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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90年代

深蓝骆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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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常读   主角: 许小波于浩   更新: 2022-05-01 16:4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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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波于浩《我的90年代》讲的是喇叭裤,霹雳舞,人们带着高冷的审视和假装的蠢蠢欲动的纯真年代时期,低矮平房被新楼房取代,许小波本以为一切都会更好,却发现跟不上时代的变化为了不低人一等,为了争一口气许小波咬紧牙关,奋力拼搏,争做人上人

精彩节选


90年代初,喇叭裤,霹雳舞。人们带着高冷的审视和假装的蠢蠢欲动,把对时代进步的憧憬和观望都谈论在茶余饭后。乐此不疲。

许小波坐在教室里,在这个10月份的傍晚,不是很浓烈的昏黄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疲惫的翻着数学书,最近这些题他有些听不懂,老师讲的太快,根本跟不上思路。许小波合上书,呆呆的看着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如果有静音键的话,按照那嘴唇上下翻动的频率,可能会以为那不是在讲题,而是在菜市场上勇猛般斗士的争吵。在下课铃打响以后,数学老师意味深长的扫视全班同学,然后慢慢的说:“初三有多重要我不再重复,数学有多重要我也不想再说,如果课堂上你跟不上进度,课后你还不努力复习,那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自己都不把前途当回事,别指望别人给你操这心。课代表,把放学补课的名单再统计一下,没报名的同学回家和父母再商量商量,你们自己要是说不明白,让你们家长来学校找我,自己都对自己负点责任。下课。”

放学后,许小波缓缓的骑着他那破旧的二八自行车,慢慢的往家走。从学校后门出去,穿过一排排崎岖的小土路,再路过一排排平房,拐进一个小胡同,大约胡同中间的一个宽敞的带院子的平房就是许小波的家。他家有些偏,骑车也得一个来小时才到家。下了自行车,许小波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推开两扇铁皮门,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子里,停在墙边。然后到菜园子里摘了些辣椒茄子,还没进屋,就听见屋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和摔打声。许小波顿了一下,拿着青菜没有进屋,抱着书包慢慢的蹲在门边,然后拿着青辣椒擦了几下就塞进了嘴里,辣椒很辣,辣的他眼泪直掉,可是他没有擦。辣椒吃完了,嘴里火辣辣的。屋里的争吵也逐渐小了很多,忽然在一阵接近咆哮的滚滚滚的歇斯底里的狂喊声中,许小波听见了向门外走来的慌乱的脚步声,

他赶快胡乱擦擦眼泪,抱着菜站起来,就看见父亲拉开门帘,气的满脸通红的走了出来。紧接着他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摔打声和母亲的谩骂声。看见站在门口的许小波,许建国一愣,想说什么又没说什么,拍拍许小波的肩膀,张了张嘴,还是想说什么,然而还是没有说。顿了一下,听着屋里传来的夹杂着哭腔的谩骂,许建国叹了口气,擦过许小波的衣服,默默的走出了院子。

父亲总不在家,一回来家里就会吵的鸡飞狗跳。没什么主要原因,无非是父亲挣不来钱。

许小波跑出院子,看着胡同远处耷拉着脑袋慢慢走的父亲,他张了张嘴想喊他,可是喉咙终究没有发出声音,就这样默默看着父亲不再挺拔的背影,拐出了胡同。

回到院子里,许小波在门口站了一会,心里湿嗒嗒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想又想了很多,良久,屋里不再有摔东西的声音,许小波回了回神,还是拉开门帘进了屋。

这是几年前新盖的大瓦房,屋里三个房间,一个大客厅,南北通透,窗明几净。但此刻洁白的地砖上是翻倒的餐桌餐椅,那些锅碗瓢盆散落一地,摔在墙角的热水瓶正汩汩的往外流着热水。光亮的的墙上一道粗粗的黄豆酱正狰狞而嚣张的继续在墙上往下淌着。隔着这满屋的杂乱,许小波看见母亲坐在角落里无声的抽泣着。他把原本想说补课的事又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家里没有钱。因为盖房子花了很多钱,还欠了很多债,而之后父亲就下了岗,跟人家学做生意不但没挣钱,还赔了不少钱。不仅把下岗买断的钱都赔了进去,还欠了不少债。许小波不明白为什么要盖大房子,原来住小土房的时候,破是破了点,但家里从来不吵架,吃的也很好。后来在乡下的亲戚家都逐渐的盖了大房子,周围人莫名其妙的都变得恨阔绰后,不愿意低人一等的母亲为了和别人说话腰杆能挺直,就一咬牙,也盖了大房子,虽然亲戚来串门的时候都夸房子漂亮,母亲和她们说话也经常仰起头的眉飞色舞。可是许小波知道,为了还债,全家人一直紧衣缩食,父亲赚不来钱,母亲工资仅够家用,不论怎样的省钱,朋友同事的债还是还不上。所以每次父亲空手回来,家里都会因为钱而争吵,许小波心里很纳闷,为什么总听大人们常说人争一口气,不能低人一头的话。可是饿着肚子住大房子就是争气了么。如果让他选,他宁可住破房子,也想吃饱穿暖。

默默的擦着墙上的酱汁,许小波大气都不敢喘。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争吵了。但他内心,还是很酸涩。他不喜欢这种低压的气息,让人心烦,也让人想大喊,但他还是默默的把桌椅扶好,把散落地上的锅碗瓢盆挨个捡起来,屋子整整齐齐的收拾好,地也擦的干干净净。然后看了看依旧那个姿势没动的田美英,内心默默的叹口气,转身到厨房呆呆的做着晚饭。

这顿晚饭是许小波一个人吃的,饭做好的时候,他喊了母亲田美英吃饭。可是田美英却起身回房间躺炕上蒙着被去睡觉了,看都没看他。尽管如此,吃完饭的许小波还是把饭菜放在热锅里的屉上热着,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拿起杠铃锻炼身体,准备第二天的运动会。

一夜无梦,许小波起了个大早,天才蒙蒙亮,其实还可以再睡一会,但他有些兴奋,索性起身穿上衣服。

昨晚锅里的饭菜原封不动的依旧躺在那里,端起饭,拿起暖壶里温不吐的水泡一泡,胡乱的就吃了起来,吃的他胃不舒服,却还是匆匆忙忙的上学去了。清晨中的校园带着静谧与安宁,让人心情舒畅,初一初二的班级已经积极的陆陆续续的把椅子抬到操场上自己班级的区域。初三的区域空空荡荡的显然有些高傲。学校老师正在拿石灰画着跑道,主席台前也有老师在布置着,排排的五颜六色的竹竿撑着的刀旗迎风飘扬,风一吹,便张扬的哗哗直响,那些颜色鲜艳的彩旗围在主席桌边,花枝招展而又热情奔放。看着操场上各司其职的背影,和偶尔时不时就拿东西跑来跑去忙忙碌碌的校友。许小波就感到很充实。他喜欢这种朴实的热闹,还有这热络的奔忙。

虽然学校说不准备开运动会了,但还是组织了,初三基本上没人愿意报名,在烦躁的学习压力下,没人对这个感兴趣。许小波却一口气报了好几个项目。

一上午比完了几个比赛,赢了一些名次,让许小波感到满足,倒不是贪图奖品,而是他喜欢听到大广播念他的名字,也喜欢站在主席台前,拿着奖品看向主席台下,尽管他知道没人注意他,但偶尔飘来陌生人的羡慕的眼神,就会让他很开心。

