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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妃染江山

喜欢吃牛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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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安枕颜苏景桓   更新: 2022-04-27 16:2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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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安枕颜苏景桓《祸妃染江山》讲的是前世忠心耿耿只为一人,却不想这真心却不敌一夜欢好媚骨柔情被心爱之人所背叛,所有的付出都付诸东流 所谓男女之爱,也不过如是! 她浴火重生,心中死寂,杀伐果断是她,柔媚多情也是她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叫天下人负我! 可哪曾想,又出现一人,白衣胜雪,衣袂飘然,眉眼浅笑俊美无双 可惜她再也不要什么爱情了,再也不需要了……

第1章

精彩节选


疯狂的大雪极速下落,冰雪纵横交错,冷冽的寒风冲刷着床边佝偻般的松枝,发出唰唰唰的声音,令人倍感阴森。

景帝十年,秦丞相犯上作乱,贪污严重,相府一族遭受灭顶之灾,相府活命的唯有两条血脉,一是即将入宫为妃的秦欣弱,二是失了踪的秦欣言。

“放我出去,阿冕你快放我出去.......”秦欣言近似发狂地拍打着柴房的朱红色大门,折断了的指甲淤血浸湿衣袖,在门上留下几道长长的血痕。

“阿冕,你个混蛋,为什么不让我见我爹,为什么要锁着我,我可是你的未婚妻啊........”秦欣言犹如一个疯子,凌乱的长发沾着泪水,湿透衣襟,寒透人心。

一个月前,她是高高在上的相府二小姐,还是与摄政王苏冕怀有了婚约的准王妃,昔日幸福的余温尚未褪去,相府一家忽然被扣上犯上作乱的罪名,遭受灭顶之灾,此后,她就被苏冕怀抓回摄政王府,锁在这小小的柴房里与世隔绝,而那个人,至始至终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铁链铮铮作响,柴房的破门缓缓敞开,凛冽的寒风如潮强行灌入,让身着单薄的她瑟瑟发抖,朝墙角出蜷缩起来。

来人穿着雍容华贵,一双淡紫色的金丝红络绣鞋闯入她的视线,她认得,那是摄政王的侧妃。自打她来这儿以后,这位侧妃就没有给过她一个好脸色,还常常拿那些馊掉的饭菜来敷衍她,捉弄她。

“王妃娘娘,您就省省心吧,王爷是不会放你出去的,你就乖乖在这儿呆着,一个月后嫁入王府吧。”苏云浅捂唇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把手中的饭菜搁在她跟前,道:“王妃,赶紧吃吧,这些饭菜可是我很艰难才从狗嘴巴里抢过来的。”

秦欣言冷漠地盯着那一盘馊掉的狗食,恶狠狠地盯着她,“大胆,再怎么说你也只是个侧妃,我虽尚未嫁入王府,但我始终是正妃。”

“哦?正妃.......秦欣言,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相府二小姐吗?相府一族灭门,皇上下令抓你,你以为你还能以相府小姐的身份嫁给王爷当正妃吗?若不是王爷心疼你,把你藏在这摄政王府,让你一个月后以妾的身份嫁入王府,恐怕你早已同你那凄惨的爹爹一样,现在在皇城下准备斩首了吧。”苏云浅蹲下了身子,笑得一脸欢畅,用力捏着她的下巴高高举起。

“什么,你说什么?我爹今日斩首?”秦欣言激动的泪水滚滚而下,惊恐万状,恶狠狠地瞪着她,吼道:“你说清楚!”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爹今日斩首,王爷监斩。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是王爷揭发秦相犯上作乱,小皇帝向来听王爷的话,所以查也没查就治了相府一家灭门之罪。没想到王爷长情,舍不得看你去送死,把你藏进这摄政王府。”苏云浅一字一顿,如同死亡的钟敲响让秦欣言脑袋嗡嗡作响。

“不——不,阿冕不会这样做的,你骗我,你骗我!”秦欣言接近疯狂,胡乱地抓着她乱打,在秦欣言即将要把苏云浅扑到那一刻,苏云浅一脚把地上馊得发臭的狗食踹到她脸上。

“你个疯女人,发什么疯?是你自己把引狼入室,害了相府一族,你要怪就怪你自己。王爷是什么人,他是摄政王,掌管朝中权力,连小皇帝都要让他三分的摄政王,而你的秦相爹爹呢,手握大权,不知好歹与王爷抗衡,王爷恨透了秦相,他又怎么会喜欢你?”苏云浅站起身子,摆了摆凌乱的衣裙,嫌恶地望着她,“秦欣言,若不是你愚蠢如此信任王爷,王爷又怎么会有机会接近秦相,嫁祸于他?是你,秦府灭门全因你自己的愚蠢,你若心有不甘就去以死谢罪吧。”

秦欣言用力握紧拳头,掐断的指甲鲜血直流,猛地发狂摇头,“不,不,我不相信阿冕会这样做,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见?等王爷看着秦相死了,或许他心情一好,就自然来看你了。”苏云浅甩了甩帕子,嫌恶转身而去,在踏出门槛时,忽然转过头来忘了她一眼,讥讽道:“对了,还有一事我忘了说,今日你姐姐秦欣弱入宫为妃,若是她的轿撵路过城门时,刚好看见你爹被斩首,你说她会不会发疯?”

苏云浅发出好奇的笑意,冷冷丢下一句“蠢女人”便起步而去。

“什么?姐姐入宫为妃?”苏云浅脑中仿佛炸开了锅,轰隆隆地震响,让她本已千疮百孔的心瞬间崩碎。

姐姐心里爱的人是慕锦晨,她怎么会入宫为妃,嫁给亲手下旨害死爹爹的皇上呢?

不,姐姐不能嫁给皇上!

爹,你也不能死!

眼看着门缓缓合上,秦欣言咬咬牙,发了狂似的冲上去,撞开门。苏云浅被撞得脑中一片糊涂,滚落在地,来不及叫唤已被秦欣言拽住脑袋狠狠地砸向木门。

砰——

一声闷响,苏云浅额头上涌出一道妖艳的血流,瞬间坠入昏迷。

不知何来的力气与勇气把她拖入柴房,扒了她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在衣裙的遮掩下逃出摄政王府。

大临皇城,当属吟华街最为热闹,街上车水马龙,两侧酒楼,茶馆,作坊鳞次栉比。昏暗的天空,疯狂的大雪没有让百姓的热情褪去,反而随着一阵远去的敲锣打鼓声冲入高峰。

“你说秦相一族灭门就算了,待会这新娘子若是经过皇城见到自己的爹被斩首,她该如何是好呢?”路人一片唏嘘,却仍然掩盖不了语气里的调笑,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新娘子发疯。

“你说秦相是真的犯上作乱吗?”

“皇宫里的事谁说得清,只道是摄政王揭发秦相的,皇上向来听摄政王的忠言,便下令把相府一族灭门,只是不知那位与摄政王有婚约的秦二小姐若是知道这事........”路人啧啧两声,百般叹息地摇摇头,“听说那位二小姐失了踪,现在秦家只剩秦大小姐这条血脉了。”


铺天盖地的舆论犹如狂潮,一字一句刻在她的心里,单薄的衣裙在狂风里撕扯,秦欣言发了疯似的迎着声音狂跑,泪水洒了一地。

“姐姐,你等等我!”

