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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茶农吴贵《子夜打更人》讲的是常言道,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我是一名打更人,专门走的就是夜路,过去的日子,我我在黑夜下遭遇了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若是一一道来,定能让你惊掉下巴温馨提示,胆小慎入!
第1章 陈玄
精彩节选
“深山五鼓鸡吹角,落月一窗鹅打更。”
对于时间的判断,古代和现代是大不相同,那时的人没有可随身携带的手机,也没有钟表这类计时设备,老百姓判断时间靠的几乎都是太阳,所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可一到了夜间,这时间的判断就出了问题,一是没了太阳,二是人睡得熟了,这时间意识就没了,睡了多久,什么时候天亮,根本不清楚,由此打更人这个职业便应运而生。
打更人最主要的工作便是以更漏计时,然后在五更五个关键时间点,提着灯笼,带着铜锣,游走于夜幕下的大街小巷,敲锣报时,顺带嘱咐两句防火防盗的话。
一更念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二更念道:“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三更念道:“平安无事。”
四更念道:“天寒地冻。”
五更念道:“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如此一个平静的夜便过去了。
这或许是大多数人对打更人的印象,即便是没亲身经历过,也在各大影视作品中司空见惯,而我要说的是,真实的打更人并非如此。
打更人这个职业非常特殊,首先他的工作时间是在夜间,其次他需要长时间的在外游走。
自古便有这么一句老话,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而打更人的工作就是走夜路,条件好点的地方打更人可能会有两三个,他们在夜间结伴而行,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但也有很多的地方,打更人就是一个人单独夜行,按照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道理,他们早该让鬼给掐死了。
但事实上打更人死于灵异事件的记载几乎不存在,少有的意外也是由于碰上了盗贼或是劫匪导致的。
那么问题来了,打更人是如何逃出那句老话的呢?
这便得从它的起源说起,事实上,打更人这种特殊职业起源于一种巫术,当时主要是为了驱邪驱鬼的。
所以打更人的存在,除了明面上的报时嘱言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那便是驱邪驱鬼,保一方安宁。
红楼梦中有这样一个故事,吴贵横死家中床上,街坊邻里都以为他老婆是山精鬼魅,所以他的母亲还专门请了打更人在门外巡逻。
打更人在暗地里驱鬼,这一点我不能说得太绝对,毕竟年代更替,世事变迁,什么行业中都有滥竽充数的。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那些真资格的打更人,多多少少都是懂得一些驱邪法子的,不说保一方平安,至少能保证自己晚上走夜路时候的安全。
而一些由古时一脉相传下来的职业打更人,那就是真的身负奇门之术,在驱邪驱鬼的门道上,甚至强过很多茅山道士。
但是对于这一点,可以说是打更人的一个隐藏技能,因为在一般其况下,他们都不会随意向外透露自己懂得驱鬼的事情,这类人活得可以说是非常的低调。
传说打更在夜间巡夜之时经常会遇上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而他们完全是见怪不怪,会像是见到老朋友一样跟阴司打招呼。
如果时间允许,双方都不忙,指不定还得请那勾魂阴差喝上两盅。
时至近代,打更人报时的作用早已被钟表和各种先进的电子产品替代,但他们驱邪的作用,却是没有任何一种高科技能替代得了。
因此,如今打更人这个行当看似已经绝迹,实则并没有消失。
我叫陈宇,高中文凭,普通人一个,早年间阴差阳错踏入了这个行当。
多年后,很多人都会问,你为什么会干上这个职业?
