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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山中走出的风水神婿

青鱼CC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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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悦文学   主角: 陈方石陈轻舟   更新: 2022-04-30 16:4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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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方石陈轻舟《从大山中走出的风水神婿》讲的是我从出生那一刻,就被视为不祥之物爷爷死后,用尸体为我算了最后一卦……

第21章 他为何如此焦急?

精彩节选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很厉害的风水师,但是在最巅峰的时候,忽然隐居到这个小山村,并且宣布,洗手不干了。

  有人说爷爷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说爷爷是觉得这山村有龙脉,想要活着的时候就来占住。

  具体什么原因,爷爷讳莫如深,跟谁也不说。

  但是我觉得,可能和天谴有关。

  风水相术,泄露天机,因此越是高明的风水师,越是会遭到天谴,或盲或聋,或瘸或哑。

  爷爷早年丧妻,和两个儿子一块生活。

  我爸是长子,自幼体弱多病,每天吃饭前先吃药,那些药都是我爷爷亲自调理的。

  爷爷曾经说过,我爸必须小心温养到三十岁,才能娶妻生子。

  至于二叔,倒是从小生龙活虎,人狠话不多,桃花运也很旺,女朋友不断。但奇怪的就是,每当二叔要结婚的时候,女方都会出事。就算九死一生能活下来,也得落下残疾。

  甚至有时候,二叔不打算结婚,对方只要意外怀了他的孩子,都会出事。

  最后爷爷对二叔说,他这命太硬,这辈子恐怕没办法娶妻生子,否则就等于是害了人家。

  二叔也不介意,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那意思是,不生就不生呗,先痛快了再说。

  爷爷说二叔正路不走走邪路。二叔就怼回来,说我爷爷干的也不是什么好营生,否则我奶奶也不会死。

  每当这时候,爷爷就不说话了。

  延续香火的事,我二叔是指望不上了,爷爷就把希望寄托在我爸身上。

  我爸三十岁那年,爷爷迫不及待给他娶了媳妇,没想到一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最长的没有超过一个月。

  爷爷从来不给自己家人算命,但是这一次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爷爷枯坐在自己的房间中,摇了一夜的卦,然后算出来,他泄露天机太多,遭到天谴,要断了香火。

  老一辈的人看重子嗣,看重香火传承。尤其是风水先生,宁可自己瞎了瘸了,也难以接受自己变成绝户。

  如果没有后人祭祀,做了鬼也要忍饥挨饿。

  那天晚上,爷爷的头发白了一半。天亮之后,就带着我爸妈和二叔从省城搬到了潜元村。

  说来也巧了,他们搬来没多久,我妈就怀上了我。

  爷爷使出了浑身解数,吩咐我爸,必须二十四小时把我妈照顾好。

  结果我妈早产了,九个月的时候开始大出血。

  山路难走,已经来不及送医院了。附近最好的稳婆被请过来,给我妈接生。

  到半夜的时候,稳婆满头大汗的走出来,对等在外面的人说,我妈是难产,里面的胎儿已经死了。倒不如不顾一切把胎儿弄出来,还能救大人一命。

  我爷爷勃然大怒,用拐杖把稳婆打走了,然后狠狠关上院门。

  那一天村子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听见阴风阵阵,鬼哭狼嚎,村子里面到处都是旋风,刮得飞沙走石,把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

  那天谁也不敢出门,就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好像地狱里的小鬼都被放出来了一样。

  到天亮的时候,狂风停了,村民战战兢兢地走出家门,发现村子里到处都是死蛇,蛇头无一例外,正对着我们家。

  而村子里的城隍庙,神像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原本被稳婆宣布了死刑的我,居然活着生下来了。

  母子平安,皆大欢喜。

  眼看着我一天天长大,爷爷的天谴,似乎挺过来了,我们家能延续香火了。

  直到我九岁那年,出事了。

  过了九岁生日之后,我就开始做一个怪梦,我梦见有两个邋里邋遢的人来找我,说要把我接走。

  开始的时候,只是噩梦,到后来就变成了梦游。

  有一次我在睡梦中走了出去,摇摇晃晃走到城隍庙跟前,在庙门口的歪脖子树上栓了绳子要上吊。

  幸好二叔半夜打牌回来遇见我,把我救下来了。

  后来二叔要把城隍庙砸了,但是被我爷爷拦住了。他沉默了很久,对我们说,砸一座庙,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

  直到这时候,爷爷才跟我们说了真话。

  原来,他的天谴并没有结束,当年我能生下来,是借助了城隍的力量。

  爷爷和城隍约定,我活下来之后,要过继给城隍做义子。

  我一听这话,就直接吓哭了。

  爷爷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别怕,他会给我想办法。眼前最紧要的,是给我在人间留下一个羁绊,只要我和活人的世界还有缘,城隍就不会带我走。

  第二天,爷爷宣布重出江湖,再算最后一卦。整个北方立刻轰动了。

  那天从天蒙蒙亮开始,就不断地有豪车从外面开到村子里来,无数达官贵人,只求见爷爷一面,得到这最后一卦。

  到傍晚的时候,山路已经全都被豪车占满了。

  我原本只知道爷爷很有本领,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的影响大到这种程度。

  晚饭时候,爷爷现身了。

  他对等在这里的富豪说:“这一次,我打算给我的孙子李阙,选一个媳妇。选定了之后,我会送亲家一卦。”

  那些富豪个个满口答应。

  其实我知道,不是我有多出众,这些人非富即贵,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没见过?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个穷山村长大的小子?

  他们真正看中的,是爷爷的卦。而我,只是个附赠品罢了。

  那一天,无数富豪摆出了家世、财富、学历,供爷爷挑选。

  但是爷爷最后却选中了一个普通人,陈方石。

  陈方石是省城人,说来可笑,他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求卦,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个实力,所以不敢抱希望,他只是跟着一个大老板,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想要谈成业务。

  当被爷爷选中的时候,陈方石欣喜若狂。而其他的富豪愣了半晌,个个面色不悦。

  但是爷爷的决定,没有人敢违反。

  陈方石得到这一卦之后,千恩万谢的下山了。而我有了一个不曾见面的未婚妻:陈轻舟。

  陈方石的女儿,小我一岁。

  爷爷跟我说,陈轻舟命格特殊,与我十分契合。而我和陈轻舟的婚约,就是我和人间的缘分。有了这份羁绊,我算是暂时安全了。

  我安全了,但是从这一天开始,爷爷的身体就急转直下,原本硬朗的他,开始日渐消瘦,不断生病。

  我知道,爷爷是为了救我破了戒,重新窥探天机,惹来了灾祸。

  几年时间,爷爷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是他一直撑着,把一身本领都教给了我。

  爷爷跟我说,他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等他死了之后,一切都得靠我了。

  到我十八岁那年,爷爷已经无法起床了,甚至屡次病危。

  每当他传出病危的消息来的时候,总有富豪上门,死缠烂打,希望爷爷能再算一卦。

  这些人,统统被我二叔打走了。

  在这几年时间中,陈方石也来过几次。

  他没有透露自己的情况,但是开的车一次比一次好,看来财富也在急剧增加。而随着他越来越有钱,他来探望爷爷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至于陈轻舟,我一直都没有见过。