耳边锣鼓声渐近,眼里红艳的迎亲队伍渐近,红得诡异的队伍恍若一条索命的勾魂队伍,迎着风雪艰难而前行。

“姐姐.......”秦欣言无力的声声呼唤沉在鸣天击鼓的队伍里。

秦欣言拼了命似的冲入迎亲队伍,引得全场瞬间一阵轰动,喧闹一下子进入巅峰的状态。

“姐姐,我是小言!”凌乱中一声悲痛欲绝的嘶吼,引来现场一阵急躁。

八抬大轿里的秦欣弱狠狠一颤,抓起红盖头一扔,朝轿撵外面探头一看,唯见身着单薄的秦欣言一身狼狈朝她狂奔,她强忍住的泪水瞬间崩溃,倾泻而出,朝外面就是大吼一声,“停轿!”

前方迎亲的慕锦晨眉头一皱,往后一看,见到狼狈不堪的秦欣言,内心揪疼,一双修长的手往上空一挥,“停!”

一支队伍面色暗淡,缓缓而停。

秦欣弱跳下轿撵,撩起裙角朝秦欣言奔去,掠过面若死灰的迎亲队伍,在风雪中嘶吼,“小言!”

“哎呀,不得了啊,这迎亲队伍怎么可以停?新娘子怎么可以自己掀盖头跑出来,慕将军,这于理不合啊!”掌事嬷嬷吓得惊呼乍起,屁颠屁颠地朝慕锦晨跑去,“将军,轿子不能停,这样是对皇上不详的,快派人把秦妃娘娘带回来啊。”

慕锦晨领着一身怒火冲天的愤怒下马,无所动容,冷冷瞪着掌事嬷嬷,“够了,再吵吵就把你扔出去。”

掌事嬷嬷咂咂嘴,不敢再说什么,只在一旁干着急,看着远处风雪中一抹狂奔的红。

秦欣弱一身诡异的红,犹如开败了的曼珠沙华,把一身狼狈的秦欣言拥入怀里,泪珠落滚,“小言,苏冕怀是个混蛋,他害了相府一族,他们都是混蛋。”

这句朦胧而真切的事实犹如天打雷劈,把秦欣言一下子劈入万劫不复之地。

“姐姐,是我愚蠢,是我害了你们!可是皇上怎么能让你在爹的斩首之日嫁给他呢?”

“是他们太过阴毒,与你无关!”秦欣弱往后一看,已见慕锦晨高大的身躯侃侃而来,冷峻的脸上目无表情,她忙吼道:“小言快跑,他们要抓你。你快跑!”

秦欣言沉重而悲恸地凝望她,“姐姐.......”

一阵狂风骤然而起,秦欣弱狠狠推她一把,“快跑啊!”

一抹玄色的身影映入眼帘,慕锦晨踏着风雪而来,冷峻的脸上面无表情。

“慕锦晨,你不是很爱姐姐吗,你怎么能看着她入宫呢?你是将军,我求求你,你去跟皇上求情,不要让姐姐入宫好不好,你让她入宫还不如让她去死。”秦欣言泪意滚出,冲上去扑在他身上,紧紧抓住他的衣袖,让轰动的全场骤然安静下来。

“小言——”秦欣弱怒斥一声,“我们不要求他!”

秦欣言绝望抬眸,瞥见慕锦晨怪异的眼神,后退两步,话语截然而止,心中隐隐作痛,“慕锦晨,你.......”

“小言,皇上下令让我全城捕捉你。”慕锦晨言语里尽是痛苦不堪,静静凝望秦欣言。

一抹艳红在风雪中舞起,秦欣弱狠狠瞪着慕锦晨,血丝遍布一双瞳孔,一字一顿道:“慕锦晨,你不要让我恨你!”

风雪掩埋了三人的身影,良久,慕锦晨痛苦的眼眸一阖,淡淡道:“今日,我抗旨不遵,放你一个时辰的生路,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到底,他们三人都是一同长大,慕锦晨向来拿她当亲妹妹看待,他又哪能狠下心去抓捕她?况且,眼看着与自己真心相爱的秦欣弱进宫为妃,他却无能为力已是对秦欣弱最大的伤害,他又怎么能再去伤害秦欣言?

“你还不快跑?”秦欣弱略略一怔,冲上去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秦欣言倒退两步,竟直直摔倒在厚厚的雪地上。

秦欣言握紧拳头,咬咬牙爬起来拍拍屁股,朝远处一路狂奔,再也没回头。

她不敢回头!

所以她永远也看不到秦欣弱望着她离去时那样痛心而诀别的一声呢喃,“小言,你要永远记住姐姐的样子。”

一列冷漠无情的官兵扣押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冰雪中艰难前行,那女子神情愤怒,痛苦不已,狠狠地瞪着前方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领队的摄政王。

“苏冕怀,你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秦欣言朝他的背影撕心裂肺破口大骂。

那身影略略一僵,继续前行,无所动容。

慕锦晨放了她一条生路,可是苏冕怀却死死抓住她不放。她躲在破庙的灶下,被对她了解至深的苏冕怀领兵前去,逮个正着,把她押回来。

“你们听说了吗?皇上大婚那天,秦妃脱掉身上那一身红嫁衣,里面穿的竟然是全白的丧服,刺杀皇上未遂,最后畏罪自杀。可怜秦二小姐最后一条血脉还是被抓了回来啊!”路人一阵唏嘘,忍不住开始同情这一双命运坎坷的姐妹。

愤恨不已的秦欣言,耳边犹如一阵巨响,让她肃然惊起,两行清泪如同开了花般碎落在地。

姐姐,自杀了!

昨日,她还拼命保护她,今日,她就要化为一条尸骨了吗?

不——

她鼓起勇气,追着苏冕怀的马儿跑去,灶灰抹黑的一张脸,看起来邋遢得如同一个乞丐。

“苏冕怀,是不是真的?”她黑洞大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痛苦而满怀希翼的神情让苏冕怀僵硬的心微微一动,他冷冷扫了她一眼,云淡风轻地说,“秦妃刺杀皇上,罪该万死!”

昔日里把她宠上天的苏冕怀化为冷血动物,这样的冷漠让她的心隐隐作痛。

一阵狂乱的风袭来,让本是寒透了的心陷入绝境,她后退两步,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

苏冕怀挥了挥手,吩咐官兵把她押下去。

秦欣言恶狠狠瞪着他,犹如面临猛兽,坚强而绝望,她发出前所未有的凶恶朝他大吼,“姐姐不会死的!”


眼看着官兵要上前把她押走,她挣脱手上的缰绳,以极速伸手拔出苏冕怀腰间的佩剑,刀剑无眼,朝他一刺,苏冕怀只身闪开,那支剑径直刺进马儿的身体内,马儿吃惊朝前狂奔,苏冕怀遂不及防,被摔落在地,滚出几丈之外。

“苏冕怀,我要杀了你!”秦欣言手握剑柄朝苏冕怀就是一阵乱刺。

所有的爱意化为浓浓的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

“快把这个疯女人抓起来,抓起来!”苏冕怀恼羞成怒,狼狈不堪的他在地上猛地打滚。

眼看绝望在即,死亡将至,既然左右不过一死,那么,还不如轰轰烈烈死去。

“爹,姐姐,你们等等小言!”秦欣言丢下剑,利索甩开官兵,朝城墙狂奔而去。

一队官兵跟着捉她而去。

也许是临死前的爆发,也许是人性深处最后一点潜力,她轻而易举地穿过人群,冲上城楼。

“她要跳城楼自杀啊!”

