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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奸相

苏不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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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七悦文学   主角: 夏骊陈九州   更新: 2022-05-01 16:36: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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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骊陈九州《一代奸相》讲的是都说我陈九州是一代奸相,偏偏是我这位奸相,扶起了整个东楚的江山

精彩节选


  睁开黏糊糊的眼睛,陈九州诡异地发现,面前的景象一片陌生。

  卷起的玉珠帘,白玉雕刻的马车窗,精致的丝帛铺毯,以及雕龙刻凤的楠木蓬盖。无疑,这是一架马车内部。

  “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针刺一般的痛感冲入大脑,陈九州忍着剧痛,喘了好几口大气,脑海才慢慢清晰起来。

  陈九州,本是宦官之后,靠着谄上欺下,结党营私,不到三十岁混成东楚一代奸相,肆意杀害大臣,欺辱宫娥夜宿龙椅,掌掴幼帝,霸占公主为妻……罪状罄竹难书。

  今日朝堂上,被一名铁骨铮铮的老臣,以献礼为名袖中藏匕,刺死当场。

  老臣最后也撞柱而死,血溅金銮殿。

  “所以,我这是穿越了?同名同姓?”陈九州并未有任何欣喜,这可是地狱开局,一个不小心,死第二轮也是正常。

  马车外头,为了庆祝自己的死亡,爆竹欢庆的声音,人声鼎沸的喝彩,不绝于耳。

  上一世,自己只是个普通人,爱护花草扶老奶奶过马路。

  而现在,却延续了一个奸相祸国殃民的命运。不行,以这种情况留在这里,绝对是危险重重。

  一念至此,陈九州立即目光四顾,寻找着离开的办法。

  这时,玉珠帘一下子被掀开,一道曼妙的人影,缓缓走入马车。

  陈九州惊了惊,慌乱之下,急忙抓起旁边的一尊玉器。

  “你、你没死?”声音又惊又气。

  人影走入马车,显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脸,盘着玉簪峨髻,面容如桃,只是那脸上,分明是憎恶和失望的神态。

  陈九州搜刮脑海,才突然记起,面前的倾国美女,居然就是他的公主媳妇,东楚骊珠公主——夏骊。

  整个东楚都以为他死了,死在了金銮殿,作为公主,作为奸相的夫人,夏骊是想把他的尸首送回宰相府的。

  可谁想到,半路上还闹了这么一出。

  一般来说,正常的夫妻关系,丈夫死而复生,妻子该喜极而泣的,但眼前的夏骊哪里有半分高兴,反而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冷冷护在身前。

  原主人该做了多大的坏事,夏骊才会如此姿态。

  “动刀动枪不好,我们是夫妻。”陈九州喘了口大气,将手里的那尊玉器放下。

  穿越的后遗症,让他很不好受,记忆重叠,刺得他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夏骊并没有放下匕首,只觉得面前的陈九州有点不一样,要放在以前,这个喜怒无常的奸相,立即恼羞成怒喊打喊杀了。

  “堂堂一个公主,老带着刀算怎么回事,先放下,我们好好说话,好歹我还是你相公呢。”

  夏骊咬着嘴唇,并未放下。

  陈九州心里无奈,这夫妻关系,估计都冰冻十尺八尺了。

  两人对望,马车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夫人,要不然回家再说?”撇开针锋相对的话题,陈九州试探问道。

  老杵在街上算怎么回事,要是百姓知道他还活着,估计要忍不住冲过来动刀子。

  马车外的那队御林军,似乎是挡不出群情激奋的。

  “除非你死,否则我不与你同行。”夏骊冷着脸。

  “既是夫妻,为何不同行。”

  夏骊脸上露出惨笑,“夫妻?陈九州,你好像是忘了,当初你支开守卫,把我拖到御书房里玷污…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下嫁你这种奸佞!”

  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了。

  陈九州面色发苦,举世皆敌之中,还包括了面前的公主妻子。

  不知为什么,他看着面前的夏骊,心里有点发酸。

  “不管如何,那些百姓知道我这个奸相还没死,恐怕会马上引起民乱。”

  这不是骇人听闻,是真可能发生的事情。

  平时散朝回家,至少是有四五队满编制的御林军,跟着护卫。但这次只有一队。

  夏骊脸色一下顿住,她可以不在乎陈九州的生死,但她不能不在乎,东楚都城里闹出一场民乱,会有怎样的恶果。

  马车外,百姓的呼喊愈加疯狂,也越来越近,似乎越发验证陈九州的想法。

  “公主快走!那些百姓疯了,扬言要把陈相鞭尸!”突然,一个御林军统领从外面探入身子,神色慌张。

  “陈、陈相,你没死?”话刚完,御林军统领看到正襟危坐的陈九州,瞬间脸色又吓得发白。

  陈九州懒得解释,却是听得又惊又怒,什么仇什么怨,还玩鞭尸这一套,这还没死呢,是不是要打死了再鞭啊。

  不过,古往今来,奸臣死后确实都不太好看,点天灯挫骨扬灰鞭尸,比比皆是。

  “拦住他们,今日护卫有功,赏黄金百两!”