虽然在下午跑1500米的时候,他已经有点累,但他还是一直加速的跑,超过一个又一个对手,把他们狠狠的甩向身后。那些风似乎穿过了他的身体,在他耳边呼呼的作响。他不理会,甚至很享受。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拼命的奔跑,有名义的狂跑。跑到眼冒金星,跑到喉咙炙热,跑到喘不上气,跑到神志恍惚。都不减速。

赵阿勒和于浩坐在赛道外自己班的位置闲聊着,看着满操场活力满满的师弟师妹在各个赛区兴奋的劲头十足的比着赛。各个班级没比赛的同学都在狂喊着加着油,整个操场喊声一浪高过一浪,热闹非常。赵阿勒吃口瓜子对于浩说:“你说初一初二,一开运动会就感觉劲头可大了,怎么一到初三就觉得无聊了呢。”确实,初三区域那一排排的椅子上都没几个人在看比赛,与那些初一初二拿着哗啦棒兴致勃勃的几乎全班啦啦队的热情相比。这片初三区域都是大部分空荡荡的拍拍椅子。真得很现实而萧条。

见于浩没搭理他,赵阿勒双脚搭在前排椅背上,仰坐在椅子上一颗一颗往嘴里扔着瓜子,看着赛场上疯跑的许小波,坐在阿勒旁边的于浩惊讶的站起来说:“啧啧啧,这小子屁股窜火箭了,都扣别人圈了还跑那么快,这体育委员当的真是合格。”阿勒眯着眼睛吃着瓜子看了看操场说:“这小子不对劲,最近总是早上踩点来,下课踩点回家,不喜欢说话,不跟咱们一起走,还总偷摸不自觉叹气。”阿勒看了看于浩,忽然坏笑的说:“难道他处对象了?这小子口风紧啊,没看出来啊,哪班的?你看出来没?”于浩喝着饮料,撇了撇嘴说说:“处什么对象,处对象。那叫谈恋爱。不过这小子不像谈恋爱的样,哎,你说,他是不是看上谁了,没追上?挨挫了?”赵阿勒满眼放光,连忙坐直身体说:“走走走,咱给他送瓶水,让他喝点,一会还接力呢,顺便透透他有啥想法。”于浩点点头,两人略带兴奋的站起来,打打身上的瓜子皮,拿起一瓶水向操场走去。

两人边走边看着赛场上许小波如追风少年般肆意的洒脱,心里不禁各自赞叹,身为许小波的铁哥们,看着这许小波难得的如此的放飞自我,他们都很开心。毕竟平时的许小波总是闷闷的,一副与年龄不符的老成。


许小波举起双手冲过终点线,然后却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弯着腰双手按着膝盖,慢慢的在空地小跑着,调整着跑速。浑身的热汗争先恐后的冒出来,畅快舒爽,他像个战赢的斗士一样,扫视着喧闹的运动场,可是熙熙攘攘的操场,大家各忙各的,没人注意到他,他也不是很介意,但他喜欢这种荣耀,虽未被瞩目,单他心里些许有些微不足道的底气。抹了把被汗侵湿的头发,然后调整好呼吸,他慢慢的走起来。走了一会,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然后闭着眼睛慢慢躺了下去,任由风吹干头发,透过红红的眼皮感受着阳光的温暖,耳边是喧嚣的热闹,有加油声,有打闹声,还有尖叫声……青春真好。他喜欢这种名正言顺的放肆和张扬,对,名正言顺。

在这自由的战场,肆意驰骋,没有流言,没有面具,没有窃窃私语,没有异样的眼光,和审视的束缚。

也许,这就叫自由。

许小波躺了一会,忽然感觉有水珠落在脸上。下雨了?他猛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就看见两张大脸低了下来,阿勒和于浩哈哈大笑。赵阿勒把水递给许小波。和于浩一左一右夹着许小波坐了下来。阿勒冲于浩挤挤眼睛然后对许小波说:“怎么地?思春呢,看上哪个妞了?追不上问哥们啊,哥们有经验啊,啊?最近你就不对劲,放学也不一起玩了,早上也不找我们一起上学了,还总迟到。哪班的?说说。”

许小波一愣,不太明白的问:“什么哪班的?”

阿勒笑笑用肩膀怼了怼许小波说:“别装啊,你对象啊,哪班的?”

许小波脸瞬间红到脖子,猛的站起来,走了几步,边走边回头对面面相觑的两人说:“我没处对象,就是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你们别往外乱说。我去跑接力了。”说完许小波就惊慌的跑了。

阿勒和于浩互相看了看,耸耸肩。于浩看着许小波逃也似的跑掉的样子,想了想对阿勒说:“看样子他心情不好,咱还是别逗他了,他脸小。”赵阿勒站起来,拍拍屁股忽然说:“嗯哪呗,一逗他就脸红,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暗恋谁呢,呀,跑接力还有咱俩呢,快,要开始了。”于浩也赶忙起身,两人赶快往主席台那边跑去。

运动会结束,许小波领了一堆奖品,小心翼翼的装进书包。跟同学们把椅子都搬回班级,同学们都兴高采烈的回家了,他独自把教室打扫干净,然后意犹未尽的上了锁。

走出教室,他就这夕阳温暖的光看着诺大的操场。远处几个学生在捡着垃圾,草地上模糊的跑道仍然傲然的标杆着规则,主席台上的彩旗依旧迎风而立,就着微风呼呼作响。可是看台下已不再人声沸腾。观众已散场,主演却依旧饱满着唱腔,企图重现辉煌。

许小波绕着跑道一圈一圈的走,直到捡垃圾的同学已消失不见,诺大的操场空荡的安静让人心有惆怅。再走步未眠有些尴尬,所以许小波不再走圈,索性就坐在主席台上看着远处的高山和高高的旗杆。

天渐黑,许小波故意绕远,穿过路边的稻田地,以慢吞吞的速度回了家。

模拟考成绩下来了,他从班级前十考到倒数十。他不敢拿出卷子。也不敢面对是否在争吵的家,还有做好却没人吃的晚饭,还有……一直在耳边盘恒让人憋闷的那些一定要争气的话。

回到家,推开房门,铺面而来饭菜的香味。满桌的饭菜,温馨的灯光。父亲正呲牙喝着小酒,母亲笑盈盈的在厨房里盛着汤。许小波一愣。这场景许久不见。

许建国见到许小波回来了,高兴的站起来接过他的书包,拍拍他的肩膀说:“又长个了,大小伙子了。”母亲端汤从厨房里出来,有些嗔怪的问着:“怎么这么晚回来,菜都又热了一遍,快吃饭。”

许小波坐在椅子上,慌忙找着辣椒,然后迅速夹了块辣椒放在嘴里,瞬间眼泪就流了下来,母亲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你看你,你不能吃辣椒就别吃。”父亲也夹块辣椒吃起来,纳闷的说:“这辣椒也不辣啊。”母亲给许小波盛着饭,边盛边说:“这孩子你还不知道,是一点辣都不能吃,一碰辣椒就辣的流眼泪。然后还愿意吃,你说犟不犟。”许小波胡乱擦擦眼泪,接过饭低头的吃下,心里很虚,这顿饭是运动会的奖励么,还是以为考试成绩会考的很好的庆功宴?他不敢搭话,闷头吃着饭,虽然心里很忐忑,但是这久违的温暖让他心里非常高兴和满足。他慢慢吃着饭,悄悄支起耳朵听着父母边吃饭边聊着的家长里短。没人提运动会,也没人提考不考试,许小波心里轻轻嘘了口气。