我总是长叹一声,这可说来话长了。
我家住在西南地区的农村,属于特别贫困的地界。
全世界的人都有这个特点,那就是越是穷越是没文化地区的人就越是喜欢生孩子,老一辈的就不多说了,一家养个七八个孩子都是常事儿。
到了近些年,这个风气算是有所改善,但是我家那个地方实在太过封闭,一方面是避孕知识没得到普及,另一方面是受到养儿防老思想的影响,一家生个四五个也都还是家常便饭。
我父亲受到这个思想的影响,觉得一辈子生不出个带把的在村里都抬不起头做人,因而在和我妈结婚以后是加班加点的造人。
结婚的前三年,一年一个,可是老天爷就是不给面子,我的大姐二姐三姐相继出生,他想要个儿子的梦却是没能实现。
家里三年多了三张嘴,这生活压力可想而知,那时候真的是穷得揭不开锅了。
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没能断绝我父亲想生儿子的念头,于是第四年我妈又生了一胎,可惜还是个闺女儿。
我父亲心里清楚,再这么生下去,家里人就要吃土了,一来二去,他产生了一个想法,把闺女送人吧。
其实在那个年代,把生的孩子送人是很常见的事情,但这同样有个潜规则,儿子好送闺女不好送。
不过也不知道我父亲是用了什么法子,我的四姐总归还是被他送出去了,很快我妈怀了第五胎,我出世了。
我父亲生儿子的梦想如愿以偿,终于不用再忙活着造娃了,此后我成了家里的宝,爹妈是把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的条件不算好,但我也勉强过了个娇生惯养的童年。
我成年的时候,三个姐姐都嫁人了,嫁姐姐收的彩礼,足够我在当地体面的娶个媳妇。
我是村子里少数几个念过高中的后生,我的这种条件,在现在看来或许屁都不是,但在当时的我们村,那却是让很多同龄人都羡慕不已的。
如此我本应该是能有个大好前程,娶个老婆,在村里混几年,至少能搞个村官来当当。
可是这人呀,有的时候真的得看命,我那些所谓的优越条件一方面是由源于爹妈的疼爱,一方面是因为三个成年的姐姐,但我此后的人生却也是毁在了爹妈和姐姐的手里。
我刚满十八岁的时候爹妈就开始给我张罗婚事,不过这婚事却是几年下来也没谈成。
其主要原因是由于我在县城里念了几年书,虽然只是高中,但还是受到现代文化的熏陶,我也倡导自由恋爱。
村里那些土妹子我实在是看不上,但县城里的那些漂亮女孩我又高攀不起。
如此一来,我是一直熬到二十岁也没结婚。
有的人可能会说,二十岁没结婚这不很正常的事吗,当今这个社会,二十八九没结婚的光棍都是一抓一大把。
我只能说这是现在的社会现象,而在我那时候的农村,一般还没满十八岁爹妈就会开始张罗婚事了,我认识的一个哥们,二十岁的时候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至于法律规定的结婚年龄,在我们那穷山沟沟里基本上是形同虚设,默认的规矩就是先上车,等年纪到了再补票。
因此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爹妈已经是急得不行了,成天找人给我说媒,让我去相亲。
我能猜到媒婆给我找的是些什么姑娘,全都是些没念过书,从小下地干农活,脸蛋晒得跟荞面馍馍一样的。
在爹妈看来,姑娘长得漂不漂亮根本不重要,只要勤快肯干活,腚大能生儿子就成。
而我嘛,由于在城里念了两年书,见过一些世面,眼光高了,便有了自己的花花肠子。
我这不是说歧视谁,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那些勤劳朴实的农村姑娘至少比城市里那些靠脸吃饭的小妖精要强。
只不过当时正值青春期,眼光就是这么肤浅,喜欢的就是外表光鲜的小妖精,成天幻想着要娶个美娇妻。
所以每次爹妈安排我去相亲,我总是故意把事情搅黄。
也就在这之后,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我那早些年被爹妈送出去的四姐回来了。
那一天,一个带着狗皮帽的男人赶着一辆驴车来到我们村口。
这男人穿着一身富丽堂皇的民国风格的衣裳,如此的装扮在现在看来或许有些扎眼,但在当时,那就是一般富人的打扮。
抛开穿着,这男人长得实在是有些奇怪,尖嘴猴腮,皮肤比水灵的姑娘都白,这样的长相不能说是俊俏,但也不能说是丑。
总之看上去就是很不自然的感觉,另外,这人不管说不说话,他的脸上总带着笑,那样的笑脸,也是在常人的脸上很难看到的。
我四姐坐在他的车后,除了人之外,车上还拉着几袋大米,几批花布,以及一些糖果点心之类的礼品。
四姐告诉村里人,当年收养她的养父养母都已经去世,她现在是专门回来看望亲生父母,认祖归宗的,而这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村里人一听这话,忙去找到我爹妈跟他们报喜。
当时我和爹妈正在玉米地里除草,一听到这个消息,两口子都惊住了。
我当时还是个愣头青,也不懂事,便笑嘻嘻地说道:“四姐回来了,我就多了个姐姐,这是好事呀。”
于是我忙跑到村口去迎接四姐,我和她从没见过面,但四姐却一眼就认出了我。
先是揉了揉我的脸蛋,然后把几包糖果点心塞进了我的怀里。
我这时候已经成年了,但糖果点心这类东西在村里还都是稀罕物,过年过节都未必能吃得上,我剥开一颗水果糖放进嘴里,脸上笑开了花。
我拉着四姐的手说道:“姐,我带你回家,爹妈见了你肯定高兴。”
这时我爹妈收拾好除草的农具,也从地里跑到了村口。
我四姐比我前三个姐姐长得都漂亮,水灵灵的大眼睛像爹,樱桃小嘴像妈。
所以尽管她是婴儿时期就被送出了家门,但这时爹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我们陈家的姑娘没错。
可是在见面之后,他们老两口居然齐刷刷朝着我四姐跪下了。
我和旁边一些凑热闹的村民看的都呆了,这闹的是哪一出呀?
