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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流年:侯门剩女苏不悔

色逃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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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追书云   主角: 苏不悔苏昊天   更新: 2022-04-30 17: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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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苏不悔苏昊天《醉流年:侯门剩女苏不悔》讲的是苏不悔上辈子是一枚胖成一道惊雷的肉感妞减肥过度,一命呜呼穿越到北旭王朝,华丽丽变成瘦成一道闪电的骨感妞不想北旭王朝女子以体态丰腴为美,骨瘦嶙峋为丑,苏不悔再一次不受人待见,是嫁不出去的剩女一枚但并不妨碍她迷恋长相酷似上辈子男神的晋南王爷慕飞寒跟扮猪吃老虎的隐藏高手妖孽王爷过招,苏不悔这个侯门剩女认栽了,一世英名给毁了腹黑王爷有风险,调戏需谨慎哇

精彩节选


苏不悔躺在床上,装死人扮哑巴。
身体没动,眼珠子没转,只是望着帐顶发呆。
一阵风吹来,华丽的金丝绣婆娑帐轻轻的飘扬,更衬周围景色如梦如幻,不真不切,不实不实。
耳边的啜泣声还在持续。
冲击苏不悔的耳膜,虐待着她的耳朵,直听得她愈发心烦意乱,有说不出的烦躁。
终是忍无可忍。
无奈转头,对那位叫伶儿的丫鬟道:“我还有一口气喘着呢,别哭得这般悲悲切切凄凄惨惨戚戚好不?”
伶儿猛地抬起头来。
双眼红肿,一脸泪痕。
她欣喜若狂抓了苏不悔的手,语无伦次道:“小姐,你终于能开口说话了啊?
小姐,你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双手合在胸前,一脸感激,对着苍天诚心诚意道:“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感谢菩萨,感谢苍天!
小姐好人有好报,一生平安,长命百岁!
阿弥陀佛!”
小丫鬟太天真。
好人哪里能长命百岁?
只有祸害才能遗千年。
苏不悔想自己上辈子,思想纯洁,身体干净,笑容像白开水,没正儿八经的谈过一场恋爱,更没和男人搞过除了手拉手之外的不良行为。
结果呢,才活到二十六岁,卿卿小命就没了。
不是不觉得冤枉的。
伶儿站了起来,抹着眼泪道:“大夫说,小姐能醒过来,已是奇迹中的奇迹。
若是能开口说话了,咽得下食物,生命就无忧了。”
说着说着她又再哭起来。
眼泪鼻涕口水涂了一脸。
苏不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超级倒霉蛋外加衰神二代,因为减肥过度而损命,悲催加狗血,天雷滚滚的从二十一世纪穿越到古代北旭王朝,华丽丽的成为越国侯府的二小姐。
尽管不情不愿,可并不代表,苏不悔不想活下去。
死,是要有勇气的。
苏不悔已不幸死了一次,没有勇气再死多一次。
于是用点儿阿Q精神来安慰自己:苏不悔,别想不开,既来之则安之!
其实,上天也没亏待你。
你在北旭王朝身份地位尊贵。
不但一身的绫罗绸缎,还可以吃香喝辣的,有众多丫鬟婆子伺候,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苏家在北旭王朝是显赫之家。
苏不悔的曾祖父苏怀喻,以军功起家,战功卓著,位列公卿,获得承恩为越国公的爵位。
爹爹苏昊天,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继承越国公爵位。
能文能武,熟读《孝经》,《论语》,精通阴阳兵法,有一身好武艺。
官至大将军统领。
手握兵权,骁勇善战,更兼多谋善断,声名显赫,无人能及。
可惜,只活到三十九岁。
不幸英年早逝。
苏昊天的死,据说有些离奇。
如今北旭国的人偶尔说起,还不胜唏嘘。
缘起三年前,原是西越国国土的曲城一带发生叛乱。
叛乱首领欧阳枫是西越国的皇室。
当年西越国被北旭王朝灭国的时候,他刚好外出办事,侥幸逃过灭门屠杀之灾。
之后他改名换姓,隐居在曲城。
却暗中联络昔日旧官员,培养亲信。
经过二十多年的养精蓄锐,拥有上千艘战船,好几万兵众。
欧阳枫自立为皇帝,设置了文武百官,建起了小朝廷,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北旭王朝运动。
此事震惊朝野。
太后极是震怒,授意皇帝,任命苏昊天为行军总管,带兵平叛。
苏昊天率领十六万水军渡江进入曲城附近,只用了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便攻破了欧阳枫的大本营,纵火焚烧营垒,叛军溃败。
欧阳枫被生擒活捉。
押上京城,凌迟处死。
苏昊天在班师回朝途中突染怪病,上吐下泻,全身发热,腹痛剧烈,之后是浑身浮肿,肌肉腐烂。
病情险恶,来势汹汹。
大夫们查不出病由,束手无策。
回京城没多久,苏昊天不幸病逝。
太后和皇帝觉得苏昊天之死有跷蹊。
派人调查,查了整整大半年时间。
最后得到的结论是:曲城附近那一带沼泽多,瘴气厉害,毒蚊虫猖獗,聚集在一起像黑雾,若是被咬了,血液里有了病毒,身体最好也被搞垮。
——苏昊天之死,皆因是被毒蚊虫所咬而至。
这个说法不大有说服力,为何那些毒蚊虫不咬别人,单单咬主帅一人?
这成了北旭国的一大疑案。
苏府人丁不旺,连续四代单传。
苏昊天唯一的儿子苏子羽为一位出身低贱不受宠爱的小妾所生。
尽管是庶出,到底是苏昊天遗留的骨血,忠烈之后,因此皇恩浩荡,得以世袭罔替,为越国侯。
除了苏子羽之外,苏昊天还有三个女儿。
长女苏可馨,为原配唐夫人所生。
是苏府飞出的金凤凰。
八年前嫁给当朝天子慕飞谊,贵为六宫之主,母仪天下。
苏不悔是次女,与苏可馨是同母所生。
芳龄十七,如今还待在闺字中。
之所以嫁不出去,有三个原因。
一:出生的日子不好,在七月十五的中元节这天。
中元节俗称鬼节,是上坟祭扫的日子。
传说该日地府放出全部鬼魂,民间普遍进行祭祀鬼魂的活动,阴气重,这天出生的人,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二:克母,苏不悔刚出世,亲娘就被克没了。
三:苏不悔自小身体就不好,瘦瘦弱弱,三头两天病着,常年吃药不断间。
因此赔本赚吆喝,也没人问律。
——找不到婆家,没有门当户对的男人愿意娶。
怎一个“惨”字了得。
三女苏可熙,是继夫人莫二娘所生。
比苏不悔小了两岁。
没过多久,苏不悔就见到了同父异母的三妹苏可熙。
那是她开口说话,进食粥水的翌日下午,苏可熙到桂院来探望她。
与其说探望,不如说是耀武扬威。
大冷的天,苏可熙穿着过火的袒胸装。
尽管只得十五岁,想必是身材较丰腴的缘故,发育得极喜人。
可以说是横看成小小皮球,侧看像浓缩版的珠穆朗玛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苏可熙脸上充斥着鼓涨涨的优越感。
极得瑟的在苏不悔跟前挺胸昂首。
还很傲骄扭了扭身子,额头上大写着“炫耀”两字。
也怪不得她自豪感爆棚。
北旭王朝女子以体态丰腴为美,骨瘦嶙峋为丑。
女子流行的服装,是张艺谋《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爆肉与球造型。
可怜苏不悔此时的胸,一个巴掌盖上去看不到踪影。
在二十一世纪,俗称为洗衣板,又叫旺仔小馒头。
压根儿驾驭不了这年代流行的造型。
这让苏不悔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格外想念上辈子她曾经百般嫌弃的肉感身材。
“二姐——”苏可熙斜了眼睛看苏不悔,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撇了撇嘴道:“你终于醒来了啊?”
苏不悔不说话,只是看她。
保持着沉默。
苏可熙又再撇撇嘴,讥笑:“二姐,你为了长肉,天天大鱼大肉顿顿山珍海味。
暴饮暴食,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结果呢,不但肉没长半点,还差点儿把小命给折腾没了。
本来大夫已摇头,说你只有气出没气进的份,就是华佗再世也是回天乏术。
不想阎罗王那老家伙也嫌弃你骨瘦如柴。
担心留在阴间丑的把那些鬼也给吓着。
不得已让你起死回生,赶回人间继续吓人。
啧啧啧,这也是奇葩事一桩了。”
尖酸刻薄的话语,竹筒倒豆子似地叽里呱啦。
到底她跟苏不悔同爹不同娘,姐妹间有敌意,也是在所难免。
苏不悔抱着被子,病怏怏的斜靠在床上。
眼神涣散地望向苏可熙。
苏不悔想自己上辈子,是如假包换的肉感妞一枚,身高166cm,体重166斤,因此身宽心广,将军额上能跑马,宰相肚里能撑船。
如今已转世,重新为人。
仍然姓苏,名不悔,苏东坡的“苏”,不后悔的“不悔”,——上辈子她妈妈生她的时候不幸大出血,命系一线,差点在产房出不来了。
妈妈并没有后悔生她,因此给她取名叫不悔。
尽管姓名一样,但模样儿已完全不同。
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除了身高目测也是166cm左右之外,体重已严重地缩水了一半。
根据苏不悔目测,撑死也不外是80斤多点。
最让她气馁的是,D杯的胸急速直下跌至A杯。
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可喜的是本质更没变。
依然心地善良,为人宽厚仁慈。
因此苏不悔挺善解人意地端起姐姐范儿,没跟这个不懂事来找茬的妹妹计较。
苏可熙在她的宽宏大度之下,再接再厉地耀武扬威。

啧啧嘴又再道:“二姐你说,晋南王爷若是见到你这副焉了吧唧半死不活的样子,会不会更厌恶你?
二姐我劝你,还是对晋南王爷死了心吧!”
她横了苏不悔一眼。
又再道:“娘不是说了么,天鹅找天鹅,癞蛤蟆找癞蛤蟆,老鼠只能找老鼠自打洞。
晋南王爷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身份地位不是一般的尊贵,不是你一个丑得瘦骨嶙峋嫁不出去的老小姐喜欢就能喜欢的,也不是你一个丑得惨不忍睹嫁不出去的老小姐想嫁就能嫁的!