  陈九州将发抖的双手,缓缓放入袍袖中,脸色不敢有丝毫惊慌失措。

  穿越自救守则之一,角色扮演,永远不能露出马脚。

  “陈相放心!我等誓死护卫!”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陈九州庆幸自己赌对了。

  嘭——

  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马车上,惊得四匹骏马嘶声高叫,紧接着,一阵又一阵的民乱声平地而起。

  “民乱一起,可不管你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陈九州脸色凝重地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夏骊。

  夏骊咬着嘴唇,“我怕什么,我又不是奸佞。”

  “但你是奸佞的夫人。”

  言罢,陈九州也顾不得了,一把抓住夏骊的手,就往外拉,将夏骊拉到了面前,又怕她摔着,只能顺势抱起来。

  “陈九州,你放肆!”夏骊又惊又气,可恶的是,刚才被陈九州一拉,连匕首也掉了。

  “别乱动,不然我明天上朝揍小皇帝了。”

  夏骊果然不敢再动,眼睛里渗着泪花,委屈巴巴。

  陈九州喘了口气,四周观察了下,趁着,扛着夏骊匆忙往一处巷子跑去。

  在后头,御林军的怒吼,百姓的狂呼,瞬间连成一片。


  巷子深处,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至少隔了四五米远。

  “陈九州,我说过,我不与你同行。”

  “我也说过,你再这样,我明天揍小皇帝的时候,会把家里的榔头带上。”

  夏骊跺着脚,无计可施,类似的对话,她不知说了几次,每次都被陈九州吃得死死的。

  “走近些。”陈九州柔声道。

  还没有脱离危险,说句难听的,东楚百姓要是知道他落单在此处,肯定会群涌而来,捅个十刀八刀的。

  夏骊咬着嘴唇,左右看了看,最终踉踉跄跄地走到陈九州身边。

  一损俱损,这看似不合衬的夫妻关系,已经把他们牢牢绑在了一起。

  陈九州抬起目光,脸色微微发沉,没记错的话,这里离着丞相府邸,至少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要穿过十几条这样的黑巷,想想都危险。

  “咦,天上有头牛在跑!”陈九州突然指着头顶。

  夏骊惊愕地抬起头。

  冷不丁,陈九州突然把手伸过来,照着夏骊仰起的脸,抹了一把尘灰上去,瞬间,便将夏骊抹成了大花脸。

  “陈九州,我杀了你!”夏骊怔了怔,气得浑身发抖。

  “别!公平起见,你也抹我一把?”

  夏骊气呼呼地弯下腰,也不嫌脏,直接挖了一大坨的湿泥,照着陈九州的脸,狠狠拍了上去。

  这样,两个人相当于易容了。

  只是模样有点丑,再扯两件麻袋服披上,可跟街上乞儿没两样了。

  沿着巷子边缘的青石路,两人小心翼翼,往巷子口走去。

  偶尔有三两流民,拿着木棍铁器走过,庆幸的是,只是扫了他们两人几眼,便再无兴致。

  “陈九州,我走不动了。”夏骊声音嘶哑。

  陈九州有点无语,这才没几步呢,哪怕你金枝玉叶的,也不至于这么娇贵吧。

  “我告诉你,你再这样的话,那些流民真会把你拖走,上月有个官家闺秀,被拖走以后,听说都被卖到南梁窑子了。”

  东楚民乱四起,早已经不复当年吏治严法的模样,当然,这其中很大的责任,非奸相莫属。

  夏骊不说话,趔趄着身子,在旁边空地上,沉默地坐了下来。

  陈九州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什么,几下走过去,掀开夏骊的裤腿,发现右脚脚裸,已经肿成了猪肝色,估计是刚才下马车的时候摔的。

  “你怎么不说?”

  “我为何要和你说!我与你势不两立!”夏骊倔强地昂起头。

  陈九州顿了顿,没有答话,走过去将身子弯下。

  “上来!”

  “不上!”

  “让你上来!”

  “不上!我堂堂骊珠公主,说一不二!”

  “上不上?不上我明天谋朝篡位了啊!”

  夏骊咬着嘴唇,急忙爬到陈九州背上。

  “呸,祸国殃民!”

  “老夫老妻了,较什么劲嘛。”

  成婚三年,可不是老夫老妻么。

  背着夏骊,陈九州感到脚步发沉,先前被行刺的伤口,也隐隐发疼起来。

  走出巷子口,站在四通岔道,黄昏的暮色中,已经有细雨飘了下来。

  衣服被打湿,陈九州只觉得身上发寒,背上的夏骊,更是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一个是权臣奸相,一个是当朝公主,模样何其凄惨。

  “陈九州,你今天吃错药了,要是以前,你巴不得我死掉才好。”背上的夏骊突然开口,不知觉间,环住陈九州的双手,越来越暧昧。

  陈九州心里一个咯噔,“你就当我今天脑子抽了吧。我说你一个公主,怎么跟头出栏猪一样重。”

  “我、我穿了内甲。”

  又是匕首,又是内甲,防火防盗防相公啊。

  陈九州深感无奈,让夏骊现在卸下内甲,似乎是有点强人所难,索性便不理了,反正再过几天,想到办法离开东楚,两人就没有交集了。

  “陈九州,你以后不要做坏事了。”

  “以后不做了。”陈九州点点头。

  “真的?”