父母聊到高兴处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许小波听出了苗头,原来父亲挣了点钱,这顿饭是犒劳父亲的。放下心来,这顿饭许小波吃的特别香,特别饱。吃完饭母亲没让他刷碗,就催促着他赶快去做作业,然后亲自里里外外把家收拾的利利索索。坐在自己屋里的许小波听着门外叮了当啷收拾家务的声音心里特别温暖,家里有多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他满足的打开课本,随着心情的愉悦,很多习题做的都非常顺手,这天许小波复习功课到了后半夜还不困。他暗暗的想,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然后挣好多好多的钱。

这顿饭的力量很大,以至于又一次的模拟考中,许小波又考回了班级前十名,转眼11月份了,秋风渐凉,乍寒还暖。虽然父亲依旧几日见不到踪影,但是家里不再是冷战气氛,因为父亲一回来就会带一些钱或者吃的回来。母亲每天下班回来也不再不吃不喝的在角落里坐着。而是热饭热菜做好,然后就乐呵呵的做一些手工活念叨着又可以还谁家钱了。那个客厅衣柜抽屉里的欠债小本里的名单也越划越多。每次刮掉一行的时候,母爱都会欣慰的说:“等把帐都还完了,全家人就都做新衣服,穿新鞋,也打扮的体体面面的,人活着就得挺起腰板,堂堂正正的不能落人后边。”

笑容又回到了许小波脸上,他不再绷紧神经,战战兢兢。数学补课费他也趁着父亲回来的时候管父亲要了,钱交到课代表手里的第二天,数学老师就笑眯眯的对他提问。全班也不再小声议论他。课间时间他还会兴高采烈的拉着阿勒和于浩打篮球。可是赵阿勒却闷闷不乐起来。

许小波和于浩也感觉出这几天阿勒的闷闷不乐。但都没在意。直到阿勒已好几天不来上课了,两人才注意到阿勒的变化。虽然阿勒学习不好,一直班级后几名晃荡,但是缺课几天,再上课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吃力,课间的时候,许小波走到于浩桌旁,坐到于浩同桌的椅子上说:“阿勒怎么了,跟没跟你说为啥没来?”于浩嘎嘎的吃着干脆面,顺手递给许小波一块,然后摇摇头说:“不知道啊,谁知道咋回事,好几天不上学也不请假。不然放学咱俩去看看吧。”许小波嚼着方便面点点头。于浩忽然笑一笑小声的说:“哎,你知道不知道,咱班许娜,好像对你有意思,你说你俩多有缘,都姓许。”许小波脸一红,忙说:“别乱说,哪有的事。”眼睛却不自觉的穿过全班打打闹闹的同学,目光落在坐在第二排,梳着披肩发的趴在桌上的许娜身上。“嘿嘿嘿,眼睛都直了嘿,还说不喜欢人家,这眼神,直勾勾的。都快放光了。”许小波收回目光,一把抢过于浩的方便面说:“就你话多。”然后跑回了座位。于浩回头看着他,一副了然的态度冲他挤眉弄眼。

许小波并不是木头疙瘩,许娜偶尔飘来的眼神总能让他精神一震,关注许娜还是上学期的事,那时候他天天中午打篮球,非常渴,家里带的水总是早早喝完,他从来都不带钱,一分钱都不管家里要,当然,家里要盖大房子,要还债,要紧衣缩食,每天萝卜白菜,清汤寡水的哪有闲钱给他。尽管同学们下课的时候总是随意吃着零食,随意谈论哪里又开了新饭店,但是许小波从来不参与,因为他没钱一起去AA。在这个刚刚改革开放的北方小镇,随意一个新开的烤肉店都是惊雷的新闻,即使开在耗子洞里,也会让人找到,再去尝尝鲜,然后傲然的成为谈资。虽然大部分的父母还都端着大锅饭,偶有下岗的,就是天大的事,让人有喘不过气的恐慌。可是,那些新奇的饭店,游戏厅,舞厅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而且居然还门庭若市。人们悄悄的变富,众人却不知他们什么途径。这日新月异的社会发展和崭露头角的贫富差距,让观望的人们开始迷茫和焦燥。供销社变成了大商场,买东西不再凭票,几年功夫,三电一响已家家都有,电视机从黑白变成彩色,洗衣机,电冰箱,小轿车,不用点炕的楼房等等,随便你买。只要你有钱。

上小学的时候,许小波对钱都是没有什么概念的,那时候大家都带饭,要是冬天的话,班级中间就搭上砖土炉子,又取暖又热饭。上午第三节课一下,同学们装中午饭的铝饭盒就拿出来往炉篦子上一放,层层摞上,往往下面一层的都糊了,上面的还冰凉。老师就常常在糊饭味中跑下讲台,和同学们手忙脚乱的把底下的饭盒挪上层去。这时候班级里总是出现欢声笑语。


那时候,上午第四节课快下课的时候,班级里布满的饭香味是最质朴的同学感情,大家都穷,谁也不笑话谁。偶有饭盒里有肉的也大家分着吃,也有带零花钱的,也就几毛钱,到学校小卖部买根长长的爆米花,或者1毛钱一袋的蜜桃精都是能显摆一天也舍不得吃的奢侈品。可是上了初中,教学楼怎么就变成楼房了,没人带午饭了,都在校门口买几元钱的盒饭,炸串。旭日升,健力宝那些铝罐里的饮料都常常出现在别的同学的书桌里,许小波一次也没喝过,但他知道那一定很好喝。家里盖大瓦房的债还没还上,这个城市里就已经盖起了层层高楼。每次许小波骑着自行车看着仿佛一夜间窜出的那些临街的店铺。都在颠覆着他的价值观,倒不让他恐慌,但至少心不静。他还是喜欢小学时暑假里隔着长长马路那2毛钱一根的老冰棍的叫卖声,没有塑料包装纸,没有巧克力脆皮,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纸皮冰棍,吃起来就特别甜和踏实。

虽然时光在变,可总会有一些人心里的最初,不一定想变。人会伪装,是不想格格不入,人不想虚伪,那是因为有的人心里永远住着正义和善良。

对的,许小波常常骑着自行车在郊区的土路上驰骋,看着两旁的麦浪和那些排排的农房,心里就特别踏实,至少那些田埂不会变。也正如书桌里的大白梨汽水,5毛钱一大瓶,从小学到初中一直这个味。喝着让人踏实。

收回感慨,许小波在周围同学打打闹闹的下课时光中,又偷偷喝了一口大白梨,许小波知道这又是许娜偷偷给他买的。许小波瞄了一眼还趴在桌上的许娜的后背,上课铃打响了,许娜才慢慢坐起来,装做不经意的回头,看向许小波,四目相对,正喝着大白梨的许小波惊的一阵咳嗽,引来正在回座的同学们一阵观望。许娜赶紧把头看向黑板。坐在最后一排的许小波满脸通红赶紧把目光调向窗外,心却扑通扑通的跳,有些小兴奋,还有一些雀跃。