  有天晚上,爷爷忽然说要考考我,让我去村西头转一圈,看看哪里是真正的风水好地,看好了之后做标记,天亮之后他要看我选的对不对。

  那段时间,爷爷的病时好时坏,我心乱如麻,也没多想就去了。

  看风水,选坟地,这些我都学的很熟练了,一个小时后,我就标定了一块荒地。

  我觉得我选的又快又准,想要赶快回家告诉爷爷,让他高兴一下。

  结果当我到家的时候,看见大门上已经挂起白幡来了。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我忽然明白过来,爷爷知道自己要死了,是让我提前帮他选坟地了。


  “爷爷!”我跪在大门口,一边哭一边喊。

  可是,爷爷再也不会回应我了。

  二叔从家里面走出来,红着眼睛把我扶起来,带着我走了进去。

  灵棚已经搭起来了,我爸妈正在给我爷爷磕头。

  而爷爷躺在灵床上,从头到脚盖着白布。

  我想要看看爷爷,但是被二叔拦住了。

  他跟我说:老爷子临死的时候吩咐了,不许你看。李阙啊,死人不好看,你爷爷是不想你太难过。

  我点了点头,重重的跪了下去。

  停灵那几天,倒也有些城里的富贵人来吊唁,但是比往常时候要少多了。

  二叔没事的时候就骂,说这些城里人都是白眼狼,老爷子活着的时候,他们想要求卦,所以嘘寒问暖。现在老爷子死了,他们面都不露。最大的白眼狼是陈方石,还亲家呢,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我爸就跟我二叔说,来不来是人家的事,把老爷子的身后事办好了就行了。

  到了送葬那一天了,从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开始烧纸。

  而这一天,也是吊唁的人最多的时候,省城的富豪来了很多。

  看看时辰,要抬棺的时候,忽然有人说了一声:陈方石来了。

  那些富豪纷纷交头接耳。

  陈方石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因为现在他已经是省城首富了。

  能在短短九年内,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做到首富,肯定和我爷爷当年那一卦是有关系的。

  陈方石到了之后,快步走到了爷爷灵前,然后三鞠躬。

  我顿时皱了皱眉头。

  若是客人,三鞠躬也就算了。陈方石算是我岳父,比我爷爷小一辈,按照规矩,该磕头才对。

  不过,他是城里人,也许不兴磕头这一套了,也算是情有可原。

  我在心里帮他开脱。

  三鞠躬之后,陈方石又拿出来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说道:“这是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绿色的纸钱,一共十沓。

  我道了一声谢,就要在灵前给爷爷烧了。

  没想到陈方石伸手拦住我了,他的神色之中,带着一点无语:“这不是纸钱,这是美元。一共十万,相当于咱们这的小一百万。”

  那些吊唁的富豪都发出来一声轻笑。

  我有点脸红,我虽然跟着爷爷学了这么多本领,但是其实没怎么去过大城市,更没见过外国钱。

  不过,尴尬倒在其次,我更多的是好奇。

  我问陈方石:“叔,你怎么给我这么多钱?”

  陈方石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些钱,就算是给你的补偿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预感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果然,陈方石对我说:“你和轻舟的婚事,就这么算了吧。这十万美元,算是给你的补偿费。”

  我站起来,结结巴巴的问道:“为什么?”

  我爸也说道:“是啊,约定好的事,怎么忽然就算了呢?”

  我家人都知道这门婚事对我意味着什么。如果婚事吹了,城隍不定哪天就得把我带走了。

  陈方石则冲我们笑了笑,说道:“其实挺简单的,就四个字:门当户对。”

  “轻舟是我捧在手心里养的,人品、学历、模样,都是万里挑一。可是李阙……说难听点,他不过是个山村的小伙子罢了。”

  “我希望陈轻舟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至于李阙,我也补偿过了,十万美金,绝对不算少。或许能抵得上他大半辈子的收入。希望他也能找个顾家的好媳妇。”

  “这样咱们两家,算是各得其所,皆大欢喜,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听得差点气死,心里一团火,腾的一下就起来了。

  陈方石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嫌弃我吗?你如果嫌弃我,当初干嘛又答应?骗了我爷爷那一卦,现在又不算数了?当初我爷爷不算那一卦,也未必会这么早死。

  我二叔在旁边冷笑了一声:“我觉得不怎么样?说的天花乱坠,其实就是我们家老爷子不在了,你觉得我们家没有利用价值了,想要毁约了。是不是?”

  陈方石的脸色很难看。

  他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二叔,而是扭头向我看过来:“李阙,你怎么说?”

  我没说话,而是拿出一沓美金,随手到丢了火盆里面。

  火舌一舔,一万美元消失了。

  陈方石又惊又怒:“你疯了?你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我心里很生气,脸上就十分的冷。我只是不断的把钱投到火盆里,淡淡的说:“今天这钱,不应该给我,应该给我爷爷。我爷爷今天出殡,你连张纸钱都不带,太失礼了。”

  眨眼时间,十万美金都烧完了。

  陈方石心疼得要命,他指着我破口大骂:“你特么的又蠢又笨的败家子。让我女儿嫁给你,你做梦吧你。”

  他转过身来,带着怒气对着满院子的富豪说道:“诸位,过几天我女儿生日,我打算好好庆祝一下。”

  “到时候,你们可以带着自己的后辈来,和我女儿接触接触。我女儿,可是李老爷子选中的人。旺不旺夫,可想而知。”

  说完这话,陈方石挑衅似的看了我一眼。

  那些富豪一听这话,个个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

  我二叔一跃而起,骂道:“陈方石,你特么找死。”

  他随手抽起一根铁棍,向陈方石头上砸过去。

  我爸拦住二叔,低声说:“老爷子出殡的日子,别闹。今天不能见血。”

  我站起来,盯着陈方石,幽幽的说道:“当初我爷爷用一卦和你做交换,让你做了省城首富。”

  “现在你取消婚约,没问题。取消之后,我要把爷爷给你的东西拿回来。”

  陈方石一脸不屑的看着我:“就凭你?”