  “真的,过两天我就上朝,向你家的小皇帝,请辞丞相之位。”

  夏骊顿了顿,一下子不说话。

  成婚三年,作为东楚唯一的公主,她没有办法放弃这份婚姻,要知道,陈九州是东楚权相,真闹起来,整个朝堂都会动荡。

  “我想过了,我到时候离开东楚,一代奸相弃官,整个东楚该百废待兴,社稷安稳了。”陈九州抬头笑道。

  夏骊沉默了下,声音也变得微微凄凉,“南梁使者已经来了,下个月我便去做世女,如此一来,南梁便不会攻伐东楚了。”

  世女,等同于质子的意思,古时女子地位低下,很少有世女的情况出现,但东楚不同,先帝重情,只立了皇后,并未纳后宫佳丽,所以,这一辈的帝皇家,只有这对姐弟。

  东楚和南梁隔江对望,南梁兵甲号称百万,虎视眈眈。

  而东楚,已经是孱弱到骨子里了。

  夏骊做世女,似乎是说得过去,反正他这位奸相夫君,向来是不指望的。

  “陈九州,你真离开东楚的话,以后我们再见面,就是山河故人了。”

  把话都说出来,夏骊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能不能……不去?”陈九州犹豫了下开口。

  世女的命运,比质子还要凄惨,最好的结果,是成为敌国某个权臣的玩物,有所依靠,不至于客死他乡。

  夏骊眼里有泪,“不去?没记错的话,陈九州你是第一个附议的吧?再说了,我的夫君是祸国奸相,我的皇弟是孱弱幼主,你教我怎么不去?”

  陈九州突然有些不甘心。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种很重要的东西,要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空旷的丞相府邸,已经遥遥在前,挂满檐头的白事灯笼,在夜色的映衬下,更添了几分悲凉。

  远远瞧去,哪怕是夜晚了,依然有不少婢女护院,打包着瓷器书画,惊惊乍乍地往外跑。

  这还没死呢。

  陈九州心底有些不爽,受外面百姓的鸟气也就算了,回到府邸,连自家的奴仆也不待见,树倒猢狲散了。

  “陈九州,看见了吧?让你祸国殃民!”背上的夏骊冷哼道。

  陈九州并未回答,目光继续往前,他看见了一队整齐的人马,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儒袍的年轻人,站在府邸门前,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鲁敬?”夏骊也看到了,眉头一时皱住。

  东楚朝堂风云暗涌,虽然说是陈九州一家独大,但在其中,亦有不少派系蠢蠢欲动,比如这个鲁家。

  鲁家最无耻之处在于,生三个女儿,两个嫁给了藩王,剩下最小的那个,据说准备要嫁给小皇帝,保鲁家富贵开花。

  而面前的这位鲁敬,则是鲁家的唯一嫡子,官至朝堂的御史郎,平时可没少做恶心人的事情,让夏骊去南梁做世女,便是他提出的。

  夏骊的脸色变得黯然,急忙从陈九州背上下来。

  “若不想去南梁,那便不去。”陈九州理了理衣服,凝声开口。

  单单看夏骊的表情,陈九州便猜出了心事。

  “不去南梁?不做世女?陈相死而复生,良心发现,准备振兴社稷了?”

  陈九州瞬间沉默,最初的计划,他是要离开东楚的,这种是非之地,不宜再留。

  何况,他似乎是没那种本事,匡扶社稷?扶老奶奶过马路还差不多。

  “陈九州,知道鲁敬来做什么吗?”

  陈九州想了想,摇着头。

  “南梁使团来东楚,其中一个任务,便是替我作画像,再送给南梁的权臣观阅,若是我运气好,去到南梁以后,说不定还能得到庇护呢。”

  去年楚江口一战,原来的那位奸相出征,被设伏围剿,十万大军被南梁尽数歼灭。

  弱国无外交。

  但好歹是一个公主,没想到沦落到这种地步。

  “陈九州,我游历之时,曾在塞外经营着一个酒楼,你人品败坏仇家诸多,和你夫妻一场……请辞之后,有一天要是过不下去,便去那边吧。”

  陈九州握着拳头,浑身发抖。

  府邸前。

  夏骊停下脚步,鲁敬得意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极为突兀。

  “奸相伏诛,骊珠公主可算解脱了,放心吧,等公主去了南梁,我一定好好辅佐陛下。”

  “我回府沐浴更衣。”夏骊脸色凄然。

  “不用,驿馆里的梁使已经等很久了,公主便直接去那边吧?说不定画个公主出浴图,会更加讨喜。”

  “鲁敬!你放肆!”

  鲁敬神色不变,语气也变得玩味起来,“公主想清楚,若非是我鲁家周旋,南梁已经攻伐了,你的那位奸相夫君,当初可跟个废人一样,只会躲起来享乐。”

  陈九州一死,鲁家势必要一飞冲天,说不定以后还能取而代之……

  一念至此,鲁敬的面容,瞬间又变得疯狂起来,甚至已经伸手,抓住了夏骊的手臂。

  “公主,你当初要是选了我做驸马,又何来今天——”

  啪!

  这时,一块碎瓦,极准地砸到鲁敬头上,痛得鲁敬抱头惨呼。

  “谁!谁敢伤我!”

  连夏骊也忍不住回头。

  陈九州冷着脸,缓缓踏步而出,原本还在扯高气扬的鲁敬,待看到陈九州之后,惊得急忙松手,狼狈地退到一边。

  人的名树的影,当初这位总是站在龙椅边的奸相,是何等的凶残暴戾。

  “陈、陈相没死?”鲁敬顾不得头上的伤,推开旁边的护卫,急忙躬身作揖。

  “你全家死了我都不会死。”

  陈九州走近,抬腿就是一踹,将鲁敬踹翻在地。

  似乎那位原主人,是最喜欢动不动踹脚的。

  “我说过,让你不去了。”陈九州刚抓住夏骊的手,却被夏骊倔强地一下子挣脱。

  “陈相,南梁使臣可等着呢,惹火了他们,攻伐东楚可就不妙了。”鲁敬阴着脸开口。

  鲁家好不容易才和南梁达成协议,现在倒好,这奸相根本没死!不应该啊,在金銮殿里他看得很清楚,连御医也确认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几品官?”陈九州答非所问,冷冷看着鲁敬。

  “从三品御史郎……”

  “一个从三品,也敢妄议朝政,亵渎公主!诋毁当朝丞相!来人,把他给我吊起来!”