尽管许小波从来不带钱,可是每次他打篮球回来,书桌里总有一瓶许娜版大白梨,让他不至于在一群喝着饮料里的和他一起打篮球的同学面前干渴着尴尬。第一瓶大白梨在书桌里的时候,就是上学期一次篮球之后放在书桌里的。许小波没敢喝,一直放在靠他书桌旁的窗台上,以为谁忘的。可是放了很久都没人拿,直到有一天他中午没饭带,胡乱吃着昨天剩的馒头。去厕所回来的时候,他的桌上就摆着两个包子一个茶蛋,当时午休,教室里没有几个同学,茶蛋下压着包着书皮的语文书,书皮上写着许娜两个字。那天的中午许娜也是那样趴在桌子上,在许小波迷惑之际,许娜就回头假装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许小波懵懂的似懂非懂。再看了看窗台上换了位置的大白梨,商标空白处偷偷出现了一个铅笔写的XN。许娜名字的缩写,加上那本暗示的书,许小波心里瞬间慌张起来,心跳的很慌张,还有些亢奋,他什么也没吃,走出了教室,在操场上打了一中午的篮球。等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包子茶蛋还在,书已经被拿走,而汽水上的XN,也模糊了。

那天中午,不知道为什么,许小波吃了包子和茶蛋,也喝了汽水,他吃完包子,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许娜就起身和同学们打闹。那天中午的许娜特别的活波,和身边的女生嬉笑打闹,笑的弯腰弓背,特别夸张。许小波好几次穿过人群的身影都能找寻到许娜那笑着飘向自己的温柔目光。他不敢看,又总是不自觉的把目光飘过去。这是一场隐秘又甜蜜的情感。没人告白,没人应诺,却又心照不宣。即陌生又熟捻。即疏离又肯定。

就在许小波不自觉的,手握着大白梨,在这甜美的午后时光,直勾勾的看着许娜的背影的时候。正在讲题的班主任语文老师俯视全班,目光转到口水都要流下来的,痴痴的看着某个女同学背影的许小波。她眉头微微一皱。语气重重的点名让许小波读作文,许小波的思绪就这样被拉回课堂,他赶忙红着脸收回了思绪,站起来落落大方的读起了自己的作文,他语文很好,作文也一般都被当作范文来读,而他,也很享受这被瞩目的时光,虽然很寡淡,至少也是一种肯定。

度过了这个甜蜜的下午,放了学,许小波和于浩骑着自行车沿着铁道就着夕阳的暖光去了赵阿勒家。许小波没去过,于浩去过一次,因为阿勒家太偏,他们不顺道。

一般他们上学都到于浩家集合,于浩家住楼房,离学校近。三室一厅。每次早上去他家集合还能喝到甜甜的豆浆,桌上还有那些叫不出名的糕点,每次阿姨给许小波,他都不吃,总是接过去,拿着攒几块,然后偷偷放在许娜书桌里。虽然不是坦荡的礼尚往来,但至少他也不能太卑微,虽然这礼物来的也不光彩,但至少许小波也是尽了努力不让许娜因为瞧不起,而和他疏远。

父亲总是不在家,回来也把钱交给母亲,而母亲总是沉浸在攒钱还债的思绪里,似乎忘了他的儿子已经是一个16岁的大小伙子了,一个应该需要钱来巩固交际和维护自尊的年龄了。但许小波从来不埋怨,也不主动要钱。他也认为他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文具开学母亲都已买好,每天带饭带水,有什么花钱的地呢。不过,他也渐渐的觉得和同学们有些格格不入,他们在排挤他。因为他没钱,在拒绝几次后,同学们开始默契的不和他聊天,说去哪玩去吃什么都不带他。即使有人想起他提议带他,也会被别的同学以他没钱这三个字予以否定。他们从不怕许小波听见,说的肆无忌惮和声音高昂。许小波也从不反驳,也无从反驳。

但有了许娜的关注后,许小波也偶尔会想,为什么家里非要盖大房子,如果家里没有债,他是不是也可以吃肉,也有点零花钱,哪怕是一点点。

“嘿,小波,咱好像走错了,我记得上次来时,是个大胡同进里边拐角的小胡同里的木头门。咱俩还是绕下个胡同找找看。嘿,许小波,撞沙堆里了,你寻思什么呢,从放学到现在一句话也不说,闷头想啥呢,往这边拐,跟紧点,别赵阿勒家没找到,我还得找你,哎呀,别愣神了,这边这边,你想啥呢,想许娜呢啊?”

许小波被于浩的喊声收回了神,最近他总是溜号,总想些没用的。他赶快骑着自行车在这狭窄的七扭八拐的胡同里跟紧于浩,边略微生气的喊:“于浩,再跟你说一遍啊,别再拿我和许娜开涮,没有的事。再说我俩处对象,我就生气了啊。”

于浩一个急刹车,回头睁大眼睛,张着嘴喊着:“许小波,你思春啊,谁说你俩处对象了,我说许娜好像喜欢你,你是不是心虚承认了啊,难道你也喜欢他,哈哈哈,这么说,你俩真处对象了啊,行啊,许小波,挺能装啊。”

许小波没理会于浩,赶快骑他前面去了,脸红扑扑的,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也不再否认,至少他也有些小骄傲的,虽然班级里谁对谁有意思,都是乱起哄,谁和谁处对象也是捕风捉影的羡慕,但他这是实实在在的感情,能有一些分享和提及,他内心也是愉悦和满足的。至少证明他许小波是出色的,有能力和魅力的,这种骄傲虽然很飘渺。但这虚幻的满足感多少还是能填补一些因为没钱而挫伤的自尊心的裂痕。

身后于浩大喊:“过了,过了,这边拐,你都干哪去了,对对对,是这个胡同,拐弯这家门口种的就是这种花,再往里去就是,许小波,嘿,我看到了,那两扇木门就是,快跟上来许小波。”

许小波跟在于浩后,下了自行车进了那两扇破破的木门,院子很小,几米的样子,勉强放下他俩的自行车,拉开铁皮包的房门,一股潮土味扑面而来,这是一间土房,一排排的砖房,瓦房里,夹杂的为数不多的低矮小土房之一。

许小波跟在于浩后面,掀开油腻腻的棉布门帘进了屋,小厅里很暗,确切的应该叫过道,比院子大不了多少,两旁还堆满杂物,两人小心的躲避杂物,找着落脚地,慢慢往前走。穿过过道前方是厨房,透过那斑驳的掉着蓝漆的小田子型窗户,能隐约看见杂乱的桌上的一屉苞米面窝窝。两人站在厨房前,看着狭小的厨房门外左侧右侧各一个门,应该是两个小屋,站在这昏暗的小厅里,四周寂静的让人有些发冷,他俩互相望了一眼,于浩轻轻抓住了许小波的手臂,许小波轻轻嗓子,想出点动静吸引不知道藏哪的屋主的注意。

忽然,左侧的小屋猛的打开,一个40多岁,头戴烧炕防灰的灰布围巾,穿着土布衣裤的妇女双手叉腰的诧异的看着他俩,粗声粗气的问:“你俩谁啊,找谁啊。”许小波愣住了,怼了怼身边的于浩,于浩显然也震住了,然后站在许小波身后,小声的问:“阿姨,请问这是赵阿勒家么。


