‘异’。

  气势汹涌,数量庞大的异群此刻只剩下两只似是头领的巨型异,咆哮间避开清冽的剑芒,张牙舞爪地冲向那柄长剑主人。

  儒雅的青衫划破了多处,男子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他再一次奋力刺断左侧巨型异的巨大肋骨,回剑荡开另一侧袭来的白骨利爪后,长剑上的青芒已经开始剧烈地明灭闪烁。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危机并没有消除。不过他知道自己灵力即将耗尽。看着那急急远遁的受伤巨型异,他一咬舌根,聚起最后一股灵气使出了天书法决。

  “天干上者清,地支下者明。”第一句术语方才念出,顿时天闭月收,黑夜更黑了几许。清丽的夜空生生多出几片黑压压的乌云,风狂野地肆动着,在施术者的脚底腰间不断盘旋。

  “天地请君分,空与时无论。夫以十为满,十二化作周。术中自有数,生生大道衍。”清亢的声音急急吟诵,天地间庄重的气势无声弥漫,很快便蕴满了倾天之威。

  高亢的吟唱声陡然再次拨高,几近厉喝之音“天地法则第一十六则。小术,乙卯之道。”儒雅的身躯立得笔直,长剑上青光大放,斜斜指天。而后向着逃亡的巨型异虚空一引。

  巨型异仓惶逃窜的声影,在重重黑云里透出的碧光下,显得异常狼狈。那一个人,衣袂翻飞,他剑上的青芒紫电缠绕。青紫色的映照下,有凌厉如鹰的眼神,有嘴角血色的鲜红,有他厉喝的声音在沉闷雷声中隐隐约约盘桓。

  “大遁雷光决!”黑夜,黑云。青芒,紫光。幽白的月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隐隐约约。

  紫色的雷光宛如柱粗,黑云里再也收束不住这惊天的凶煞,任其倾泻人间。

  茶楼上,红窗内,燕引的脸色有些煞白。冥冥之中,他有种奇异的感觉。就在雷光如柱,倾天而落之时,施术之人凌冽的喝叱,异灰飞烟灭时绝望的嘶吼。那一刹那,他心底仿佛有了那么一丝莫名期待。

  手在颤抖,心在奔腾,血在燃烧,连呼吸都喷出不一样的火热。燕引这一刻,竟然有些厌倦一平如水的安静日子,有些暗流开始涌动。

  消灭逃跑的巨型异后,男子拄着剑半跪在地上。束得齐整的长发如今有些凌乱,散乱的发丝随风荡开,不过不是夜风。

  燕引看见那白骨聚成的长长兽尾,卷起呼啸的狂风,眨眼间便已刺穿他救命恩人的右肩。

  鲜血喷洒开来,青衫上,轻风中,青石街面艳丽的血红有些惨烈。

  热血冲开畏缩的手脚,燕引大吼着压下胆怯,强迫自己忘记感觉到的死亡,跳下楼奔向救他一命的男子。愈来愈浓的血腥味刺激得他血液更加沸腾,向着身前的庞然大物就是一拳,丹田之内便有一股气流直灌出来。

  “嘭”得一团白光蹦发。刺眼的光芒映出燕引诧异的神色,巨大异痛苦的怒吼。一拳之威下碎裂的尾骨从空中不断掉落,异远远地退开低声咆哮,有些色厉内荏的怯弱。

  儒雅男子虚弱的神色里显出几分惊讶。他吃力地站起身来。想了想后,朝着琢磨自己拳头而发呆的燕引,咧开嘴有气无力地笑道:“清风院雍子仲,敢问道友名号。”

  “啊?不是不是,我可不是仙人。刚才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叫燕引,是这间茶楼的伙计。”燕引见他误会,情急之下连连摆手澄清事实。

  “呵呵,我也非是仙人。我乃是一名天书修行者,俗称书修士。喏,这就是我的天书。”雍子仲晃了晃手中由长剑变回的画卷,亲切地笑道。

  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正色:“还没感谢燕小兄弟的出手相救呢?”说完,朝燕引虚虚抱拳以示意。

  “雍恩公不要这么说,我才要谢……”燕引话还没说完,一声嘶吼蓦然响起。原来是那巨型异受伤后有些惧怕,却见他迟迟不再攻击,便大吼一声反扑过来。

  燕引见异扑向自己,忙急急跳开。他也把不准自己可不可以再打出那惊天动地一拳。这时燕引精神集中,不像先前胆怯被异一下扑到。身手不错的他还是能险险躲过异的攻击,不过腾挪跳动间只能躲避,并不能伤害巨型异。

  平凡的人,平凡的身份。在异的攻击下明显危在旦夕。可是,他平凡的面容上那坚毅的眼神,凭得便横生一股强大的气势。

  “铅华洗尽后,却也不凡……”雍子仲静静地看着那苦苦搏斗的身影,呐呐自语。他炯炯的目光盯着燕引,心下思量之间,已经决定将天书借出,以助其一臂之力。

  “燕小兄弟,你体内已有些许灵气,应可使用天书,接着!”雍子仲朝燕引远远一抛。因缘便在这画卷凌空的一刻,拨开时光的迷雾,纠缠开来。

  雍子仲看着画卷稳稳落入燕引手中,一瞬间便激起青蒙蒙的灵光。光华并不耀眼,但是雍子仲仿佛感受到了一种破茧成蝶的灵魂蜕变,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燕小兄弟,此种异以等级而分,名曰‘赤魑’。天书化剑,斩之不难。”

  天书画卷受灵气一激便化为三尺青锋,锋芒毕露,光采华闪。燕引顺势一挥,摧树立朽间,先前嚣张的赤魑便授首剑下。

  他轻抚着天书剑,尽管一剑之下几乎耗光大半灵力,不过挥洒间的酣畅淋漓,令他此时的心跳仍然嘭嘭作响。没想到自己也有仗剑除怪的一天。

  清冷的夜,空旷的街。回风城依然是寂静的归属。老茶楼即使是翻新了,燕引也依旧能一眼认出,相伴了多年的门窗阁楼。他茫然地望向四周,一切与往日没有多少不同,除了不远处那有着温和笑容的受伤男子与满地的残骸。

  当然,还有手中紧紧握着的青芒长剑。普通的样式并不能掩盖天书的神奇。一直以来沉寂平凡的心,也在青光激荡的一刻颤抖不已。最深处有一丝不羁,一份世界以外的憧憬。

  恍然间,他看到了莽莽大山中几百丈的巨碑。即使无声地矗立在那,也隐隐着不屈服天地的强威。

  果然,那个梦不简单。因为梦醒后无法消散的空虚与这一刻知道将会归还天书的失落如此相像。原来我安心的平凡,只是渴望的东西没有到来前的静静等待。这一刻他笑了,明悟以后想要追求。

  雍子仲看着这开怀而笑的人,想起刚才那利落的一剑。不由叹到,若是此人换下粗布麻衣,就那灵气便活脱脱的同道之士。他本想赞一句妙语,不想开口间扯动肩上伤处。大量失血不仅令他脸色苍白,感官回复过来后,他也不禁皱眉痛呼一声。

  痛呼声虽然不大,但在这安静的夜晚却有些响亮。也惊醒了燕引这个正在走神的家伙。“啊!雍恩公。”他听见雍子仲呼痛,连忙提剑走过去,准备查看下伤势,也好找家大夫为其疗伤。

  “大胆妖孽,休要伤害雍师兄!”一声清越的叱喝伴着呼啸的的风声而来,晃眼便有人挡在了雍子仲身前。

  来者佳兮,香风逆袭。娇俏颜色,婷婷而立。

  玉靥美兮,肤凝精瓷。颦眉嗔目,落落英姿。

  少女长剑平举,遥指燕引,神色间满是敌意。

  


  她姣好的面容透出难以掩盖的英气,一袭红色劲装与长剑上的红芒交相辉映。青丝束在脑后,一动一静间从她的小蛮腰后荡起。

  用来束发的一对红色绒球也在轻轻晃荡,摇曳生姿。不过,燕引到没有遐思欣赏。

  他蹭蹭地退了两步,直到感觉红色剑芒危险的气息稍减后,才开口解释道:“我……”不料一个我字才出口,就被一道红光截断。原来对方在见到雍子仲受伤后已含怒出手。

  燕引暗呼侥幸,若非刚才退了两步,他还指不定,挡不住这凌厉迅捷的一剑。心下便有些不乐意,因她美丽而带来的好感也消失殆尽。不满道:“我才不是妖孽。”

  “哼!你休要狡辩,抢了雍师兄的天书还刺伤他。你当我瞎了么?”她俏脸含煞,不待燕引再做解释,长剑一翻便刷刷几剑挥将开来。

  燕引体内虽还有些灵力,不过远不是这女子的对手。慌忙抵挡间,身形显得有些笨拙。此时,他哪还有解释的机会,对这少女蛮不讲理的态度更有了几分厌恶。气恼之下大喝道:“蛮妇,你简直不讲道理!”