我知道,当年爹妈不顾血肉情分,为了生儿子把我四姐送了人,心里对她肯定是有所亏欠。
可即便是这样,这爹妈给亲生女儿下跪还是有些不太合适。
周围几个和我爹妈同辈的庄稼人连忙把他们扶了起来。
“陈大哥陈大嫂你们这是干啥呀,姑娘回来了是好事,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要去想了。”
我当时也以为爹妈是因为心里有愧才对我四姐下跪,但是我后来才知道,他们下跪那完全是因为被吓得腿软了。
原来,当年我爹根本就没把我四姐送人,而是直接将她丢在村外的野地里。
当初,我爹背着我四姐走遍了十里八乡,都找不到一户愿意要她的人家,因为这送孩子和生孩子一样,都乐意要小子,不乐意要丫头。
一天,村里有人告诉我爹,黄谷村有个姓张的茶农愿意要我四姐。
这个张茶农是我们村长的亲戚,结婚已经八年了,可他老婆的肚子却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两口子也不知是谁的身体有问题,反正现在是着急要个孩子,本来也是想要领个儿子来养,可当时生儿子的都舍不得送人,所以他们无奈之下只能是要个丫头了。
当时张茶农两口子正在我们村走亲戚,通过村长的搭线,这事儿很快就谈妥了。
我爹当时高兴得呀,直接把家里唯一的一袋子白面送给了他们。
在当时,平常人家的的饮食都是以粗粮为主,这白面都是留着过年过节时候吃的,由此可见这袋白面是有多宝贵。
可是在我爹看来,人家愿意要我四姐,搭上一袋白面不亏。
于是爹妈收拾了四姐的一些东西,打算把她交到张茶农手里。
可是这张茶农是个讲究人,说是领姑娘回家得选个良辰吉日,这样一来以后姑娘才好养活。
看了看老黄历,这个月的十五是个好日子。
我爹当时急着把四姐送出去,便没有二话,完全照着人家的意思来,说是十五那天他亲自把我四姐送去黄谷村。
于是张茶农这天走完亲戚之后,只是把我爹的那袋白面拎回家了。
很快,十五的吉日到了,我爹用个背篼背着我四姐打算给张茶农送去,为了讨个吉利,他还特意让我妈扎了一朵大红花困在背篓上。
黄谷村离我们村不近,足有二十多里路,两村之间的来往主要是靠驴车,但我爹当时为了省下路费,硬是腿儿着过去的。
等到张茶农家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强摆着笑脸去敲张家的门。
可之后他却得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就在那天张茶农从我们村回去之后不久,又有另外一户要送孩子的人家找到了他,而且人家要送的还是个儿子。
这结果也就不用多说了,我爹辛辛苦苦走了二十里路把孩子送过去,人家不要了。
我爹当时心想,成,不要就不要吧,毕竟这种事情强求不得,但你张茶农得把那一包白面还给我吧。
谁知这张茶农却是不认账了,说是白面已经蒸馒头吃了,还不了。
我爹顿时大怒,跟张茶农吵了起来,可这张茶农却威胁我爹说。
他是我们村村长的外甥,我爹要是得罪了他,他就让村长舅舅给我爹穿小鞋。
等来年开春儿,地里的庄稼等着浇水的时候,村里的抽水机你恐怕就借不到了。
无奈之下,我爹只得是忍了这口窝囊气,灰土着脸往回走,走了这么远的路,他在张家是连一口水都没能喝上。
这天傍晚,他走到村外的一片荒地,当时是身上累,心里也累。
加之心里那口窝囊气实在憋得难受,便把今天打算送给张茶农的一瓶白酒一口气全喝了。
我爹是早上出的门,一天的来回走了四十多里路,本以为把我四姐送到之后张茶农能管顿中午饭,身上便也没带干粮。
所以到这时候他已经是整整饿了一天,肚子里没有一点吃食,如此空腹吹了一瓶白酒,喝完之后,那胃里是烧得火辣辣的疼,酒劲也很快就上来了。
我爹整个人都变得晕晕乎乎,脑子里也胡思乱想起来。
“我陈昌柏一辈子窝囊,被人看不起,好不容易讨了婆娘又生不出儿子,老天爷你这是故意玩我呢!不行,老子非得生个儿子出来让村里人长长眼!”