  我点了点头:“就凭我。”

  陈方石哈哈大笑:“好啊,我在省城等着你。”

  随后,他大踏步的走了。

  那些富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三三两两的也走了。

  他们根本没有等到我爷爷出殡。

  或许是陈方石的到来,忽然让他们意识到,死了的风水师,不重要,陈方石的女儿陈轻舟,才是能旺夫的宝贝。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我爸说:“办完了爷爷的丧事,我想去省城转转。”


  我爸当然知道我去省城是做什么。

  他没有阻拦我,但是也没有支持,只是跟我说:“先把你爷爷的丧事办好吧。”

  我明白我爸的心思,我这一趟去了,势必要和陈方石势成水火,两家再无结亲的可能。那样的话,我也就危险了,估计不出几天,就会被城隍找上门来。

  但是我不去,又怎么对得起爷爷?爷爷风光了一辈子,最后一卦,被陈方石给骗了?恐怕闭上眼了也不能安宁。

  二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二叔支持你,谁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咱都不能惯着,撸起袖子就干,人死鸟朝天。”

  我爸有点生气的说:“老二,你胡吣什么呢?这是在灵前。”

  二叔干咳了一声:“是是是,咱们入棺,入棺。”

  棺材是上好的柳州棺材,包括寿衣,都是爷爷生前就给自己预备好了的。

  现在停灵已经有三天了,应该把爷爷的尸体安放到棺材里面,入土为安了。

  抬尸这件事,本来要由至亲孝子来做,我这孙子辈的,不必插手。但是爷爷生前和我最亲近,所以我走过去,帮了一把手。

  当把尸体放进棺材中的时候,我忽然注意到爷爷的寿衣上面,画着很多铜钱。

  这些铜钱有正有反,三个一排,一共五排。

  我爸注意到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寿衣,问我说:“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这些铜钱,像是一幅卦象。可惜少了三枚。”

  我正说到这里,忽然看见爷爷的左手是紧握着的。

  人出生的时候,两手一定是握拳的,而死亡的时候,则是张着手的,否则的话,怎么叫撒手人寰呢?

  可是爷爷的左手,却是紧握着。

  “他手里面有东西!”我立刻意识到了。

  我伸出手,轻轻掰了掰爷爷的左手,随后,叮叮当当,有三枚铜钱掉落到棺材当中。正好和寿衣上的铜钱图案,合成了一副六爻卦象。

  二叔在旁边嘀咕:“没这么玄乎吧?”

  我爸和二叔都没有学爷爷的本事,他们不懂这些是正常的,但是我却看出来,这一卦是明夷卦,地火明夷。

  这一卦的卜辞是:时乖运拙走不着,急忙过河拆了桥,恩人无义反为怨,凡事无功枉受劳。

  这不正是我现在的写照吗?日没入地,光明受损,前途不明,环境困难。

  可关键是,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个明夷卦,卦象之中,老阴老阳可以转化,因此能形成另外两个变卦。

  主卦是卜凶吉,变卦就是如何脱困厄了。

  第一个变卦是遁卦。天山遁,遁世救世。

  现在阴长阳消,小人得势,君子退隐,明哲保身。

  意思是让我不要去招惹陈方石,甚至不要去省城,乖乖留在潜元村,等待时机好转。

  第二个变卦是师卦。地水师,行险而顺。

  这一卦是说,兵凶战危,用兵乃圣人不得已而为之,但它可以顺利无阻碍地解决矛盾,因为顺乎形势,师出有名,故能化凶为吉。

  意思是让我迎难而上,不要怕冒险,只要占住了一个理字,肯定能把事情办成。换而言之,这是在鼓励我去省城。

  两个变卦,竟然是矛盾的两条路。

  我知道,这是爷爷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我略一犹豫,就冲二叔笑了笑:“二叔,我听你的。”

  二叔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什么听我的?我说什么了?”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棺材中的爷爷,心想:有人欺负咱们,咱们决不能惯着。

  棺材盖上了,把我和爷爷隔绝在了两个世界。我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个头。

  …………

  丧事办完之后,我就直接走了,没等到烧七七纸,因为我知道,爷爷不在乎这些虚礼,他在乎的是我的性命。

  从潜元村到省城,三天才有一班车,司机为了凑够人数,一直等到了傍晚才发车。

  我上车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思索到了省城怎么做。

  其实很简单,我先要弄明白当年爷爷送给陈方石的那一卦是什么,然后再把这一卦拿回来就可以了。

  到时候我和陈方石互不相欠,至于城隍……我们之间的事,就要另算了。我已经把爷爷的本事学了大半,面对城隍,未必就连一成生机都没有。

  大不了,我给自己卜一卦,再找一段好姻缘呢?

  想到这里,我觉得前途还算光明,心里安定了不少,于是睁开眼了。

  等我睁开眼之后,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

  这车,有问题。

  晚上走山路,司机竟然没有开灯,而且山路坑坑洼洼,这车却一点都不颠簸。我向窗外看了看,借着月光,外面高高低低的,像是有很多坟头。

  我低声问旁边的人:“咱们到哪了?”

  那人不搭理我。

  我伸手捅了捅他,那人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这一眼就让我毛骨悚然。

  我看见他的脸是三角形的,一张嘴,就有长长的信子吐出来。这家伙不像是人,更像是一条蛇。

  我闷哼一声,一脚踹出去,把这人踹倒了。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司机跟前。

  这时候再看,哪里有什么司机?坐在驾驶座上的,分明是一个纸人。

  我回头看了看,车上所有乘客都是纸人。或许他们感受到了我的动静,纷纷扭过头来。

  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声,从车上跳了下去。

  我掉到地上,滚了两滚卸去了身上的冲力,然后站起身来。

  我看见那辆客车直直的撞向一块石头,砰的一声,变成了一团纸灰,消失不见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环顾四周,惊讶的发现,我面前是城隍庙。

  就是我们村外面的城隍庙。

  庙里面点着白蜡烛,烛光照耀下,城隍像身上的裂纹清晰可见。

  我皱了皱眉头,低声说:“是你把我骗过来的?我和人间的姻缘还没有完全解除。等我拿回我爷爷那一卦再说吧。”

  山风呼呼吹过去,没有人理我。

  忽然,庙里的蜡烛猛然熄灭,这里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我正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阵嘎嘎的笑声。

  这笑声让人毛骨悚然,紧接着,有一头猫头鹰从庙里面飞出来,扑楞着翅膀到了远处的密林中。

  我长舒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回村。

  回到村口的时候,我听见我妈正在和司机争论。

  原来我上车之后,我妈担心我路费不够,又来给我送钱,结果在客车上怎么也找不见我了。

  我妈向司机要人,司机却坚持说,我去上厕所了,很久没回来了。

  我想了想,之前司机等人时间太长,我确实上了个厕所。估计是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被城隍骗到了纸车上,差点被带走。

  我连忙走过去,跟我妈报了个平安。

  又说了几句之后,在我妈不舍得目光中,我上车走了。

  这次的客车就正常多了,一路上摇摇晃晃,大人的说话声,小孩的哭声,混杂成一片,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

  然而,在经过城隍庙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压低了声音说话,车里的气氛有点压抑。

  忽然,司机猛打方向盘,向一块巨石直直的撞过去。

  我心中一惊:这不是刚才纸车的行驶方向吗?