  “啊!妖孽,去死吧!”红衣少女听对方口吐恶语,气得好看的脸儿寒霜罩面。实是气煞之极,出手也更不留情。红色的剑罡将铺街的青石压得片片碎开。

  雍子仲才从伤痛中缓过气来,就看见两人已打得不可开交,刀光剑影里尽是招招致命。

  “喂……”甫一走近叫唤二人。“唰”“唰”红光,青芒两道剑气余光便扫向他。大惊之下,雍子仲咬牙忍痛往后一滚,险险躲过杀招。

  抬头再看,二人已是打斗间离他愈加远了。他无奈望去,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唉,还是这么急躁啊,巫师妹。”

  大日东来,明月西移。纵使是漫长的一夜,在与赤魑的拼搏后,又和陌生的刁蛮女子纠缠不休,夜色也淡了。

  在启明星闪烁的光芒中,预示着白日的来临。燕引竟然初识天书便不断激斗,他的气力早已不继。苦苦支撑下,剑上的青光业已失去初露锋芒的光亮。毕竟,他从未修习过天书。

  燕引的心底厌烦透了这名刁蛮女子。不问来历,不辨是非便取人性命。只恨自己远非她的对手,用尽全力才堪堪抵挡其攻击。此刻,长久的拼杀下他更难支撑,一身衣物在地上滚得不像样子,右臂更是添了几道不深的剑痕。暗淡的青芒衬得那柄红光长剑光华更盛。被女人压着打,真个憋屈无比!

  一念及此,燕引心底更是恼怒不已,手中的长剑便乱了章法,终于,一只红绒马靴踢中他的左胸。平衡一失便狠狠地跌倒在地。在他急急翻身之际,一泓剑芒已欺近咽喉,燕引的身形便定住了。

  少女俏脸有些胭红,气愤地盯着地上的他。长时间地战斗,她同样有些吃不消。

  性命危急时刻,燕引厉声大喊,心中愤怒不吐不快:“蛮妇!你莫要乱下毒手!他身上的伤是赤魑所为!”

  “哎呀,你还敢骂我!妖孽!妖孽!妖孽!死到临头还嘴硬。我,我宰了你!”红衣少女听他一再乱呼,气恼之下眉目微红,眼眸里波光粼粼,似要急出水来。银牙一咬,便要取这讨厌之人性命。

  “慢!青天白日,竟乱造杀孽!谁是谁非一问雍恩公便知。”见到长剑又近了几寸,冰冷的寒气自剑上喷薄而出。燕引噼里啪啦的说出一通。

  红衣少女似是有些顾忌,稍微一想便决定问问雍子仲再说。于是压了压怒火,道:“哼!暂且饶你片刻!”说完便收剑转身,向着先前雍子仲所在之处走去。猛然间,她又回转身来,喝道:“跟着我!”

  看见喉上寸许远的剑尖收了回去,燕引心底长长地松了口气。他爬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跟在少女身后一同找雍子仲对质而去。

  夜色渐清,东方渐明,天空有了一些微蒙蒙的光亮。回风城内好些店铺都开了门,一些商贩小农也已趁着天早到集市上占个好位。

  当夜风呼呼吹走,晨风迎面而来。人气也伴着黑夜白日的交替渐渐转盛。燕引这才蓦然想起快到茶楼清晨烧水的时候了,如果没有耽搁的话,也许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吧。

  他不由得看了看前面那讨厌的身影。其实,她是一个异常美好的可人儿,仙姿卓越形容她并不过分。从一路上那些行色匆匆的商贩,也不顾形象地驻足痴望,便可以见得此女的非凡美貌。

  不过燕引还是很讨厌她,讨厌她是非不分的自以为是,讨厌她纠缠不休的刁蛮妄断。总之就是毫无好感!燕引在后面朝她龇牙咧嘴,以示自己并不会因为武力而有丝毫畏惧。不过少女似有所觉,回过头来。燕引面部迅速收拢,一脸正经,心下暗呼罢了罢了,我只是不想再引起搏斗,以免延误我宝贵的时间。

  不多时,两人已来到了茶楼周围。先前,两人只顾争斗搏命,已远远离开雍子仲所在地点。此刻,两人都已回到最初开打之地。

  一场误会即将消除,两个看不对眼之人便会休战,三个人也会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

  不过,这个多事的夜晚。即使夜早已去,事情却依旧继续。注定纠缠的人,便有了第一次无法了结的因果。

  一只人形异挟持了重伤的雍子仲疾驰而去,在两人讶异的目光下。

  清晨的光是蒙蒙的,只因黑夜与白天在这一刻缠mian低语。晨光里,灰席席。少女急切地转身,有种被欺骗的愤怒,她一身红衫在灰色的格调中,模糊的不太真切。

  剑含光,是青芒。那名男子没去看她愤怒的眼神,提剑在手。他穿着粗布麻衣,平凡的衣裳,平凡的面庞,难掩他刚毅的雄姿。在这平凡的清晨,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狂傲。

  两人相隔不远,似是相望。在这回风的寂静之城,定格成了永恒。

  “妖孽!竟敢调虎离山,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蛮妇,虽然你的确的一头可怕的母老虎。不过救出恩公后你再发威也不迟。还不快走!“燕引见雍子仲被俘,没有心思与她解释。吸了口气,急急追将而去。

  “你……”少女气不过,可是现在情况万分危急,她也只好提剑向那只人形异逃离的方向追去。

  一个心系同门之谊,一个担心恩人之危。两人都将速度提到了极限。红衣少女飞檐走壁还好,燕引却是在大街小巷横冲直撞。虽然清晨行人不多,不过他依然挨了不少骂。

  拼命追逐下,那只人形异已经遥遥可见。这下两人更是鼓足了劲狂奔向目标。片刻后,终于将其拦了下来。

  从背后看去的人形异如眼前这只,只是可以站立的半兽。不同于以往的赤魑。它的身体除头部外,双肩与右胸右臂都覆盖上了血肉。

  血红的眼睛,粗重的喘息,一如它兽首上狰狞的面容般恐怖。肌肉虬结的右臂,异常粗壮。臂弯里夹着一名青衫男子,尽管他失去了知觉的身体弓着,不过从着装仍然可以看出是雍子仲。

  “放下他,然后受死!”清脆的声音响起,冰冷而又严厉。居然比对他这个所谓的妖孽还要凶恶几分。同时,愤怒又布满了她的俏脸。

  “多说无益,斩了便是。”

  “嗯。”红光青芒,还有两柄天书剑清越的鸣唱。

  


  云开,日出,晨分,天明。

  江湖一向虽有武侠义士争勇斗狠,不过两人对面的异仍然有着常人无法接受的恐怖外形。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幸好这里还算偏远。又是晨间,才免去了惊世骇俗的麻烦。

  两人都提起十分灵气,天书剑的光芒居然有些刺眼了。不料,那只半兽异,并没有像先前赤魑般亡命攻击。他扔掉雍子仲转身便逃,这一下落差太大,两人便愣住了。

  燕引感觉莫名其妙,不过仍然收了剑,向昏迷的雍子仲走去。暗叹居然还有如此胆小的异。

  “魅,异中半兽之形者。观其血肉,覆盖近四成,最差也是一只黄魅吧。应该比现在的我要强,为什么会逃跑呢?难道是……”红衣少女见识远远比燕引强多了,她片刻便推断出,以黄魅的强悍不可能因害怕而逃跑。便不自觉地怀疑燕引,这个本来就有嫌疑之人。

  她长剑向前一递,挡住了走向雍子仲的燕引。“慢着,不许你靠近雍师兄。”

  “我只是去看看他的伤势,你不要总是大呼小叫好不好。”燕引厌烦地看着她警惕狐疑的眼神。

  “妖孽,你们是同党。”少女自信满满,她眉目间有些得意。是识破敌人诡计后的沾沾自喜。

  “蛮妇,将你的剑拿开。”

  “妖孽!你,不准你骂我。看剑!”气恼之下,她又是一剑挥来,也不去管那雍子仲死活了。

  “喂,两位。”一声虚弱的叫唤打断刚开打的二人,原来是昏迷之人自己醒转过来。

  “啊!你是清风院的赵开书师兄。”那人眉目清清,虽然也有几分书卷气,却不同于雍子仲的温文尔雅,但也十分清秀。不过他的身上同样带伤。一袭青衫透出浓浓的血腥。大量失血后他脸色白得吓人。

  燕引见是雍子仲的同门受伤,连忙跑去将他扶起来。也没有理会那个刁蛮少女的神色不善。

  “多谢。”名为赵开书的清秀男子急急地道了声谢,引得燕引大叹。门派诸人,皆是礼数上佳之辈,端端这蛮妇最是无礼,又作何解?