  在府邸前,看得心惊肉跳的十几个护院,在听到陈九州的话后,急忙提着铁棍围了过来。

  鲁敬身后的那帮护卫,也惊得抽出朴刀。

  “御史郎要造反?”陈九州面露微笑,突然觉得,这种一人之下的感觉,确实很不错。

  鲁敬咬着牙,急忙下压手势,身后护卫“唰唰”收刀。

  十几个护院,立即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将鲁敬扭到一边,开始捆绑绳子。

  “陈九州,你这是做什么!”夏骊在旁,脸色也带着焦急,她是知道的,鲁家必然和南梁有某种协议,得罪鲁家,极有可能会惹怒南梁。

  陈九州转过身,脸色镇定。

  “你也说过我们夫妻一场,所以,看着你跳入火坑,我心里不舒服。”

  “南梁那边怎么办?东楚无兵无将。”夏骊咬着嘴唇,第一次抬起头,认真打量面前的陈九州。

  “我也在考虑。”陈九州老实回答,“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去做世女。真有东楚亡国的那一天,我会想办法,带着你们这对姐弟一起走。”

  夏骊顿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面前的陈九州,让她突然觉得陌生起来。


  东楚,金銮殿。

  雕龙刻凤的蟠龙柱,铺满琉璃宝石的地板,一身金甲的殿前卫士,战战兢兢的太监,跪伏在地的满朝文武……

  这等画面,他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没想到成真了。

  “陈九州,还不喊礼?”坐在鎏金椅上的夏骊,声音清冷。

  在她不远处的龙椅上,小皇帝偷瞄着陈九州,神情显得极为害怕。

  以往这种工作,都是太监分内之事,可陈九州做了奸相之后,已经越俎代庖了,渐渐成了上朝习惯。

  怔了怔,陈九州清了口嗓子,“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瞬间,金銮殿里声音若雷。

  “平、平身!”小皇帝声音细弱,根本没有半丝为君者的霸气。

  陈九州皱了皱眉,把手放入宽大的袖袍里,随后,在夏骊旁边的另一张鎏金椅,缓缓坐了下来。

  “陛下,臣有本奏!”刚走完仪式,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立即跳了出来。

  陈九州认出,这小老头是礼部侍郎周元,属于鲁家派系。

  小皇帝不敢答话,待看到陈九州点头之后,才战战兢兢地抬手,“准、准奏!”

  挟天子以令诸侯?

  陈九州脑子里,蓦然闪过奇怪的想法。

  周元目光眯起,不经意扫了一眼陈九州后,声若洪雷。

  “陛下,昨夜南梁使臣突然大怒,扬言要断邦交,回国督促备战!”

  周元此言一出,整个东楚朝堂皆是哗然。

  南梁对于东楚而言,无异于压在胸口的大山,要真是全力攻打,东楚极大可能会亡国。

  “周侍郎,这是为何啊?明明交了岁贡,又按着要求送去三百楚地美人!”

  “是谁激怒了南梁使臣!”

  “南梁要什么,我们便给什么,不宜再起争端。”

  挑拨很成功,至少整个朝堂,已经变得唉声叹气起来。

  群臣中,一位双眼阴郁的老者,不发一言,躬着身子微微抬头,看向陈九州的位置。

  正好碰上陈九州的目光,又很快将头垂下。

  老狐狸。陈九州暗骂了句。

  昨夜刚打了儿子,老子就发难了,想想也是,东楚和南梁邦交成功,鲁家不知道暗吞了多少利益。

  “为什么南梁使臣会生气?这就要问陈相了。”周元皮笑肉不笑,“大难不死,原本可喜可贺,可千不该万不该,陈相居然敢阻挠公主做世女,得罪南梁使臣!”

  上兵伐谋,诛人先诛心,好手段啊。

  这再起刀兵的罪名,谁担得起?

  夏骊咬着嘴唇,想要起身说话,却发现陈九州已经先一步起身,顺便给她递了个安慰的眼神。

  贼子!看你怎么办!夏骊冷哼一声。

  “陈相,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让骊珠公主做世女,你可是第一个附议的?”周元咄咄逼人。

  早在昨天,在知道陈九州死后,鲁家派系便立刻展开了行动,已经把陈九州这边的党羽派系,剔除得七七八八了。

  所以,今天的朝堂上,陈九州几乎是孤身一人。

  “那又如何?”

  陈九州脸色如常,实则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得罪南梁使臣,如若战事再起,我大楚必定风雨飘摇!”

  “周侍郎,我可以告诉你,这是陛下的意思。”

  陈九州扬手一指,龙椅上的小皇帝,急忙慌不迭地点头。

  周元表情像吃了苍蝇屎一样,被噎得哑口无言,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迁怒皇帝。

  人尽皆知,小皇帝早已经在陈九州的掌控之下,如同傀儡一般。

  周元求救似地转过头,看向站在第一排的鲁长风,真正的幕后老狐狸。

  可惜,鲁长风微微闭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陈九州眉头皱起,按着以前的套路,鲁长风早该跳出来了,这次是什么情况。

  儿子被打,利益被截,这能忍?