全场混乱不已,百姓们陷入惶恐之中,让本是热闹非凡的大街陷入癫狂之状。

“快把她抓下来,别让她死了!”苏冕怀接近狂怒的爆吼,吼出一声无力的沙哑。

一个绝望的身影匍匐在城墙上空,站在冷冽的风雪中,孑然一身,她迎着蚀骨的寒风朝底下混乱的人群一声大吼,“我是秦府的二小姐!“

字字铿锵的话让混乱的现场瞬间肃静。

苏冕怀身怀剑伤,扶着胸膛艰难上前,仰头凝视她,双眸充满恐惧。

“摄政王苏冕怀人面兽心,意图扶持昏庸皇帝,靠近我来陷害我爹,他机关算尽,只为除掉我爹在朝中的权力,好方便自己把持朝政。”

凛然一身正气,让困在谜团中的大临百姓惊起一波猜测狂潮。

“我大临的昏君啊,瞎了狗眼,信任奸臣,可我大临的子民们,千万不要被奸人所误,擦亮你们的双眼看清事实!”

秦欣言开口,全场又是一阵沉默。

安静的大临城楼下,唯有苏冕怀那近似狰狞的嘶吼,“秦欣言,你给本王下来!”

“是我有眼无珠,引狼入室,导致秦府一族死在奸人手里。今日,我愿以死谢罪,以慰秦府一千条性命的在天之灵!”秦欣言把目光落在苏冕怀身上,发出残忍的笑意,嘴边一张一合,呢喃一句,“苏冕怀,若有来世,你我必将纠缠不清,至死方休!”

“小言——”苏冕怀所有的痛苦和奔溃都在读懂了她最后一句唇语瞬间爆发。

高空中,一具惨白轰然坠地,像足了一只生无所恋的,奔向死亡的飞蛾!

砰——

巨大的一声震响!

一抹急促的血流从惨白的衣裙下涌出,染透白裙,刺眼而诡异。

干燥的狂风吹乱所有人的发丝,打乱苏冕怀一颗僵如磐石的心,所有失去的痛苦悲哀瞬间化为泪水,一涌而出。

或许,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秦欣言临死前,那一抹残忍的眼神在与他对视中缓缓阖上。

三年后。

大临皇城曾因秦府二小姐怒斥昏君,揭露真相引起一时轰动,但是被摄政王一一压下。

在大临皇城外的皇陵那样震惊全城的轰动让人把皇陵里所有的秘密压入谷底。

风卷起一连串的干枯的树叶,绕起一个小小漩风,在地上滚了几丈之远又纷纷落地,皇陵安静得与世隔绝。

安枕颜站在山顶上,高高俯视踩在地底下那风平浪静的皇陵,远远凝视山间的另一头,直到远方云飘走,雾散去,她才能勉强看清大临城楼,那个自己曾经一跃而下的城楼。

秦欣言死了,可是安婕妤却复活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重生在刚刚死去的安婕妤身上。从此,世间少了一个秦欣言,多了一个名叫安枕颜的秦欣言。

这个大临王朝,没有人知道安婕妤叫什么名字,甚至连墓碑里都没有刻着安婕妤的名字,所以她就索性给自己取名为安枕颜。

安婕妤在入葬后复活,被守墓人所救,为了以免引起骚动,她请求守墓人陆氏夫妇不要告知皇上,好在陆氏夫妇善良热心,于是,她便在这皇陵里生活了整整三年,每日跟着陆氏夫妇学医用香,学得一身药理。

安婕妤复活的消息是应该让那个风平浪静的皇城引起一阵轰动才对,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要在这个真相暴露之时,让伤害过她的昏君苏景桓和苏冕怀为之发疯,自相残杀。

安枕颜遥望远方,唇瓣不由得微微勾起。

“枕颜,枕颜.......”身后一阵急促的呼唤,把她从痛苦的过去拉回现实。

安枕颜微微回头,见到陆氏皱着眉头,担忧地望着她。

“陆婶婶,怎么了?”

“皇上......皇上.......马上就要来皇陵祭奠,你当真确定你不告知皇上一切真相?”陆氏气喘吁吁,关心地问。

虽然陆氏不明白安枕颜为何一直保守这个秘密,但是既然她要求了,善良的陆氏也就如她所愿。

“陆婶婶,枕颜一定会回宫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安枕颜露出一抹温柔的笑,静静望着她。

一个月后,皇帝选秀,那时候才是进宫的最佳时候。

陆氏皱了皱眉头,张了张嘴却没再说什么。

在陆氏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安枕颜叫住了她,“对了婶婶,今日秦妃会随驾吗?”

后来,她从陆氏口中得知姐姐秦欣弱意图自杀,被皇帝所阻挠,至今还活着。只是,对于那样倔强的姐姐来说,这样的行尸走肉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算。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摄政王倒是会一路护送至皇陵。”

苏冕怀.......好久不见!

“婶婶,我知道了!”

天边顿时刮起一阵狂风,没一会儿,天空中乌云密布,如同一头要把山间吞噬掉的暴狮,黑压压直下,让人内心忍不住发闷。

一个明黄色的队伍自远到近,闯入她的视线,她努力踮起脚尖,高高眺望,意图从那一团明黄色的东西里揪出苏景桓和苏冕怀的身影。

来了!他们来了!

那颗沉寂了三年的心忽然间死灰复燃,噗通噗通狂跳,让她久久不能镇定。

苏景桓,你的昏庸害了秦府一族,你的暴戾逼迫姐姐嫁给你,而今日,是时候该还债了!


祭奠队伍渐行渐近,那明黄色轿撵里的男子龙袍加身,皇冠束顶,却不见样貌如何。

那便是昏庸的君王啊,逼迫姐姐嫁给他的昏君!

安枕颜要努力睁大双眼,目光穿过人群,尽力搜寻,才能发现前面领队而行的摄政王——苏冕怀!

三年后,苏冕怀还是穿着一样颜色的紫黑色长袍,一身凝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三年前我能在人群中一眼把你望穿,三年后,我的心终于不会再为你跳动了。

安枕颜要狠狠握紧拳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冲下去杀了他。

彼时,苏冕怀微微侧脸,那是一张冷冰冰的脸。

他看过来了。

她极速躲在松柏后面,躲开他的视线。

昏暗的天边乌云密闭,让本是压抑的皇陵更昏暗阴森。

雨滴迅速坠落,纷纷朝皇陵砸下,让人遂不及防。

若干宫女撑着大伞,举着金黄伞盖,随从苏景桓一路攀登,迎着风雨,踏着湿漉漉的石梯登上皇陵之上,进行祭奠之礼。

祭奠之礼毕。

尊贵的帝王终于转身,缓缓步下石梯,一手附后一手置于胸前,举止投足间尽是贵气,但安枕颜仍然看不清他的容貌。

一个月后,宫廷选秀。

安枕颜跪在陆氏面前,倔强而不容拒绝,“陆叔叔,陆婶婶,枕颜谢过你们的救命之恩,但是如今我要重返宫廷了,只求日后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把我复活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陆氏十分不解,她与丈夫陆青相视一眼,“枕颜,你是安婕妤,你能回宫重享富贵,不用呆在这皇陵里受苦,我们固然高兴,但是为何你要用这样的方式进宫?”