二姐,你得撒泡尿来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够不够格,别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了。”
苏可熙唾沫星子满天飞。
两片腥红嘴唇,一张一合,在苏不悔眼前晃来荡去。
苏可熙后面还说了些什么,苏不悔压根儿没再听耳朵里。
有一段话说得好:没有修养的人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沉默是金,忍让是福,宽容别人就是给自己一条受人敬重的路。
——这话翻译过来便是:被疯狗咬了一口,聪明的人不会趴下去反咬它一口。
嘿嘿,苏不悔想,她就是这个不会趴下去反咬疯狗一口的聪明人。
好半天后,苏可熙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
自认己达到了打击兼挖苦苏不悔目的。
于是她高仰着头颅,极有架势地自横刀向天笑,笑了几声后便心满意足地趾高气扬离去。
伶儿为自家的主子打抱不平。
忿忿然道:“三小姐到底是继夫人生的!
也像继夫人那样,心肠歹毒,不怀好意,为人尖酸刻薄。”
苏不悔“嘘”了声。
好心提醒:“别乱说话。
小心隔墙有耳。”
伶儿不服,声音放低了些:“奴婢又没有说错。”
她嘀嘀咕咕:“越国侯府里谁人不晓,当年夫人生小姐的时候大出血,不幸去世。
但夫人并不后悔生了小姐,临终前给小姐取了名字,叫不悔。
老爷看到年幼的大小姐和刚出生的小姐没人照顾,不得已才把继夫人娶过门。
继夫人也是官僚人家的女儿,但比起夫人显赫的娘家就差了一大截。
还是庶出小姐,为人刻薄成性。
趁小姐外祖父出任外地官职,一家子不在京城,没人护着,她背着老爷虐待大小姐和小姐。
小姐两岁的时候大病了一场,差点死掉,因此落下了病根子,从小就瘦瘦弱弱,怎么吃也不长肉。”
苏不悔唏嘘:“我命大福大造化大,终是活过来了是不是?”
伶儿道:“如果不是太后娘娘护着,把大小姐和小姐接到宫中抚养好几年,想必小姐早已没了人儿。”
苏不悔“呃”了声。
又再唏嘘不已:“太后娘娘待我和姐姐倒是挺好。”
“可不是?”
伶儿有些得意,把下巴抬了抬道:“毕竟太后娘娘的娘家跟小姐外祖父家是世交。
太后娘娘和夫人是一块儿长大的,还是结拜姐妹呢。
我娘说,太后娘娘和夫人还没出阁的时候形影不离,情同手足。”
好嘛,苏不悔想,她这个苏二小姐,不但是当今皇帝的小姨子,还跟当今太后颇有渊源。
靠山后台牛气哄哄的不是一般强大。
甚好!
甚好哈!
过了一日,太后自宫中派来太医给苏不悔诊断。
莫二娘谄笑胁肩,极是殷勤地陪着太医到桂院来。
这莫二娘,长得异常高大丰满,脸圆,眼睛圆,鼻子圆,身子也圆。
更圆的是她的胸。
横看成峰侧成皮球,极是壮观。
她的年龄并不老,也不过是三十多岁。
大概是块头大,虎背熊腰,满面横肉,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
都说娶妻娶德,苏不悔看她浑身上下喷发一股尖酸刻薄气势磅礴的市井俗妇平庸气质,猜想她也没什么德行。
此时莫二娘一张大圆脸极力挤出一个普渡众生般的亲切和善的微笑。
“不悔——”她叫得好不亲热:“谷太医又再给你看病来了。”
又再——意思是说,以前谷太医来过。
这谷太医,头发半花白,倒是慈眉善目。
他给苏不悔把脉,一脸惊诧。
不可置信道:“前两日我给二小姐诊断。
二小姐因进食过量,五脏六腑承受不起。
因而受损严重,气机失常,气血壅带,继而引发结代脉,喘证,厥脱症状,身体已是走向崩溃的边缘。
不过今日一看,二小姐身体竟然好转起来。
脉象平稳,气血周流有律,百脉通畅,脏腑和调,除了身子颇为孱弱之外,并没大碍,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莫二娘娘抹着眼泪。
作喜极而泣状:“阿弥陀佛!
上天保佑,祖宗积德行善,福报泽于子孙,让不悔身体安然无恙。”
她卖力地扮演母女情深的感情码戏。
适当的把声音调节为哽咽状态,与硬挤出来的两滴眼泪相益得彰:“不悔,你能平安无事,为娘的这颗心终于放下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苏不悔也知趣,配合她作热泪盈眶状。
莫二娘极满意苏不悔的表现。
赠予她一个赞赏且不屑的目光。
到底是后娘,不同凡响,这眼神像小李飞刀,快,准,狠,颇有见血封咙般之势。
谷太医开了药方。
没多久,皇后派太监到越国侯府,送来了好些名贵的滋补圣品。
人参,鹿茸,灵芝,何首乌,雪蛤,燕窝,冬虫夏草……摆了满满一桌子。
“不悔——”莫二娘盯着那些名贵滋补圣品,眼睛眨着绿油油的光,嘴角含笑道:“你就算再生多几场大病也是无妨,这些补品也是足够你大补几次身子了。”
果然是心肠歹毒!
苏不悔上辈子好歹也读了十多年的书,素质高,有教养,不跟她计较。
——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但凡不中听的话,装聋作哑,也没吃什么亏。
再说了,莫二娘好歹是长辈,敬老也是应该的。
不想苏不悔这礼让三分,落到莫二娘眼中,便是软弱可欺。
她不经苏不悔同意,以帮保管为理由,极是理所当然的把皇后所赐予的名贵滋补圣品全部拿走了。
伶儿气得泪眼婆娑。
敢怒不怒言。
莫二娘走后,伶儿委曲地低声嘟囔:“以前夫人留下的东西,继夫人全部拿走不算,但凡太后娘娘,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继夫人也拿走!
小姐枉是侯门小姐,却是身上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比那些丫鬟婆子都要穷酸。”
“有这事儿?”
苏不悔惊愕。
伶儿道:“可不是?”
她抹着眼泪,哽咽道:“每次小姐进宫去,皇后娘娘总是打赏一大堆东西。
皇后娘娘担心小姐过不好,会冷着饿着,还担心小姐被人欺负,皇后娘娘认为给小姐的钱财越多,她就越心安。
素不知,小姐回到越国侯府后,那些东西全被继夫人搜刮一空,名义上是帮小姐保管,实际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苏不悔不是物质女子。
不过也没高风格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地步。
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自己磨豆浆”的道理。
磨豆浆是个体力活,不是她这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且弱不禁风的侯门二小姐所干的。
苏不悔沉呤。
莫二娘为老不遵,没有爱幼的传统美德。
作为上梁的长辈不正,那作为下梁的后辈跟着歪,那也是无可厚非。
苏不悔又再沉吟了一下。
一个人如果没有钱,便什么都没有。
就像街头的乞丐,有什么尊严可言?
有的,只是别人的白眼和不屑。
为了活得有尊严,那必须要争取自己的权益,把属于自己的财物夺回来。
苏不悔觉得,她应该来个小试牛刀,先放一把火来烧烧。
这火,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火”。
苏不悔上辈子的哥哥苏墨曾跟她说过,新官上任三把火跟下马威是同一个道理。
不放几把火烧烧,终归在新来乍到的地方站得不稳当,放它三把火,就算不能够把对手烧得体无完肤,也是能够达到长自己志气灭他人威风的效果。
“伶儿——”苏不悔吩咐:“你给我磨墨,我给姐姐写一封绝命信。”
“绝命信?”
伶儿唬了一跳,脸儿都白了:“小……小姐,什么绝命信?”
苏不悔伸手捂了心口,一副夸张的病入膏肓痛苦神情。
配上有气无力的声音:“我浑身不舒服,头晕,目眩,耳鸣,恶心,想吐,四肢无力……想必将命不久矣。
有些话,我定要向姐姐说,让她为我报仇雪恨。
伶儿,我实话告诉你,谷太医来给我看病把脉的时候,趁了继娘不注意,暗中给我一张纸条。
说我的病并不是进食过量,而是受人下毒所致。
我想着,那下毒之人,定是为了谋财害命,假如我死了,属于我的那些财物,别人就理所当然的霸占了。”
伶儿吓得脸色更是惨白:“小姐,这……这……真的?”
苏不悔扫了一眼旁边的窗户。
窗户纸是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明瓦,一种半透明的装饰材料。
尽管此时窗户关着,可她还是注意到那儿映着一个模糊浅淡的影子。

有人在听墙脚。
还听了许久。
苏不悔刚才那番话,不外是信口雌黄。
那谷太医是宫中御医,干着拿卖白菜薪水却操着卖白粉心的一份职业,让他当一下背锅侠也没什么不可。
想必,就是给莫二娘一个水缸作胆子,也不敢冲进宫中跟他对质是非黑白。
就是对质又怎么着?
反正口说无凭!
苏不悔挺无赖地想,到时候她来个死口不认就是了。
她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谷太医给我的纸条上面还写着,叫我以后要小心点,凡是食物都要提防有毒——” 眼珠子一转。
为了把此戏演得逼真让人看不出猫腻来,她煞有介事般道:“对了伶儿,刚才你不是从厨房捧来一碗药水么?
你拿根银针试试。
看看里面有没有毒,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说是不是?”
伶儿一听,信以为真,赶紧取出一根银针来。
放到药水一搅。
随后取了出来。
“小姐——”她大惊失色,吸了一口冷气,声音都哆嗦了起来,结结巴巴道:“银针黑……黑了。
小姐,这药水有……有……有毒!”
苏不悔一看。
可不是?
浸到药水的那截银针,竟然变成了紫黑色。
她愣了愣。
莫非,这药水真的有毒?