  不过,把小皇帝搬了出来,应该是能堵住悠悠之口了吧,不到万不得已,陈九州真不想用那一招,过于涉险了。

  坐回鎏金椅,陈九州刚喝口茶润润嗓子,发现旁边的夏骊,居然脸色担心起来。

  一只手,便要往长袖里缩。

  “别动。”陈九州低喝。

  夏骊神情沉默,终究是叹息一声,把手伸了出来。

  这可是陈九州昨晚想了一夜,才捣鼓出来的法子,可不能坏了。

  “袖子里的东西,不会死的,放心吧。”陈九州安慰了句。

  夏骊犹豫着点头。

  如果有第二个选择,她也是不愿意去南梁做世女的。

  “陛下,南梁使臣团到!”突然,一个公鸭嗓的老太监,突然颤着身子走入金銮殿,跪伏在地。

  这一下,陈九州终于明白,鲁长风这只老狐狸,为何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了,原来是留了后手,居然把南梁使臣团,都神不知鬼不觉地请来金銮殿了。

  众所周知,外邦使臣来殿,皇帝必要知情,但这一次很明显,分明是鲁长风早就预谋好的把戏。

  可怜的小舅子皇帝,权力被架空到了什么地步,你架我架大家架,只剩下一个傀儡空壳了。

  臣列第一排的鲁长风,在听到老太监的声音后,豁然睁开双眼,露出淡淡笑意。


  “陈相,可知南梁使臣团的代表是谁?”突然,鲁长风淡淡开口。

  “不知。”陈九州摇头,刚死而复活,他还没空打听大多事情。

  “呵呵,是南梁大都督范龙之子,范炳。”

  鲁长风的话刚完,原本安静的金銮殿里,突然又窃窃私语起来。

  去年夏初,奸相陈九州领十万楚军出征,被南梁设计埋伏,一场大败,十万楚军尽数葬于楚江口。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老忠臣最终忍不住,在金銮殿捅刀子刺杀。

  而南梁的领军大将,便是范龙。

  眼下范龙之子来做使臣,无疑,是打陈九州的脸。

  “天下人尽皆知,陈相带兵安天下,十万楚士魂不归啊。”周元在后,阴测测地补刀。

  陈九州听得心底动怒,虽然不是原主人,但这帮所谓的肱股之臣,为了蝇头小利,居然没有半点家国情怀,反过来帮腔敌国。

  “南梁使臣入殿!”正当陈九州想着,立在殿外的小太监,已经扯着嗓子高喊。

  很快,两个正装打扮的高大年轻男子,威风凛凛地踏进了金銮殿,左腰佩剑,右腰挎弩。

  朝堂规矩,外邦入殿必须卸下武器。

  立在殿内的小太监尽责地刚要阻拦,被其中一个男子冷笑着踹翻,甚至踹翻之后还碾了两脚。

  小太监的惨痛声,此起彼伏。

  这一幕不少大臣都看见了,可惜都垂头躬身,一语不发。

  “知道我是谁么?我是范龙之子范炳!什么狗屁的东楚规矩,要不是我南梁仁慈,早就灭了你们!”

  叫范炳的高大男子讪笑,东楚在南梁人的眼中,早已经是囊中之物,时间长短罢了。

  陈九州冷眼相看,这些南梁蛮子,果然够嚣张。

  小皇帝别说龙颜大怒,分明是连声都不敢吭一声,这小舅子,是要好好教一下了。

  “放肆!”突然,一道愤怒至极的娇咤,响彻人耳。

  满朝文武,这些所谓的楚地男儿,无一人敢发声,到最后,居然是夏骊这位公主,忍不住出口呵斥。

  范炳停下践踏的动作,抬起头,冷冷看着夏骊。

  “这一位,就是骊珠公主吧?”

  “是又如何?”夏骊不甘示弱。

  事关国体,退一步是奇耻大辱。

  “呵呵,果然是个美人儿,骊珠公主好像忘了,你下个月是要到南梁做世女的吧?到时候我一定好好争取,把你带回府上做个婢妾。”

  堂堂一国公主,沦落到做婢妾,何等侮辱。

  范炳身边,另一位南梁使臣,已经夸张地仰头大笑,尖锐的笑声,回荡在东楚金銮殿里。

  “陈九州,作为丞相,你说话啊!”夏骊转头,声音发颤。

  不仅是丞相,还是丈夫。

  陈九州脸色依旧平静,语气如常,“说什么,南梁是上国,范小统领是上国使臣,我们要好好欢迎,不得无礼。”

  “你——”夏骊浑身战栗,眼神变得黯淡无比,原来还以为陈九州变了,却不料还是这副祸国贼子的模样。

  “奸相陈九州?哈哈哈,说的好!”范炳极为得意,大步踏入金銮殿。

  “家父提过你,说你打仗了不得啊,就一个小小的激将计,就把十万楚军全送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陈九州藏在袍袖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陈相带兵安天下,十万楚士不归魂。”鲁长风似笑非笑。

  范炳一听,整个人笑得更欢了。

  夏骊冷冷站起身子,她实在没有脸,继续留在这里。

  却不料,陈九州不经意地走过,将她重新按了下来。

  “南梁是上国,打仗自然厉害。”陈九州一副虚心的神态。

  “那是当然,我南梁兵甲百万,攻无不胜!”

  “佩服,佩服。”陈九州拱起手,语气稍顿,“南梁兵甲精良,我东楚是万分不及,但我听说,南梁尚有一处不足。”

  “哪里不足?”范炳表情愠怒。

  这是来显摆的,力求百分百完美。

  “是南梁打造的刀剑。”陈九州一声叹气,“听说啊,只是听说,南梁淬火技术落后,打造的刀剑,刃面上都会有裂纹。”

  “胡说八道!荒谬之谈!”