  我正要跳车的时候,司机又猛的把方向盘打回来,然后骂骂咧咧的说:“特么的,路上有一条死蛇,吓死我了。”

  我也松了口气。

  这时候,邻座的人忽然凑到我耳边,神色古怪的说:“那一卦,如果你舍不得拿回来,我帮你。”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这时候,我看见那人脸上罩着一层黑气,这黑气忽然离开他的身体,向远方逃窜了。

  看它离开的方向,正是省城方向。

  而黑气离开之后,这人的神色立刻变得正常。

  他警惕的看着我:“你要干嘛?要打人吗?”

  我笑了笑,把手收回来了。

  我看着省城方向,心想:城隍也要掺和省城的事了?他要拿回那一卦?奇怪了,那一卦我为什么要舍不得拿回来?呵呵,无论如何,陈方石家,这次有热闹看了。


  客车走走停停,到省城的时候,天刚微微亮。

  我看过陈轻舟的生辰八字,今天正是她的生日。

  也就是说,我今天能赶得上她的生日宴。

  庆祝生日之类的活动,我没有兴趣,我只是记得陈方石曾经说过,要在生日宴上,用我爷爷的名头做金字招牌,帮她选未婚夫。

  这种事,我是绝对不允许的,这是对我爷爷的侮辱。所以……我得把这生日宴给她搅黄了。

  陈方石家不难找,毕竟是省城首富,很快我就到了一片庄园一样的豪宅外面。

  豪宅占地很大,颇有四合院的气势。

  我想了想,找到了一块高地,自上而下的俯瞰陈方石家。这么一看,就让我皱起眉头来了。

  陈方石的豪宅外面,有一条河,这条河蜿蜒盘旋,把豪宅围了一半。

  这是盲蛇煞啊。

  蛇遇水无目,这条河恰似一条盲蛇。

  关键是陈方石的豪宅,建在盲蛇的腹部,隐隐有被盲蛇缠住的趋势。

  如此一来,天长日久,盲蛇越收越紧,陈方石的空间会越来越小,最后生意落败,人口凋零,会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呵呵,省城首富,就这点水平吗?买房子买到了大凶地。

  可是紧接着,我又发现了一点问题。

  在盲蛇的头部,好像有一个人工堆起来的小岛。小岛极小,也就十来平方的样子,而在这十来平方的岛上,盖了一间小小的房子。

  这是盲蛇点睛?

  盲蛇有了眼睛,乘着水势,隐隐有化龙之象。

  如此一来,原本被盲蛇煞困住的豪宅,竟然有了乘龙上天的意思。

  怪不得陈方石的生意越做越大啊。

  看来,这点睛的小岛,就是当年爷爷那一卦了?

  我想破坏陈方石家的风水也不难,只要在小岛上放点东西,自然就可以了。

  但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陈方石的这一片豪宅,没有几个亿是买不下来的。

  获赠爷爷那一卦的时候,陈方石只是一个小小的业务员,他不可能买得起这地方。

  也就是说,这里应该是他富贵之后买下来的。和当年爷爷那一卦无关。时间对不上。

  难道说……他富贵之后,另外找了风水师,买了这个大凶地,然后扭转乾坤,把盲蛇煞变成了吉地?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沉,变得谨慎起来了。

  我之前总是想着,陈方石只是个普通人,我想要拿回爷爷那一卦,应该不难。

  但是我忘了,那些有钱人,总会请一些高人,养在宅子里面的。

  陈方石请来的这个人,能改了盲蛇煞,看样子绝对是有点本事。

  怪不得陈方石在我爷爷灵前那么嚣张,原来是有底气了,原来是找到了另外的依仗。

  我深吸了一口气:“看样子,拿回这一卦,不是那么容易啊,得小心一点。”

  我正想到这里,有人使劲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用很冲的语气说:“看什么呢?干活啊?不想要工钱了?”

  我扭头一看,发现周围多了很多年轻人。他们大多穿着普通的牛仔裤和外套,颜色和我的衣服极为相似。

  看样子,是工头把我当成临时工了。

  我略微听了一下,就听出来这些人是来给陈方石布置庄园的。

  毕竟今晚要开生日宴了嘛,宴请省城富豪,肯定是要布置一下的。

  我沉吟了一下,干脆假装小时工,混到了庄园里面。

  先踩踩点再说,看看陈家那个高人的水平怎么样。

  到了陈家之后,我看见了种种风水布局,看来我猜的没错,陈方石确实请到了其他风水师。

  只是这些风水布局中规中矩,想要从这里面看出水平来,就有点难了。

  我正在思索的时候,忽然有人粗暴的推了我一把,这人嘴里吆喝着:“让开,让开,都让开。”

  我看了一眼,是一群穿着西装的保镖,正把我们这些小时工粗暴的推开,从中间强行开出来了一条路。

  然后,有个满身肥肉的大胖子从车上走下来了,一脸春风得意的进了庄园。

  当这胖子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皱了皱眉头,胖子身上有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

  不是气味,而是阴煞的邪气。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胖子的衬衣当中,隐隐约约鼓起来一个东西。

  哦,是佛牌。

  佛牌起源于东南、亚,和佩戴佛像类似,是用来祈福的。

  但是胖子这一个,目的显然不是为了祈福保平安。因为他的佛牌当中,困住了一个魂魄。这就做成了一个类似于古曼童的巫蛊牌。

  巫蛊牌短期内,能聚敛财富,把魂魄得到的阴财转化为主人的阳财,让主人生意兴隆。

  但是时间长了,一定会反噬主人的。因为佛家的光明正大,和巫蛊牌的杀生阴损是水火不相容的。

  我看着得意洋洋的胖子,不由得摇了摇头:靠这种方式挣钱,这是要钱不要命了啊。

  胖子是头一个到的,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富豪。这些富豪,大多都曾经去过我们家。