随即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闺女,两眼变得呆愣起来。
想着这丫头片子如果处理不掉,我这辈子就甭想能生出个儿子了,于是脑袋一热,直接把我四姐扔在了野地里。
这片野地平时很少有人路过,而且马上天也要黑了,他知道我四姐被人捡走的几率为零,所以把她扔在这里就等同于把她杀了。
当时正值隆冬腊月,野地里的寒风呼呼的刮着,我四姐被丢下之后就哇哇哭了起来。
虎毒尚且不食子,四姐终归还是我爹的血肉,他听着我四姐的哭声心里也是难受,便加快步子跑了起来,终于我四姐的哭声一点点消失在了寒风之中。
每年清明节,我爹都要带着我给逝去的亲人烧纸,按我们当地的习惯是要分堆烧。
我爹每点燃一堆纸钱就让我磕三个头,让先辈们保佑我身体健康学业有成。
这堆是给你阿婆的,这堆是给你阿公的,这堆是给你三叔公的……
每次烧到最后,我爹总会留一堆,既不说话,也不让我磕头。
我就问:“爹,这堆是烧给谁的?”
我爹总是面色难看的对我说:“这堆是烧给陈家老祖宗的。”
正是因为如此,我爹妈见到我四姐之后才会有那样的表现,他们以为这是见了鬼了,但后来细细一想,这大白天的怎么会有鬼?
想来这声称是我四姐的姑娘应该是个骗子,可骗子都是骗人家的钱财,她这怎么还主动送礼上门了?
就那驴车上拉着的东西,变卖之后都能抵得上我们一家人辛苦种一年地的收成了。
最重要的第一点是,我四姐那眼睛和嘴巴长得和爹妈实在是太像了,这走在大街上都不用说什么,旁人都能认出这是我爹妈的闺女儿。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最后我爹妈产生了一种侥幸的心理。
或许闺女被扔在野地里之后很快又有人路过那里,或许那人是个好心的菩萨,或许他把我闺女捡回了家然后抚养成人。
当然,我爹妈当时要是稍微有点理智,就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或许,他们的愚蠢,也成了我家后来一系列悲剧的导火索。
不过相比于爹妈,我当时可能是还要蠢一些,因为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爹当年把我四姐丢在野地里的事。
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将以我当时不知内情的角度进行讲述。
农村人就是热情,在一众人的起哄之下,戴狗皮帽的男人把驴车赶到了我家门口,将车上的大米布匹之类的礼物全都卸下了车,又将糖果点心分了一些给村里人,凑热闹的才欢笑的渐渐散去。
至于这个戴狗皮帽的男人,我后来才知道他名字叫做于玉文。
据我四姐的说法,当初收养她的养父母在当地是很有钱的生意人,在她十六岁的时候,爹妈给她定了亲,对方就是这门当户对的于家。
要说这于家,那可真是家大业大,民国时期就是就是当地有名的财主,后来打土豪分田地斗地主,于家都一直没有倒下,富贵一直延续到了当代。
四姐和我这姐夫回家之后,似乎完全没有要责怪爹妈的意思,四姐甚至都完全没提当年的事情。
我和爹妈以为四姐已经完全原谅了他们,于是也都不再去提那些旧事。
所以在我四姐回家之后,我们陈家一时间是大团圆了,加之四姐和姐夫的帮扶,我家的经济状况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我这个穷小子的兜里第一次有了零花钱,可以跟着城里的那些同学出去疯玩了。
对此,我对我这四姐是敬若神明,我从小没少跟爹妈顶嘴,吵得急了也闹过离家出走,可唯独在我这四姐面前,我是言听计从,她的话就是圣旨。
不为的别的,就为四姐每个月给我那一百块的零花。
四姐告诉爹妈,她这次回来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她打算在下个月和我那准姐夫结婚了,这有爹妈参加的婚礼自然是不同的。
也是因为爹妈心里觉得当年对我四姐有所亏欠,所以这婚事他们是十分的重视,当时他们甚至都抛下地里的庄稼不管了,一心一意张罗四姐的婚事。
我当时已经高中毕业,大学没考上,也在家里帮着忙活。
本来这只是四姐的婚事,但后来不知怎么就扯到了我的身上。
爹妈告诉四姐,这四个女儿的婚事都解决了,唯独这个小儿子实在是让人恼火,你这姑娘现在是有钱有势了,得为你弟弟多操心。
说来说去,他们的心还是在我这个儿子身上,现在回想起,我对爹妈和四姐都是有愧的。
四姐很快就给了爹妈一个答复,说是于家有个小女儿叫于舒瑶,也就是我姐夫于玉文的妹妹,她今年刚满十八,婚事未定,人长得漂亮,性格温和,很适合我这弟弟。
爹妈当即大喜,说道:“这可是件好事呀,如果这婚事真的谈成了,那咱们陈家和于家就是亲上加亲。”