也见不得是有毒。
苏不悔好歹也是懂得些化学知识,知道银针变黑的真正原因是硫化物的作用,硫化物能氧化纯银,使银针表面生成黑色的硫化银。
许多无毒食物如鸡蛋黄、牛奶等也能使银针变黑。
当然,也不能排除这碗药水有毒。
苏不悔记得上辈子上中学的时候,化学老师有讲过,古代的砒霜,因为工艺不纯,含有硫,银一碰就会变色。
化学老师还道,古代的毒药,大多数有砒霜的成分。
不管药水有没有砒霜,苏不悔断然是不敢喝了。
她可没这么蠢,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
若是一命呜呼哀哉倒也罢,不外是双眼一闭,一了百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一条好女。
问题是,万一不幸一命呜呼哀哉不了,大脑萎缩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瘫在床上半死不活受罪,到时候就欲哭无泪了。
这样一想,苏不悔顿觉非同小可。
于是赶紧趴在桌子上,正儿八经的给皇后姐姐苏可馨写信。
心中庆幸,她会抓毛笔。
并写得一手好楷书和小篆繁体字。
在二十一世纪,教书法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师循循善诱教导,写书法必定用传统的笔、墨、纸、砚这文房四宝。
必写繁体字,因为繁体字是汉字正宗,望形而知义。
因为如此,这才使得苏不悔到北旭王朝没成为文盲。
真真是幸哉也。
信中,苏不悔脑洞大开,天花乱坠的乱扯蛋一番。
说自己已然活不了多久,准备去见去世的爹爹娘亲。
她担心她死后,会赤条条的去,到时候到了阴间没钱打点鬼府差吏,会受苦受罪。
最后苏不悔写着,她命不该绝,是有人谋财害命。
待她死后,望姐姐请求太后娘娘和皇上,派人来查她死因,让她到阴间做个死得明白之鬼,死而瞑目。
信写好后,苏不悔特意在信封上画上三根鸡毛,这是加急的意思。
伶儿拿着信,忐忑:“小姐——” 苏不悔知道她的意思。
想必信还没出越国侯府大门,已落到莫二娘手中。
苏不悔装了沧然而涕下之状,凄婉道:“就是信传不到姐姐手中也没关系。
谷太医给我的纸条上面还写着,若是我遇到不测,他会如实向太后娘娘和皇上禀报。
到时候,那些应属于我的那些东西,想必会一件不少的给我陪葬,我生时不能得到,死后定能拥有。
而企图对我谋财害命的人,最终定会落到凌迟刑罚下场。
可惜了她的血亲,想必也会受到连累。
就算没处以凌迟刑罚,也会被关进大牢,受尽**,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若是我大难不成还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待有机会进宫去,见到太后娘娘,皇上,姐姐,我定会向他们哭诉我的冤情。
我就不信,没人会为我作主。
反正我豁出去了。
我不好过,别人也休想舒服!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就是了!”
伶儿频频点头。
然后抹着眼泪,红着眼眶,拿信出去了 没一会儿后回来。
伶儿道,信已交到小厮耿大福手中,以前都是由他拿到宫中交给侍卫的。
然后再由侍卫转到鸿福宫太监手上,再递交给皇后娘娘。
如苏不悔所料想那样,太阳刚下山,莫二娘就到桂院来了。
她把皇后赐予的名贵滋补圣品全拿回来了。
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还抬来了四只楠木箱子。
莫二娘眼睛里窝着火,尽是恼怒之色。
恼怒之中又带着许些慌乱。
但她死死憋着,用了洪荒之力,硬生生的把怒气和惊惶压下去。
一张大圆脸努力挤出了一个没有暖度的笑容。
“不悔,你身体怎么样了?”
她客套着,装了关心的神情问:“病好些了没有?”
“还是一样,没半点好转。”
苏不悔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回答:“想必我这病好不了。”
莫二娘虚情假意道:“你别胡思乱想。
谷太医不是说了么,你除了身子孱弱之外,并没大碍。”
苏不悔泫泪欲滴:“可谷太医说——” 她吞吞吐吐,欲言又上。
最后终是把话咽了下去。
目光闪烁着,装出了难言之隐说不出口之状。
倒是伶儿,掩饰不了自己情绪,对莫二娘怒目而视。
目光充满忿然。
若换了平日,莫二娘早已以不敬主母之罪,甩她几个耳光,并拉下去重打三十板子了。
但此时,她投鼠忌器。
万万不能节外生枝,把事情闹大了对她可没半点好处。
她咳嗽了声,努力撑着没有暖度的笑容道:“不悔,皇后娘娘赐予的这些滋补圣品,我就不帮你保管了。
你自己拿着,想什么时候补身子就什么时候补身子,方便些。
不悔,你也满十七岁了。
别的小姐到了这个年龄,已嫁作他**,为人娘了。
你目前尽管还找不婆家,可翅膀也是一天比一天硬。
我作为继娘,实在不好多管你的事,要不落到外人眼中,还道我对你有所图,落了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呸,说得自己好委曲似的。
苏不悔心中不以为然。
这莫二娘,睁眼说大话,不外是为了欲盖弥彰。
以前那位苏二小姐蠢,她可不像她那样没脑子。
会傻不拉叽的信了莫二娘的话。
莫二娘又再道:“以前我帮你保管的首饰金银,本想着待你出嫁时一样不少的全拿出来作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带到婆家去。
可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婆家呢?
想必是三五年,也想必是十年八年。
不悔,你的东西还是你自个儿拿着吧,这样你心安,我也好过是不是?”
苏不悔沉默着。
躺在床上没有动,只是抬眼望向她。
一双水晶般清澈透明的眸子,仿佛洞悉着一切。
这使莫二娘心底有些发怵,目光慌乱地躲闪了一下。
她心虚地低下头,垂下眼睑。
这苏不悔,大难不死后,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不像以前那样软弱可欺。
莫二娘作了抹眼泪之态。
打着悲情牌,哽咽道:“不悔,我知道这些年你对我的怨恨甚多。
可我再不好,也是你爹爹用八大轿抬进门来的续弦。
这些年来,我也是不容易。
特别是你爹爹过世后,家里家外的事务都是我一个人苦苦撑起。
越国侯府这么庞大的一个家,你们兄妹三人,还有那些管家,陪房,奴仆,丫鬟,小厮,加起来上下也有二百多人。
奴仆有在府内的,也有在府外的。
在别的地方还有旧宅,还有家庙,多处的田庄,这些都要有人经营管理。
我一个妇人之家打点外内,也是不易。
这些年来不辞劳苦,尽职尽责,把整个越国侯府打理得井然有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是不是?
若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出了什么事儿,越国侯府名誉也会受损,你爹爹生前的英名会被毁于一旦。
我受罪不打紧,到时候越国侯府没人打点了怎么办?
你大哥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
让他管家,哪里管得来?
越国侯府这般大,岂是没有管家,那不是乱成一团糟?”
莫二娘说得极动情。
苏不悔都没有吭声,她自己倒先感动了。
不停抹眼泪。
等了好半天之后没等来苏不悔的回响。
不得己,莫二娘只好继续酝酿情绪,待两眼含满泪之后方抬起头来。
又再哽咽着道:“不悔,你也是个读书识字之人。
百德之首孝为先,难不成,你希望越国侯府被毁了?
你希望你爹爹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不悔,想必你也是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这道理,继娘恳求你高抬贵手,放下怨恨。
做事要三思而行呀。”
苏不悔听得涔然心惊。
原本只想着拿回一些属于自己的财物,让身上有几个钱傍身而已。
没想到,歪打正着。
竟然扯出了一件人命案来。

莫二娘这番做贼心虚,风马牛不相及的说辞,让苏不悔她听出了弦外之音。
原装正版的苏二小姐,真正死因并不是进食过量,而是被继娘谋财害命下毒而死。
大夫和太医没查觉是中毒迹象。
想必,这下毒手段极是高明。
如果苏不悔没猜错的话,莫二娘下的毒,是一种慢性毒药,常年累月的积累,最终导致原装正版的苏二小姐身体器官衰竭至死。
这也太阴损了。
不过这只是苏不悔的推想,并没有真实凭证。
将莫二娘绳之以法,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苏不悔也没有这个打算。
毕竟,初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人生地不熟,把事情搞大了,弄出什么风波来,对她也没有好处。
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当下,苏不悔唏嘘道:“若是我能活下来,平安无事,身体没有毛病,什么话都好说。
若是不幸意外死了,什么话都不好说。
一家子么,有难共当,有福共亨,这道理我懂。”
莫二娘吁了一口气。
“不悔,你这么年轻,哪会有不幸意外死?”
她脸色尴尬,干笑了数声后道:“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把身体养好了,自是能长命百岁。”
“但愿如此。”
苏不悔用了意味深长的目光望向她,轻声道:“继娘,我也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外人眼中,倒是一幅母慈女孝画面。
素不知,这是一场剑拔弩张,却没有硝烟的战争。
两人话中有话。
都清楚明白对方的意思。
——苏不悔答应放过莫二娘,既往不咎;而莫二娘也承诺,不会再对苏不悔下毒手。
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莫二娘离开前,又再说了一番话:“不悔,待你身子养好后,便不要再挑三拣四的了。
若是有男人愿意娶你,就嫁了吧。
你没出阁,你妹妹也不好先找婆家,要不会被人指着脊背说闲话的。
看着你们年龄渐渐大了,亲事还没着落,我也是心急。
那些嘴碎的人没少在背后嚼舌根,指责我不是。
在那些人眼中,你不是我所生,因此对你不上心,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你的婚事。
我这个做继娘的,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言下之意,苏不悔成大龄小姐嫁不出去倒罢,还害了她被别人说闲话,担搁了苏可熙无法找婆家,真是不应该。
或许,这是莫二娘下毒手原因。
若是苏二小姐一命呜呼哀哉了,不但可以理所当然的侵占她的财物,还能堵上了别人的悠悠之口,苏可熙也可顺顺当当的找婆家。
可谓是一举三得。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莫二娘并没有得偿所愿。
她离开后,伶儿打开楠木箱子。
苏不悔伸头一看。
好家伙,整整四箱子的宝贝,簪钗,手镯,戒指,红宝石,猫睛石,青金石,珊瑚,玛瑙,金银,织锦绫罗绸缎绣幅……金碧辉煌,耀眼夺目。
几乎没把她的一双眼睛给闪瞎了。
伶儿把箱子里的东西取出来。
一样一样仔细看。
嘴里嘟嘟哝哝着:“……很多东西不见了……去年皇后娘娘赏赐的紫晶御凤钗,玛瑙蓝镯子。
前年给的玉叶珊瑚珠万年青……这些全不见了…… 太后娘娘年初的时候赏赐的白玉珍珠簪呢,还有一颗李子大小的猫睛石,也找不着…… 对了,我记得去年小姐十六岁生辰的时候,刚好是在宫中过的。
皇上赏赐给小姐的那个巴掌那样大的翡翠白菜,如今也不在箱子里……” 苏不悔眼角的余光,看到紧紧关闭着的窗口,隐隐约约地映着一个模糊浅淡的影子。
这人,听墙脚还听得过瘾了。
苏不悔不动声色:“伶儿——” 她故意把声音抬高了,好让听墙脚的人听得清楚些。
她道:“你去吩咐含冬,让她到继夫人那边走一趟,问继夫人她是不是还有些东西她忘记给我?