  不过燕引在悠闲腹诽他人,一旁的赵开书却是面带急色,神态间尽是忧虑。“巫师妹,你速速通知门中长辈,这回怕是大事不好了。”

  此话一出,便将一直在提防燕引的红衣少女注意扯了回来。

  “啊,赵师兄所说是何事?”

  “你知道这次修界异群大暴动,全都不顾一切冲破三灾雷限,来人间作乱吧。先前大家都不晓得原因,所以派我们一干师兄弟追着查看。”赵开书一口气说了出来,语速又急又快,不免牵动了身上旧伤,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赵师兄,你慢些说吧。”

  “没时间了。你仔细听着。”

  他缓了口气后又急急说道:“异群不知为何只涌向三个地方,一同前去北面的师兄弟尽皆被俘。我假装昏死后被他们掳走。在途中竟然瞧见好多前去南面与东面的同门被擒。而且,这次行动领头的雍子仲师兄也在其中。”

  “雍恩公他没事吧?”

  “我也不太清楚,他像是受了重伤。不过,这次异只活捉了我们,隐约听到是要带去一个地方……。”赵开书似是坚持不住了,他出气越来越无力,快速的说话已牵动伤势。鲜血止不住地从他嘴角流淌。

  最后几句话已经微不可明,不过,细细听来仍旧隐隐分得清说的什么。“传信后,你们须得待到门中长辈来时才可去救人,那个地方叫武……”不料话到关键时刻没了声息,原来赵开书已经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真是急死人了,赵师兄该说的没说完,前面废话倒是一大堆。不知道地点我们怎么去救人啊?”少女眼眸里全是担忧,眉梢后难掩着急。原来刁蛮任性却也重情重义。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蛮妇,只会冲动坏事,他才会多叮嘱一句。”燕引白了一眼,不满道。

  见她又欲挥剑,燕引连忙说道:“哎,当务之急便是给这位赵先生找家大夫,待他醒了后问清地点,再去救雍恩公才是解决之法。要走便跟来!”言罢,他两三下背起赵开书,便大步流星地向城内奔去。

  “你……”红衣少女一时气结。跺了跺脚,便追了过去。

  其实,方才一同追逐黄魅救人之时,观其神色真诚便猜测他所言非虚。听了赵开书的话后,心中更是信了八九分。她也知道自己有些性急。不过,就算如今事情已见分晓,她也不好拉下脸面承认判断有误。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向大地,便有一个红色的矫健身影御步凌虚。她美丽的长发和束发的一对雪绒,在那缕淡金的晨曦中一齐轻摆,一起舞动。

  喜欢喝早茶的几名茶客仍在座位上不住地抱怨,燕引只得不停地赔礼道歉,“对不起,请你稍侯。”这句话他都说了好多遍了。在处理好伤员又送走那个瘟神后,耽误了平日开茶时辰,他到现在还没松口气。

  直到辰时将尽说书先生开讲,调住了众茶客注意后,他才真正空闲下来。燕引用肩上的抹布狠狠地擦了把汗,靠在楼梯口的小木椅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此刻,掌柜韩将酒踩着虚浮的步伐,半睁着常年饮酒迷乱的醉眼,从二楼轻摇慢晃地走了下来。看见燕引,他咧开嘴迷迷糊糊的一笑。

  “幸好这是间茶楼,不然恐怕会累死我。”他向着对面的酒楼客栈望去,一阵后怕。又是掌柜又是伙计,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燕引有些无奈地看了看十年来毫不管事的掌柜。

  “呵呵。”韩将酒盯着燕引半晌,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摇摇晃晃地走到柜台取了一坛酒拍开,坐到茶馆后面一同听书去了。留下燕引在那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擦了擦因为来不及洗脸,而有些痒的眼角,却仍然搞不明白那人为何无端发笑。

  而后的时间也不闲不忙,一直到晌午茶客们都散去了。燕引饭后也不理会还在自饮自乐的韩将酒。整理好大厅散乱的桌椅后,径直上二楼休息去了。

  午后的阳光毕竟是懒洋洋的。喧闹了一上午的大街此刻也清净了些。燕引从枕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柄三尺长剑,朴实无华的剑身甫一接触他,便放出了青色光华,映得屋里满堂碧彩。

  燕引轻轻抚剑踱步到窗边。夜色轻风,白月青剑。几头凶残的赤魑张牙舞爪,一拢青色大袖那人挥剑除妖。远远的在上方望着,那美丽的光芒似要将燕引的双眸刺瞎,重复光明后好叫他看看这真实的世界,那属于他的日与夜。

  燕引想着想着便有些痴了,楼下的市集恍然间逐渐消失,又如同昨夜那有月却不圆的一刻,一样清净,一样奇幻,一样的迷人。

  若不是那红色光芒破空而来,他多想走到那个儒雅男子身前,对他小心诉说成为书修之士的愿望。“那个只会挥剑坏事的刁蛮无知女人!”他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心底仍旧耿耿于怀。

  “杨柳岸,晓风徐徐。青河波揽西。伊人舞,浅笑春意秋情。素色羽衣。”嘶哑的嗓音骤然响起,将燕引从神游物外的意境中扯回了现实。

  与醉酒的人那拖泥带水的嘶吼乱嚎不同,韩将酒大醉后吟诵诗词并不难听。嘶哑的声音从他沉闷的喉咙喊出来,有种历尽红尘的撕心,淡淡的苦楚似是情劫不渡的长长叹息,在空旷的大厅里抵死缠mian。

  “莫回首,红尘难洗。一言无悔,一诺无期。”当吟诵中有了哭音,淡淡的苦楚也染上了尘埃,有了厚重的伤心。燕引这个旁人也不禁谓然一叹,韩掌柜也许有过情殇。

  “大爱苍天劝无情,反复人间了真心……”醉酒后的歌声,解脱般的哭诉戛然而止。每到这个时候,燕引知道该扶这个可怜的醉汉回房休息了。于是,他便将长剑放好,下楼而去。

  小窗旁,角落里。那张唯一没翻新过的老桌子前。一个熟悉的人醉后熟睡,他的眉目却没有舒展开来。嗜酒后,沉睡中,也带着痛苦的阴影。

  地板上,酒坛的碎片随意散落着。一定很像桌前那人早已破碎的心吧。他摇了摇头,将那醉汉扶起向着韩将酒房间走去。

  行路间燕引侧过头来,依然能够看见那人邋遢的胡渣,颓废的脸颊,都被染**。他知道,那上面有眼泪,有鼻涕。也许,唯独没有酒。

  燕引安顿好韩掌柜后,又来到了楼下。看着这满地狼藉,他撇着嘴出了口气蹲下身来,捡起碎片来。

  刚捡了两块,便看见眼前一双暗红色短绒小靴。他抬头望去,一名少女一身劲装,背着手含笑看着他。明眸皓齿皎皎肤,秋水为神玉为骨,红色的倩影这一刹那映入他的眼里,久久无法散去。

  


  “蛮妇,你看着我干嘛?莫名其妙。”燕引从惊艳中回过神来,恶声恶气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你又骂我!你这个死妖孽!”少女本来心中有些愧疚,又见他细心照顾同门,便决定大发慈悲,和他好好谈会话。哪知大小姐倒是给了好脸色,别人却不领情,一上来便恶语相向。

  “我又没骂你,你无姓名,我就以性格相称,很形象!”燕引白了她一眼,继续捡起了碎片,顺便说道。

  红衣少女气得银牙紧咬,俏脸通红。她本来就容易动怒,燕引更是每每针锋相对。她一脚踢散对方正要收拾的碎片,恼怒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仿佛有着吱吱的刺耳声:“妖孽,你没姓名就算了,本小姐可有。我姓巫,名清诗,你再乱骂,休怪我剑下无情!”

  燕引见她胡乱踢脚放肆,更想起昨夜的狼狈,摔掉手中的酒坛碎片,缓缓站起身来。“你也不要张口妖孽闭口妖孽,我大名燕引,手中长剑也不会怜香惜玉!”

  言罢,他狠狠地盯着那刁蛮女子毫不客气地喝道。

  “听清楚没有?巫、清、诗!”

  “你也一样?死、燕、引!”