于是当即安排我和于舒瑶相亲。
介于之前几次的相亲经历,我是早就不对相亲这事儿抱任何希望了,所以他们提出这事儿之后,我是第一个反对。
这时我爹突然一拍桌子。
“屁大点东西,想翻天不成,家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让你去你就老老实实的去,不然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我爹的心思我是很清楚的,无非就是想让我早点结婚,给陈家延续香火。
这也正是那个时代的悲哀,活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成天想着自己生儿子,等老了,又惦记着让儿子生儿子。
要是活得长点的,最后还得惦记孙子生儿子。
这次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态度实在强烈,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事儿是我四姐提出来的,她最近是又给我买新衣服又给我零花钱,我不得不给她这个面子。
由此我便去了我人生最后一次的相亲。
当时的我已经产生了一个固有思维,那就是城里的姑娘都是仙女,而我们这十里八乡的土山沟沟永远长不出一朵花,所以我并没有对这次相亲抱有任何的希望。
可直到我看到了于舒瑶本人,整个人的魂儿瞬间都飞了。
她的个子不高,皮肤嫩白,身材娇好,妥妥的小家碧玉,属于中国古典美的那类姑娘。
但她的美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那种尖锐,也没有封建礼教约束下的含蓄,因为我在她的眉眼间能看到少女的活泼,眼神中也带着一种灵动,这种感觉,恰好戳在了我对完美女朋友的每一个幻象点上。
相亲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劝退这于舒瑶的套路,怎么让她难堪,怎么让她讨厌我,从而搅黄这件婚事。
可这时我的脑子顿时像是被铁锤猛敲了一下,所有的想法都被敲散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两句话。
其一,美,实在是太美了。
其二,我配不上她,就是下辈子我陈宇也配不上这样的女孩。
我之前也说了,由于我的家室和文凭,我在村里是属于拔尖的后生了。
所以平时我见到村里人同龄人的时候往往都是趾高气昂,从不正眼看人。(现在看来是有些欠揍,但当时就是那么二逼。)
每次相亲我也都是给人家姑娘摆脸色,唯独这次我感觉到了自卑,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自卑。
我们见面的地方是村外一处观景的亭子,姐夫于玉文领我们见面之后就草草的离开了,要给我们留点私密空间。
于舒瑶就在我的面前,我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甚至连直视她的勇气都没有。
最后还是人家先跟我说的话。
“听哥哥说你叫陈宇。”
“嗯……”
“你是我陈霞姐姐的亲弟弟。”
“对……”
“你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去县城里打电动……哦不对,我喜欢运动,打篮球。”
她的声音就和她的相貌一样让人讨喜,如此的一问一答,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男女相亲,我居然一点也主动不起来,我挤破脑袋想要找个话题来缓解尴尬,但我这时候就是一句话也想不出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是把手里的一瓶可乐递给了她。
“你口渴吗,喝水。”
可是一瞬间,我又顿时想起这水喝不得。
这表面上是一瓶可乐,其实里面装的是老陈醋,这是我事先准备用来恶作剧,把相亲搅黄用的。
她一把接过可乐瓶子。
“嗯,谢谢。”
没等我阻止,她已经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我猛地一拍脑门,完了。
这相亲被搞砸是没得得说了,但如果再加上我捉弄姐夫家妹妹这一点,回去之后肯定要被我爹打断腿了。
谁知她喝了一口之后,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适的表情,只是对我说道:“这可乐的味道好奇怪呀,不过喝着挺解渴的。”
我一下子愣住了,没理由呀,难道她从来没喝过可乐?