如果真的弄丢了,日后我进宫去给姐姐请安,还得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请罪。
毕竟把他们赏赐的东西弄丢了,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请罪的时候,未免会口不择言。
若是说了一些不应该说的话,太后娘娘和皇上怪罪下来,遭殃的可是整个越国侯府。”
窗外的那个人影,顿时消失了无踪影。
桂院里除了伶儿,还有管事的大丫鬟两位,负责杂务的小丫鬟四位,干粗活的婆子两位。
含冬是两位大丫鬟之一,肩担桂院管事。
若是苏不悔没猜错的话,站在窗外的人,便是含冬。
含冬跟她差不多一样身高,块头却几乎大了她一半,看那彪悍的黑影,十不离九是含冬。
苏不悔新来乍到的第二把火原本不计划烧的,这个时候不烧不行了。
时势逼人呀。
得趁热打铁,这样效果才佳。
含冬离开桂院后,苏不悔让伶儿火速到厨房找来半壶油一把豆子,把油倒在窗户前的地面,豆撒在油中。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
伶儿做的这些,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小姐——”她纳闷:“这样做有什么用?”
苏不悔笑道:“待会儿我们看一场精彩好戏。”
伶儿不明白是什么精彩好戏,刚想问,含冬就回来了。
随着她到来的还有莫二娘身边的大丫鬟玲香。
她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抬六个像刚才那样大小的楠木箱子进房里来。
玲香拍手笑着对苏不悔道:“二小姐,夫人说还有些首饰珠宝,她放在另外一处,刚刚忘记了。
如今让奴婢拿过来。
二小姐,请你过目。”
伶儿打开了几只楠木箱子。
苏不悔一看,又是簪钗,手镯,戒指,红宝石,猫睛石,青金石,珊瑚,玛瑙,金银,织锦绫罗绸缎绣幅……她的一双眼睛几乎又再给闪瞎了。
不禁心花怒放起来。
这回她不但有钱傍身,还发大财了,成功挤上小富婆的行列。
也怪不得莫二娘见财生歹心,挺而走险来一招谋财害命。
并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金钱的蛊惑。
何况是浑身上下喷发一股尖酸刻薄气势磅礴的市井俗妇平庸气质的莫二娘?
伶儿对这十箱子失而复得的物品不是很满意。
望向苏不悔,似乎有话要说。
苏不悔赶在她说话之前对玲香道:“好了,我过目了,你回去吧。
顺道帮我捎几句话给继娘,谢谢她替我保管了这么多年,她的恩情我记住了。”
顿一顿。
她又再道:“还有,请你告诉继娘,好人自有好报,定能长命百岁。”
含冬送玲香和两个小丫鬟出门去。
“小姐——”伶儿终于有机会说话了:“这些全是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打赏的东西。
老爷和夫人留下给小姐的,继夫人一件也没有归还。”
到底还是被克扣了保管费。
不过苏不悔也不计较了。
凡事不要做得太绝,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些已足够你我生活无忧,丰衣足食一辈子。”
她笑道:“爹爹和娘亲留下的那些我不要了,权当孝敬继娘她老人家好了。”
伶儿嘟哝:“继夫人这般待小姐,她哪里配得小姐孝敬了——” 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声惨厉的嚎叫,接着是有人摔倒的惊天动地声音。
动静太大,桂院里的丫鬟婆子被惊动了。
纷纷跑来看究竟。
苏不悔听到嘈杂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惊叫:“含冬,你怎么啦?”
也有人道:“含冬姐,你怎么摔倒在这儿?”
然后是含冬痛苦的哼哼声。
伶儿打开窗户。
苏不悔走近窗户前,抬眼往外看去。
惨淡的月色,映着含冬一张摔得青肿的脸,想必真是痛,她直呲牙咧嘴的。
几位丫鬟婆子几乎全到齐了。
她们七手八脚扶起含冬。
有人眼尖,发现了不对劲。
失声道:“这地面怎么撒有这么多油?
还有这些豆子。
到底是谁干的?
这么缺德!”
苏不悔神定气闲的看着。
微微一笑道:“是我干的。
这些天我总觉得窗子外面有一个模糊影子,老是鬼鬼祟祟的偷窥我。
这让我提心吊胆的,没病也给吓出病来。
我以为闹鬼,就让伶儿把油和豆子撒在窗外,没想到,还真揪出了一个吃里扒外的内鬼。”
含冬一听,顿时吓了个魂飞魄散。
顾不了浑身疼痛,赶紧朝着苏不悔“扑通”一声跪下了。
整个身子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语气极是惶恐道:“小姐饶罪!
小姐饶罪!”
众丫鬟婆子懵了,面面相觑。
苏不悔故意问:“你做错了什么?
要我饶罪?”
含冬支支吾吾:“奴婢……奴婢——” “你不说也没关系。”
苏不悔轻笑一声道:“赶明儿我进宫去请教姐姐。
说桂院一个小小的丫鬟以下犯上,使用极其卑鄙手段陷害我,欲将我置于死地。
我该当如何处置?
是挖眼睛?
或是割舌头?
割鼻子?
抑或,砍手砍脚?
要不活剥皮?”
极不厚道的连恐带吓。
含冬更是吓了魂不守舍,连连磕头,声音带着哭腔道:“小姐饶罪!
小姐饶罪!
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不悔问:“那你说,你做错了些什么?”
含冬咬了咬牙,终于道:“奴婢不应该偷偷听小姐的话,然后告诉继夫人。”
伶儿一听,顿时气了个七窍生烟。
也不等苏不悔发话,便冲出房门,跑到含冬跟前,一把揪了她头发,狠狠甩了她两记耳光。
一边骂:“你到底是不是桂院的人?
小姐有哪点对你不好?
吃里扒外的东西!”
未了还不解恨,又再踢了她几脚。
含冬不敢吭声,更不敢反抗。
苏不悔不动声色的看着。
待伶儿打够踢够了这才道:“这次我放过你。
若有下次,小心我把你整成人彘。”
“小姐——”伶儿问:“人彘是什么?”
苏不悔道:“把四肢全部砍掉,再割去耳朵和鼻子,挖出眼睛,用药熏聋耳朵,用药灌进喉咙,用刀子把舌头割去。
之后扔到茅房里,和屎尿混在一起,让屎屁虫爬。”
伶儿一听来劲了,又再踢了含冬一脚:“听到小姐的话没有?
若有下次,就把你整成人彘!”
含冬瘫跪在地,涕泪交流:“奴婢再也不敢了。”
好吧,做人未免有犯糊涂时。
知错就改便是好丫鬟。
苏不悔本着与人为善之心,愿意放过她一马。
但,为了防止这类事再发生,必须采取有效措施。
她想了想道:“含冬,从现在开始,桂院里的丫鬟婆子由你监管。
若是有人做出吃里扒外,里通外人,做出有损害我之事,不管是谁,都要严加惩处!
再犯,则整成人彘。
含冬,若是你监管不严,也会受连累,跟着一起受罚!”
苏不悔既不心狠,又不手辣。
做不出像吕后报复戚夫人那样的丧心病狂之事。
但出言恐吓,也不外是上下嘴皮一搭,不费什么劲儿。
多说也无妨。
含冬战战兢兢道:“是,小姐。”
苏不悔拿出做小姐的气势来。
疾言厉色道:“待会儿你把这儿的油全抹干净,豆子一颗不剩全扫走。
明天一大早伶儿检查,若是有半分偷工减料,打三十板子,关在柴房饿两天。”
含冬道:“是,小姐。”
那些众丫鬟婆子哪里见过苏不悔这般这架势,又再面面相觑,一副震惊的神情。
却是不敢发一言。
这个时候众人都明白了一道理:老虎不发威,别当是病猫!
苏不悔放的第二把火,烧得又猛又烈。
桂院顿时风平浪静起来,那些丫鬟婆子见到她,毕恭毕敬。
各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
有一句话是对的,火不烧山地不肥,人无脾性无人畏。
苏不悔想不明白,原先那位苏二小姐,怎么甘心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靠山后台牛气哄哄的强大,也不好好利用一下。
偶尔来个狐假虎威,也没什么不可。
皇后赐予的那些名贵滋补圣品才吃去十分之一,苏不悔的身体已大好。
只是依然没长肉。
前没胸,后没臀,瘦得像根竹竿子。
可喜的是,拥有九头身比例,高挑,小蛮腰,大长腿,肢体柔软。
——那是苏不悔在二十一世纪梦寐以求的低调奢华有内涵fashion范儿的骨感妞儿身材。
苏不悔觉得自己的运气挺不好。
活了两辈子,总是生不逢时。
上辈子流行骨感身材,奈何她却是个不讨喜的肉感妞一枚;这辈子流行肉感身材,她却成了人人嫌弃的骨感妞儿。
为什么她总不能够与时俱进呢?
郁闷。
在苏不悔长吁短叹中,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临了,她在北旭王朝不知不觉中已生活了三个多月。
在这三个多月里,她常常梦回二十一世纪。
梦到已去世的父母,眼里全是忧伤。
梦到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苏墨,抱着哭泣的她对她道,妹妹别怕,有哥哥在,会保你一世安宁,衣食无忧。
梦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混血儿上司。
冲着她皮笑肉不笑道:苏不悔请注意了,还有三天时间就要交明年的夏季时装初步设计稿了,务必要准时完成哈。
梦到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却不停使绊子,时不时表演一下比宫廷戏还要精彩的职场上宫心计的同事。
甚至,梦到了男神慕飞寒。
他对她呵呵笑道:苏不悔,你什么时候才瘦下来?
若是你能瘦下来,我就把你娶回家。
醒来,苏不悔的泪不觉**枕边。
那是梦里不知身是客啊。
怎一个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兮兮了得!
好不容易适应了没有网络,没有手机,看不到电视,摸不着笔记本,没有灯红酒绿夜生活的日子; 好不容易习惯了喝不到咖啡,吃不着西餐,品不到法国焗蜗牛,尝不着日本鱼生。
开不到宝马,挤不着地铁。
不用朝九晚五整日对着电脑忙了个不分东南西北的生活。
苏不悔由伤心绝望到满怀惆怅,到最后是认命。
不认命又如何?