叉腰女人打量他们一番说:“你们是他同学吧,回去吧,他不在家,以后也别来找他了,他不念了。啊,回去吧。”

于浩看了看许小波,许小波咽了咽唾沫看看于浩,于浩转过身想往外走,这时,另一个房间里有人哐哐的在里面砸门,边喊着:“于浩,许小波,我在这呢。”于浩和许小波这才发现那个门是锁着的。

叉腰女人怒不可竭的喊着:“小兔崽子,反了你了,你给老娘等着。”说着她就跑过去打开了锁冲进了屋,瞬间屋里就传出了赵阿勒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于浩和许小波赶快跑过去,就着昏黄的灯光,看见赵阿勒被叉腰女人用左手夹在腰上,右手拿着髫苕疙瘩一个劲的在赵阿勒屁股上用力的乱打。哇,16岁的半大小子,就这么被夹着,场面多少有些滑稽。但那一下一下重重落在屁股上密实的打骂声却让人一点也笑不出来。这阵势多少震住了两个面面相觑的少年,他们连拉架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又不想离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被打哭的赵阿勒发出愤怒的嚎叫声。

“行了行了,同学在这呢,别打了。让他们唠唠嗑,大风小嚎的来一回也不容易。”一个趿拉着油腻腻夹杂灰土的懒汉鞋,身着灰色油乎乎的旧毛衣,外披着看不出颜色的中山装的矮胖男人,提了提肥大的裤子边说边从刚才叉腰女人出来的屋子走了出来。看了看许小波和于浩,又提了提裤子进了厨房。

叉腰女人许是打累了,喘着粗气扔了髫苕疙瘩,气呼呼推开站在门口的于浩和许小波,转身回到她那屋去了,边走边冲男人喊:“啥事你都管,你有能耐出去挣钱回来,瞅你那窝囊样,一看你就来气。”那个男人多少有点面子挂不住,出了厨房也回了屋对女人说:“撒什么泼,没时没晌的,多让人看笑话,上炕去。你个败家老娘们。”叉腰女人没搭理他,狠狠推了他一把就拖鞋上炕,直挺挺躺炕上,气呼呼的一言不发。被推了一趔崴的男人,勉强扶住门框才没摔倒,忙回过头尴尬的对着正在看向他的许小波和于浩说:“你们进去唠,唠吧,唠。”说完,哐当一声把他们那屋的门关上了。

随着那扇门的关闭,许小波和于浩咽了一下口水,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踏实了。仿佛某个猛兽被关进了笼子里一样让人心安,两人赶紧进了赵阿勒的屋,于浩小心的把那斑驳的木门关上。靠在门旁轻轻的拍着胸口。屋里只有一小块能站人的空地,然后就是个通铺的大炕,炕上一个桌子,上面铺着数学书。桌子下,赵阿勒哼哼唧唧的把脸埋进黑糗糗的被子里,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打的太疼了,在那小声的哼哼唧唧,没有抬头。三人沉默,不隔音的邻居家逐渐传来欢声笑语和做饭的响动。头顶那盏昏黄的灯逐渐的在增加着光明,多少能体现出在外面渐黑的天空。

沉默良久,于浩咽了咽唾沫,把书包拿下来,拿出一本练习册,小声的说:“阿勒,你要的习题册。”阿勒依旧把脸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的说:“不要了。”许小波小声的问:“怎么了?”

赵阿勒侧身想坐起来,却吃痛的嗷一声,继续趴回去,扭头对于浩和许小波说:“拽我站起来。”二人手忙脚乱的把阿勒站起来,阿勒靠在屋里的窗户旁,拉开布帘看了看对个一片黑暗,没有亮灯的屋子,放下布帘,回头小声的说:“我可能念不了书了,我爸想下海做买卖,我妈舍不得他那修铁路的班,想让我去顶班,我不干,就天天打我,昨天咱班主任来了,给骂回去了,估计学校也不能让念了,这都旷课好几天了。”

于浩赶紧说:“没事,班主任没提,那天教导处主任还问了呢,班主任说你请假了。”

赵阿勒眼圈一红,故意把头扭到窗外,喃喃的说:“真不该不好好学习,总上课气她。”

于小波心里酸酸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看桌上翻开的书,还是小声的说:“那你还想不想念了。”阿勒一抽噎,轻轻的说:“我喜欢上学,虽然我装做很皮,可是那是我假装不想学习来掩饰学不会,其实,我每天睡的都很晚,可是那些题我就是不会做,成绩也上不去。”说着,阿勒低下了头,双手盖住了脸。于小波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于浩眼圈也红红的说:“你家在铁路上班,应该开的也不少啊。干嘛非让你下来挣钱。”阿勒用衣服抹了把眼泪,低声说:“我家人不攒钱,开工支三天乐,啥贵吃啥,经常不到月底钱就不够花了。”于浩叹口气,刚要再说话,叉腰女人诓当把她那屋的门开开,啪嗒打开过道的灯,摔摔打打开了厨房的门,叮了咣当的不知道弄些啥。

于浩和许小波条件反射的倒吸一口冷气。赵阿勒叹口气说:“天晚了,你俩回吧。”

于浩和许小波点点头,再见都来不及寒暄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两人推着车出了院子,都没有上车,看着刚刚出星星的天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出了铁路线,许小波回头看了看那片朦胧的民房,夜幕下勾勒出高高矮矮,宽宽窄窄的形状各异的房屋的轮廓。心里不知道什么感觉。

接下来的几天,每次看见赵阿勒那空空的座位,许小波心里都很难受,他想象不到矮小的赵阿勒如何在那些粗壮的男人中间粗俗的讨着生活。其实很多个夜晚,许小波都挥之不去那天和赵阿勒的见面时的情景,他幻想着自己当时应该怎样的义正严辞的说服叉腰妇女,那些妙语连珠,据理力争的语言经常在他脑海里翻腾。什么话配什么表情,什么时候加重语气,他都在心里演练了很多次,可以说非常纯熟。

可是他不敢。他知道,即使再回到那天晚上,或者说即使他再一次和叉腰妇女照面,他都不敢。这种懦弱让他气愤,他就幻想自己可以会武功,会格斗,像个英雄一样一拳就能把赵阿勒解救出来。呵呵,可一想到这些,他的胸口就发闷,于是他就在这11月微凉的初冬里拼命的哈着气打着篮球。

另许小波不解的还有许娜,这几天许娜似乎沉默了很多,还总是和罗超那些差生们混在一起,一天天腻腻乎乎,嘀嘀咕咕的。让人看着就来气,也不给他送大白梨了。许小波倒不是贪图那5毛钱一大瓶的汽水,只是他喜欢那种远隔千山万水不露声色却又心意相通的情谊。

中午刚刚打完篮球的许小波刚坐到座位上,就发现书桌里有封信,粉色信纸,带着芬芳。颤抖的手拆开,果然许娜的信,让他晚上放学去学校大墙那排小树林里见面,有话说。

许小波心砰砰的跳,假装趴在桌上,低头一遍一遍的看着信,看了好几遍。直到上课铃打起,他才悄悄的把信夹进一本书里,再小心翼翼的放进书包里。这几天的郁闷似乎少了很多。这算不算约会,应该算吧。