  第一排的老狐狸鲁长风,有点想不通,为何陈九州要钻这种话题,突然间,他的脸色剧变起来,急忙想打断两人的对话。

  终究是慢了一步。

  东楚金銮殿,南梁使臣范炳,“锵”的一声,把腰上的佩剑一下子拔出鞘。

  “来!诸位看,哪里有什么裂纹——”

  “护驾,来人护驾!抓刺客!”陈九州一边后退,一边大喊,原本昏昏欲睡的小皇帝,听到陈九州的喊声后,又惊又怕,都要往龙椅下钻了。

  一大群的殿前卫士,轰隆隆围了过来,将一脸懵逼的范炳,死死围在中间。

  画面反转得太快,金銮殿里的群臣,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唯有夏骊,眼睛又突然变得亮了起来。


  外邦使臣在金銮殿拔剑,等同于行刺,这没有道理可说。

  “我、我只是让你们看剑,是陈九州说南梁刀剑不行的。”范炳惊声道。

  “我让你拔剑了?”陈九州夸张地摊开双手,站在龙椅前,不忘回头说一句。

  “陛下放心,臣誓死保护陛下。”

  小皇帝并无半分感动,木讷地点头。

  鲁长风目光阴沉,死死盯着陈九州,哪怕再被人不齿,这种时候,他必须要站出来说两句了。

  “陛下,范小统领并非有心,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我这个丞相要是去南梁大殿拔剑,估计都被直接砍了。”陈九州冷笑。

  “陈九州,你别太过分!”范炳大气,已经明白是中了陈九州的圈套,激动得下意识举剑,对着陈九州。

  陈九州身后,便是龙椅位置。

  “护驾!刺客要动手了!”

  十几个殿前卫士,迅速抽出武器,眼看着就要剿杀。

  鲁长风心里骂娘,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奸相有这么多道道。

  “弃剑,范小统领弃剑!”

  范炳一听,再也不敢嚣张,急忙把剑远远丢掉,也亏得如此,殿前卫士才停下动作。

  鲁长风松了口气,继续拱手,“陛下,范小统领只是无心之失,他…已经知道错了。”

  “鲁太尉明明是楚人,却要为南梁使臣据理力争,真是辛苦了。”陈九州淡笑。

  十余年的权力经营,似乎是有点崩塌了,金銮殿里的群臣,眼色里已经微有颇词。

  鲁长风也顾不得,要是范炳真死在东楚金銮殿,他难辞其咎。

  “既然知错,那便认错吧。”陈九州转身,将战战兢兢的小皇帝扶正坐好。

  范炳脸色复杂,这其实很好选择,认错就能揭过,不认错就要被当刺客砍死,死了都没地方说理。

  “外臣知错。”咬牙切齿的声音,如细蚊。

  小皇帝哪里敢得罪南梁,刚要开口赦免,却不料被陈九州率先抢声。

  “声音太小,听不见。”

  鲁长风不甘地闭上眼睛。

  夏骊面露欢喜,这陈九州,好像变厉害了。

  “外臣知错!”范炳浑身颤抖,堂堂南梁后辈翘楚,一时憋屈无比。

  此刻,不管是太监宫娥,或者是卫士大臣,心里都升起一股别样的感觉,就好像三伏天喝了冻酸梅汁一样舒服。

  “朕、朕赦你无罪。”小皇帝夏琥,如履薄冰。

  “误会嘛,说开了就好,范小统领也别怪我,天下人都知道,我前两天就在这里,被人用刀子捅了,差点没挺过来,一想到这,伤口还有点疼呢。”陈九州笑道。

  哪里疼了,简直像见鬼,昨晚在丞相府还跑了一宿。夏骊无语暗道。

  “说笑了。”范炳咬牙切齿,艰难地抹去额头的汗珠,不管怎么样,他是不敢再嚣张了,急忙把剩下的挎弩,也放到了殿外。

  旁边另一个南梁使臣,也急忙照做。

  “陛下,骊珠公主做世女的事情,还请酌情处理,稍有不慎,两国再起刀兵就不好了。”这时,鲁长风阴测测地开口。

  范炳一听,顿时又激动起来。

  是啊,怕什么,他的身后,可是强大无比的南梁。

  “公主不做世女。”陈九州直接打断。

  夏骊抬起头,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陈九州,这个人,以前可不是这样,碰到麻烦的事情,都是躲起来享乐的。

  “陈九州,你说不做就不做吗?骊珠公主,可是吾皇钦点的世女。”范炳冷笑。

  鲁长风皮笑肉不笑,“莫非陈相又想打仗了。”

  此言一出,群臣里有不少人,都惊恐地向陈九州。

  “并不想。”陈九州面带微笑,几步走到坐着的夏骊身边,抚了抚头发后,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垂下头,在夏骊脸上亲了一口。

  夏骊气得浑身发颤,但最终脸上也假装露出羞怯之色。

  “见笑,我家娘子怀孕了,所以不能去南梁做世女。”重新理好衣服,陈九州露出欣慰无比的神态。

  瞬间,整个金銮殿的气氛,一下子古怪起来。

  众所周知,陈九州和骊珠公主的感情极度不好,听说各有厌弃,已经分房许久了。

  “这不可能!”鲁长风勃然大怒,南梁使臣被打脸就算了,现在连公主做世女的事情也黄了,南梁里的那些帝家权贵,会怎么看他?

  要知道,南梁点名要夏骊做世女,很大的一点,便是要彻底打击楚人的信心。

  “敢问鲁太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尚且老当益壮,和老妻生了十个八个,我就不能?”