苏不悔知道,她回不去了。
她在二十一世纪,想必肉身已烧成一把灰,就算她哭天抢地,演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也会无济于事。
上帝他老人家才没空抽出时间来可怜她,把她灵魂送回二十一世纪再世为人。
她只能听天由命,随遇而安了。
既来之,则安之。
一个初冬的午日,苏不悔那在宫中当皇后的同胞姐姐苏可馨,派了两位宫婢紫月与兰心到越国侯府来。
说要接苏不悔到宫中住上一段时日。
住一段时日而已,又不是住一辈子。
苏不悔一口应允下来。
不为别的,而是日子过得太无聊。
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皇宫去溜达溜达,散散心,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人物接触接触,当是开阔眼界,见识世面。
总不能做个坐井观天的土鳖子是不是?
伶儿给苏不悔梳妆打扮。
先是在脸上鼓捣。
扑香粉,抹胭脂,画黛眉,贴花钿,点面靥,描斜红,涂唇脂……鼓捣了大半天。
终于把苏不悔一张巴掌大的小俏脸,弄成半夜里跑出来吓人的艳鬼。
惨不忍睹。
苏不悔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脸嫌弃。
伶儿解释道,这是就城名媛贵妇们当下最流行的美妆。
流行,顾名思义,是相互追随仿效。
上辈子苏不悔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讲课有讲到:流行并不等于是时尚。
流行属于大众化,盲目追逐潮流。
而真正的时尚,相对而言是比较小众化,是前卫的,有自己的个性与风格。
苏不悔新来乍到北旭王朝,实在没胆量标新立异,搞自己的个性与风格。
再丑,也得跟着潮流走。
梳妆完毕后,接下来是挑衣服。
红色衣服耀眼,吸睛指数超高,可惜太艳俗,不太适合低调有内涵的苏不悔。
绿色衣服清新,像了春天那样的颜色,衬了肌肤如雪吹弹可破,只是苏不悔驾驭不了。
穿上身上成了可爱乡村非主流,埋没了简约时尚国际范儿的气质。
白色衣服倒配苏不悔。
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了一株水仙,柔弱的骨子里透着风情,摇曳着脱俗的美,飘飘如仙子般。
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味儿的风范。
不想伶儿大杀风景,摇头说颜色太素,有点触霉头,不怎么吉利。
苏不悔一脸不以为然。
白色是高雅纯洁,象征着纯真无邪好不?
结果伶儿来了句颇有重量的话:太后娘娘平日里最忌别人穿了一身白,说那是做丧才穿的。
苏不悔顿时气馁。
好吧,人家的地盘人家作主。
万万不能犯了神一样存在大人物的忌讳,搞不好会人头落地。
挑了半天。
伶儿挑出一款花团锦簇,祥光四射,以花草为装饰图案的紫色齐胸襦裙。
“小姐,这袭衫裙好看。”
她极力推荐:“简单又不失大雅,高贵,雍容,华美,极是适合你。”
苏不悔看了一眼。
满眼嫌弃:“这颜色太老气,衣服款式也不好。
穿起来七老八十似的,不但拉低自己的档次,看上去比继娘还要老。”
“小姐——”伶儿不解:“你以前很喜欢这袭衣裙啊,出门的时候常常穿。”
苏不悔耸耸肩:“如今我不喜欢了。”
她上辈子是走在时尚前沿的时装设计师,品味怎么会跟以前的苏二小姐相同?
那个时候苏不悔,宗旨是为天下所有像她一样的肉感肥妞们设计出美丽时尚个性的服装。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上帝他老人家是吝啬的。
岂是让你想风得风想雨得雨?
不跟你唱反调把你折磨得生无可恋,已是风调雨顺开挂的人生了。
朝代不同,服装审美标准自是千差万别。
苏不悔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服装设计师,此时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面对着一大堆衣服,也是眼花缭乱。
不知什么款式才适合。
千挑万挑,苏不悔好不容易挑中一袭粉色为主打,裙腰高束至胸部,裙长曳地,所谓的“拖六幅湘江水”款式。
穿上后,她站在一面大铜镜前。
左顾右盼。
镜子中的她,青丝如墨,云髻高耸。
肤色细腻白皙。
一张上镜的巴掌脸,楚楚动人的大眼睛,鼻子挺直圆润,双唇丰满微翘,下巴精致娇俏。
毫不夸张说,颇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姿容。
既压得住艳,又脱得了俗。

苏不悔自我感觉良好。
在镜子前转了两圈。
步摇轻晃,广袖翩翩,长裙曳动,连自己都觉得美丽不可方物。
伶儿不失时宜的再一次来个大煞风景的把戏。
苦着脸,唉声叹气道:“小姐,你若是能够长点肉就好了,也不至于如此的弱不禁风,不受人待见。
哎,长到了十七岁,也得不到哪位公子青睐,更没有婆家上门来提亲。”
此话像一盆冷水,立马把苏不悔自觉良好的火焰给扑灭了。
她又再回复郁闷状态。
哎,真真是生不逢时。
不能够与时俱进,不是她的错,是上帝他老人家的错。
她这个超级倒霉蛋外加衰神二代,申冤无门,唯有忍气吞声委屈求全放宽心态接受事实。
苏不悔还没出门,莫二娘就到桂院来。
看到紫月与兰心,也不好明说话。
她不安搓着双手,吞吞吐吐道:“不悔,到了宫中,记得替我问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你是知书达理之人,到了宫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事,你也是懂得。
这是为我们越国侯府着想是不是?”
苏不悔明白莫二娘的意思。
不是就担心她向太后和皇后告状,说她对她下毒之事么?
苏不悔笑了笑道:“知道了,继娘。”
莫二娘道:“知道就好。”
还是不放心,顿了顿又再道:“一家子么,有难共当,有福共亨,——这话,是你说的。
你千万不可忘记。”
苏不悔又再笑了笑:“是,继娘。”
说话间,苏不悔已打扮好了。
她妆容精致,环佩叮当,幽香袭人。
和伶儿跟着紫月与兰心,款款步出越国侯府。
初冬的阳光,有说不出的明媚。
晒在人身上来,感觉到无比的温暖。
苏不悔刚要上马车,远远看到大哥苏子羽自外面回来。
十八九岁的年龄,衣饰华贵,缎袍皮靴。
但长相,却是有点强差人意。
整个人看着就是幅抽象画:拔子脸,额窄腮尖,配上一双肿眼泡,还有充满戾气的眉骨。
尽管勾不上歪瓜裂枣,但与“清秀”两字相差甚远,那是相貌随了爹爹苏昊天的缘故。
还好他的身材不错。
牛高马大,四肢发达。
尽管穿着袍子,衣服一层套一层,但苏不悔还是透过他的衣裳能够想像得出来,他有厚实胸肌,以及结实饱满上翘的臀。
最吸人眼球的,是他身上配带的浑圆饱满珍珠,晶莹艳美的红绿宝石,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此时他手中提着一只细竹吊铜钩的鸟笼子。
里面关着两只体态优美色相可人的黄鹂,在众小厮守前呼后拥中,大摇大摆走过来。
走到苏不悔跟前,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紫月与兰心。
抬起下巴来问:“二妹要到宫中去?”
“嗯。”
苏不悔点点头。
苏子羽把头朝她凑了近去。
谗着脸嬉笑道:“二妹待会儿见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时候,千万不要忘记在她们跟前帮我美言美言几句。
如果见着皇上,也定要记得夸夸我的好。
二妹,你可要记得了。”
苏子羽人不坏,只是不务正业。
没有爹爹管教,莫二娘又管不着他,他的生母梅姨娘又说不上话。
因此养成无法无天做事张扬的纨绔公子哥儿秉性。
不爱念书,讨厌习武。
整日游手好闲,花天酒地,斗鸡走马,打架闹事。
除了没跟莫二娘和苏可熙这对刻薄母女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共同排斥苏不悔与苏不悔为敌之外,苏不悔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优点值得她为他美言的。
不过苏不悔没拒绝他。
回答得挺爽快:“知道了大哥。”
先答应下来。
做不到顶多是诚信问题,又不犯法不会被抓去坐牢。
苏子羽眉开眼笑。
摇头晃脑道:“还是二妹好,明事理。
放眼整个越国侯府,就数二妹最知书达理了。”
苏不悔心虚,朝他笑笑。
然后在伶儿的搀扶下上了一辆奢华的翠盖珠缨八宝车。
车厢极是富丽堂皇。
大红的地毡上织着富贵吉祥牡丹图案,踩上去软绵绵,很舒服的感觉。
车厢两旁绘着各种花鸟为背景,一股特制的熏香味儿,幽幽地散发着。
苏不悔自车厢小窗口向外看去。
宽窄不一的巷弄,纵横交错。
街道蜿蜒伸展,首尾不能相望,街深莫测。
路面是清一色的褐红色麻石板,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叠致有序,砖木结构,粉墙黛瓦。
各种字号旗帜迎风飘扬。
茶坊、酒肆、脚店、肉铺、点心铺、客栈、庙宇、公廨……百肆杂陈。
行人川流不息。
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形形**的交通工具,轿子,骆驼,牛车,人力车……样样俱全。
整个大街小巷喧嚣而嘈杂着。
苏不悔挺得自己还没倒霉到家。
至少没穿越到吃生肉穿树皮住山洞的原始社会,而是穿越到这个民风开放程度不比唐宋朝逊色的北旭王朝。
经济繁荣,社会富足。
女性的社会地位较高。
男女关系松弛,贞操观念宽泛,满大街都是抛头露面且不用裹小脚的女子。
幸哉!
真真幸哉也!
马车路过一家叫“文宝斋”的字画店。
苏不悔脑洞忽地大开。
说不定,她能够淘到一些名家字画。
像书圣王羲之的书法,画圣吴道子人物画,还有米芾的书画,唐寅的山水人物画等等诸如此类的。
于是苏不悔叫了声:“车夫,请停一下。”
马车停了下来。
紫月兰心面面相觑。
紫月不解问:“二小姐,怎么啦?”
苏不悔嘻嘻笑道:“天色尚早,也不急着进宫。
既然到了字画店,我想进去看看。
若是看到喜欢的字画,不妨买几幅作礼物送给姐姐,让她在房里挂着也是好的。”
不等紫月兰心发表言论,她立马拉开马车帘子,不由分说跳了下去。
伶儿后知后觉。
此时才反应过来,急急的叫了声“小姐小姐”,也跟着苏不悔跳下马车。
紫月兰心想不到苏不悔有这一着,目瞪口呆。
坐在马车厢内凌乱。
苏不悔暗中窃笑。
孙子兵法始计中有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嘿嘿,运用此计对付两个小宫婢,效果不错。
尚佳!