  “哼!”两人同时重重一哼,对视着的目光越发凌厉。眸子里的怒火仿佛要淹没对方。

  不过,燕引终究是男人,纵然讨厌她也不能太斤斤计较。便呼出一口闷气,开口问道:“你不去照顾同门,跑我们茶楼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拿回本门天书,不然来这破茶楼干什么。”巫清诗没好气地说。

  “这天书,嗯……”巫清诗一来拿天书便急坏了燕引,这本天书他可宝贝得紧。不过宝贝归宝贝,终究还是别人门派之物。情急之下,他脑筋一转,脱口便道:“这天书乃是雍恩公受伤之际,亲手借给我御敌之用,并千叮万嘱务必亲手归还于他。”半真半假地撒了个谎。燕引微微有些脸红,忐忑不安地瞟了巫清诗一眼。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天书上有本门心法,要是被你偷窥了去,怎么可以?”她皱着好看的柳叶眉,狐疑地看着燕引。为公为私上都对他的人品不太放心。

  “不会不会,我拿了这么久了都还是把普通长剑,上面根本没刻什么心法道法。”燕引见有机会留住宝剑,也不去管她有多讨厌,细细解释道。

  “啊!不会吧。你只会天书化剑,不会化回天书本体。”巫清诗惊讶之后,转念一想便带了点蔑笑。

  “对,我根本不晓得如何将剑变回画卷,自然也看不到上面写些什么事物。”天书重要,讨厌之人的轻蔑当然无视。

  “这样说来,雍师兄有言在先,倒是可以让你保管几日,到时候救人的时候,你也好尽些力。不过呢,我现在要检查一下。”

  “好!天书就放在我房间,你跟来检查便是。”言罢,燕引便先一步带路。走在前面暗道一声幸运。同时,心底却重重地“嗤”了一声,恨不得立马转身一脚把她踹下楼去。

  天书剑没了灵气滋润便普通得似块凡铁。它静静地躺在燕引床上,述说着一种大道无为的平凡。

  “喏,剑在这里了,从来没有变过模样。”燕引朝他心爱的剑努了努嘴。

  巫清诗拿起天书剑,灵气一运便将其变回天书本体。又虚空变出一卷小一些的画卷。她走到窗边的桌前,将两卷天书放了下来。

  她所在的门派有院别之分,一个院系的天书只能呼唤本院的援助。鉴于此次事关重大,巫清诗便决定以两卷不同院系的天书呼唤两院高手前来。

  本来她不必来找燕引,不过,赵开书的天书在其昏迷之后自行回归主人体内。她只好来找这个茶楼里的男子。

  要回天书只是一种借口,巫清诗心知肚明,一卷天书,一字天道,两者相合才是天书真正的使用方法。就算燕引看到天书的心法,不是天书主人的他并不能使用其中任何法则。

  巫清诗心里小小的得意了一把,成功地算计了那个口吐恶语的男人。她有些开心。不过,现在并不是开心的时候,很多同门还在受苦呢。想到这里她便有些难受,心情也沉静了下来。

  燕引看着那蛮妇有些严肃,两卷天书静静地躺在桌面,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天有九灾,人有九难。”

  突然,屋内尽皆是光。

  巫清诗清脆的嗓音,吟诵出燕引听不懂的咒言后,青色的光芒便从天书上荡漾开来。不同于剑上那种刺眼的凌厉,柔柔的碧色宛如深潭的幽泉,明明不光彩夺人,却比那刺眼的厉芒更光亮。

  小屋内一室双色。左边是碧色的清水连天,右边好似千万怒放的落红。

  一朵朵飘满半间房屋,脱去了化剑后火热的赤焰。是鲜花春日的红颜。画卷上的红光喷薄而出,化作那娇艳的花儿,温柔地绽放。悠悠地散落在碧水旁。

  “天人有九衰,不变则不圆。”

  第二句咒言一念,屋内青、红二色光芒居然相互融合。环绕盘旋之间,徐徐聚成一轮彩色太极。正应了那后半句,不变则不圆。

  “天书本来引紫气,贵人东来我渡劫!”巫清诗吟诵最后一句咒言时。清越的声音蓦然变得些许高亢。

  青红双色太极也徐徐逆转,其势越来越快。光华难掩,流彩四溢。硬是生生地卷起周遭空灵之气,混合间色泽开始变化。一层似有似无的紫气荡起,氤氲流转。

  太极逆转生无极,天地间古来便有鸿蒙紫气,乃旷世奇异之珍。因咒言引动的紫气并非是那天地难觅的珍奇。不过,当这紫气凝结成华贵光环,骤然狂放不知千万里之际,也有着美轮美奂的媲天之美。

  巫清诗擦掉额上的细汗,轻轻地呼了口气。两个院系的求救咒言着实耗费她不少灵力。不过,门派来人想避开三灾雷限而过界,必定要使用大法阵传送。这样一来便会多花费好些时日。

  “唉,哪管得了这么多。只待赵师兄一醒,我便问清地点。毕竟夜长梦多,救人要紧。”打定注意后她不想与那恶人相处一室。收了自己的天书,也不告辞就急急回了客栈。

  燕引看着一到自己手上就变回长剑模样的天书。仍旧暗暗窃喜,却不知是被人摆了一道。

  高高兴兴地捧着天书剑,把玩爱抚了一会儿,便将剑好生放回了床上。心理更是坚定了成为书修之士的愿望。

  他躺回床上,侧着身子盯着貌似凡铁的天书剑。压抑不住心底真实的喜悦,嘴角再也收合不住,荡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个单纯的孩子,他已经在幻想的世界里。告别了韩掌柜,跟着雍子仲一行人向他们门派而去。他听见了雍子仲亲切地唤他燕师弟,还有青芒中他舞动的卓越英姿。

  下午喝茶听书的人比上午是要多些,其中更有不少常客。燕引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不过时常喜欢发呆,甚至倒茶时也可能走神,这些人是知道的。

  老熟客们平日里听书之余,也会把这个小伙子做话题聊两句。不过,今天下午他们见识到了,一个比往日更加呆楞的燕引,整个下午都在发呆傻笑。

  好心之人不禁暗叹一声,终于智障了。

  


  “喂,你在发什么呆。”一声轻唤想起,燕引回头看了看早已成为空躯的黄魅,心底暗叹了一声。便向那名红衣女子走了过去。

  “蛮妇,谢谢你。”无论是及时的救命之恩,亦或是刚刚的解惑之谊。燕引都不会吝啬这句感谢。对哪个野蛮女子的恶感也减少了不少。他向她轻轻地笑道,礼貌而真诚。

  巫清诗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仿佛黑夜里灿烂的星光。她突然发现,相貌平平的他,笑起来竟有几分可爱傻气。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笑,憎恶厌烦的表情消失后。他才迟迟露出本该一见到自己就露出的笑容。也许,这也是自己在与他误会消除后,仍旧看他不顺眼的原因。

  相貌,身姿,地位,实力,巫清诗从来便是上上之选。门派之中,大凡异性无不对她和颜悦色。礼貌有加。诸般事情皆是顺她之意,周遭之人皆是笑脸相迎。她这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性子,也是这么宠出来的。

  “这个妖孽,不就是不小心误会了他嘛,就这么爱睚眦必报。”巫清诗想起他的粗俗称呼,不免有些郁闷。

  “不过,以现在来看,事情总算向本来的方向发展了,我还以为人间的审美有问题呢!”她微微的埋着头,黛眉流苏,刹那娇艳。

  “啊,你又骂我蛮……呃,人呢?”真诚的笑容和感谢的话,让巫清诗沉浸在有人对自己冷眉相对,态度恶劣的不适应感消失后的放松心情中。忽略了前面的称谓。

  不过,等她反应过来后。燕引早就没了身影。

  “快来,我们去看看赵先生醒了没。”燕引远远地站在客栈前,向她笑着招手。

  “妖孽。”巫清诗俏脸微红还是跟了过去。

  客房内,赵开书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当然,只要他不醒,两人就不会知道地点。救人的计划也就非得向后推迟。同门的性命,每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武?武开头的地方有这么多,到底是哪个呢?”巫清诗担心同门人安危,焦急地在屋内走来走去。

  “蛮妇,你不要在屋里晃来晃去的好不好,我还要研究修复天书的方法。”爱剑折断,燕引苦无办法,也是越来越烦。

  “妖孽!你老是骂我。”巫清诗听见他最讨厌的名讳,对着燕引皱眉瞪眼道。不过,她转而神秘一笑,一脸得意道:“我可知道天书修复之法哦,但是就不告诉你。除非……”

  “你不说就算了。”燕引哪知她是何用意,以为却要为难自己。忙站起身来,打断了她的话。

  “你……”巫清诗有心想告诉他方法,可是燕引却不承她情,更是半点都不肯迁就她。先前本来舒缓的关系,经这么一闹又紧张起来。八字相克之人,最多也就这样了。

  燕引见赵开书还没有醒过来,救人的事情也只好缓上一缓。便不想多做停留。

  “告辞!”既不相和,也不便多呆。燕引开门而去。

  “恕、不、远、送!”清脆的声音似黄莺出谷,抑扬顿挫恰到好处。言罢还未解气似的,又朝那恶人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