安枕颜脑子急转,咬咬牙编了个谎道:“你们有所不知,其实当初我是被逼死的,我之所以不敢以安婕妤的身份进宫,是怕有人再度暗杀我,但是我一定要进宫,我要进宫复仇。”

“可怜的孩子,原来你竟有着这样的遭遇,你被害时才十五岁,如今虽活过来了,也是奇迹啊!”陆氏把她拥入怀中,三年的相处,已让陆氏对她有了不可分割的母女之情。

陆青担忧地凝望她,细细打量这个坚强而又能独当一面的少女,“可是枕颜啊,你可有想过,十五岁的你与十八岁的你容貌依然是很相似的,你这样贸然进宫,定会引起一场轰动!”

“不会的,我已经打听过了,自从秦妃入宫起,后宫进行大赦,许多宫女太监被遣送出宫了,所以没有人会认识我的。”安枕颜一字一句,信心十足。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只要有那么一个人起疑心,必然有人会来查,真相便会暴露,到时候欺君之罪株连九族的!”

“所以这就需要叔叔婶婶帮我隐瞒了。求你们了,我绝不能让害我的人逍遥法外。”安枕颜泪水滚滚而出,让心疼她的陆氏内心百般纠结。

陆青抚胡须,沉沉叹了一声,“枕颜,皇宫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听叔叔的,不要冒险,人能平安活下来便是最大的幸运,我们不要报仇好么?”

“陆叔叔,我无父无母,独自一人了无牵挂,唯一支撑着我活下去的理由就是复仇,最后就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安枕颜再度叩首。

陆氏疼惜地抚摸她的长发,“老爷,枕颜说得对,人生在世若是为了平安活得如此憋屈,还不如进宫为自己争一口气,至少曾经也得夺回自己的孽债。”

陆青常常叹一声,若有所思望着窗外,“枕颜,你的事情我们也管不着,若是你执意要去,那我也无权阻止,你去吧!但愿你能一路平安!”

“枕颜谢过叔叔婶婶!”

安枕颜谢过陆氏夫妇,第二日便启程离开皇陵。

三年后的吟华街繁荣甚昔,车水马龙,三年前秦相一族被灭门的事情已被人们所遗忘,就仿佛,那样惊心动魄的事不曾出现过。

安枕颜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秦府两个大字七倒八歪挂在没落的门上,长长的封条阻隔了府内一切昔日的繁盛。

秦府没了!

她毫无眷恋转身离去,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她怕她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泪流满面。

吟华街的尽头是衙门,这里每三年进行一次选秀,被选入的将能直接进入皇宫,经过精挑细选,再经皇帝筛选一跃成为妃嫔,这是皇宫里最低等的选秀方式。

吟华街的街头排了个长龙,安枕颜钻进人群里,以娇小的身子挤在队伍中,她探出脑袋,能穿过人群一眼看见坐在正堂**的掌事嬷嬷,她拿着尺子,一顿一顿地敲在桌面,仿佛在敲击她的心。

她看着从正堂里出来各种表情,有悲有喜,眼看马上就要到自己了,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惊慌。

“下一个——”骤然响起一阵拉长的鸡公腔。

安枕颜正了正色,拂拂长裙,步履从容走进正堂。

掌事嬷嬷严肃的眸子在望见她那张脸时瞬间由疲惫转变为兴奋。

安枕颜面带笑意,恭恭敬敬朝她施礼,“参见掌事嬷嬷!”

言行举止间尽是大家闺秀,让掌事嬷嬷更为满意,她立正身子,忍不住感叹:“真是一棵好苗子!”

“谢嬷嬷夸奖!”安枕颜露出满意的笑。

“民女安枕颜,自幼丧父母,孤身一人流浪在外,实在无家可归,本想着此生将草草过去,还不如进宫放手一搏,不求功成名就,只求一个荣华富贵。”

作为秦相的二小姐,又岂会不懂宫里的勾心斗角,凡是进宫不求功名利禄的人都是自毁前程,掌事嬷嬷也想紧紧抓住一个靠山以保无后顾之忧啊,所以这么说,定会让她刮目相看。

掌事嬷嬷果然来了兴致,她露出一抹发亮的笑,“那你可识字?”

“民女不曾识字!”

掌事嬷嬷摇了摇头,叹息,“可惜了,这么一棵好苗子!去那边等着吧。”

“是!”安枕颜自然明白她口中的好苗子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才不要当那个昏君的女人,她是来报仇的,但不是毫无底线的。早在三年间,她便安排好了自己的路。

“摄政王到!”远处一声鸡公腔高高响起,震得安枕颜脑袋轰隆隆作响。


一抹复苏的恨意在内心深处迫不及待翻滚出来,她多么想转身冲过去杀了那个罪魁祸首。但是她要努力压抑住内心的仇恨才不会坏了自己筹备了三年之久的计划,苏冕怀是该付出代价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安枕颜强烈压抑住内心的愤怒,思了思,摄政王常常往宫里跑,难免没有见过安婕妤,现在还不是暴露容貌的时候,便加速脚步走进内堂,放下帘子那一刻,她甚至能感受到苏冕怀那一寸略略冰冷的目光。

内堂等候的人将近四十,安枕颜横扫四周,寻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奴婢参见摄政王!”

安枕颜隔着门帘依稀能听见苏冕怀那沉沉的一声“免礼”,那样熟悉又不真切,内心恼羞成怒。

“选秀进行得如何了?”帘子随风扬起,飞起一抹惊心动魄的弧度,让正好转身的安枕颜的余光逮了个正着。苏冕怀衣袍脚下一圈镶金边的袍裾映得他更为高贵。

“回摄政王,一切顺利,已选出四十位良家子。”

安枕颜微微皱眉,这苏冕怀管得未免也太宽了,连选秀这样的小事,他都要掺一脚。

“本王能否看看?”帘子随风而垂下,惊起一度心慌意乱,让所有的良家子瞬间忐忑不安。

安枕颜本是难得压抑下去的心灵再度恐慌愤怒,她倏地跳起来,同时,一听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人都没法镇定起来。

安枕颜寻了个人多的地方,混在人群里。

待苏冕怀挑起门帘,众人齐刷刷行跪拜大礼,安枕颜随着大众一致跪拜,余光偷偷穿越人群,直射向苏冕怀,只教她心头猛地一颤。

苏冕怀,我们又见面了!那么,你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摄政王,她们就是奴婢所选的良家子。”

苏冕怀皱了皱眉头,走到领先的良家子面前,懒懒道:“抬起头来让本王看看!”

一阵阴冷冷的风吹过,逼得安枕颜内心愤怒转慌乱,她使劲低下头,避免与苏冕怀有任何交集。她多么害怕,苏冕怀忽然走到她身前让她抬起头来。

苏冕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良家子缓缓抬头,仔细端详一番,再横扫四周,回过头来凝望掌事嬷嬷。

掌事嬷嬷颔首恭恭敬敬道:“摄政王,这事急不得,方才你刚来时,奴婢刚刚选了一位面容极好的良家子,人美声甜,举止投足间贵气十足,名唤枕颜,若是放在宫中也算是上上乘的人选。”

安枕颜脑袋轰隆隆炸开,百感交集,额头上渗出滴滴的汗水。

“哦?那为何成了良家子,而不是秀女?”苏冕怀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朝安枕颜的方向直勾勾射过来,眸里的阴沉捉摸不透。

苏冕怀每一字一句,每一个眼神对于她来说,都是致命的煎熬。

掌事嬷嬷顿了顿,面露遗憾,“只可惜,她不识字!”