尚佳也!
“文宝斋”字画店铺内有不少字画。
画有山水、人物、花鸟、虫草、走兽;字有柳体、颜体、欧体、魏体、赵体。
也有不少是画中配诗词,诗词中配画,款赋,书法篆。
苏不悔眼花缭乱。
横扫了一下。
字画虽多,都是些不见经传,闻所未闻的作者。
想要淘名家字画,看来是异想天开。
不禁有些失望。
目光无意中扫落到架子上。
上面摆着一把丝织绢素的纨扇,上面画着一只雄狼。
站在悬崖的一角,把头高高昂起,神态坚定,耳朵直立向前,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光,对着圆盘般的月亮鸣叫。
狼的黑色毛发清晰可见,栩栩如生。
形神兼备。
苏不悔眼睛一亮,顿时走过去,将纨扇取下,看着扇子中的狼,爱不释手。
“掌柜——”她扬声:“这纨扇多少钱?”
一位三十岁左右男子笑容可掬走过来:“小姐喜欢这纨扇?
一口价,二十两银子,多一文不要,少一文也不行。”
二十两银子在北旭王朝是什么概念?
苏不悔并不懂。
只晓得,大管家吴三前两天从外面买了两位干粗活的小丫鬟,花了九两银子。
莫二娘骂吴三,说他买贵了,应该给八两银子才是,白白多花一两银子。
这纨扇的价钱,能够买五个小丫鬟。
贵是贵了些,但因为是真心喜欢,苏不悔还是决意任性一把。
因而转头,问伶儿:“可否带有银两出来?”
伶儿一脸窘,摇头。
也是。
她们的目的地是奔皇宫而去,皇宫里又不是大卖场,谁会这么傻不拉叽的身上带银两?
可苏不悔实在是喜欢这纨扇,舍不得放下。
低头看腰间的玉佩。
细腻白如截脂的上佳羊脂白玉,回字形状,中间空心的小四方形,穿着两个龙眼大小般色彩殷红如血的玉珠子。
苏不悔略一沉呤。
欲伸手要将玉佩解下来。
“小姐不可!”
伶儿也聪明,知道她此举的用意。
连忙出声阻止:“这是夫人留给小姐的遗物,万万不能当了去。”
好吧,除了玉佩,苏不悔身上还有其它首饰可当。
耳坠上挂着的珍珠耳环,成色不错,不晓得值不值二十两银子。
苏不悔刚想取下,忽地看到掌柜脸上堆了笑,神情极是恭谨,点头哈腰道:“四公子——” 苏不悔一愣,回头看。
原来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走近来一位年轻公子。
瘦高的个,宽肩,细腰,长腿。
一双细长的眼睛清秀而冷寂,透着一股销骨的寂寞,气质孤清,带着淡淡的颓废味道。
他的鼻子极挺,嘴唇很薄。
论卖相,也能称为人中上品。
他无视启齿掀眉满脸谄媚的掌柜,抬眼望向苏不悔。
“苏二小姐——”他唇角微微上扬,神情颇有些淡漠,他道:“你喜欢这纨扇?”
显然,他认得她。

苏不悔“嗯”了声。
“为什么?”
他问。
苏不悔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好八卦,跟他忧郁高冷傲骄的形象并不相符。
因为不晓得这位四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好得罪。
于是老实回答:“别人都道,画狼,似在形,贵在神,妙在景,绝在韵,难在骨。
这把纨扇中的狼,有骨有肉,气足韵丰。
笔墨散淡酣畅淋漓。
行云流水,清晰娴熟。
不但刻画得细致入微,精雅生动,还把狼的深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为之动容。”
四公子有些疑惑:“狼的深情?”
苏不悔道:“狼是至情至性的动物。
一旦选择了伴侣,就会定下终身约定,一生不变,至死不渝。
哪怕伴侣逝去,它只会孤独的活着,每当月圆之夜,对月悲鸣,发出对爱侣的思念,直至死亡。”
四公子脸上掩饰不住惊讶之色。
他道:“苏二小姐不但懂画,还了解狼的真性情,如此了解狼,真是难得。”
“四公子过奖了。”
苏不悔极是谦虚道:“对于画,我不外是略懂些皮毛,会简单的画几笔,实在是肤浅得很。
至于狼嘛,我懂得也不多。
人云亦云,鹦鹉学舌而已。”
“苏二小姐——”四公子问:“你以前见过狼?”
真正的苏二小姐有没有见过狼,苏不悔并不懂得。
而她,上辈子在动物园见过。
书本电视上也有。
——当然,这些是不能说的。
苏不悔正在思量该如何回答间,一旁的伶儿已笑着道:“回四公子的话,以前我家老爷还在的时候,常常跟小姐说起狼。
老爷很喜欢狼,说狼不知道什么是失败,只知道一次一次全力以赴,一往无前盯着自己想要的,坚强从不放弃使命。
有一次,老爷带小姐去了许将军的家,去看他们家养的两头狼狗。
小姐极是喜欢。
看了好半天,回到家后画了几幅狼狗的画。
尽管狼狗不是狼,到底是有几分相似。”
四公子淡淡道:“不外是有几分相似而已。”
他看了苏不悔片刻,然后道:“若是苏二小姐喜欢这纨扇,那我赠予你好了。”
“怎么可以?”
苏不悔摇头道:“这纨扇要二十两银子呢。
价格不菲。”
“二十两银子而已。”
四公子淡淡道:“何足挂齿。”
苏不悔没有贪小便宜的习惯。
不想无功受禄。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可她实在是喜欢这纨扇,担心下次再来时,纨扇已被别人买走。
“四公子,你不是认识这店铺的掌柜么?”
苏不悔想了一个折中办法:“不如你给我作个担保吧,纨扇我先拿着,日后我会将二十两银子奉上,这样可好?”
四公子一双孤清冷寂的眼睛望向她。
过了半晌,声音轻飘飘道:“好。”
苏不悔笑逐颜开,连忙道:“谢谢四公子,谢谢!”
四公子道:“苏二小姐客气了。”
客气是应该的。
苏不悔再三道谢,这才拿着纨扇走出门口。
她问伶儿:“刚才那位四公子,你可曾认识?”
他细皮嫩肉,且轻裘宝带,美服华冠,想必也是京城显贵圈子之人。
果然伶儿点头:“他是宁国侯府的夜侯爷第四子,名叫夜西落。
为人冷漠,话不多,也不喜与人亲近,之前奴婢随着小姐也曾见过他几面。”
“夜侯爷?”
苏不悔沉吟。
伶儿道:“夜侯爷是清贵世家,护国柱石,因战功卓著,得以侯爵之尊。
四公子之母,则是康硕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
苏不悔明白了:“四公子跟皇上是表兄弟。”
伶儿道:“是。”
又再道:“夜侯爷德高望重,在朝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威信极高,就是太后,也给他几分颜面。
不过夜侯爷是出了名的惧内,多年来府上无姬妾,独独只有康硕长公主这一位夫人,生下四个儿子。
夜四公的三位兄长聪明能干,沉稳有度,能文能武,在朝廷任重职,官途上一片光明。
最令人称道的是,宁国侯府门风正派,能够严律于己,并不因为是皇亲国戚而欺行霸市。
宁国侯府的四位公子,唯独四公子没有功利之心。
整日沉迷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之中,闲情逸致,极是逍遥自在。”
伶儿之所以说得如此详细,皆因之前苏不悔表情严肃一本正经道,上次她生的那场病,不但差点儿死掉,还把以前很多事儿和人都忘掉。
如果她实在想不起来,记得提醒她,要不她会闹笑话,那多丢脸呀。
主子没脸,下人脸上也不好看是不是?
伶儿单纯,好忽悠。
忠心耿耿,对苏不悔毫无保留的全盘信任。
这使苏不悔受之有愧。
上了马车,紫月和兰心脸色不大好,苏不悔装作看不到。
把弄着纨扇,抚摸着上面那只对着月亮鸣叫的狼。
忽然发现纨扇底角下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落款盖印。
苏不悔看仔细了,竟然是“夜西落”三个字。
原来这画,是夜西落画的。
可见,他是名副其实的才子一枚。
怪不得,他身上那股艺术家气质如此浓郁。
到了皇宫。
在左侧的宫门,马车停了下来。
伶儿下了马车,之后转身要搀扶苏不悔。
苏不悔朝她摆摆手,然后提了裙子,手脚麻利,干脆利落跳下去。
紫月和兰心在旁张口结舌看着。
伶儿低声埋怨:“哎呀小姐,你也太不斯文了。”
好吧。
苏不悔想,她太不斯文了,下次一定记得装着点。
谁让她的身份是越国侯府的二小姐呢?
要装柔弱,装楚楚动人。
这才符合大家闺秀形象。
苏不悔走到前面一顶无盖幔纱的辇榻前,伶儿小心翼翼搀扶她坐上去。
旁边站着的四个太监看到她坐稳了,这才把辇榻抬起来。
紫月和兰心带路,一路往北走。
苏不悔端着一副大家闺秀派头,作矜持状。
目不斜视望向远方。
触目之处,皆是高耸重楼,华丽殿堂,红墙黄瓦,气势磅礴,壮观雄伟。
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而神圣的光芒,给人一种严肃,庄严,壮丽之感。
周围戒备森严,随处都可见御卫兵。
手执制式长矛,屹立不动站在岗位上,威武而肃杀地注视着来往的人。
偶尔遇到太监宫女,站在一旁双手垂直低首避让。
苏不悔忽然想起一句话来:侯门一入深似海。
后宫要比侯门档次还要高,是独孤求败的最高境界,登峰造极。
一不小心,随时都有被淹死的可能。
是在刀尖上过日子,把脑袋拴在裤头上行走的人生。
还好!