  开始的时候,我还有意躲着他们,担心他们把我认出来,后来我发现,这些担心纯粹是多余。

  他们就算跟我走个对脸都没多看我一眼。

  这些人去我爷爷家的时候,注意力都在爷爷身上,来陈方石家的时候,注意力又在陈方石身上。

  无论是潜元村的李阙,还是庄园中的临时工,他们都根本不在意,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们根本不认识我。

  傍晚时候,宴会开始了。

  我们这些小时工换上衣服,又变成了服务员,负责端菜,负责端茶倒水,反正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跑。

  工头甚至挑选了我们几个年轻干净一点的,在我们脸上涂了油彩,装了假鼻子,做成小丑的打扮。

  这下好了,这些富豪更认不出我这个路人甲来了。

  陈方石举着酒杯,站在搭起来的舞台上,微笑着说道:“现在,该介绍一下我们寿星了。”

  那些富豪都一脸微笑,奔着结亲来的那些富二代,都使劲鼓掌,一脸兴奋。

  很快,陈轻舟被请出来了。

  身材修长,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当中透着一丝高冷,在灯光下,仿佛闪烁着光芒。

  陈轻舟一出现,屋子里的说话声顿时低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我听见不远处的胖子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贪婪地看着陈轻舟,自言自语的嘀咕:真漂亮啊。

  陈方石一脸得意,对众人说道:“我这个女儿,品学兼优,才华出众。毫不夸张的说,算得上是十全十美了。现在她高中还没有毕业,但是已经获得了燕京大学的保送名额。”

  众人都是一脸赞叹。

  富二代优秀不难,毕竟用钱堆,什么都能堆出来。但是陈轻舟的这种优秀,显然不仅仅是钱堆出来的。

  陈方石微微一笑,说道:“更重要的是,我这女儿,曾经被潜元村的李老爷子看中,想要她做孙媳妇儿。李老爷子的眼光,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

  “是号称李窥天的李老爷子?”

  “没错,就是他。连他都想要陈轻舟嫁过去,那这个丫头不简单啊,绝对的旺夫。”

  忽然,不远处的胖子大声说:“我可以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作为彩礼。”

  我差点听乐了:这么直白吗?

  陈轻舟显然也皱了皱眉头,有点不爽。

  但是胖子起了头,很快有另一个人说道:“我能拿出来百分之二十。”

  又有人说道:“不久前,我在城西拿了一块地。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转让到陈氏。”

  好端端的一场生日宴,几乎变成了拍卖大会。

  这时候,陈轻舟咳嗽了一声,她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对陈方石说道:“爸,你这是要……卖女儿吗?”

  陈方石脸色大变,不快的说道:“当着这么多人,不要乱开玩笑啊。”

  陈轻舟又看向众人,说道:“诸位,我其实已经有未婚夫了。就是李老爷子的孙子,李阙。你们那些股份,那些地皮,对不起,我无福消受了。”

  我站在角落中,抱着胳膊有点无语:这家伙……是把我当挡箭牌了吗?看样子,陈轻舟和她老爹的关系,有点微妙啊。


  陈方石极为恼火的看着陈轻舟:“你给我闭嘴。”

  陈轻舟还要说话,有两个佣人走过来,把她带到旁边了。

  陈轻舟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坐在了角落中。

  她做出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来。

  那些富豪还在和陈方石做利益交换。

  这时候,一直站在胖子身边的中年人,忽然站出来了。

  他看着周围的人,指着胖子说道:“这是我侄子,王栋梁。至于我,估计不少人也认识,我是王谋。”

  “陈先生的女儿,确实是凤凰。她身上福气很大,能兴旺夫家,估计不少人都看出来了。但是诸位自己想想,你有那么大的福气承受这一切吗?”

  “虚不受补,如果承受不住,反而会招来灾祸啊。”

  这些富豪都愣住了。

  王谋指着胖子王栋梁,微笑着说道:“我这个侄子,身上带着贵气。一旦和陈轻舟结婚,不仅能承受旺夫运,还能进行互补,反过来让陈家也兴旺。”

  陈方石听说能让陈家兴旺,顿时眼睛一亮。

  至于其他的富豪,纷纷提出了质疑。

  谁愿意把陈轻舟让给别人?

  王谋呵呵笑了一声,说:“诸位不信的话,咱们可以试试。”

  他在陈方石耳边说了几句话,陈方石点头答应了。

  很快,庄园里的灯光全都关了,又把大厅的大门关上,这里陷入到一团漆黑中。

  不过很快,又有一支蜡烛点起来。在烛光后面,又竖起来了一张巨大的黄纸。

  王谋让王栋梁站在了蜡烛和黄纸中间,指着纸上的影子说:“诸位请看。”

  众人都扭头看过去,他们惊讶的发现,有一缕缕的气,正源源不断的汇聚到王栋梁的影子当中。

  王谋得意洋洋的说:“这就是财气、贵气。我们王家这些年顺风顺水,诸位有目共睹吧?”

  陈方石看向王栋梁的时候,眼神立刻热络了几分。

  我皱了皱眉头,感觉王谋这个半吊子有点太过于大胆了。

  那所谓的气,确实是财气。但是是王栋梁佛牌里的魂魄招来的。

  而今天是六阴日,阴气正盛,他居然敢让大伙围观佛牌里的怨魂。

  魂魄无端被囚禁在佛牌里面,怨气得多大?他不小心藏着,还要拿出来展示,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灾祸啊。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动:我为什么不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呢?

  如果我帮那怨魂一个忙,让它大闹一场。也许能把陈方石背后的高人逼出来,到那时候,不就可以试探一下他的本领了吗?