不得不说,可乐这东西当时确实是很稀罕,可是以于家的家室,她怎么可能连可乐也没喝过,就算没喝过可乐,这老陈醋的味道她总还是知道的吧?
由于当时是在太过紧张,我便也没多想,一把又把瓶子拿了回来。
“不好喝咱们就不喝了。”
之后我们之间也没多说什么,完全就是尬聊,一个下午,我感觉像是过了一年的时间。
黄昏时分,我把她送到村口,姐夫驾着车把她带回家了。
相亲结束了,我舒了口气,如释重负,但又有些不舍。
以我这一下午的表现,我的心里清楚,这事儿基本上是没戏了,想到这里我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我面前丢了一堆黄金,我对着这黄金看了一下午,最后却是一块也没能带走。
不过回家的时候我也想通了,这样的仙女儿,本也不是该我惦记的。
有过这次经历之后,我心里那点莫名的高傲被磨平了,我陈宇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穷小子一个。
由此我开始反思,或许我陈宇之前真的是太不识好歹了,或许我就只配娶那些脸黑得跟荞面馍馍一样的姑娘。
可就在两天之后,我爹突然笑着对我说道:“你这贼小子,总算是出息了一次,这次值得表扬。”
我忙问他是怎么回事,爹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你姐夫家的妹子看上你了,我今天和你姐夫商量了一下,决定下个月就给你们办婚事,日子就和你四姐出嫁定在同一天,这回咱们老陈家真的就是双喜临门呀。”
我一下子懵了,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姐夫的妹子?爹,你说的是我姐夫的哪个妹子呀?”
“嘿,你这娃娃,当然是于舒瑶呀,你姐夫家还能有几个妹子呀。”
我的眼睛顿时瞪成了灯笼。
“于舒瑶,这不可能……不可能呀……”
“有啥不可能,我儿子怎么说也是一表人才,难道还配不上那丫头不成?爹承认,咱们家的情况和于家是没法比,但是这中间有你四姐呢,咱们也不要觉得抬不起头。
好了,你小子现在也算是长大成人了,娶了媳妇之后可得好好收收心,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不落实了。”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舒瑶看上我了,她到底看上我哪儿了呀?
难道我陈宇真的这么好命,就该让我娶个仙女儿当老婆?
女儿嫁人,儿子娶亲,之后的一个月,爹妈完全忙碌于婚事的筹办。
结婚的吉日选在了正月十八,可我一直到正月十五才第二次见到于舒瑶。
如今的婚礼习俗由于受到西方文化的冲击,已经发生了很多的改变,除一些地方特有的风俗之外,婚礼的方式也大致分成了三种。
纯中式的,纯西式的,还有就是中西结合式的,现在以后两种方式办婚礼的居多,但在按我们村当时的习俗,婚礼还是以纯中式的方式进行,也就是坐花轿拜天地入洞房的那一套。
因此当我们当时并没有照婚纱照这么一说,但按我们当地的习俗,却有一个与婚纱照类似的东西,喜画。
顾名思义,也就是请画师给新人双方画像,这画一共要画三幅,我和于舒瑶单独各一幅,两人挨在一起再画一幅。
其中两幅单独的画用于婚前男女双方互赠,我和于舒瑶的这次见面便是为了请画师画像。
不得不说,这画师的技术是真的精湛,那画出的人堪比照片,却又比照片多了几分灵动,据说这画师可是于家花了大价钱请来的。
当天回到家,我是一直对着于舒瑶的画像发呆,想到三天后她就是我的媳妇了,我的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
画像里的于舒瑶穿着喜庆的大红袍,身后的背景是在一顶红色的花轿里,这幅画我是越看越喜欢,但看的时间长了,我却又发现其中有些不对劲。
首先,画像中的于舒瑶是闭着眼睛的,你要是把画竖着看,她是坐在大红花轿里。
但你要是把画横着看,她却又像是躺在棺材里,如果她的眼睛是睁着的,那我自然会偏向前一种看法,可她的眼睛却偏偏是闭上的。
我盯着这画出了神,这时身后传来了我爹的声音。
“你这个贼娃娃,爹妈都要忙死了,你还有闲心坐在这里发愣,到底是你小子结婚还是老子结婚呀。”
说着将一沓喜帖丢到我面前。
“利索点,把这些喜帖拿去送了,记住哈,陈大山家就别送了。”
我说道:“爸,这全村人都请了,唯独不请人家一个,这怕不太好。”