苏不悔庆幸,她只是侯门小姐。
若是穿越为后宫的女人,一辈子困在这宫中,那就悲催了。
到了鸿福宫。
辇榻停了下来。
进了大门,苏不悔远远看到众人拥簇着一个穿了富贵荣华的年轻女子,站在那儿不时伸长脖子眺望。
见到她,脸顿时露出喜色。
快步走来,一迭声道:“妹妹,你终于来了。”
想必,这便是皇后姐姐苏可馨了。
苏不悔唤了声“皇后娘娘”,刚要屈尊行跪拜礼。
皇后已伸手搀扶了她:“妹妹不必多礼。”
于是苏不悔就站直身子,老老实实不多礼了。
皇后细细端详苏不悔。
苏不悔也含笑端详着她。
她这皇后姐姐,肤色细白,面如银盆。
双眉弯弯,眼睛很大,鼻子高挺,容色极是清丽。
到底是母仪天下之人,言行举止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雍容华贵气质。
此时她红着眼眶,哽咽道:“妹妹,你又瘦了。”
——“又瘦了”,在北旭王朝是带有贬义的色彩,跟二十世纪“又肥了”是同一个概念。
当然,皇后没有贬损苏不悔的意思。
她只是心疼苏不悔。
紧握着苏不悔的手,眼眶又再次红了:“妹妹,昨晚我梦到娘了。
娘一脸忧伤的看我,没有说话,只是叹气,我知道,娘为你伤心难过——” 她悲从中来。
抹着眼泪道:“妹妹,你都十七岁了,可还没找到婆家,甚至连愿意娶你的人都没有。
娘心不安,她在责怪我,我这个作姐姐的,没有尽心尽责。”
古代人喜欢早婚早育。
女子十五六岁就找人把自己嫁掉了,再大点也顶多是十七八岁。
甚至还有十三四岁情窦还没开就成为他人妇的。
自己都还是小孩子,却过早的被赶鸭子上架给别人当娘了,应了一句成语:拔苗助长。
苏不悔十七岁了,在皇后以及世人眼中,已悲催的被沦落为剩女。
想必,还是高级剩女级别,被尊称为“剩者为王”那种。
若再不嫁人,就要荣升为特级剩女,当尊之为“齐天大剩”,跟孤独终老差不多了。
女人没人娶终归不齿是不是?
可是,没男人看上苏不悔。
北旭王朝的男人口味奇葩,都喜欢那些肉肉的丰腴女人,苏不悔瘦得过于影响市容,还体弱多病,并不是他们的菜。
对于皇后的痛心疾首,苏不悔无言以对。
唯有知趣的配合一个惭愧交加的神情。

皇后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了好半天。
终把眼泪收了。
“妹妹——”她道:“我陪你到长慈宫去给母后请安。”
苏不悔低眉垂眼答:“是,皇后娘娘。”
皇后嗔道:“妹妹,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没有外人在跟前,你唤我姐姐就可。
别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叫,这多生分。”
苏不悔知错就改,乖巧道:“是,姐姐。”
皇后哭花了妆,只能重新打扮一番。
她的宫女给她画的美妆,与苏不悔脸上的美妆大同小异。
伶儿挺得意,喑中抛给她一个“小姐,奴才没骗你吧”的得瑟小眼神。
苏不悔回她一个微微一笑很倾城。
画完美妆的皇后换上了玫瑰紫的衣裙,套上以锦织绣小袖短襦。
短襦绣了繁密鲜艳的牡丹花纹,衣襟上皆镶真珠翠领。
苏不悔鬼鬼祟祟的瞥了一眼。
尽管皇后比她丰腴,但身形也是起伏不大,比她的前后大同竹竿子那样的身材没养眼多少,差不多是半斤八两。
苏不悔心中感叹。
到底是一母所生,基因可不是一般的强大。
该小的地方小,该大的地方则营养缺乏,因此导致发育不良。
去见太后,苏不悔心中挺忐忑,莫名的一阵紧张。
据说太后,不是泛泛之辈。
她出生于世代书香之家,祖上也曾有人当官,官职不大,到了太后祖父这代,已是家道破落。
祖父去世后,太后父亲姚远志靠变卖家产和做教书先生来养家活口。
苏不悔外祖父唐奚笙,当时为工部侍郎,正四品官员。
唐姚两家是世交。
唐奚笙看到姚远志才华出众,为人正直,诚恳忠厚,于是向吏部尚书推荐了他,得任翰林院典薄,为从八品文职官员。
后来姚远志又升为翰林院检讨,从七品文职官员。
之后又再升为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姚家的家境因此这才好转起来。
太后是姚家大小姐,年龄跟苏不悔的娘亲唐若尘相仿,两人交好,情同姐妹。
后来索性结拜为异性姐妹。
过了两年,唐奚笙升正三品,到成州任奉天府府尹。
那时候唐若尘刚生了一场病,痊愈没多久,不适宜远行。
于是便寄居在姚府,与姚家大小姐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姚大小姐十五岁那年,遇到了太子。
太子对她一见钟情。
太子已有了太子妃,还有好几位待妾。
他不顾当时皇后反对,执意把姚大小姐娶进门为侧妃。
没过多久,唐奚笙回到京城。
唐若尘也嫁给早已定了婚约的越国公苏怀喻之独儿苏昊天。
姚大小姐和唐若尘同时有了身孕。
两人半真半假开玩笑,若是生一男一女,便亲上加亲结为亲家。
——以苏家显赫的地位,与皇家结亲,也说得上是门当户对。
当时太子妃也有了身孕。
不幸的是,太子妃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
全身出现了很多黑色的斑点,刚刚开始的时候细如针眼,后来发展成黄豆那样大小,再然后渐渐腐烂。
太医们束手无策。
太子妃被怪病压垮了。
腹中的胎儿来不及出世,她就不幸香消玉殒了。
五个月后,姚大小姐也生下了一个儿子,那是太子的长子。
巧得很,同一天晚上唐若尘也生下了长女苏可馨,两人出生只是相隔了一个多时辰。
众人都道,这是缘分。
遗憾的是,当时太子和苏昊天都不在京城。
皆因远在千里之外的曙州发生干旱,春苗大都枯死,夏种无法进行,颗粒未收。
朝廷采取了救灾措施。
由太子主权负责,苏昊天和众大臣协助,前往曙州参与救灾。
赈济、减免赋税、调粟平粜、转移灾民、抚恤安置、劝奖社会助赈……官员们忙了个焦头烂额,累得不辨东南西北。
待确保灾民生存无忧,安全顺利渡过灾荒,太子和苏昊天这才风尘仆仆回到京城。
那已是四个月后了。
翌年,皇帝驾崩,太子即位。
立谁为皇后,曾有一番激烈争论。
当时宫中在两位太后,邓太后是先皇的皇后,吴太后为刚上任皇帝的生母,两人向来有心结,面和心不和,在选择皇后这事上意见不统一。
各有说辞。
邓太后道:“沈氏出生于出身名门望族。
端庄雍容,知书达礼,贤慧明达,琴棋画无所不晓,无所不能。
是能够辅佐皇上管理天下独一无二的人选。”
吴太后对沈氏也有好感。
只是素来喜欢跟邓太后对着干,邓太后说好的,她偏说不好。
挑了另外一位:“王氏不比沈氏差。
她父亲是京城有名的儒生,母亲是才女。
王氏从小耳濡目染,加上天资聪明,不但多才多艺,还德才兼备,品行高洁,人格高贵。
是能够母仪天下的大家闺秀。”
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服谁。
最后新皇帝道:“皇长子为姚氏所生。
理应母凭子贵,立她为皇后,这也没什么不可。”
两宫太后都看不上姚大小姐,嫌弃她出身寒酸,不是富贵显赫之家。
但谁都不想让对方心愿得逞。
因此姚大小姐就成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渔翁,极是幸运的登上六宫之主之位。
姚大小姐的中宫之位,坐得并不稳当。
专一的男人世上就没多少个,何况是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万花丛中游哉的九五至尊帝王?
遍地美女千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那也是正常不过之事。
没过多久,皇帝宠幸天生丽质,娇俏动人,且精通音律,擅歌舞,并擅长击鼗的冯姬。
自从有了冯姬之后,皇帝成了痴心汉,一改过去雨露均沾洒后宫的作风,视一切佳丽为无物。
一心一意与冯姬如胶似漆,鸾凤和鸣,琴瑟调和,比翼连枝,伉俪情深,相守恩爱。
冯姬进宫的时候只是正四品美人。
不到三个月升为正三品婕妤。
待生下四皇子慕飞翎后,一步登天,晋升为正一品贵妃,等级在皇后之下众嫔妃之上。
此时姚大小姐的中宫之位岌岌可危。
前有邓太后看重的沈淑妃,还有吴太后作靠山的王德妃。
沈淑妃有一子,王德妃有一子一女。
如今又挤上了一个春风得意,咄咄逼人的冯贵妃。
姚大小姐可谓是三面临敌。
这冯贵妃,比沈淑妃和王德妃更具野心。
因受宠,而欲夺取后位及储位。
她搬弄事非,挑拨离间,大吹枕头风。
皇帝也信了谗言,对姚大小姐愈发不信任。
渐渐冷落了她和她所生的儿子慕飞谊,百般不顺眼,甚至起了要废太子之位的心。
差点儿成功了。
最后是老天爷帮了姚大小姐和慕飞谊。
就在皇帝挑了慕飞谊一个过错,无限放大,以“品性庸暗,胆小软弱,仁孝无闻,亲近小人”为罪状,一意孤行要向天下宣告废太子的前两天,泰山忽然发生了旷古未有的特大地震。
雷鸣电闪,狂风暴雨,山崩石裂。
泰山,为历代君王祭天祈禳之地。
泰山发生了地震,朝廷内外人心浮动,惶恐不安。
纷纷传言:这是上天警告,废除储君不合天意!