  想到这里,我悄悄的走到了东南方,点了一支香。

  今天是六阴日,阴气旺盛。而在陈方石的庄园中,东南方又是阴气最盛的地方。

  这支香点燃之后,屋子里的阴气就达到了顶峰,配合着怨鬼的怨气,可以助它脱困。

  我看了看角落中的陈轻舟,心想:对不住了,你这生日宴,算是彻底毁了。

  几秒种后,众人都发出来一声惊呼。

  因为黄纸上面的气,忽然变得十分诡异,它丝丝络络的,缠绕住了王栋梁的影子。

  而王栋梁的一张脸憋的通红,好像喘不上气来一样。

  他拼命撕扯着自己的衣领,向王谋说道:“大伯,救我啊,救我啊。”

  王谋有点手忙脚乱:“你这,你这……”

  忽然,王栋梁脸色一变,表情变得极为诡异,声音都成了女人的腔调:“谁也救不了你。”

  屋子里的人纷纷叫喊着:“糟了,糟了,是鬼上身,赶紧走。”

  这些人乱糟糟的向门口跑,但是刚才陈方石就让人把所有的灯都关了,摸着黑跑,不是撞到了桌子就是碰到了椅子。

  更为关键的是,这些客人根本不知道大门在哪。

  很快,就有好几个人受伤了,屋子里一片叫疼声。

  借着烛光,我看见陈方石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下,摸索着向大门方向走。

  至于陈轻舟,她也一脸慌乱,害怕的躲着东奔西跑的人群。

  “都给我安静点。”忽然间,一声大喝,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这声音中气十足,声如洪钟,让人心头一震。

  刚才因为害怕,被邪气侵蚀,乱了神智的宾客,顿时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了。

  我心中一喜:背后的人,果然被逼出来了。

  很快,从人群中走出来了一个老头。

  这老头穿着对襟的短衫,脚上踩着一双布鞋,一副很有本领的样子。

  “开灯。”老头对一个佣人淡淡的说道。

  那佣人手忙脚乱的去开灯,趁着这个时间,老头一把将王栋梁身上的佛牌揪下来了。

  老头把佛牌丢给王谋,说道:“立刻烧了。”

  王谋有点舍不得,皱着眉头说:“这可是花了五十万请来的。烧了它,家里的生意怎么办?”

  老头瞪了瞪眼:“你要钱还是要命?”

  话音未落,佛牌出现了一道道裂纹,随后一团黑气钻出来了。

  老头勃然大怒,气急败坏的看着王谋:“现在想要烧也晚了。那怨鬼彻底逃出来了。”

  王谋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而王栋梁,依然躺在地上挣扎。

  老头叹了口气:“你们用这种邪术,困了他这么久,他既然已经脱困,不弄死你们,是不会罢休的。”

  老头对守门的佣人说:“不要开门,那怨鬼有可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不要把它放跑了。”

  那些富豪个个苦着脸,但是在这种神鬼之事上,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等着了。

  王栋梁挣扎到老头面前,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叫着救命。

  这时候,陈方石也镇定下来了,他走过来对老头说:“果老,帮帮他吧。”

  那果老看了看王栋梁,又环顾了一下大厅,忽然咦了一声。

  他走到墙角,将我点燃的香拔下来,又掐灭了。

  “这里有高人。”果老嘀咕了一声。

  他对王栋梁和王谋说:“你们得罪人了。抓小鬼容易,找到背后的高人难。去跟人家道歉吧。他应该就在这里。”

  王谋连连点头:“是是是,我道歉,我道歉。”

  他向周围不断地作揖,然后又茫然的问果老:“可是……高人在哪啊。我到底怎么得罪人家了?”

  果老皱着眉头看在场的人,最后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

  我有点无奈的看了看身后的怨鬼。

  怨鬼从逃出来开始,就有点害怕果老,所以干脆藏到我身后了。

  它虽然是浑浑噩噩的怨鬼,但是也能感应到,刚才是我把它放出来的,因此天然的对我有一种亲近。

  不过,现在这种亲近,却像是一种证据,让果老给抓住了。

  果老大踏步的向我走过来。而周围的那些人,都一脸惊奇的看着我。

  来之前,我本想藏在暗中的,没想到这么快,还是要和果老正面交锋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站直了身子。瞬间从低三下四的临时工,变成了风水师。

  目光一瞥,我看见陈轻舟正在不远处看着我。

  她的目光很好奇,甚至还有一丝赞叹。


  果老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走到我面前。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会,淡淡的问道:“东南角的香,是你点的?”

  我点了点头。

  我点香的目的,是试探果老的实力。

  之前藏在暗中,绝对不是胆怯,只是想做事的时候能知己知彼,十拿九稳。

  现在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那也就没必要藏了。像我二叔说的,人死鸟朝天。

  更何况,果老还未必能杀的了我。

  所以我点头之后,就做好了准备,和果老斗斗法。

  谁知道果老又问:“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我愣了一下,随口说道:“没有人指使,香是我自己点的。”

  果老一副已经把我看透的样子:“年轻人,遇见事情,别胡乱担责任。有些事,你担不起。你这个年纪,窥不破这里的风水局,不可能没有人在背后指点。说吧,你师父是谁?”

  我忽然明白果老的心思了。他是看我太年轻,所以不相信是我干的。

  我心想:既然真话你不相信,那我只能说假话了。

  我随口瞎掰:“哦,我没有师父,让我点香的是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头,说是李窥天的朋友,来给李阙保驾护航的。他给了我二百块钱,让我点根香,我觉得这活儿挺好干的,就应下来了。”

  果老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白胡子的老头?李窥天的朋友?李窥天还有朋友吗?”

  忽然,他抬起头来,两眼冒着精光,盯着我说道:“不对,这种事,怎么可能随便交给一个外人?你真的不认识那个人?”

  我摇了摇头:“真的不认识。”

  果老依然很怀疑的看着我。

  这时候,王谋搀扶着王栋梁,一瘸一拐的走到果老面前了。

  王栋梁拉住果老的衣服,艰难的说:“大师,帮帮我啊。”

  果老嫌弃的抖了抖衣服,指了指我说道:“冲他磕头,赔礼道歉吧。既然高人不肯现身,那就向这个年轻人道歉。他帮着高人点了香,算是高人的代理人了。”

  王栋梁咬了咬牙,冲我跪下来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我错了。”

  满屋子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有的人是佩服,有的人是畏惧。至于陈轻舟,则是崇拜。

  而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我不着痕迹的向旁边让了让身子,让身后的怨鬼承受了这一跪。

  怨鬼身上的戾气顿时消解了几分。

  冤有头债有主,王栋梁这一跪,本就应该给怨鬼。我不想抢它的东西,让它继续受怨念煎熬。

  只是我这么干,就坐实了我懂一点神鬼之事。果然,果老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中的怀疑更盛了。

  我在心里摊了摊手:爱怎么想怎么想,随你的大小便吧。

  果老挥了挥手,让人打开了房门,然后并起两根手指,像剑一样指着怨鬼:“走吧,再敢出来害人,我绝不饶你。”

  怨鬼呼啸一声,带着一股阴气,从房间中逃走了。

  它会不会再害王栋梁我不知道,至少它现在害怕果老,是不会留在陈氏庄园里面了。

  灯打开了,佣人把倒了的桌椅重新摆好,王栋梁也缓过来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那些宾客正在找借口,三三两两的向陈方石告辞。

  毕竟这里刚刚闹鬼,谁愿意多呆?