  鲁长风只觉得口干舌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太巧了!来人,宣太医!为骊珠公主把脉!”

  “鲁太尉,你好大的胆子!若是并无问题,你作何解释!”

  “若公主真的有喜……老夫府里有对绿玉镯子,可作恭贺!”

  “好!宣太医!”陈九州凝声道。

  这一关不仅要过,还要当着南梁使臣的面过,至少要把夏骊留在东楚。

  夏骊神情微微紧张,这一个不好被人发现,引起的祸端是她无法承受的。

  “娘子,别紧张,就走个过场。”

  陈九州嘴上笃定,却没有人发现,他整个后背都**。


  今天当值的太医叫李如忠,在听到吩咐之后,慌不迭地收拾好医箱,往金銮殿跑去。

  公主怀孕,这是当头大事。

  “来了,李太医来了。”

  “李太医可是东楚出名的神医,肯定没问题。”

  李如忠如履薄冰,小心地走到鎏金椅前。

  “李太医,你可看清楚了。”鲁长风阴冷地叮嘱,实际上他是信得过的,毕竟李如忠是他的人,有把柄握着呢。

  李如忠点点头,抹去额头的汗。

  “公主恕罪,容下官把脉。”

  夏骊冷静地把手伸了出来。

  整个金銮殿,瞬间都寂静无声,范炳更是瞪大了眼睛仔细瞧着,这要是陈九州骗人,情况可就大好了。

  “李太医,别紧张。”陈九州宽慰了句。

  李如忠哪里不知道,这分明是两个派系争斗,而且关乎东楚国体,事情很大。

  呼出一口气,他认真把手搭在夏骊的脉搏上。

  偌大的金銮殿,只剩下喘气的声音。

  鲁长风老脸渗汗,眼睛一眨不眨,周元张着嘴巴,死死等着宣布的那一刻。

  “确是……有喜了,不过——”

  “好!李太医不愧东楚神医!”陈九州立即打断李如忠的话,他比谁都清楚,要是真让李如忠继续搭脉,极有可能露出破绽。

  鲁长风脸上露出怒意,列位的群臣,也露出各异的神色。

  范炳嘴里骂娘,转过头,瞪了鲁长风两眼。

  公主有喜,是不可能再做什么世女了。

  李如忠表情复杂,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

  “骊珠公主,我南梁尚有神医,等我回去,一定禀报陛下,派遣神医过来,为公主安胎。”范炳声音发冷。

  鲁长风不信,他也不信,不过现在的情况,当真是不好说什么,只能退而求次。

  这一句,让陈九州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果然,还是不肯放过夏骊。

  东楚离着南梁,不过半个多月的水路,也就是说,大概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还会有下一次危机。

  “那就多谢范小统领了。”

  “哼,外臣告辞!”范炳一把推开鲁长风,愤怒地踏出了金銮殿。

  陈九州和夏骊对望,从各自的眼中,都看出了一丝激动。

  不管怎么样,眼前的危机,算是暂时度过了。

  “陛下,退朝吧。”陈九州拱手。

  小皇帝如梦方醒,稚气的声音,瞬间回荡整个金銮殿。

  “退、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缓缓转身,鲁长风脸色阴郁,冷冷地盯了陈九州两眼后,不甘地拂袖,走出了金銮殿。

  ……

  齐云殿,是夏骊未下嫁时的居殿,眼下,成了说小秘密的地方。

  “是雀儿!雀儿!”小皇帝夏琥惊喜地大喊大叫,从自家皇姐手里,接过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山雀。

  想想也是,自小生在深宫,身边除了太监就是各种尔虞我诈的大臣,早就憋坏了。

  “夏琥,小心点,等会记得洗手,陈九州昨晚摸了一宿。”夏骊宠溺地喊了句。

  “一家三口,你这也太见外了。”

  “呸!谁和你一家三口!”

  陈九州挠挠头,这东楚之中,说句难听的,他似乎是……这对姐弟,唯一能倚靠的了。

  “陈九州,两个月之后,南梁那边还是会派人过来,我们怎么办?”

  不知不觉,连夏骊自己也没有发现,她都要询问陈九州意见了。

  “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

  让夏骊去南梁,无异于推下火坑,自家媳妇,必须要救。

  所以,早在想到怀孕这个办法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用上一世偶然看到的法子,找来山雀放入袖中,以作脉搏,当然,夏骊昨晚积食熬夜,让脉搏絮乱,才能暂时瞒过李如忠的眼睛。

  想一想,那时候李如忠好像是察觉不对,但幸好是被打断了,只要范炳一走,应该是没有人敢在这个问题上再胡搅蛮缠。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准备很多事情了。”陈九州认真道。

  东楚孱弱,内忧外患,外患即是南梁,而内忧就复杂了,天灾民乱,苛捐杂税,官吏贪污,六个藩王拥兵自重,山越人聚啸山林,乱党盘据县城……

  不管怎么看,这似乎都是亡国之兆了。

  东楚之地如果分成十份,那么小皇帝这边,只不过占了三成,大多是临近楚都,六个藩王占五成,蓄势而动,而剩下的两成,是山越人和乱党割据,在偏远些的地方。

  任重而道远啊。

  “这些户部卷宗,你不是不爱看吗?”夏骊奇道。

  卷宗是吩咐户部侍郎,早早搬过来的。

  只看了两页,陈九州便觉得头疼。

  眼下,比夏骊做世女,更加迫在眉睫的,还有整个东楚的民生攸关。

  “整个东楚国库,居然只有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别看着不少,单单一个月的宫廷供应,百官俸禄,都要十万两。

  夏骊没好气地开口,“陈九州,你还好意思问,去年一整年,你都怂恿皇弟穷兵黩武,凑出十万楚军,还打了败仗,各种赔款。”

  “那六个藩王都拥兵自重了,干嘛还拨军饷?”