大臣联合起来上书奏请皇帝放弃废除储君的念头。
皇帝无奈,只得顺从了天意。
慕飞谊七岁那年,皇帝一病不起,不久就驾崩了。
儿子登基为新帝,姚大小姐则熬成了太后。
原来的两宫太后,只剩下邓太后还在世,她晋升为太皇太后。
这些年来她跟吴太后相斗,处处落下风。
皆因皇帝不是自己所生的缘故。
如今新帝名义上是她皇孙,但他们之间并没有足以维系天伦的血缘。
太皇太后也知趣,知道自己的大势早已去,再不甘心,也是无力回天。
因此修心养性。
终日在深宫里念诵拜佛,坐吃等死,两耳不再闻窗外事,哪管外面闹个天翻地覆。
新帝年幼,已成为太后的姚大小姐临朝听政,掌朝纲。
姚大小姐是个智慧型的彪悍女人。
但凡是彪悍女人,总有一颗非凡的权欲心。
姚太后也不例外。
她善于玩弄权术,有着一个政治家所必需的基本素质:智慧,城府,机敏,悟性,胆识,狠劲,果敢而善断。
这些年来大权独揽,权倾朝野。
政治才能不比男人逊色。
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也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姚太后对待自己的政敌和威胁国家安全的人,绝不心慈手软。
行杀戮,灭门,甚至诛族之举。
女人要么不狠,狠起来男人都自愧不如。
尽管姚太后杀伐决断,手段狠辣,但并不昏庸。
她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关键时刻能够审时度势,权衡利弊,以国家大业为重。
北旭王朝在在姚太后的手里蒸蒸日上。
繁华似锦,国泰民安。
歌舞升平。
慕飞谊十六岁那年,迎娶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苏可熙进宫,立为皇后。
这些八卦内幕,都是由伶儿给苏不悔恶补。
伶儿之所以懂得这么多,皆是自她娘冬厢那儿得来,可信度极高。
以伶儿的单纯老实,苏不悔猜她也胡扯不来。

伶儿的娘冬厢,自小伺候唐若尘。
她是唐若尘的四个陪嫁丫鬟之一。
冬厢十六岁那年,由唐若尘作主,把她许配给府中一位管后厨账房的小厮。
一年后生下一子,唐若尘为他取名,叫健柏,意为健康长寿。
伶儿小苏不悔两年零十个月。
伶儿三岁那年,她爹爹去世,冬厢守寡,之后也没改嫁。
那个时候,唐若尘的四个陪嫁丫鬟,春夏秋冬四个厢,就剩下最年幼的冬厢一个。
唐若尘生下苏可馨的第三天,春厢秋厢因一场意外死亡。
夏厢在唐若尘去世后,自动请缨到宗祠供奉灵牌。
不想一天夜里宗祠发生火灾,夏厢不幸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这些年来,冬厢一直伺候苏可馨和苏不悔。
苏可馨嫁入宫中后,她便一心一意伺候苏不悔,尽职尽责,尽心竭力。
一年前冬厢因病去世。
去世之前,对健柏伶儿兄妹俩千叮万嘱:不能辜负二小姐,一辈子对二小姐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这些,也是伶儿私有底下给苏不悔普及的。
她把她所知道的,毫无保留全告诉苏不悔。
她还真以为,苏不悔是因一场大难不死的病失忆了,忘掉了前尘往事。
她根本没想到,如今的苏不悔,已不是她以前的那个主子苏不悔了。
当然,苏不悔也没那么蠢,会对伶儿老老实实坦白交待。
哪怕烂在肚子里,也不敢透露一句半句。
她还要活命呢是不是?
苏不悔随着皇后,在众太监和众宫婢的众星捧月中,浩浩荡荡到了长慈宫。
刚进大门,几个穿红着绿的宫婢连忙迎上前行礼。
待站直了身子后,其中一个宫婢凑近皇后。
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来得真不巧,晋南王爷在呢,太后娘娘正在大殿中训话。”
晋南王爷?
苏不悔像在那儿听过这名号。
侧侧头,搜肠刮肚。
脑海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她那着三不着两的三妹苏可熙曾提起他:“……晋南王爷若是见到你这副焉了吧唧半死不活的样子,会不会更厌恶你…… 你得撒泡尿来瞧瞧自己是什么货色,够不够格,别异想天开,白日做梦了……” ——想必,此晋南王爷,定是彼晋南王爷了。
苏不悔根据苏可熙的话来推测,晋南王爷是以前那个苏二小姐暗恋之人。
苏不悔还推测,晋南王爷并不喜欢苏二小姐,苏二小姐不外是单相思而已。
这使苏不悔好奇,晋南王爷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忍不住把目光往大殿方向张望。
刚好听到一个言辞严厉中气十足的女声传来:“……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
不是跟市井无赖在一起,就是跟屠鸡宰独者鬼混!
胡作非为,寻衅滋事,不遵法度……丢尽皇家颜面……责骂了好多次,一点也不知悔改……” 苏不悔站的角度,刚好看到大殿内跪着的一个年轻公子哥儿的身影。
大概是跪得不耐烦,他的身子动了动,略略换了个姿势。
无意中抬起头,微微的侧看了过来。
随即又再垂下头去。
尽管只是一瞬那,但苏不悔却看清楚他的五官。
一张360度无死角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单眼皮,迷人的狐狸眼,鼻子高挺英气,嘴唇红润,厚薄适中。
完美,妖孽,倾倒众生。
苏不悔一张嘴巴张得大大的,下巴惊得几乎要掉下来,差点儿站不稳要摔到地上。
失声低呼:“慕飞寒——” “妹妹——”皇后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说了多少次,你怎么总是不改?
不可没大没小,直呼晋南王爷的名字!
给别人听到了,还道我们越国侯府的小姐没规矩。”
苏不悔又再张大嘴巴。
这个晋南王爷,竟然也是姓慕,名飞寒。
这也太巧了。
皇后拉了苏不悔:“妹妹,我们先到一旁的亭子里去等候。
待晋南王爷出来后,我们再进去拜见母后。”
苏不悔“嗯”了声。
一步三回头。
目光离不开慕飞寒身影。
她的花痴表情太过明目张胆,那跃跃欲试的偷香窃玉之心表现得过于淋漓尽致,以致皇后紧紧皱着眉头看她。
不严肃的脸孔摆了一个很严肃的表情。
到了亭子,刚刚坐下来,皇后就苦口婆心劝苏不悔:“妹妹,晋南王爷你可惹不得——” 苏不悔不解:“为什么我惹不得?”
皇后急:“以前我跟你说了好几次了,难道你都不把我的话听到耳中么?”
苏不悔心虚,赶紧低头。
她不敢说,她不是她以前的那个妹妹。
看到苏不悔一副茫然的神情,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只得又再重复以前的话,细说从头:“晋南王爷之所以二十岁了还没娶亲,并不完全是因为他身体不好。
而是他除了玩什么都不会,除了正经事什么事都干。
他整日里花天酒地,吃喝嫖赌,且目中无人,妄自尊大,来了兴致什么出格的事都敢干,完全没有规矩。
更过分的是,他见到民间有美貌女子,或狗马珍玩,便强行抢夺,占为己有。
母后好几次要给他安排亲事,偏偏他眼界高。
门当户对的贵族出身小姐,不是嫌弃人家面相不好,就是说卜卦不吉,要不就是八字不合,尽是鸡蛋里挑骨头,不愿意成家立室。
外面风传,他好男风,王府中成群的姬妾不外是摆设。
而贤太妃也不管他,随他胡闹去,母后怜他自幼体弱多病,也不忍心多责怪。
这次母后叫他到宫中训话,定是又闹出什么出格之事,被朝中大臣一纸御状告到了宫中。
这样的事儿,每年都有好几次,母后说的话,他根本没往心里去,仍然我行我素,没有半点悔改之心。”
皇后如此长扁大论絮絮叨叨说了在一箩筐的话,不外是要苏不悔放弃对慕飞寒的幻想,他不是她择偶良人。
苏不悔装作很认真的聆听。
嘴里唯唯诺诺。
心底里却是灿烂如花,那种陡拾的惊喜从内到外,掩都掩不住溢了出来。
上辈子在二十一世纪,苏不悔曾疯狂的迷恋上一位撕漫男,——即撕破漫画走出来的俊美男人。
姓慕,名飞寒。
是一位摄影师。
他到服装公司来拍摄画册。
苏不悔第一眼见到他,顿时晕浪了,有一种无法形容的震荡感觉。
脸上莫名其妙的便立时充了血,心都快要涌跳上了下颔,——因循环路程甚短,如遭雷电涵半昏。
慕飞寒却对苏不悔不屑一顾。
嗤笑道:亲,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一定要无瘦不欢!
瘦是时尚,瘦是资本,瘦是励志!
瘦是倾城倾国的基础!
瘦是低调奢华有内涵的fashion范儿!
扫眼看去,走国际T台的模特儿,谁不是骨感的妞儿?
那是高端大气上档次,洋气奔放有深度,简约时尚国际范儿!
可懂?
为了迎合男神喜好,成为骨感的妞儿,苏不悔抛开了坚持二十多年“我的身材我作主,我是肉感妞与别人又何相干”的信仰,不顾一切豁出去了。
减肥!
减肥!
再减肥!
放弃美食,天天啃黄瓜吃水煮白菜,饿了就灌白开水。
美食诚可贵,瘦身价更高。
若为男神故,减肥皆应当是不是?
可惜,苏不悔还没瘦成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骨感妞儿,就不幸魂归天国,跟男神阴阳相隔,天涯陌路。
苏不悔没想到,穿越到北旭王朝,她竟然遇到年轻孱弱版的慕飞寒。
之所以说年轻孱弱版,是因为二十一世纪的慕飞寒,二十八岁的成熟男,有着健硕的身材,饱满的胸肌以及八块腹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而北旭王朝的慕飞寒,才二十岁。
脸色过于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似大病初愈之人。
过分的孱弱,给人弱不禁风的视觉感。
刚好如今的苏不悔,也是瘦瘦弱弱。
慕飞寒二十岁未娶,她十七岁未嫁。
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侯门小姐,门当户对之极,刚好狼狈为奸狼心狗肺沆瀣一气配成一对神仙眷属。
好半天后,美到极致能够勾引天下女子犯罪的妖孽王爷慕飞寒终于自大殿出来了。
他吹着口哨,吊儿郎当的哼着一曲欢快的小调,刚才太后疾言厉色的教训丝毫不影响他欢愉的心情。
他走到转弯角处的长廊的时候,忽然匆匆走过来一位宫婢。
年龄不大,不过十五六岁。
却是个标致的肉感美人胚子。
慕飞寒一见,一双细长的眼睛立马很邪恶地绿了起来,闪烁着一副蠢蠢欲动的光芒。
待那宫婢走近,他冷不防伸手,用了极其轻佻无耻的动作,一把扯了她衣服,拉到身边,几乎没把她搂在怀里。
宫婢花容失色。
张大嘴巴要尖叫。
慕飞寒眼疾手快,伸出另外一只手飞快地将她嘴巴捂了。
随后将她整个人箍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一双眼睛邪魅如桃花,肆无忌惮地盯着她滴溜溜地转。
一副饿狼见了羊似的架势。
宫婢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慕飞寒兴致勃勃地欣赏她的窘态。
好一会儿后,他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低声笑了起来。
这笑声,仿佛是那种鼻子痒痒发出来的声音,给人一种邪恶,且又玩世不恭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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