这个下午过的真是恍惚,老师讲什么他都没听进去,只是内心阵阵激动和慌张。可算等到放学了。许小波一直用余光盯着许娜;直到她低头走出了教室,他也连忙梳理一下头发,再用纸擦了擦已经毛了边的旧皮鞋,然后整理好校服,背起书包去了小树林。

说是小树林,其实也就几排树,后面就是学校的围墙。与教学楼倒是很远,也比较安静,离老远许小波就看见许娜低头站在那。许小波边走心里边慌乱的想,一会许娜告白之后,自己是直接牵着她的手,还是假装很酷的走开呢。其实他不习惯这种直接的告白,他还是喜欢那种朦胧的心心相印。带着翻腾的思绪,许小波慢慢的假装不在意的走了过去。

听见脚步声,许娜抬起头,小声的说:“你来了?”许小波低头闷闷的说:“嗯。”然后两人沉默,沉默中,许小波想这应该男生先主动吧,他犹豫了一下,张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许娜忽然抬起头,许小波也赶忙抬起头把炙热的目光迎上去,像听令的小兵一样等待将军的号令,哪怕让他冲锋陷阵,刀山火海,他都不会拒绝。

许娜看着许小波,犹豫了一下,忽然大声的喊:“你以后能不能别老骚扰我,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不可能喜欢你,你以后别总偷看我。别自作多情了好么,我怎么能喜欢你呢,又穷又窝囊的。以后不许再追我了,我不会喜欢你的。”说完,许娜就跑了,许小波愣住了。嗯?什么意思?还有这种操作?她刚说了什么?我追她?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追她了?不喜欢为什么总送水?什么意思?

许小波赶忙跑上去想问许娜什么意思,身后就响了哄笑声,许小波回头一看,罗超带着几个男生正坐在他身后的墙头哈哈大笑。罗超帅气的跳下了墙,和大家把许小波围在中间,双手插兜的对许小波嘲笑到:“铁公鸡思春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学人家泡班花。你有钱么,你配么。告诉你,许娜是我对象,我俩早就好上了,她说你总骚扰他,今个你听好了,以后你再骚扰她,我就打你。你个上了绣的铁公鸡。傻叉。”

说完,罗超一挥手,带着那些差生走了,边走边回头笑他。


许小波一直站着,浑身颤抖,秋风吹过,很冷。尽管他双拳紧握,却依然冷的打哆嗦。他是笑料,让人精心戏耍的笑料。那些自以为是的温暖,原来都是戏弄。许小波站了很久,直到校园里逐渐安静,天色渐暗,他才抬起站麻的脚,回了家。

回到家,许小波第一句话就是对着正在厨房做饭的母亲说:“给我一些钱。”

在被询问是不是学校要交的钱后,得到的回答是:“家里要还债,你要懂事,花钱如流水,花习惯了都管不住,那些零食吃了对身体不好,给你钱你也乱花。用不到正地方。学习要紧,别跟人学攀比。听话。”

那天晚上许小波几乎一夜未眠,晚饭也没吃,他没开灯,不做作业,穿着衣服躺在自己房间的被窝里。一遍一遍回放着罗超的嘲笑。

早上起来的时候,母亲已经上班去了,饭桌上有做好的早饭和装好的午饭,饭盒下压着皱皱巴巴的5元钱。看着这5元钱,许小波仿佛打开了开关,趴在桌上默默的哭了起来。哭过之后,他轻轻抚摸着那5元钱,看了半天,然后轻轻的把钱抚平,把它放进了那个装欠债本的抽屉里。沉默的吃了早饭,把午饭装进书包里,上了学。

站在班级门口,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进了班级。本来正在嬉笑打闹的同学们,看见了他,都沉默不语,默契的打量着他,然后互相窃笑的窃窃私语。

许小波冷漠的一笑,说吧。说去吧。

回到座位,许小波低头刚要拿出作业本补作业,肩膀就被人狠狠一拍,他防卫的抬头,只见于浩和赵阿勒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

许小波惊喜的喊着:“阿勒,你怎么出来了。”赵阿勒嫌弃的说:“嘿嘿嘿,怎说话呢。什么叫出来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许小波兴奋的说:“怎回事,怎回事。”赵阿勒拍拍他肩膀说:“晚上说。”说完赵阿勒清清嗓子喊着:“许小波是我赵阿勒发小,谁看惯看不惯的都给我憋着,谁要欺负他,就是跟我赵阿勒过不去,自己心里都有点数,真打起来你是不是个料。”说完赵阿勒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许小波心里很开心,一方面是同学们听了赵阿勒的话后都不再像看猴一样议论他,罗超也收回了嘲笑的目光坐回了座位。赵阿勒有个表哥叫赵阿力,在普高非常出名,打架很厉害,在那个几乎满校都是混混的学生里混的风生水起。所以,只有于浩许小波知道赵阿勒有多熊。但赵阿勒会装派头,狐假虎威也很像。

赵阿勒回来上学了真让许小波高兴,刚刚于浩和他说晚上都去于浩家住一宿,喝点酒,给赵阿勒接风,也给许小波放松放松心情。

喝酒?许小波想想就兴奋,他还没喝过呢,也没在外面住过,中午上完课,许小波赶快去母亲单位以去同学家补课住一宿为由征求了母亲的意见,得到同意后,他雀跃的拿着母亲又给的5元钱兴奋不已。

这种兴奋就一直保持到他们三个在于浩家宽敞的客厅里喝着啤酒,吃着烧烤。许小波从来没吃过烧烤,小心翼翼的吃了几串后,就一串一串吃个不停,喝到10点多,赵阿勒有点喝多了,半躺在沙发上边羡慕的对于浩说:“你家人对你真好,你说喝酒你家人就买一箱放家里,还在楼下买这么多烧烤和吃的。还主动躲出去给咱们腾地方。你真牛,他们不是应该揍你么,你是学生哎,还敢跟家里人说喝酒。”

于浩满脸通红,喝的也有些潮,磕磕巴巴的说:“我家人很尊重我的,只要我提出来的要求不过分,他们一般都不太管,不过如果我做什么事情不和他们商量,那也挨揍。使劲揍。”许小波才不理会他俩呢,就是吃。赵阿勒勉强坐起来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嘟嘟囔囔的说:“多好,于浩,好好学习。我也要好好学习了,咱们一起考好大学,嘿,许小波,几天没吃饭了,你多喝点啊。别闷头吃,给我来两串,我跟你说,那个许娜呀,早和罗超处对象了,两人天天放学一起走,上课勾勾搭搭传纸条,你别追许娜了,追人也不能跟你。人罗超家多有钱啊,不次于于浩家,我去过,也是楼,客厅也可大了。有钱。嗯,有钱。”许小波听到许娜两个字,一下感觉饱了,他也拿起酒,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放下酒杯,忽然他就觉得头晕晕的。他不想做任何辩解。痴心妄想也总比被人当猴耍强。