“长得再好,不识字,不懂些道理,顶多也只不过一副皮囊的资本,在宫中也起不了作用,罢了,本王没兴趣。”摄政王懒懒地把手附后,转身离去。

闻见门帘落下的声音,安枕颜这才松一口气,瞬间如同一滩泥垮在地上。

“姑娘,你怎么了?”身边好心的姑娘忽然扶了她一把,一脸担忧地问。

安枕颜擦了擦额头,好久才缓过来,“我......我饿太久了,一下子没撑住!”

那姑娘长得小家碧玉,面露天甜甜笑容,她拿过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些干粮递给她,“给,你快吃吧。”

“谢谢!”安枕颜一脸感激地朝她一笑,接过干粮狼吞虎咽起来。

“我叫素清,你叫安枕颜是吧!”

安枕颜点头。

“刚刚听你的身世挺可怜的,你一个女子无父无母还能存活至今,委实不容易。从今往后,你不再孤单了,我们做朋友吧,以后在宫里相互扶持可好?”

安枕颜感激涕零,使劲点头,“好!”

三月,掌事嬷嬷选秀完毕,领着良家子以及秀女一同进宫。

进宫的良家子与秀女一样,首先要经过嬷嬷教导宫廷礼仪,然后进行考核,再从中挑选一部分优秀的分配到各宫侍奉主子,剩下不合格的将发放到各司。

良家子与秀女各自分居排成两列,延绵不尽的民间女子,就这样被领进陌生的宫殿。

安枕颜虽前世是秦二小姐,却也一直没机会进宫,对于宫内的一切,完全是陌生的。

她凝望高高的宫墙入神,不管成功与否,她这辈子要么困死在宫里,要么惨死在阴谋下,这是不可扭转的未来。

“枕颜,你在想什么?”身后的素清趁嬷嬷不注意,伺机敲了她一下。

“没有.......”

“皇上驾到,闲杂人等请速速回避!”

安枕颜话未必,便远远闻见一声急促的高腔。

苏景桓,他来了!

没想到进宫第一天便能遇见他!

秀女与良家子均乱作一团,大家对高高在上的帝王除了敬佩就是恐惧,

“快快快,不许慌,跪下!”掌事嬷嬷一脸严肃地指挥两列秀女与良家子分居两侧,跪下行礼。

苏景桓的车辇在大巷里滚滚而过,从安枕颜的眼前飞速驶去,她忍不住微微抬头,凝望那驾坐着仇人的车辇。

就是他,不顾青红皂白,盲目信任苏冕怀把相府一族灭门,逼迫姐姐嫁给他的罪魁祸首!

安枕颜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去细想三年前那一段惨绝人寰的回忆。

风从大巷的尽头吹来,掀起一股狂流,绕起车辇的金色帘子,帘子迎风而起。

她的目光刚好穿越车辇,不偏不倚落在他俊美的侧脸上,一头折煞万物的墨发高高束起双龙冠,让人忍不住想起皇陵里那个明黄色的身影,那样高不可攀,远观难以触摸。

远望着驶去的车辇,安枕颜不知何时已拳头紧握,手心直冒冷汗。

众人皆起身继续朝永无尽头的大巷走去,三年前幸福的千金生活,一次惊心动魄的灭门,到今日重生入宫为婢,仿佛这一切都不过是沧海一梦。

谁又能想到,短短三年,相府早已由繁荣瞬间转向灭亡。


宫女进宫的程序比秀女简单很多,两个月后,进行考核,安枕颜便可顺利晋升为正式的宫女了。
秦府优秀的血统容易使安枕颜锋芒毕露,而且身体原主人的根基都极为优秀,她能完全肯定,身体原主人一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只是,墓碑上竟然没有刻着关于她任何的背景,连名字都没有,只有冰冷而陌生的称呼——安婕妤。
此后,安枕颜便在这幽幽深宫中,充当一名浣衣女,在浣衣局住下了。
安枕颜言语不多,一问一答,并未像素清那样与周围迅速打得火热,她每日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人的事,该帮忙时帮,不该帮忙便离得远远的。
“大家别急啊,别急,一个一个来,给的银子越多,日后的分位越是舒服,出头之日越快。

大伙一听,瞬间闹哄哄一片,张牙舞爪似的往杜嬷嬷手里塞银子,恨不得杜嬷嬷把银子跟人一并收了,“嬷嬷,这是我的。

“嬷嬷,这是我的,你快拿好!”
“枕颜枕颜,你快来啊!”素清远远呼唤她。
安枕颜抬头望去,唯见素清那娇小的身体从人群中钻出来,兴致勃勃跑到她跟前,“枕颜,那是廷慎司的杜嬷嬷,以后我们分配到哪个宫里都得靠她呢,赶紧去巴结巴结啊!”
安枕颜思了思,淡淡笑道:“罢了,以后听天由命吧!这样做固然是好,但是一经发现,那可是会出事的!”
她又何尝不知这种方式是最快的,倘若哪天她被安排在苏景桓身边,那么一切复仇的机会都唾手可得,只是这种方式一旦被发现,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有的是时间,这样的赌博,她冒险不起。
“枕颜,来宫里一拼,就是不顾生死的,哪像你一样顾及得了这么多!”素清不再理会她,朝人群跑去,瞬间陷入喧闹之中。
安枕颜笑了笑不说话,继续埋头干自己的活。
“大胆,谁敢在宫廷公然贿赂?”远处一阵怒吼,让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参见庆公公!参见掌事嬷嬷!”众人异口同声行礼,面上淡然无色,仿佛尚未意识到贿赂的严重性。
安枕颜略略思量一下,想起父亲曾说过庆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
只见杜嬷嬷吓得双腿一颤,布满沟壑的手狠狠一颤,嘴唇哆嗦不断,手中的银子尽数陨落在地,膝盖凿地,“庆公公饶命啊!是她们,是她们硬塞给奴婢的。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银子越重,将来的分位便越舒服呢?”
“就是,就是!”
“行了!都别吵!”庆怀安大怒,不耐烦地打断她们。
掌事嬷嬷向前一步,“庆公公请恕罪,是奴婢教导无方,请公公责罚!”
“这也怪不得你,新进宫的不懂规矩,罚着骂着便懂了,每人下去领二十板吧!至于杜嬷嬷你是宫中的老人了,打到残废为止。
”庆公公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这下本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良家子瞬间吓得脸色苍白,鸦雀无声。
“不,公公,奴婢知道错了,公公.......”杜嬷嬷被架在院子的长板凳上,当着良家子的面当众打残废。
这时,掌事嬷嬷才注意到一旁正细细打量着这一切的安枕颜,能宫中如此置身度外的人更让掌事嬷嬷刮目相看。
“枕颜.......”
“参见嬷嬷!”安枕颜放下手中的活,忙起身迎接。
“枕颜.......”掌事嬷嬷那张向来严肃的脸顿时充满祥和,一双眼睛看她的眼神也格外不同了,“一直以来你的进退有度,与人相处不亲不远让我刮目相看,现在你在宫中置身事外更是难得。