  清晨时分,阳光最好。晨曦之间,空气清新。在这美妙的时刻,人也会变得格外朝气蓬勃。

  燕引顶着一双黑眼圈,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昨夜一宿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天书剑仍然没能修好,不过人倒是精神不少。

  燕引今天比往日还要早开门,不开不行呀,门都没了。只好大清早的敲开城东谭木匠的家门,成为人家今天第一笔生意。

  回到了茶楼,燕引告知了几位早茶客今天休息的事情。因为茶楼的地板多了几道深洞不说,屋内的桌椅更是在昨晚的打斗中,所剩无几。

  等到说书先生来时,大部分茶客都已经知道今天茶楼不开门。请退了先生,燕引才急急地去另外几家木匠处订购桌椅板凳。

  接近中午时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了茶楼。为了能在一天之内将桌椅板凳补齐,燕引采取了多家木匠分别赶制的方法。一家两套桌椅,他足足找了十三家,几近将这偌大的回风城跑了个遍。

  燕引跑到自己房间喝了口水后,便又下了楼去。尽管茶楼没什么值钱事物,不过自家门户大开,没有谁能不关心的。

  韩将酒每日酗酒的老桌椅,确是运道够好,并没有在昨夜的拼杀中寿终正寝。倒是大厅内九成新桌椅夭折了。燕引看见了老地方沉醉千秋的男人,走了过去。

  “小引啊,你不用多说了,我明白。”还没等燕引将想好的解释说出来,韩将酒就抬起那张半梦半醒的脸,喷着一口酒气自以为是道。

  “嘎…”燕引一听之下目瞪口呆,他明白了什么啊,一副万事明了的样子。

  “老都老喽,还要被折腾,哎……”韩将酒今日反常得紧,尽说些莫名奇妙的话,平常他也会开些亲切的小玩笑,可不会像今天说的这么没头没脑,燕引皱了皱眉,不禁想到昨夜。

  醉眼朦胧的朝着燕引呵呵一笑,抱着他从不离手的酒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他三摇两摆地走到了昨夜被剑芒洞穿的地板旁,静静地站了很久。

  燕引看着那个醉汉的后背,在并不明亮的大厅里投下一竖萧索的阴影,浓得化不开了。

  “哎——”蓦然又听见了韩将酒一声长长的叹息。仿佛有着岁月沉淀后的凝重,古老时光尘封前的沧桑。

  燕引心头“突”地一跳,见他就站在剑芒洞穿的地方,以为自己给茶楼带来麻烦的事,已经被他知晓了。“小引,你走吧。”本就心下担心不已的燕引,听到韩将酒这么一说。顿时心头暗呼一声糟糕。

  “趁着天色还早,离开这个城市。”这两句话古古怪怪,本身是完全可以忽略的醉言。可是韩将酒沙哑的嗓音说出来,没了往日叽里咕噜的调侃。有一种上了年岁的沉稳,一种毋庸置疑的坚定。

  “掌柜,我……”燕引不明白韩将酒为什么要赶他走,就算是桌椅坏了,他不是在找人加工赶制了吗。从小便被掌柜收留,他已经将这里看做自己的家了,而那整天醉生梦死的汉子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不关你的事。该来的便会来,欠的债总要偿。因果宿命里,天道轮回中,无一人可幸免。”

  “掌柜,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你还记得小时候买的秘籍吗,我早已学有所成,不会有人敢随意找咱们麻烦的。”听到要偿债,燕引以为韩掌柜得罪了武林中人,想想那些个怪物般的“异”自己都能力敌,更不消说普通人了。便急急地说出了自己可以力敌的事实。

  “叫你走你就走!哪个男人像你这么婆婆妈妈的!”韩将酒见好言好语只会徒增不舍,便一摔酒坛,不耐烦地说道。

  “我…………”燕引看着他宽阔的背影,久久不语。一时间厅内尽是沉默。

  “我收拾一下行李。”往日里醉醺醺的和善男人,居然变了脸色。他拗不过他,便应承了下来。

  “动作爽性些!一点都不像我年轻时,豪气爽快。”见燕引磨磨蹭蹭地上楼,韩将酒不满地嚷嚷,似是一刻也不想让他多待。

  “嗯。”燕引看了看韩掌柜,他又转过身去,依然背朝着他。心头有些委屈,便不想再徒增他的烦恼。应了一声急急上楼去了。

  相逢总会欢声笑,离别总绕千丝愁。

  燕引收拾好了行李,却不想走了。多不想走,却无法再留。他轻轻地抚过那张床前的木桌。十几年里,每个噩梦惊醒的夜晚。便是在这张桌前,安静的坐会,静默的思索。

  燕引提起桌上的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久前他也喝了一杯,想不到片刻后,他便要喝这最后一口。没有龙井的香韵,亦无毛尖的清新。只是一杯普通的茶,就如同往日平凡的他,真实也安宁。

  舌尖淡淡的苦涩流转,化不去离别的思绪,任那愁情肆游。

  不过,人终究是要走的。燕引换了一身玄色长衫,将包袱一提,便开门而去。曼曼衣袖带起淡淡尘埃,不一样的留恋,一样的离开。

  燕引到了大厅后。并没有看见韩将酒的身影。应该是见面更加难舍吧,如此想来心头变好过些。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或武林之士寻仇而来,或其他什么大麻烦,韩将酒不愿将他牵扯进来,硬下心赶他离开。

  “嗯,如此我就更不能将他弃之不顾。”燕引紧了紧腰间的断剑,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了街边。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来,毅然决然地向着茶楼对面那间客栈走去。

  老茶楼上,韩将酒在二楼的窗户内,看到了去而复返的燕引。侧过身子他轻倚在窗榥上,微微叹了口气。

  转而又欣慰地笑了笑,举起坛子仰头灌了一口。

  “侍尚恩师,你看他多像我,总是执迷不悟。认定了,便回不了头了……”

  


  “病人内腑受损,气血虚弱。还需再调养几日方可醒过来。”老中医把完赵开书手脉后,向一旁的巫清诗说道。

  送走了大夫,巫清诗又找了个小厮照顾赵开书,便要回自己房间了。转身看到了燕引昨晚坐的地方。

  “哼,好心告诉你天书修复方法,还敢给我脸色瞧!亏人家善心大发救你一命,早知道就让你给黄魅一刀了结了。”巫清诗愤愤地想,银牙紧咬越想越气。

  燕引在巫清诗房门前磨磨蹭蹭了半天,他每次刚想敲门又想起昨夜不欢而散的事,觉得两人见了面好生尴尬。

  不过这天书修复之法还真没其他人知道。为了韩将酒安危,燕引还是想发挥自己最大实力保护他。于是便有了这犹犹豫豫的情形。

  “哪家小贼?在我房门前鬼鬼祟祟!”巫清诗刚出赵开书卧室,便看见了畏手畏脚的燕引。聪明如她心下一想便知道了原因,捂嘴轻笑后,肃了下脸色就厉喝道。

  “哦~~原来是妖孽不当了,做起了偷鸡摸狗的行当。”见燕引转过头来看自己,更是揶揄报复道。

  巫清诗似笑非笑地看着燕引,媚眼弯弯,一望而去,明眸善睐,柳眉如新。

  燕引不禁呆了呆,待他回过神来心底更是羞恼不已。明明不喜她的蛮横武断,偏生这女人生得这般好看。他这番出神,顿觉颜面无存。就有了怒意。

  巫清诗这次不仅口角上扳回了一场,更是将他对着自己发呆看在眼里。当下心底有些得意,见他脸色一变,知道他羞恼成怒,心里更是痛快不已,唇角微翘:“断剑修铸之事,你不是想知道吗?”

  燕引见她那副得意模样,座牙狠狠挫了挫,按下心头之火。沉声道:“恩,今日却有急事欲修断剑,还望告诉方法。”

  “态度勉强不错嘛,那就进屋细谈吧。”巫清诗眉间更显得意之色,清唇微勾洋洋一笑。

  小轩窗,开向阳。客房内自然是干净又光亮。两杯粗茶放在木桌两头,两人自是商量断剑修铸之事。

  巫清诗故意报复他昨夜行为,见着对方脸上急色却偏不着急,一边假意品茶一边慢慢问起他匆忙修剑的缘由。燕引委曲求全无法发作,只有闷声作答,眼瞳几欲被火光覆盖。

  巫清诗见他也真忍得住,终于用出最后的报复手段。“我们书修士向来尚礼,就不与你多多计较。给我道下歉,昨夜你反口之事就算了吧。”

  燕引五脏六腑鬼火乱冒,放在桌子下面的左手捏得指节发白。他猛地站起身来,几欲发作。不过想到韩将酒可能受难,硬是将怒火生生压了下来。

  “怎么,不想知道方法了?”少女美目一弯,黛眉小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在下很想知道断剑修复之法,昨夜之事。对、不、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燕引对一个人的恨意从没有这么深过!