  陈方石脸色很难看,还在努力保持风度,和那些人客套。

  至于果老,他离开了大厅,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我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就找到了工头,跟他说:“我能不能提前走?你把工钱给我结一下?”

  工头气的脸色铁青:“你还想要钱?谁特么让你接私活给人点香了?现在生日宴搞成这样,老子能不能拿到钱都是两说。”

  我:“……”

  算了,反正这一趟不是为了挣钱来的,走就走吧。至少今天逼出了果老,目的已经达到了。等陈方石回过味来,没准就不让我走了。这和我在暗中调查果老的计划相违背。

  想到这里,我大踏步的走出了陈氏庄园。结果刚刚走出大门,就有一种危机感笼罩到了我身上。

  我心中一沉: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我走出陈氏庄园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庄园外面一条马路,两旁种着高大的树木,这些树枝叶繁茂,遮住了天上的月光,更显得阴沉沉的。

  我抬头看了看,今天的月亮有一层模糊的毛边。

  毛边月亮,容易见鬼啊。

  而且那种危机感始终笼罩在我身上,如影随形,我走到哪,它跟到哪。

  爷爷说,学了风水相术,遇到危险的时候,很容易产生这种感应。

  命硬的人,可以靠着感应趋利避害。命软的人会精神恍惚,杯弓蛇影,最后被逼疯。所以真本领不是谁都有资格学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命硬。不过现在既然有了这样的感应,那最好谨慎一点。

  我想了想,在路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自己占了一卦。

  是剥卦,山地剥。

  卦云:鹊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内先有鹰。虽然同处心生恶,卦若逢之是非轻。

  我心中一紧:看这卦象,我这是被人在暗中盯上了?

  其实是谁并不难猜,估计就是果老了,可关键是,他是怎么盯上我的?

  如果他怀疑我,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拦住我,反而要放我走呢?他既然已经放我走了,又能怎么盯我呢?

  估计他是在我身上做了手脚,这是风水师的一贯手段,从来不在明面上害人。

  我曾经听爷爷说过一件事,说有个风水师帮着当地有钱人看风水,事后有钱人找借口不给钱。

  这风水先生也不闹,只是偷偷在有钱人家的墙缝里藏了一个草扎的小人,小人肩膀上扛着一根木棍,木棍两头又各穿了一个铜钱。

  这叫小鬼偷财。源源不断的把这家人的财运给偷出去。

  不出三年,有钱人就败了家了。

  想到这里,我就在身上一阵翻找。

  可是奇怪了,我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有点冒汗:难道果老这家伙这么厉害?给我做的手脚我连找都找不到?

  我正纳闷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一个地方一直没找过。

  我抬起脚来,果然,左脚鞋底上粘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这家伙可以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符纸贴到了我的鞋底上。

  我没有贸然把鞋脱下来,而是小心的研究这道符咒。

  别人给你贴的符咒,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用蛮力强行撕下来的,谁知道对方做了什么手脚?所以必须研究清楚再说。

  这符咒是平安符。画在很结实的电光纸上,估计我踩着它走上二里地都不会把符咒磨破。

  关键是,有谁把平安符踩在脚底下的?这不是找倒霉吗?

  每一个平安符上面都会写着“奉敕令”,然后加上主神的名字。

  意思是,佩戴了符咒的人,在祈求这位主神保佑。

  现在你把主神踩在脚底下,那不是触怒神明吗?肯定会霉运加身了。

  这个果老够歹毒的啊。一手借刀杀人,玩的挺溜。

  但是我仔细一看,又发现这平安符竟然没有主神,原本应该写主神的位置,只有一滴血。

  我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这滴血,估计是果老的。

  他用这滴血作为自己的化身,代替了主神。

  但是果老只是普通的风水师,他有狗屁的能力保佑我平安。这道平安符,也根本不是为了保佑我平安的。

  而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果老静坐调息,能够通过这张平安符,感应到我的位置。

  也就是说,平安符被他变成了追踪符。

  一瞬间,我明白果老的意思了。

  他一直怀疑我是某位高人的弟子,他刚才没有动我,就是想要让我带着追踪符去找所谓的高人。如此一来,他就能摸清楚我的底细了。

  很狡猾啊。

  我呵呵笑了一声,随手要把符咒揭掉。

  可我刚刚掀起来一个角,心中就咯噔一声:不对。卦象说,鹊遇天晚宿林中,不知林内先有鹰。

  凶鹰遇鹊,只是暗中盯着这么简单吗?这一卦这么凶险,我这符咒仅仅是个被改造之后的平安符吗?

  想到这里,我借着路灯光,仔细看了看掀开的那一角。

  这么一看,我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平安符的背面,还藏着另外一道符咒。

  果老,真是老狐狸啊。


  我没有贸然把符咒撕下来,而是坐在路灯下面,用一种可笑的姿势仔细观察。

  我依次揭开了四个角,分析背面的符咒到底是什么。

  最后我出了一身白毛汗:是冥符。

  冥符是符咒当中,最阴损的东西了。因为它的主顾不是人,而是鬼。

  普通的符咒是为人服务的,无论是平安符,还是**符,亦或是文昌符,目的都是改变活人的运势。

  但是冥符不一样,冥符是为了改变鬼的运势。

  如果一个人生前作恶,死了之后要受到惩罚。他在临死的时候,就有可能找一个没有原则的术士,帮他画一道冥符。

  冥符画好之后,就偷偷藏在一个活人身上。

  这人死后,鬼魂受到的惩罚,会转嫁到这个活人身上,好让这个魂魄能平安度过。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果老够狠的啊,这是给我安排了一个什么鬼?

  只可惜,鬼的信息在符咒正**,除非把符咒撕掉,不然看不到。

  但是我发现了另外一个信息:这冥符还没有被激发。

  也就是说,这个鬼处于沉眠状态。

  而唤醒这只鬼,需要撕下符咒,撕下符咒之后,厄运也不一定会加在我身上,而是加在撕符咒的人身上。

  我沉吟了一下,就知道果老的目的所在了。

  果老先在我身上藏了一张平安符,好知道我的行踪。

  他觉得我这个年轻人本领一般,应该发现不了,肯定会带着他的平安符,找到我并不存在的师父。

  如果我真的有师父的话,肯定是个高人。这高人会发现我身上不对劲,帮我把符咒扯下来。

  那时候,平安符背面的冥符,会让高人厄运加身。

  一者,果老可以试探出高人的实力来,好决定是战是和。

  二来,果老甚至可以趁着高人被冥符缠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忽然出手,偷袭高人……

  妙啊!我不得不承认,果老心思缜密,这一套连环计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可惜,他算错了一件事,就是太低估我的实力了。

  我正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一道黑影遮过来。

  我吓了一跳,连忙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我就愣住了,来的人是陈轻舟。

  陈轻舟一脸好奇的看着我,然后她说:“你认识李窥天?”