安枕颜思忖片刻,抚着长裙道:“谁进宫都想荣华富贵,拼一个前程,可贿赂是条死路,方法如此之多,为何要选死路呢?”
这样明白事理的安枕颜更让掌事嬷嬷眼前一亮,但一想到那个梗,她依然感觉替她不值,“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宫女,只是可惜了你这一棵好苗子了!”
“不可惜,枕颜总会有自己的去处,谢嬷嬷关心!”
掌事嬷嬷淡淡应了声,“你能有如此领悟,真是难得。
对了,刚刚庆公公来让人催皇上的衣物,现在大家都在受罚,至于皇上换洗的衣物,你就送过去吧!庆公公已派人在外面等候了。

安枕颜略略一愣,却也不忘回应:“是,嬷嬷!”
在愣的同时,她更多的是震撼,是兴奋,以及全身上下都是满满的热血沸腾,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接触到那个昏君,那个下旨让相府一族灭门的直接罪魁祸首,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已经踏上了自己的复仇之路了?
这样的答案,不由得让她内心澎湃不已,但仅仅一瞬间,她就收敛情绪,做出温婉娴静的姿态来。
三年来的磨练已经使得她能飞快转换各种情绪表情。
层叠有序的镶金丝龙袍附上她修长而白皙的双手,迎着刺目的阳光,在太监的陪侍下她一步步走向龙涎宫,龙涎宫上的龙崎远远发出耀眼的光,仿佛一瞬一瞬地刺痛她的双眼,逼得她不由自主地掉出一滴泪珠。
“姑娘,进去吧!”不知不觉已到龙涎宫门口,领头的太监轻轻推开朱红色大门,转而朝她吩咐道。
安枕颜应声,便毫不迟疑地往里走。
龙翔宫金碧辉煌,四面八方荡着严肃而庄重的气息,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安枕颜细细打量周围的一切,却发现四处都没有苏景桓的影子,她皱了皱眉头,这么个大好机会,居然没有遇到苏景桓。
她下意识地拉着小碎步走向龙塌外的案桌去,小心翼翼地放下龙袍,正要转身离去,忽然脑子一热,心生一计。
浣衣局的婢女们受了罚,估计一个月都不能面圣,那么未来一个月掌事嬷嬷一定会安排她来送龙袍,她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博得苏景桓的关注。
于是她掏出随身所带的风信子香液瓶,在龙袍上撒上小小的一滴。
风信子香缠着浓郁的龙涎香弥漫开来,风信子的香是一种幽香,若不是长期闻着习惯,是绝对不会发现还有这么一股香掺和在里面的。
让苏景桓闻着这个味道一个多月,一个月后她忽然断了这个香味,那么苏景桓必然会觉得不对劲,到时候去寻找这个味道。
重要的是,但是作为炼香熟手的她,是知道风信子的味道含有微量的毒,若是长期闻着........
然而这个真相在世间是没有人几个人知道的。
她环望四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更没有人看见这一系列的动作,竟然有些做贼心虚的激动。
她立马收回瓶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龙涎宫。
大约是心里畅快,她走得也极为轻快,一下子走了神,直直坠入一个僵硬的胸膛。
砰——
脑中混乱的一阵闷响,如同闪电让她措手不及。
“哎哟.......”
“唔........”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男一女,声音一高一低。
“姑娘你这是眼睛不好使吧,朕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儿你都能撞上,真是难为你的眼睛了!”一阵埋怨而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入脑中,令安枕颜脑袋瞬间轰隆隆的炸开,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已察觉来人的身份。
朕.......这是皇上仅有的称呼!
她怎么就走路不长眼睛呢,居然连苏景桓都没看到就撞上去了。
她懊恼地撇撇嘴,内心蠢蠢欲动的愤怒犹如炸开了锅,在意识清醒一瞬间一拥而上,不断地撞击她懊恼的心,这是杀害相府一族的仇人,误信奸贼的昏君,她强烈压抑住盛怒,装作一派淡定自若,进退有度的模样,跪下行礼,始终没有抬头望一眼,“奴婢参见皇上,方才多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
苏景桓闻声一愣,直勾勾地盯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安枕颜,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犹如翻江倒海,涌出千万不明所以的复杂情绪。
“你是谁?”沉重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荡着一股莫名的寒意,重重砸在她的头顶上方。
安枕颜冷冷一笑,看来这位皇帝对死去的安婕妤宠爱有加啊!
以她现在跪下的姿态,苏景桓不可能看得到她的脸,他的震惊必然是因为她的声音,试问一个位分不高的婕妤的声音能深深地刻在帝王的脑海里,可见他对她的感情很不一般。
“奴婢安枕颜!”安枕颜露出一抹清澈无邪的笑意,她微微抬起头,以崇敬君王的态度去仰视他,一双好看的眸子如同清水,一眨一眨,动人无限。
苏景桓手中紧紧拽住的书卷被风吹乱,一页一页地翻着,仿佛在翻阅三年前那一点一滴的过往,所有的回忆却在安枕颜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轰然碎裂。
啪——
书卷落地,声音如雷!
“安......儿!”声音极度震撼而惊悚,脸上的表情早已扭曲不堪,双目如同黑洞,那样复杂的眼神令人措手不及。

他步步后退,脸上由扭曲转为铁青,嘴边还喃喃自语,“安儿......安儿.......”
倘若苏景桓是爱着她的,那见到已故的安婕妤时,他应该会露出些许不舍和难过,若是不爱她的,苏景桓应该只震撼,可是眸里那点惊悚究竟从何而来。
苏景桓为什么会露出惊悚的情绪?
“奴婢姓安,名枕颜!不是安儿。
”安枕颜皱了皱眉头,假装疑惑,随后扯出一张善意无限的笑脸。
“不,你是安儿,你是安儿!”苏景桓如同受惊小鹿,慌不择路,他拼命地往后退,努力与她相隔遥远。
“皇上,奴婢是浣衣局的安枕颜,您这是怎么了?您慢点走.......”别绊倒在门槛上。
砰——
安枕颜的话语戛然而止,止于一声闷响中,玉树临风的帝王摔得个狗啃泥,全过程没有一丝停顿,那样衔接又毫无征兆。
尽管她早已猜到跟苏景桓相遇会引起骚动,尽管她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目前这出乎意料的情况却让人如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安婕妤的复活竟然会让苏景桓受惊。
她脑中一片混乱,唯有一个个清晰的片段飘荡在脑海里,她隐隐感觉安婕妤的死恐怕另有隐情。
苏景桓铁青的脸被这么一绊,瞬间转为煞白,趴在地板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如临大敌。
以仇人的痛苦便是我的快乐为人生目标的安枕颜,内心在疑虑中一步步陷入复仇的快感中,这样被吓得原形毕露的苏景桓让安枕颜的仇恨得到一丝丝的缓解。
安枕颜玩心大起,忽然拢了拢裙裾,三步作两步跑过去扶起苏景桓,“皇上.......您是九五至尊啊,怎么能坐地上呢,快起来啊!”
苏景桓全身一抖擞,狠狠地推开她的双手,把弱不经风的安枕颜推倒在地,朝她破天荒一吼,“离朕远点!”
安枕颜怔住了,她忙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衣裙,远远退后,在相隔一丈之外跪下去,“奴婢害皇上受惊,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她说完,脑袋毫不犹豫地朝地上重重一砸,顿时鲜血直流。
受惊的苏景桓被这一声磕头声吓得狠狠一颤,所有的思绪瞬间清醒过来。
这个女人都这样了,他哪里还好再降罪于她,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的原因,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她明明就与安儿如此相似,神态言行举止都一模一样,她又怎会不是?
“朕再问你一遍,你究竟是谁?”声音一字一顿,不容抗拒,冷意无限。
她能感受到前方的男人正用一种锐利的眼光穿破她的内心,意图望穿她的一切情绪,她不卑不亢,一字一顿回答:“奴婢名唤安枕颜,浣衣局的婢女,今日是来给您送衣物的。