  “好了,走吧。”巫清诗双手一拍,站起身来,粉面略含喜色,向门口走了去。

  “啊!去哪?”燕引还在等答案,思维一时转换不过来。

  “雍师兄的天书和他神气相合,为木属天书。所以我们当然是去寻找修复的必需材料,‘木中水’,别发呆,快走吧。”

  好好地报复了这个一直顶撞自己的人。不知为何,巫清诗有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欢喜。

  找“木中水”来修断剑,这“木中水”的地方巫清诗自然心里有数。出了客栈便带着燕引向目的地走去。瞪着前面红衫飘飘的背影,那轻松的姿态显然怨气在自己身上出尽。燕引几欲发作,转念之间又狠狠地压下了自己的无边怒火。

  凡间之中,与修界不同。少了那求道清修之士,却多了些尘世营生之人。

  叹人生苦短,人人皆忙碌非常。生活之事,并非雷同。便各取所需,是为交易。

  大街之上,众生芸芸。钱物相易,喧哗不息。巫清诗从小便在门派中静修天书,哪里来过这等热闹的地方。首饰,衣裳,杂物,玩意儿,小吃……样样都稀奇,样样都只是听过。

  正所谓游鱼入水,飞鸟出笼。巫清诗终归是女儿家,这女儿家一上了街……

  “你看这条发带好不好看?”巫清诗手中拿了一条红色发带,转身笑着问燕引。仿佛忘记了先前仇隙。

  红色发带,整体雕花透纱,两条暗红条边扎实了发带边缘,简洁却不凡。

  发带配这个美人真的很好看,燕引看着此刻开心不已的巫清诗,自己却丝毫不开心。刚才还是一副认真办事的样子,上了正街却成了闲时游逛了。燕引再次以强大的控制力,压制住了澎湃的心火。

  “嗯,好看。”燕引对那劳什子发带全没心思,只随口应付道。且不忘加上一句,“买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老板,多少钱?”她得到了他的肯定,似是有些高兴。完全没注意到重点在后面半句话。

  “十两银子。”那老板也是高兴呀,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什么都不说了。宰!

  看着巫清诗笑嘻嘻地付了帐,燕引嘴角不禁扯了扯。白痴,就这么件饰物,要不了半两纹银。心底却不禁嘿嘿快笑,老板,你还是要的少了!

  “咦,这个是什么东西,好漂亮!”

  “这根手链好别致。”

  “这是……”

  “……”

  燕引在巫清诗一路的东看西瞧下,长久的忍耐已到达极限,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爆发。

  “够了!你是答应我,带我去修铸断剑。不是来陪你逛街,买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的!”燕引满腔怒火。大吼出心中不快,将巫清诗震得一愣一愣的。

  “你这么凶干嘛!我不是就看几样东西。再说我本来就知道‘木中水’的位置,你吼什么吼!真是没礼貌!”巫大小姐也不是善茬,好心情被影响下,火气也不小。

  “几样东西?二十三样叫几样?!”燕引第一次感受到了女人对逛街的特殊记忆,愤怒道。

  “嗯,太阳并没有下山,时间还很早。再逛一个时辰左右就差不多了。”巫清诗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道。

  “午时出门,现在未时已过。我们居然还没走到城门!”燕引心急韩将酒安危,此情此景,从今日见到这个女人便翻滚不息的怒火。在不断的刺激下越过了理性的临界。

  他深吸一口气,脸色冷了下来,沉沉地说:“既然这样,巫大小姐你请自便,我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燕引看都没看她,转身便走。心里对这个女人讨厌至极,刁蛮任性不说,答应他人的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只顾自己快活。想到这里,燕引摇了摇头,和这种人相识真是晦气,当下不再多想便向着城郊急行而去。。

  这天,几多苍白;这地,多少黑暗。这人间,竟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而那高高在上的红日,也只余下一束阳光,照在他转身而去的绝然身影上。

  冷冷的眼神,淡淡的告别。巫清诗这才发现,似乎自己有些过分了。朝不远处的背影大声喊道:“喂——燕引,我这就带你去!”

  正要远去的身影顿了顿。也没有回头,继续走了。见自己已经变相表示了歉意,对方居然还像臭石头一样毫不领情。巫清诗美目儿一凝。

  蓦然背后一道强风袭来,燕引身子一侧。便有一束赤芒横在了咽喉半寸外,他又想起了那夜的冷冷寒光。

  “别想甩掉我!要是答应了你的事没办到,那本小姐今后颜面何存?走!”

  原来巫清诗见燕引仍不理她,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天书化剑,御气凌空。竟是将他挟持了。

  “这野蛮的女人。真是……”燕引惊愕中回过神来,淡淡的蔷薇香飘入鼻尖,心头不禁突了突,他咬咬牙翻了个白眼。“白痴!”

  


  下午阳光正好,街上行人最多。两人这种独特的赶路方式下,端的是一路注目。

  先前巫清诗还要瞪闲论之人几眼,不过后来人太多了,脸皮一厚,也不管他人言论。不过这脸上的微红一抹,还是久久未曾消散。

  燕引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他并不知晓‘木中水’在何处。蛮妇这一剑横来,正好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况且这种姿势虽然不雅,不过却是一路直奔目标处。燕引只好暗叹一声大事要紧,默认了这种赶路方式。果然,没走多久城门已经遥遥在望。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守城的几名士兵也忍不住议论起来。

  “以我当兵多年的毒辣眼光看来,那个美人儿是个高手。”

  “美人虽美,下手可不含糊。”

  “当然,不是高手的话,就她那身段。啧啧,弟兄们怎能放过。”

  “对,做我们这行的,罩子可要放亮点。那些是江湖仇杀,咱们可莫招惹。”

  “嗯,情杀。”

  回风城算是大城了,北门出去便是通往京都。那里的官道都比其他三个方向的要宽许多。官道旁的小路上,姿势奇特的两人被一中年男子叫住了。

  那男子是一名将军,他粗犷的面容上似有正气凝结。刚直的性格使他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

  “江湖之事本帅本不宜多管,不过光天化日之下竟如此明目张胆,你眼中还有王法吗?”粗犷的人嗓音自是雄浑,喝起人来也有一股威势。

  不过这威势似乎对巫大小姐无效。她柳眉一挑,突然反喝,声音也是不小。

  “放肆!本小姐做什么事,也轮不到区区凡间之人来管!大呼小叫好没教养。”

  燕引一听表情古怪,腹诽道:“这蛮妇声音比别人还大,还好意思说教养的问题。真的……不可理喻。”

  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看了看虎目圆瞪的那名将军,还有官道上一眼望不到边的整齐军队,暗暗咂舌道:怕是上万数吧。

  想到这里,燕引连忙拨开颈上的剑。看见巫清诗楞了一下,也不管她。上前一步,拱手道:“多谢将军相助,不过你方才所见乃是我与朋友之间的玩闹。言语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燕引一句话讲明缘由,又说得不卑不亢。不过好心当作驴肝肺,也不是谁都忍受得了的。何况是一名彪悍沙场的将领。

  粗犷将军正要发飙之时,旁边一名长袍老者急急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言毕又指了指巫清诗手中的那柄天书剑。

  巫大小姐得意地一声轻哼,在肃杀的万军之前,和燕引扬长而去。直到两人走远,将军惊异的神色才缓缓平静,他摇头轻叹:“天书修行者,传说中的仙人。确实非是我等凡人可以管呐。”

  回过神来,他虎躯一震,运功大喝道:“全军将士听令,跑步前行,务必在一刻钟内赶到回风城!”