  “也是你的意思,说什么不拨军饷,怕他们造反了。”

  陈九州无奈叹了口气,原主人真是个败家极品,再典型不过的外戚乱政,蠢到家了。


  “整个楚都,居然有五千个官吏,沆瀣一气,总不会是我的主意了吧?”陈九州放下卷宗,暂时是看不下去了。

  太欺负小舅子皇帝了。

  夏骊眉头皱起,“这没办法,世家门阀,要是族中有子弟长成,都会想办法任官,而年纪大的又老而不退,时间一长,官吏就多起来了。”

  老而不退?这分明是多吃一份俸禄。

  不过,这也是东楚王朝,一直延续的弊端,要知道,东楚不像中原腹地的国家,是不开设科举的。

  除开这些世家门阀,普通人要想走仕途,只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军,攒军功晋升,另一条则是举孝廉,你要是品德高尚孝父敬母,说不定会被其他官吏赏识,举为小官,再步步爬升。

  反正不管是什么寒门学子,还是喋血军将,总比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子弟要强。

  但现在国库亏空,肯定是不能马上办什么科举了,当务之急,是要从现任的官吏之中,找几个可靠的,倚为帮手。

  至于那帮原来的丞相党羽,陈九州是不打算再启用。

  “有才华有品德的官吏?陈九州你要干嘛,不管是谁跟着你,都会近墨者黑吧。”夏骊翻了个白眼。

  “我以前没得选择,但我现在想做个好丞相。”

  “呸,一天到晚谎话连篇!哦对了,王太傅家的二公子,风评好像很高,还有士子书院里的华封,据说有中兴之才。”

  陈九州无奈一笑,什么王二公子的,他是不太清楚,但那个华封,他可是很了解,天天来丞相府贴大字报的,只会怨天尤人,不堪大用。

  掌权者最难的事情,便是辨忠奸,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从后面捅刀子。

  但东楚要振兴,国库要充盈,没有靠谱的人才,根本行不通。

  陈九州突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辨别忠奸,提取人才的办法。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正捧着山雀不亦乐乎的小皇帝。

  “不如过两天,让陛下去围场,办一个狩猎大会。”

  “让夏琥去狩猎,他才十四岁,遇到危险怎么办?”夏骊直接拒绝,虽然说现在和陈九州是一条船上的人,但更多时候,她必须要为皇家考虑。

  “我十四岁就参加环城马拉松了,还跑了第四名。”

  “什么马?拉着松树?还跟着一起跑?”

  陈九州瞬间无语,“说了你也不懂,你相信我,别到时候真闹什么谋朝篡位了,我这小舅子连个太监都打不过。”

  “说话古古怪怪的,皇弟要是出了事情,我饶不了你!”

  精致奢华的太尉府,连金銮殿也不逞几分。

  “围场狩猎?”鲁长风皱着眉头,想不通那位奸相,又要有什么道道。

  “父亲,你有没有发现,陈九州自从死而复生,好像、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鲁敬沉声道。

  “是有点变了。”鲁长风莫名想起,在金銮殿上,陈九州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改变不了什么,东楚是注定要亡国的,江那边的人,迟早要攻打过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东楚和南梁,迟早会有一场大仗,结局很容易预料,东楚必亡!

  “幸好父亲英明,早早就留了后路,到时候我们鲁家去了南梁,一样是权贵!”

  “不一定呢。”鲁长风露出狐狸般的狡黠,“别忘了,你的两个姐姐,可都嫁给了藩王,要是有机会……或许我们不用去南梁,而是去金銮殿里呢。”

  鲁敬一听,脸色瞬间涌上病态的疯狂。

  “陈九州要办什么围场狩猎,无非是想提高皇家威仪,这样的话,他更能号令群臣,真是乱臣贼子!”

  “听说不仅百官出席,很多门阀子弟,也必须要去,父亲,要不要——”

  鲁敬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

  鲁长风脸色变得阴郁,陈九州没死,确实是一个阻碍,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贸然行动,总有点自投罗网的意思。

  “你派一个门客,乔装去楚江东面的水贼寨子,多给些金银让他们出手。记住,等那位门客回来,立即格杀!这种事情,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鲁敬脸上渗汗,慌不迭点头。

  ……

  帝家围猎,一向都是大事,御林军旌旗招展,太监宫娥的长蛇队列,一眼望不到头。

  楚都东苑围场,虽然荒废多年,但如此一来,走兽活动更加频繁。

  陈九州披着一件大氅,难得在腰间挎了一柄佩剑,此时正抬着头,目光深邃地看着远方。

  文武百官也各自戎装,带着自家的子弟,战战兢兢地列在空地上。

  “陛下,我看过了,走兽活动频繁,是夏狩的好机会。”陈九州收回目光,嘴里露出笑意。

  一身金甲的小皇帝夏琥,明显有点累了,“陈相,金甲太、太重,能不能不穿了。”

  “不行,皇家威仪,不容有失。”

  这比阿斗还要难扶。

  夏琥不敢不听,在旁边的太监递来一张金弓后,他试着扯了两下,差点没把手指割破。

  陈九州深感无奈,小皇帝要长成霸王,真是地狱难度的任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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