“朕记得,之前送衣物的人不是你!”苏景桓面露疑惑。
“奴婢是前些日子新进宫的,今日浣衣局的婢女都受了罚无法面圣,掌事嬷嬷便让奴婢来送衣物。

苏景桓直勾勾盯着她,紧皱眉头,仿佛不大相信。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庆公公!”
苏景桓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细细打量眼前的女人,虽然与安儿很像,但是一用心观察,还是有些差异的,不说面孔,就是表现出来的这份平静也不是安儿所有的。
“况且奴婢仅仅是一名宫女,欺瞒皇上是嫌命短找死吗?”
“咳咳.......”苏景桓被她逗乐了,他微微勾唇,强烈压抑住大笑,方才所以的惊慌早已被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从没见过一个宫女敢以这样的语气跟她聊天的,而且方才她的平静确实让他大吃一惊,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布满血流的额头上,道:“额头.......疼不疼?”
安枕颜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震惊地抬起头,正巧与苏景桓的目光在半空中对碰,她忙躲开他的目光,用手按住伤口,淡淡道:“不疼!”
“朕记得,三年前秦妃也是这么给朕磕的头,这股刚烈的狠劲跟你一样,朕至今想起那情形,都觉得太残忍了,你说你们女人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呢?”苏景桓抖擞几下,恍如噩梦。
秦妃........姐姐!

片刻的心疼缠绕在她的心间,那颗冰冷的心犹如得了新生,从谷底一下子冲出来。
“敢问皇上,三年前秦妃为何要这么磕头,可是犯了什么大罪?”面上,依旧是常年不变的平静,以一种淡淡的口吻似的在跟他闲聊。
苏景桓思虑片刻,无奈地说,“倒也不是什么大罪,只是她执意要出宫给她亲妹妹收尸,朕不许!”
一阵窒息感打从心里缓缓升起,一下子逼得她无法呼吸。
当日跳下城楼之时,没想到还有那个疼着她的姐姐在煎熬着,而且还成了杀父仇人的妃子,跟他一起生活。
灭门之罪,其实最痛苦的人是姐姐!
对苏景桓的仇恨瞬间腾腾上升至极点。
“作为姐姐,秦妃娘娘自然是爱着她的妹妹.......”
“哈?你也觉得朕做得不对吗?”话未毕,已被苏景桓打断。
危险而迁怒的气息逐渐压迫过来,安枕颜此刻一点也不想再迁就他,她恨透他了。
“是!”她不卑不亢地回答,就是要忤逆他。
苏景桓冷哼一声,大声斥道:“你们懂什么,朕与她新婚未足三天,她就要给她妹妹收尸,你们可有想过朕的感受。

你们.......
难道还有谁也这样忤逆他的意思吗?
“皇上,实话都是听着伤人的,但是奴婢不敢欺君,只能实话实说。
”安枕颜偷偷凝望苏景桓发黑的脸色,不由得一阵快感。
她好像有点享受这样惹怒他。
“滚.......朕以后不想再见到你!”苏景桓恼羞成怒,大斥一声。
安枕颜怔怔望着他,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震撼,“皇上......不降罪于奴婢吗?”
苏景桓气得吹胡子干瞪眼,“朕给你的惩罚就是,以后若是让朕见到你这副面孔,朕就要你脑袋分家!”
最后两个字仿佛在龙涎宫飘荡着,发出阵阵回音。
安枕颜撒腿就跑,脚还没落地,就听闻苏景桓背后一声怒斥,“回来!”
安枕颜嘴角抽了抽,又迅速退回去,“皇上还有何吩咐?”
苏景桓瞥着一只眼睛怒瞪她,干咳几声,“咳咳.......朕的窘态,不许跟任何人说!”
安枕颜眉眼处一抽,把眼前仍然趴在地上的帝王望了个底朝天,一身狼狈,刚刚进来时的翩翩公子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他还是好面子的一个人。
“奴婢虽初进宫,但还是能明白嚼舌根子是死罪的,皇上尽管放心!”
“.....滚滚滚!”苏景桓紧皱眉头,挥手让她立马消失。
从前作为权倾朝野的相府之女,但她也从没见过苏景桓,父亲又是极为谨慎的人,从来不会跟她讨论皇上的性格品性,所以她一直都以为皇上都是那种阴冷严肃,高不可攀的尊贵体。
今日一见,倒也不是这么回事。
只是这样阴晴不定的帝王看起来虽与常人无异,却也是最可怕的,生活在步步杀机的皇宫中,他表现得越平常,那么就表示他掩饰得越好!
此后,因得了苏景桓给她下达的旨意,每日给龙涎宫送衣物时,她都趁苏景桓不在时进去,然后又迅速出来。
不知是她谨慎,还是凑巧,一个月,竟然就真的没有与苏景桓碰过面。
因为贿赂的事,所有人都受了惩罚,唯独安枕颜能独善其身,以至于所有矛头都指向她。
“枕颜,你老实告诉我,贿赂被揭穿一事,究竟是不是你去通风报信的?”
素清纠结了许久,才敢回过头来问她。
这时,正坐在床边的安枕颜正小心翼翼地给趴在床上的素清上药,她微微怔了怔,抬头凝视她。
自从素清被杖责以后,她每日都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照看她的伤势,素清跟她的感情算不上亲密无间,却也熟络得很,如果就连素清都怀疑她,那别人恐怕已经蠢蠢欲动了。
“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安枕颜直勾勾盯着她,意图捕捉她的任何情绪。
“枕颜,不是我不相信你,老实跟你说,她们全部都说是肯定是你通风报信的,她们.......她们可能要对你下手。
”素清面露为难,也甚是担心。
素清是安枕颜第一个朋友,安枕颜也是素清第一个朋友,对于这样无微不至照顾着她的人,素清更看不得别人对她下手。
安枕颜皱了皱眉头,果然如此,她们真的要对她动手。
“枕颜,你我姐妹一场,你是怎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我相信这事儿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别人不了解你。
她们若是要陷害你,我除了给你通风报信之外什么都帮不了你,总而言之........你自己小心!”素清拉拢着脑袋,无奈又担忧地看着她。
“好,我明白的。
素清,谢谢你!”
素清翻过身来,一屁股坐在床上,平静地望着她,拥她入怀,“谁让我们是好姐妹呢?”
皇宫里,能找到这样真心相待的不容易,能惺惺相惜,相互保护对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而素清却能这样待她.......
“你屁股不疼了?”安枕颜巴眨着眼睛凝望她,一脸奸笑。
素清把目光落在自己的屁股上,发现自己正十分自然地坐在床上,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刚好扯到到伤口,一丝丝疼痛感袭来,她被疼得满地打滚,“啊呀,疼疼疼,你怎么不提醒我!”
安枕颜哈哈大笑,使劲在她的腰间拍了一下,“臭丫头,还敢骗我?明明就好了还敢欺骗我照顾你。