  巫清诗此刻心情不太好,刚才挟持燕引一路走来。先时她只是怕那人跑掉,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本想到了城外就放下,毕竟姿势有些不雅。

  不过,她在燕引背后以剑要挟,自然离他较近,只觉得隐隐有一股独特的气息挥散不去。长久呼吸之下,心底异样愈来愈重,险些握不稳剑。

  这种状况巫清诗第一次遇到,只觉口舌干燥,气息紊乱。气恼之下就跟这感觉卯上了,偏偏却不收剑。可就在这输赢未分之际,被粗鲁之人打断了。

  巫清诗恨恨地想着以后碰着了该怎样修理那名莽汉。不觉眼前身前景物一换。

  一条小溪,溪水清清,必是山泉下溢,似有碧水依依。

  水边的青草翠色正浓,杨柳枝垂吊溪中。如此荒郊之外,却有如画仙境。燕引感觉这天书剑修铸必需材料‘木中水’肯定离的不远了。抬头望了望天色,应是未时不差。

  巫清诗也是曾在高远处偶然发现这里有‘木中水’,但并未细看。此时身临其境,方感这凡间之中,也有如此倾仙之境。

  小溪,流水,青草,柳枝都是极普通之物。但此地似乎另有玄机。一步踏入,巫清诗感觉周遭灵气多了一倍有余。生生令境中之人,神清气爽无比,通体舒畅至极。

  两人沿着溪流慢慢溯源。因为巫清诗说了,‘木中水’便在这源头之处。

  自古以来,天地垂青之宝,必难寻找。找到之后,也有护宝生灵。这天书剑修复起来并不困难,难的是材料。

  天地五行之精为天之瑰宝,这五灵中相之精乃地之珍奇。

  普通木中水与水中金在凡间便能寻找到。但是就这普通的木中水也是地之珍奇,五灵中相之精,并不差于一般的北天癸水之精。

  所以巫清诗让燕引提高警惕,护宝生灵对觊觎宝物的对手,十分凶悍。燕引知道她比自己经验要多,当下将半截天书剑握在了手中。危险是未知的,不可以将性命当儿戏。

  两人都提神戒备,小心翼翼前行。不过一路清水绿树,时不时鲜花儿一簇。倒不似有凶神恶煞的生灵守护之地。他们在这美景中并行,久而久之心底的警戒也微微松弛了些。

  正所谓险恶之地,有实有虚,穷山恶水者有之,青山绿水者亦无不可。都只能算作表象。

  风声鹤唳,正是两人微微分神之际。一只巨大白鹤,两扇遮天羽翅。半个呼吸之间已从天际欺近身前。幸好二人并非普通之人,惊变之下堪堪躲过它垂天一击。

  “白冠巨曲仙鹤!”躲过攻击后,巫清诗抬头一看,差点吓得亡魂大冒。

  名为白冠巨曲仙鹤的庞大飞禽,用鹤喙一击未果后,便双翅一展,拨高了些身形。

  燕引有些后怕地看了看空中的巨鹤,双翅展开不下十来丈,生生地将天空遮了一大片。听到巫清诗惊呼,燕引问道:“什么白冠巨曲仙鹤?”

  话音刚落,只听见那半空中的巨鹤两翅前后一扇,“唰”——“唰”两道寒风巨刃便切向了他们。

  狂风冷意四溢,破开大气而来,生生的凝聚成一道巨刃。冰锋与强风在刃间跳跃激吟,危险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浓烈。

  两人无法伤害到巨鹤,不过以他们的灵活,还是能够躲过寒风巨刃的攻击。避其锋芒,这便是敌我差距太大时的保命要诀。

  威力再大,打不到目标也无用。巫清诗在腾挪躲闪间,简单告知了此兽来历。

  “远古大荒消失之前……”一道寒风刃以五丈之躯打断了她的讲解。不过,向右侧凌空轻翻,红影一晃,少女轻松躲了过去。接着说道。

  “传说中的云荒七禽之一,排……”又是一道寒风巨刃挟千钧之势切来,不过同样一招第二次对巫清诗是没有用的。

  “云荒七禽之中排在第六位……”巫清诗虽然在讲解白冠巨曲仙鹤的来历,不过心中暗暗计较,这只巨鹤除肉体攻击与寒风巨刃外,应该不会其他招数了。这样的话,他们仍有机会逃脱。

  “即使在云荒所有荒兽之中,也能列位前五十的强大神兽。”说到这里,巨鹤突然不攻击了,舒展着它美丽的羽翼,在空中慢慢地盘旋起来,轻轻地鸣唱。显然是神兽通灵,听懂了夸耀自己的话,居然不再凶悍相对。

  看着空中那庞然大物得意的身姿,两人微微一愣后都停下了身形。燕引便说出了心中疑问。

  “你刚才说什么大荒,云荒的,我都被搞糊涂了。”

  “我也不是太清楚,只听门中长辈说过,现在的修界只是远古大荒的很小很小一块。”

  “那你们修界有多大?”燕引还是对自己向往中的未来所在地比较关心。

  “嗯……?应该只有十来个人间大小吧。”巫清诗轻轻皱着柳叶眉,边想边说,语气不太肯定。

  “什么?!十来个!还只有?”燕引咂舌之下,大惊小怪道。他望了望空中欢快不已的仙鹤,又问道:

  “这个白冠巨曲仙鹤不是云荒的吗?怎么又跑到人间来了?”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了。不过呢……”她朝空中那只仙鹤努了努嘴,“从它十多丈的身躯来看,这是一只幼兽。”

  


  巨鹤通灵,在青天白日下展翅高鸣,是要证明它云荒七禽的高贵身份,还是要缅怀流失在过往岁月中的光辉……

  “你为什么这样清楚,不是说他是远古大荒消失前的异兽吗?”燕引惊叹幼兽都这么庞大的同时,对这句话也有些怀疑。

  “我当然知道,”巫清诗一脸得意道,“不过呢,这是门、派、机、密——,不告诉你!”她美目一眨,甚是得意。

  燕引见其又是遮遮掩掩,心底有些厌烦,嘴角一撇:“嗤!”

  他便将注意力移回空中的庞然大物,眼神中有些怜悯地道:“照你这么说来,我觉得她应该是被遗弃的幼兽。真可怜啊,连父母……”

  正所谓言多必失,祸从口出。古来先人便留下名句警示我们。这二寸五可嚣张不得。

  半空中一声凄厉的鹤戾打断了燕引的爱心发言。想是这家伙口无遮拦戳中了了别人的痛处。

  仙鹤发了狂似的挥动双翅,一瞬间八片寒风巨刃就顺势而来。燕引极力躲闪才堪堪保住性命,不过身上衣服被风刀刮得烂兮兮的了,

  还没喘气,又是几道寒风垂天而下,燕引被打得狼狈不堪,性命危急中他才认清了发飙神兽的厉害。

  白冠巨曲仙鹤追着燕引一个人打,巫清诗根本进不了风刃内围。看着燕引性命危在旦夕,心中有些担忧。这万一那小子死了,不就是成了自己害的了吗?

  这可不行!她银牙一咬,将天书剑化为天书,准备使用天书决法“五火焰天决”了。

  五火焰天决固然厉害,大凡世上少有无三魂七魄之生灵。所以按道理来说,可灭世间一切生灵。

  但是天地间并无绝对之事,若是施术者与受术者差距太大,便极有可能反受其害。无法成功不说,还被法术反噬中伤。

  巫清诗并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下意识想救人,也许平时的她刁蛮冲动,不过有一种善良仿佛趋近于本能。尽管极度危险,可是她……

  少女的眉目如画,在开卷的天书光华中映得鲜红。眼波里的坚毅仿佛永恒的星光,有不可动摇的决心,有那人腾挪跳动的身影。

  “天干上者清,地支下者明。五灵有一行,赤地离火精。”

  “嘭”“嘭”两团火焰赤色、明黄,便凭空点燃在巨鹤修长的双腿外侧,它的身形在空中微微滞了片刻。

  燕引见到那两团火焰,便知道巫清诗使出了五火焰天决。攻击减缓下,他过转头去朝少女看了一眼,一直的厌烦中多少带了些感激。

  巫清诗并没有看他,此刻自己五脏六腑剧烈颤抖,脑海深处灵识阵阵抽搐。显然已是受了反噬。

  一股鲜血再也控制不住,从嘴角流出,在她早已苍白的俏脸上,折射着妖异的血色。

  “攘攘说大岁,殃殃渡三灾。”话音刚落,青蓝两团火焰便燃烧在仙鹤双翼之上。

  顿时,巨鹤的攻击便停止了。只能勉力飞行。燕引立刻跳出它的攻击范围,喘着粗气来到了少女旁边,看那俏颜上妖异的苍白,他不得不郁闷的承认这第二次的相救。巫清诗却不敢松懈半分。不待气血稍缓,急急地念出最后一句,想一举定住白冠巨曲仙鹤。

  “一心想太虚,天火我……嗯!”

  巫清诗惨哼一声,终于没能念出这句咒言。双脚早已无甚力气,直直的向后倒去,背后一棵大树托住了娇躯。

  燕引见她软软的靠在树干,脸上毫无血色,大口大口的鲜血压抑不住吐出。急忙问道:“撑得住吗?”

  巫清诗脸上染上了一层病态的红彩,压下心头难受轻微地点了下头。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这里的状况,费力指了指掉在身旁不远处的天书画卷,急急地叫了声:“快走!”