  我没说话。

  陈轻舟又说:“那你认识李窥天的孙子,李阙吗?”

  听到陈轻舟叫我的名字,我有点脸红,幸好我脸上满是小丑的油彩,她估计也看不出来。

  我沉声说:“干什么?”

  陈轻舟从钱包里拿出来一沓钱,目测有五六百的样子。

  她递给我,微笑着说:“如果见到了李阙,告诉他一声,让他别穿帮,别说漏嘴,暂时做做我的挡箭牌。”

  我没有接这些钱。

  陈轻舟把钱塞进我的口袋里,拍了拍手说:“我看见了,刚才的工头没有给你钱。这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把你的生日宴搞的乱七八糟,你不生气?”

  陈轻舟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生气,我巴不得这样。对了,你真的有师父吗?你是不是学过道术?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轻舟眨着眼睛,一脸好奇。

  我皱了皱眉头,对陈轻舟说:“你对我过于关心了吧?你怎么不问问李阙?至少在名义上,他是你未婚夫。”

  陈轻舟翻了翻白眼:“问他干什么?我爸说他尖嘴猴腮,一副穷酸样,做事情畏畏缩缩的,怂包一个。肯定不是我的菜。”

  我:“……”

  我正要说话,忽然有一样黑色的物事飞过来,直冲着我们来了。

  我低呼了一声:“小心。”随后把陈轻舟拽到了身后。

  紧接着,我右手向前一探,把那样东西抄在手中了。

  竟然是一根橡胶棍?

  这是什么鬼?

  我向远处看了看,发现王栋梁带着保镖,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了。刚才的橡胶棍,就是他们扔过来的。

  王栋梁远远地指着我:“小丑,你刚才挺牛逼啊,给老子点香,让老子跪你。现在出了陈家大门了,我不用看陈叔的面子了。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


  陈轻舟从我身后走出来,对王栋梁说道:“你别乱来,这是我朋友。”

  王栋梁看见陈轻舟护着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来王栋梁对于拿下陈轻舟是十拿九稳的,但是万万没想到,被我搅合成了这样。

  他接过保镖递过来的橡胶辊,大踏步的走过来,要亲自打我出气。

  我呵呵笑了一声:“胖子,你不怕我整你了?”

  王栋梁冷笑了一声:“你别装蒜了。我听果老说了,你师父不在这里。就算你有师父怎么样?你们搅合了轻舟的生日宴,那就是不给果老面子,你们师徒俩能活几天还不一定呢。”

  我嗯了一声:“你倒是挺懂得趋利避害的。我师父不在才敢打我。”

  我抬了抬左脚,指着鞋底说:“胖子,看见没有?我这是平安符,符咒加身,金刚不坏,你今天伤不了我。”

  王栋梁呵呵笑了一声:“扯什么淡?”

  他一脸不屑,但是依然很谨慎的把王谋请过来了:“大伯,你看他这符咒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胖子,你是我见过最嚣张也最胆小的人。”

  旁边的陈轻舟立刻被我逗笑了。

  王栋梁恼怒的看了我一眼,不过依然没有冲上来。

  王谋研究了一会,然后对王栋梁说:“没事,就是普通的平安符而已。”

  我笑呵呵的说:“也许是能反弹的平安符呢?你打我一拳,我不疼,你疼。”

  王栋梁谨慎的看了王谋一眼。

  王谋说:“确实有这种符咒,但是他这个应该不是吧?再者说了。就算是真的,咱们给他扯下来不就行了?”

  我把腿搭在栏杆上,鞋底对着王栋梁,一脸嚣张的说:“你敢扯?扯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有了王谋做参谋,王栋梁的嚣张劲就上来了。他一脸轻蔑的说:“老子就扯了,怎么样?”

  他随手把符咒撕下来了。

  我瞟了一眼符咒的背面,然后恍然大悟:原来是吊死鬼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令人投胎为人。而上吊自杀者,却不知爱惜。因此要化为吊死鬼,时时刻刻,受勒颈窒息之苦。

  在我默念这句话的时候,王栋梁已经使劲抓着自己的脖子,憋的满脸通红了。

  王谋慌了,他指着我大叫:“你又在搞什么鬼?你又害我侄子?”

  王栋梁的哀嚎,王谋的大叫。吸引了很多人。

  还没有离开的宾客都闻声出来了。包括陈方石和果老,都在人群当中。

  我看见果老脸色铁青,估计是没想到,我刚出门,符咒就被人给撕下来了。

  王谋一个劲的咒骂我,说我在害人,就算会道术,也是入了邪道,必然被同道中人唾弃。

  我无奈的摊了摊手,对他说:“不是我啊,我什么都没干。刚才你也看见了,我根本没碰胖子。”

  王谋把王栋梁手中的符咒拽下来:“这符咒有问题。你这是邪术,你用邪术害人,证据确凿。”

  我很无辜的说:“我不清楚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在鞋底上的。这不是我的。”

  王谋冷笑了一声:“小子,我也是此门中人。符咒在我手上,我就有办法找出来他的主人是谁。”

  我一脸好奇的说:“那你找找啊,我也想知道这是谁的。”

  王谋拿出来一支蜡烛,嘴里嘟囔着:“看你一会还怎么嘴硬。若这真是你的,在场的高人会替我主持公道,或打或杀,就由不得你了。你死了,邪术自然就破了。”

  王谋说到这里,讨好的看了果老一眼,估计是想让果老主持公道。

  果老脸色很难看,有点想走的样子。

  这时候,王谋已经把蜡烛点亮了。他把符咒放在上面烤了一烤,然后喝了一声:“去!”

  那符咒竟然无风自动,轻飘飘的向前飞去。

  它从我身边掠过,然后飘到果老肩膀上,落下来了。

  果老,还是没来得及离开。

  王谋愣住了,他一脸懵逼的看着果老。

  而果老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几乎要一掌毙了王谋了。

  我恍然大悟,指着果老说道:“原来,这邪术是您老人家弄出来的啊。”

  周围的那些宾客,纷纷用古怪的眼神看着果老。

  这些人非富即贵,都认识几个风水界的人。

  估计回去之后,免不了要添油加醋的传扬一番。到那时候,果老用邪术害人,肯定传得圈内人尽皆知,他还怎么混?还要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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