“哪敢骗你,人家本来就疼!”
两人的打闹声从房内传出,传入若干人等的耳朵内。
同样是因贿赂受罚的宫女云宁与若干志同道合的宫女站在不远处,狠狠地瞪着那一扇紧闭的大门,冷冷道:“我就说,这事不能告诉素清,你看素清跟她这么好,谁知道她会不会出卖我们?”
旁边另一个宫女挽玉冷哼一声,一脸看好戏的样子道:“云宁,你就放心吧,素清胆子小,她不敢!”
“她胆子小?她胆子小就不会跟着我们一起贿赂,依我看,她胆子大得很,什么事都敢做。

四面八方传来宫女们的讨论,顿时气氛陷入一阵阴谋感中,怪异得很。

与挑选良家子一样的是,选秀也是进宫后嬷嬷教导礼仪,一个月后选秀时,由皇上亲自挑选,被选中的会飞上枝头当凤凰,没有选中的将分配到各司当宫女。
转眼已到选秀之日,这日皇宫内院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三年一次的民间选秀成了宫中的最隆重的盛礼,因此所有的宫女太监都会参加。
安枕颜与素清起了个大早,和素清去了茶饮司接茶水奉茶的活儿,想要霸个好位置,能目睹一下隆重的选秀大典。
可却在这时,素清的发簪忽然断了,头发散乱了一头,只得立马匆匆跑回房内梳发。
安枕颜原地等了许久,仍不见素清的踪影,越想越不对劲,只是梳个发鬓,宫女的发鬓并没有太过繁琐,不可能这么久的,素清之所以如此之久,一定还会发生其他事情,她脑中忽然想到某些东西,立马去找素清。
安枕颜撞开房门,看见素清正对着她的柜子底下到处乱抓一通。
“素清?”
素清怔怔回头,看见安枕颜因奔跑涨的满脸通红,焦虑地看着她,“枕颜,你怎么回来了?”
“选秀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磨唧?”安枕颜松了一口气,长叹一声。
最近浣衣局的宫女都在针对她,素清与她交好,她们难免会对素清下手,本以为素清遇到了难缠的事,看到她安然无恙,她也放心了。
“我的发珠掉柜子底下了,你快帮我弄出来?”
安枕颜皱了皱眉头,盯着与自己的柜子隔着几丈之远的梳妆台,无奈地说,“怎么会如此不小心,在那边梳发也能把珠子掉到这边,你真是不容易啊!”
素清干笑几声,抓了抓脑袋不说话,脸涨得通红通红的。
安枕颜蹲下了身子,低头正看见一颗珠子掉落在柜子深处,挨着墙壁的角落里,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珠,这种发珠每个宫女只有一颗,她道:“算了,选秀快开始了,你先用类似的顶用先吧,我们回来再想办法把它弄出来。

安枕颜起身赶忙两步作一步跑到自己的梳妆台去,拉开柜子,一颗与发珠相似闪着白色的光芒的珠子,其实这是颗上好的白玉,是安枕颜从棺材里带出来的。
她把发珠嵌入素清的发髻一端,道:“快走吧!”
“谢谢你,枕颜!”
“谢什么,谁让我们是好姐妹?”
两人捧着茶水飞速奔向御花园,此时御花园早已人山人海,她们混在人群中,费了九牛之力才能穿过一个个矫健身躯的太监,挤到前排,好在她们身躯娇小,否则是绝对不可能挤到前面的。
选秀自然也有达官之女,达官之女比从民间那些女子更有优势,她们不需要经过礼仪教导,直接进入宫廷进行选秀。
“枕颜,枕颜,你快看,那个穿着粉色罗裙的是礼大人的女儿,听说她跟温家的大公子有一腿呢,你说她怎么就进宫了?”
“枕颜,你快看,那个穿着绿色长裙的,是宁妃的外甥女呢,听说是宁妃亲自挑选她进宫的呢?”
“枕颜枕颜........”
安枕颜翻了个白眼,四处张望一下,发现四周议论纷纷,压根就没有人把素清的话当一回事,才回过头对她说,“素清,你小声点,这种事情可不能随意议论的!”
素清向来八卦,安枕颜是知道的,只是她这么明目张胆地讨论,确实不妥!
素清吓得一个哆嗦,忙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啊,好美!这是温尚书的女儿吧!”四周忽然响起一阵震撼之音。
安枕颜回过头,遁着人们的视线望去,不远处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黄莲站于人群**,清丽脱俗,美得让人陶醉,她一身鹅黄色长裙,拖在干干净净的草地上,缓缓而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啊.......真是好美!”安枕颜也忍不住叹道。
安枕颜作为秦府的千金,自然都认识这些达官贵人。
她,便是温尚书的嫡女——温凝儿!
皇陵里三年的平静,她早已揣摩出朝中的各种派系,温凝儿显然是与苏冕怀站在同一阵线的。
温尚书原本是父亲生前的得意门生,可是秦府没落,温尚书依旧能屹立不倒,可见期间的关系如何了,而这层关系中,温凝儿占着主要的作用。
因为上一世的秦欣言与温凝儿交情至深,而从始到终,温凝儿都是受了温尚书的指使来接近她套取消息罢了。
这一刻,她的脑中如同雷鸣,轰隆隆的炸开,她紧紧捧着的茶水重重一抖擞,洒落几滴出来。
与此同时,腰间不知何处伸出一只手,在身后用力推了她一把。
她的身子失了平衡,竟然毫无征兆地朝前扑去,手中的茶水本是垂直摔落,正要溅湿她的草鞋,她下意识用手一推,茶水朝前方扑去。
而此时此刻,温凝儿正巧从远到近,缓缓而来,与安枕颜撞了了正着。
“啊——”
“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四方的目光纷纷落在温凝儿身上,惊起一波骚动。
“小姐,小姐........”温凝儿的婢女婷鸢朝温凝儿抓起,却已来不及,双手滑过温凝儿的衣裙,与她失之交臂。
安枕颜重重砸在地上,猛然抬头,正瞧见与她相交摔倒得温凝儿狼狈不已,一身鹅黄色的凤仙裙被溅上一片略深黄的茶水。
“啊,小姐你的裙子!”婷鸢下了脸色骤变,忙扶起温凝儿。
温凝儿低头瞧见自己的衣裙尽毁,平时那个静若水止的温凝儿还是难免会显出慌乱。
这是她竞选为妃的唯一机会,若是错过了就没有了。
安枕颜在一系列事发突然中尚未回过神,她猛然回头,竟然瞧见向来与自己作对的云宁站在素清的身后,一脸阴笑,看好戏似的盯着她。
安枕颜咬紧牙关,跪在地上,“小姐恕罪,奴婢无意冒犯,请小姐恕罪!”
婷鸢恶狠狠地瞪着她,怒斥道:“哼,恕罪?你可知你今日弄脏的是谁的裙子,选秀马上就要开始,你让我家小姐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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