  就在燕引准备去捡天书的时候。天空一声惨烈的鹤戾似要刺破他的耳膜。

  白冠巨曲仙鹤不愧是云荒七禽,虽然只是幼兽。不过仍在片刻之间挣破快完成的五火焰天决。感受到生命危险的云荒神兽遗种,真正的狂怒了。

  它的巨大白冠此刻更加晶莹剔透,仿若冰雪,浑然天成。千百豪光冲射而出,一股冰寒暴流席卷天地。它愤怒地盯着被风刮倒的两人。开始本能地凝聚天地之威。

  这片本来美好的绿树清溪之地,如今已被肆虐得惨不忍睹。可是,燕引没闲工夫关注生态环境。一股来自远古的气息在那庞然大物周遭弥漫,深远而悠长。仿佛有古老时光的迷踪,仿佛有逝去岁月的光荣。

  “这才是大荒消失前的的强大荒兽真正实力吧。”身形被气势压制得根本无法动弹,燕引无奈地想到。

  终于,在天地威能快凝聚成真实时,仙鹤头顶白冠已经光耀如星辰般了。

  它张大了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不过,蓄积已久的天地气势就在它无声地张开巨喙时,沉默地爆发了。一根寒光凝结的冰锥,散发这天地至寒的气息,终于喷射而出。

  两人都惊异于这来自九天之寒的气息。巫清诗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强烈的严寒压迫的巫清诗神志开始迷乱,朦朦胧胧的仿佛有好多人,她看见了生存,她看见了死亡,她似乎还看见了自己。慕然间少女莫名害怕,下意识向身边的温暖靠了靠。

  燕引感受到了身旁有些靠近的娇躯,估计她可能害怕了。是了,生死的最后时刻,以她天书修行者的身份却也会恐惧。不过,自己却丝毫不胆怯。

  有种力量,令他努力睁大了双眼,想在临死前记住这了结自己生命的事物。有种引导,在临死前,让他透露最后的战意与决心。

  寒光凝锥有丈许,九天而下到九冥。

  云荒的遗兽,垂天的白翅。来自太古的本命一击,在燕引的视线中不断放大。

  天与地之间,便唯余冰白。不屈的人艰难地伸手抹去面上的寒霜,不过片刻后又凝结了更多。

  


  “霜儿,让你引客人进来。你怎得如此胡闹。”声音很轻很清,却在这呼啸临面的寒流中异常清晰。

  一股绿水,在九天之寒凝结成的冰锥上,碧波一绕。

  一切便消散在弥留的深寒里,水色的微光中。

  这是个清秀的女子。举手投足间好似空山新雨,清雅如仙。

  白冠巨曲仙鹤在她一声轻唤中,已无刚才痴狂姿态。变幻成普通仙鹤大小,乖乖地停在了她的身侧。

  清秀女子一袭素衫,却有空灵仙悦之姿。她看了看重伤的巫清诗,妙袖一挥,连同争斗后荒芜的景象,一起恢复如初。宛如从没发生过刚才性命相搏之事。

  巫清诗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不但伤势全复,周身灵力运转异常舒畅,显是修为略有精进之象。

  她站起来,有些惊奇地看了看那位清秀仙女,正欲言感激之语。忽然看见燕引仍旧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人家,顿时忆起他初见自己的态度,对比之下心头涌起一丝莫名不快。红唇微翘,玉手用力在他眼前晃了晃,轻唤道:“喂——!回神啦!”

  燕引当然不会是好色之徒,见到美人就色授于魂。要不然他就不会对身旁这位绝世佳人咬牙切齿了。

  他在惊叹此人大法力之时被惊醒,看了看身旁少女,一脸的不愉神色。他拍了拍后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站起身来,礼貌地行礼道:“多谢前辈相救之恩。”

  清秀女子向燕引盈盈一笑,“不必多礼。”突然,她微微失神了片刻。古井不波的仙家神色有了些变化。

  以她的修为,也险些抑制不住这种喜悦,但是她很快恢复过来。轻轻看了一眼燕引,转过了身去。不再与他们言语,挥退了仙鹤。莲步轻移,三两步之间已走出了两人的视线之外。

  燕引侧过头去对身旁之人说道:“我们也快点跟去。”

  “嗯。”巫清诗也知‘木中水’定是与那女子有关系,点点头跟了上去。

  一路上,风景依然秀美,方才的激斗竟没留下一丝伤痕。

  小溪水仍旧清清,杨柳随风叶徐徐。绿草青地,花儿艳丽。还是仙家境地。

  不过,少女的心思倒没多少停留在风景上。她想着方才生死一刻间,恍惚是梦的场景,分不清虚虚实实。本来她一身红衣,在青山绿水间应是格外明艳。只是朦朦失神时候,少了些灵动气息,不禁沉寂了点。

  燕引见巫清诗一路上居然寡言少语,似是有了什么心事。他也乐得清净,便想着刚才战斗之事。

  “自己还是太弱了……”他想起了自己在发狂的白冠巨曲仙鹤幼兽攻击下,狼狈不堪的憋屈。慢慢握紧了双拳,燕引渐渐地心底升起了一种对力量的渴望。

  这种情绪微微带了些暴戾的气息,在这个原本平凡的青年身上悄悄滋长。燕引的右眼,那墨色的瞳孔不可察觉地震动了两下,溢出一道浅浅的黑纹。

  天地一转,乾坤一变。眼前已是小溪源泉,一汪清池。身后是杨柳依依,不见来路。

  生人一近,群鸟长飞。花香鸟语好不热闹。两人蓦然从沉思中惊醒,回想起这一路并无鸟声,原是全留此地了。

  柳絮随风飘扬,池水碧波流淌。水润群树,众枝相护。这便是大地珍奇,五灵中相之精,木中水。虽然是普通的木中水,不过凭那润泽万物的灵秀,也不是世上凡夫能见之宝。两人皆是被牢牢吸引住了目光。

  “柳絮随风,落尽池中。

  漫天花开,怨风拂来。

  我为落花,相忘流水。

  君为流水,相忘天涯。”

  一个清丽秀美的身影。在白絮纷飞的碧池边,在漫天花开的青草地上,缓缓地清唱。三分优雅,七分情愁。

  她一曲词了,便静静地盯着燕引。片刻后微微一礼道:“小女子相丝,公子可有印象?”

  清秀女子眼中隐隐透出期待之色,此刻她哪里还有半点高人前辈之姿。却像足了一方大家闺秀。燕引看着不远处的佳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哪里见过她。神色迷茫地摇了摇头。

  相丝失望之下,本想开口再问,想了想又算了。便说道:“二位取这木中水所为何事?”

  燕引上前正色答道:“前辈,我们来此是为了修复破损的天书一事。还望你能够应允。”

  “木中水为天地所生,不用以为恶。我便没有理由阻止。”相丝点了点头,笑着对燕引说道。没有前辈高人的怪脾气,倒像朋友之间的闲谈。

  燕引有些愕然地看着相丝,哪想过这木中水的来如此容易。连忙施礼感谢。又转向一旁进来后。便一直未吭声的巫清诗问道:“这个木中水怎么用?”

  却见巫清诗柳眉轻挑,把玩束着的青丝,红唇吹起口哨,故意东张西望偏不理他。燕引知她又在刁难自己,只是不晓得原因。心下颇不耐烦地喝问道:“喂,巫清诗,你到底要干什么?不要忘记你可是答应助我修复断剑!”

  巫清诗白了他一眼:“叫什么叫,又没说不帮。你一进来就媚眼乱抛和别人眉来眼去的,恶心死了,我这是保护眼睛。知道了吧!”边说着她还伸出玉指朝着自己眉眼处比划了两下,见燕引又是满面含怒才徐徐道:“真正的木中水还需解开禁制。”说完朝相丝方向打了个眼神。

  燕引会意也难得再理会她,回过头去,正要问相丝解禁之法。却听到那个缓缓优雅的声音传来。

  “公子,姑娘。相丝自会解开木中水禁制。不过还需耽搁二位些许时间,还请不要见怪。”

  “前辈大可不必多礼,让我们险些受宠若惊。”燕引想不到传说中的护宝生灵如此好相处。

  他侧头看着巫清诗,满脸不解迷惑之色。不料对方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同样对如此好说话的守护生灵感觉稀奇。

  相丝走到池边一矮木桌前,缓缓跪坐而下。木桌不宽却很长,她坐在正中间伸出了一双玉手。

  这是怎样的一双手,仿若稀碎的星光,点点落于掌背之上。纤纤指尖,拾起两根碧玉长筷。桌上放着大小各异的十张白瓷碟。相丝温婉一笑,清香的脸庞神色迷离。右手使筷朝着右面第一张最小的白碟一敲。

  “叮——”清脆之音,悦于耳间。千百鸟语骤然而止。在这突然降临的静谧里,似是余音不散。

  乐声怡人,自是难忘其音。不过这并非饭后赏乐时分。相丝也不是酒宴献曲之人。

  正在燕引二人陶醉于音乐,又迷惑于行为之时。相丝微微抬头,会意一笑。

  在那只有碧波轻流的青池里。“突”地冒起一簇小花,在蓝天白云下幻化成水珠,含着短促的清音起落有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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