于浩看许小波情绪不对,忙说:赵阿勒,你不是要去接班么,怎么回来上课了。”赵阿勒一听这个,兴奋的站在沙发上,比比划划的说:“我上了2天班,太累了,那些老爷们还总支使我买东西。我刚歇一会就得给他们跑腿,还熊烟熊酒的,你说我也没钱,能有啥油水。完了他们就看不上我。总挤兑我,我也不想干了,太累还受气。完了我就给单位写了匿名举报信,说我还未满16岁,不能接班。第二天单位就告诉我不用去上班了。给我乐的。我跟你们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巴不得扒拉走几个。好安排他们的亲戚朋友。”许小波心里很振奋,看着上蹿下跳的赵阿勒由衷的说:“你胆子真大,真厉害。”其实他想说:“你没再挨揍吧。”可是许小波没有说。因为只有交心的人才给你看软肋,如果你不珍惜,软肋就会变成盔甲。

赵阿勒骄傲的抬头大笑唱着:““男人爱潇洒,女人爱漂亮,现代人条件好,爱情能抓的劳……”于浩和许小波哈哈大笑。于浩哈哈大笑的说:“啥歌啊。”赵阿勒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在单位那几天,休息室收音机总放这个歌,就学会了。”许小波叹了口气,想起许娜,忽然想解释一下说自己从来没追过许娜,都是许娜倒追的,可是想了一想,许娜除了买过几个包子几瓶水,也没什么具体暗示,耍他有什么意思呢?许小波不理解,但他也不想解释了,越想越闹心,吃串也不香了,低头闷头喝起了酒。三个人都没喝过酒,也看在这一点,于浩父母才给儿子举办个类似成人礼的酒趴,他们不是不管,但于浩是个懂事的孩子,懂得进退。而且总保持班级第一第二的压力也是很大的。所以他们也理解。对于浩的想法也尽量的包容和支持。

听着赵阿勒陶醉的的哼着记不全歌词的歌,于浩迷迷糊糊站起来,摇晃的走到电视柜下打开录音机,在磁带堆里找半天,放进去一盘磁带,不一会,一个低沉的声线就传了出来: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多少次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

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三个人都安静的听着,那天晚上,许小波记住了这首歌《海阔天空》。

3个人醉倒在于浩的大床上,其实三人一共才喝不到5瓶啤酒,从来都睡炕的许小波和赵阿勒都第一次睡大软床,尽管喝的晕头胀脑的却也觉的出床的舒服,于浩说这叫席梦思。赵阿勒和许小波不禁感叹,有钱真好。

5瓶啤酒就被放倒了的三个狂放少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几人赶忙胡乱洗把脸,就骑着自行车狂奔去了学校。

刚到学校门口,许小波就看见父亲神色憔悴的蹲在门口,双手插在头发里。三人面面相觑,许小波赶快加把劲骑到父亲面前。

听到自行车声,许建国如惊弓之鸟的站了起来,看见是许小波下了自行车走过来,他暗暗松了口气,随即一个大嘴巴就打在了许小波的脖子上。许小波蒙了,不远处的于浩和赵阿勒也站在不远处蒙了,许建国抢过自行车,对许小波说:“上来。”许小波呆呆的愣住说:“我还得上课。”许建国烦躁的回头喊着:“上什么课上课,回家,我给你请完假了,快上来。”

许小波吓了一激灵,赶紧跑几步蹦上了许建国已经蹬起的自行车后座上。

车已经骑出了很远,于浩和赵阿勒都吓的站在那呆呆的看着已经远成黑点的他们的背影。


许小波和父亲赶到客车站,母亲已经焦急的等在那,父亲在附近的车棚锁好自行车,几人就忙叨叨的上了回乡下的客车。在车上,许建国明显松了一口气,看着一直用眼神询问自己的许小波,他烦躁的说:“别问。”扭过头,许小波就看见母亲一脸寒霜的的把脸扭过旁面,木然的看着窗外。

一路颠簸,到乡下老家已经下午了。他们的乡下房子早卖了。投靠的亲戚家很是热情,收拾出一间宽敞的房间。刚进屋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饭香。朴实的亲戚在早上被喊到村长家接到了许建国要回来探亲的电话,就忙忙活活的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这扑面而来的满桌饭菜香和亲戚们热情的招呼还是让父母堆砌起客套的笑脸。不再像来时在客车上冷若冰霜。大家直接上炕盘腿坐在大饭桌上热热闹闹的吃着饭。

席间,许建国对亲戚们说许小波最近不好好学习,总是大手大脚花钱。结识了很多不良少年。就带来乡下历练历练。

许小波想反驳,可他不敢,即使没有父母时不时投来不让他说话的眼神警告,他也不会反驳,因为他也心虚,毕竟刚刚偷喝了酒。可是他不明白而是,他已经跟母亲请假了,况且于浩和赵阿勒也不是不良少年阿,不过,满桌的菜香已经不让他想这些了,他带着新鲜和兴奋在大人们的热络聊天中,如下了山的豹子一样狂吃狂喝,尽管母亲偷偷怼了他几下,但许小波还是越吃越香,在亲戚们热情的招呼中添了2碗大米饭。

这没吃过好吃的贪吃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大手大脚乱花钱的城里孩子,倒是暴露了啥也没吃过的穷困少年的本质。许建国不好意思的打着圆场:“早上起的早,中午饭也没吃上,大小伙子饭量大,能吃。”桌上的三大姑八大姨七嘴八舌的附和着。母亲赶忙给许小波夹了菜接过话说:“在家吃的比这还多,我和老许在家两个菜就够了,他回来就得5个菜,每天做菜都得做的唧唧歪歪的。但是嫂子,那电炒锅做菜快是快,就是没这大锅饭香。嫂子做饭真香。”被叫嫂子的女主人憨憨的笑着,想谦虚又词穷的说:“哪有,乡下饭就这样,乱炖,我大侄乐意吃就行。”许小波想笑,家里哪有电炒锅,也是平房住炕,炉子做菜,每天一盆萝卜白菜。就点咸菜,哪来5个菜,不过,算上大葱蘸酱,酱油拌辣椒,再加点糖酸,萝卜干,好像也够5样了。嗯,也对。

这是父亲表哥家,三间大瓦房,百平米的院子,在村里过的也数一数二。别的亲戚家比较小,所以每次他们回来都住父亲表哥家。再挨家去拜访。

这顿饭父母几乎没怎么动筷,一方面是来的仓促什么也没给人家买,礼数上比较尴尬。另一方面,父母的聊天过于敷衍,心不在焉。吃完饭,各个亲戚陆续来串门,大家盘腿坐在炕上,炕上坐不下,许小波和亲戚家的和他差不多的孩子们在水泥地上的板凳上玩耍。满屋子瓜子皮乱飞,留着过年的散装糖块瓜子花生冻梨冻柿子全拿了出来。孩子们地上疯跑欢笑,大人们抽着大烟袋好奇的询问着城里的新鲜事。座上宾的父母局促的应答着,一拨一拨的亲戚意犹未尽的散去后,许小波他们回到他们住的屋里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多了。

回到屋,母亲就坐在炕边上,疲惫的坐着,闭着眼睛,沉默不语,不一会,眼泪就默默的留了下来。父亲和衣躺在炕梢,没有开灯,屋里静悄悄的。许小波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喜悦气氛中。那种被簇拥的众星捧月的感觉让他迷醉。可是现在在这冰冷的气氛中,他又有些不适。他有很多话要问,可是看了看冷若冰霜的父母,他识趣的没有开口。带着忐忑不安和宿醉后赶车的疲惫,他满足的躺在炕上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母亲只和他说了一句话:“少吃点,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许小波心里一咯噔,但还是没有反驳,因为母亲说完话又闭着眼睛靠在墙边沉默不语,这个姿势坐了一宿。父亲给了许小波20块钱,嘱咐他和小伙伴出去玩的时候大胆花,别让人看笑话。