“你懂个啥,老子还不是为了你小子着想,把陈大山那个傻子请过来,到时候要是再闹点乌龙,你小子就等着哭吧。”
我把于舒瑶的喜画小心的收起来,拿起那些喜帖。“知道了,不请就不请嘛。”
我爹说的这个陈大山的确就是个傻子,如今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他从亲妈肚子里生出来之后智商就不正常,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先天性的智力残缺,简称智障。
我的婚宴上我爹之所以不让我请他,倒不是因为他傻,主要还是因为这陈大山长了一张乌鸦嘴,而且这乌鸦嘴就像是被开过光一样,好话不说一句,而这坏话一说出口就必定应验。
想当初他爹妈生了这么个智障儿子,心里是郁闷得不行,但最后老俩口还是看开了,也没再多生,一心一意地把这傻儿子抚养成人。
那一年陈大山的爹做六十大寿,请了全村人去吃席,宴席上老爷子喝开心了,便要让陈大山这亲儿子来说两句祝寿的话。
旁人知道这孩子傻,便纷纷教他说吉祥话,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呀,什么福寿与天齐呀,为了就是让老爷子高兴。
教了半天,这傻子走上前去就说了一句话。
“爹,你多吃点,过了这个大寿你老人家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老爷子是气得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不过当时大家也没太过在意,毕竟都知道这是个傻子,谁会跟一个傻子较真呀。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爹大寿后第三天,老爷子突然中风,没到半天时间就撒手西去了。
当时他们家里办寿宴的剩菜都还没吃完就又要办丧事了,这正应了陈大山的那句话。
他爹一死,他妈一下子也受了不小打击,老人家郁闷了半年,之后也走了。
这事儿说起来邪乎,但村里人提起陈大山更多的还是对他的担心,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爹妈在养着,爹妈一走,他以后的生计便成了大问题。
经过村长一众人的商量,有人提出,村里打更的张大爷前年走了,不如就就让这陈大山来做这打更人。
其实在当时村里很多人家都已经有了钟表,这打更的意义不大,村长之所以这么安排,只是为了让陈大山顺理成章的领取村里的救济。
说来也奇怪,这陈大山平时傻得不行,让他去垄地,那垄出来的田地就跟狗啃的一样,其他的各路活计他也都做不来,唯独这打更,他却是一学就会。
此后陈大山便是天天晚上打更,且更点卡的很准,他从三十岁接了这个活路,整整当了近二十年的打更人,自我出生起,我就是每晚听着他的打更声一年年长大的。
有的人可能就问了,就因为这陈大山一语成谶害死了爹妈村里人就说他是乌鸦嘴吗?万一这事儿是赶巧了呢?
其实真要只有那么一次,村里人也不会这么说,但是在他当打更人的这些年里,类似的事情可发生的不少。
五年前,我家邻居谢开壮也是结婚,请了陈大山,婚宴上本来是一团喜庆的氛围,可就在新郎在他那一桌敬酒的时候,他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这新娘子不好生养”,于是谢开壮和她老婆到现在也没能生出个一儿半女。
三年前,村口孙大伯家给外孙办满月酒,也是请了他,他在宴席上说了句“这孩子天命不凡,不属于这里”,三天后,孩子夭折了。
两年前,赵老板家盖了新房,办席请全村人吃饭,陈大山又说“不义之财,来得快去得也快”,于是赵老板的二层小楼盖好没到一个月,倒了,好在当时赵老板两口子走亲戚了没在家,要不然还得搭上两条命。
除此之外陈大山还在村子里说过很多类似的神神叨叨的话,而且无一不应验了。
如此他便成了名副其实的乌鸦嘴,村里人凡是办个席都不敢请他,像我结婚这种大事,我爹自然是怕陈大山在婚宴上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所以才刻意叮嘱我不要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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