天色大亮后,父母也赶紧洗把脸,然后出了房间到了主屋,笑逐颜开,春风得意的再一轮主客寒暄。许小波心里怪怪的,他特别喜欢这样的环境,喜欢这样和蔼笑容满面的父母。在大家热热闹闹的聊天中,这顿丰盛的早饭吃完了。秉承着不露穷酸相的命令,尽管许小波对着满桌子的菜口水直咽,却也是和父母一样象征的动动筷子,吃了一个小馒头。半饿不饿的下了桌。

这一天许小波和满村的的半大小子跑遍了整个村庄。他们踩着下了初雪的麦田地给许小波披上油不拉几的大棉袄。在这虽冷不寒的11月末,许小波穿着温暖的大棉袄在村庄里肆意的奔跑。在小伙伴的带领下各家各户吃着特产零食。大家都对这个城里的重点初中能考全校前10的优秀生感到莫名骄傲,尽管有些村民不是许小波家亲戚,但是牵瓜摸藤的都是一村人的归属感让他们也为村里出了好学生而感到欣慰。这种淳朴的归属感和实实在在的不藏心机的无隔阂的亲近感让许小波很暖心。尽管他是全班前10不是全校前10,但以他全校20多名的成绩,使把劲也能进前10。所以对于大家的赞美和艳羡,他不心虚。这小小的虚荣让他满足。村里人对于大学生都是仰望的,那是不可侵犯的状元。那是人尖,所以,他们对许小波这大学苗子格外客气和亲近。

许小波就这样欢脱的玩了一个多星期,结识了很多质朴的小伙伴。他们肆意的在田埂中奔跑,在空旷的田地里大喊大叫。很多时候,他羡慕的看着这些小伙伴心里想,如果一直在这里生活该多好。

父母依旧白天笑面如花,晚上一言不发。尽管这样,也没影响许小波兴奋的情绪,又呆了几天父亲回了城,回来后带了大包小包的礼品赠谢了表哥,也弥补了空手去人家里做客的尴尬。然后就带他和母亲回了城。那件破棉袄被小伙伴们送给了他。才几天的功夫,他们的感情就许小波红了眼眶,客车都已启动,车后的小伙伴还在跟车跑,向他挥手。许小波也站起来挥手,然后车一拐弯,面对着那些空旷的田埂,许小波的眼泪就留了下来。

母亲像是松了一口气,卸下面具困意袭来,不一会就沉沉睡去,父亲也放松了很多,但还是看着窗外那些向后奔去的风景若有所思。许小波把那攥的皱皱巴巴的也没舍得花的20块钱给了父亲,父亲眼眶微红的说:“你留着吧,买点笔什么的,你上学正是费笔的时候。”许小波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把钱揣了起来。心里默默盘算,这样的话,他就可以买5毛钱一张的贺卡给同学们了,每年他都收到很多贺卡,带音乐的,立体的,带闪星的,可是他一张也没回过。从小学到初中,他也习惯了大家逐渐不给他,也假装没听到同学们背后议论他穷嗖嗖的不合群,说不在乎是假,但他只能装不懂人情。也不想给家里添负担。这回好了,他有25块钱了,刚好差不多全班同学一人一张,虽然只能买便宜的5毛钱一张的,也算是有点面子了。许小波越想越高兴,看着父母都没搭理他的意思,他偷偷吃着小伙伴们给他的一袋零食,有花生瓜子糖块,还有煮鸡蛋豆包咸鸭蛋和酱肉等。许小波知道,在不富裕的乡下,这些是他们存的年货。所以吃着吃着,许小波的鼻子又酸酸的了。

回到家天已经擦黑,冷锅冷盆的让人心里直打寒,母亲一直没和父亲说话,就坐在客厅里,呆呆的看着墙壁,父亲积极的点炕做饭,不一会,屋子就热乎起来。饭菜上桌,只有许小波一个人吃。父亲做好饭就出了门,而母亲和衣躺在炕上,蒙头大睡。

许小波吃着清汤寡水的面条拌咸菜,真心想念乡下的大锅炖菜,他想拿出个咸鸭蛋就点味,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吃,想明天带到学校去分给于浩和赵阿勒,毕竟他平时总吃他俩的零食,这回他有了好东西,可得给他们留着。

草草吃了面条,就着冰冷的水刷了碗,然后无所事事的许小波看了会书就在自己屋里炕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母亲还在睡觉,估计这几天在亲戚家陪笑陪唠也很费心神。许小波轻轻的出了门,就着清晨微冷的风上了学。

带着久别重逢的新鲜感,许小波很早就来到学校,他感觉一切都很新鲜,也有些忐忑,不知道班主任会不会给他处分。来到学校只有几个早到的好学生在那背着课文,许小波坐在自己的书桌上,没人注意到他,也没人和他打招呼,就好像从来没发现他失踪了10多天的样子。许小波有些失望,这低到尘埃中的存在感让他内心有些失落,他才猛然发现,在这个生活了三年的集体里,他的刻意沉默,以及独坐最后一桌的隐藏,还有穷嗖嗖的标签,几乎磨平了他的存在感。


除了赵阿勒和于浩,他几乎没和别人说过话,偶尔打篮球也是别的班的让他凑数的时候才叫他,他总是匆匆上课,匆匆下课,他用不合群来掩盖没有金钱来合群的尴尬。其实他内心无比的想融入这个集体,至少见面大家可以打个招呼,看着窗外飘起的小雪,许小波哈了一下手,看着阴沉的窗外,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已经12月了,他穿着父亲的旧皮衣和改瘦了的棉裤。还有脚上的毡底棉鞋。确实有些寒酸,因为这都穿好几年了,破旧不说,还松松垮垮的不合身,可是真心暖和。渐渐的,大部分同学们都陆续的来了,室内的暖气也热了起来,许小波赶紧脱掉袖子都磨破皮的旧大衣,整理好毛衣外的校服,然后拿出练习册做起了题。他不想让人看出他的格格不入和尴尬,至少假模假式的学习是很好的掩饰。许小波很喜欢穿校服,因为只有校服是平等的,没有阶级感的。

快上课了,同学们几乎都来了,男生们打打闹闹,跑来跑去。女生们热闹的聊着天,互相分享着小食品小玩意。还是没人搭理许小波,许小波已不尴尬了,反正快上课了,不过于浩和赵阿勒还没来,许小波感到很奇怪,也很忐忑,不一会,于浩就踩着早自习的铃声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见到于浩,许小波很兴奋,想去打招呼,可是同学们对他的漠视让他不敢,他怕于浩也像大家一样,那他打招呼岂不是很打脸,所以尽管许小波内心波涛翻滚般兴奋,可他还是装作没注意的样子看着书,其实余光紧紧的观察着于浩,心里急切的喊着:于浩,发现我,快过来,我回来了。”

于浩进了班级,敷衍的与和他打招呼的同学们问好,然后直奔许小波跑来,到许小波面前拍着桌子焦急的大喊:“许小波,这几天你干嘛去了,我刚上你家找你,阿姨说你旅游刚回来,就起早上学来了,你上哪了?许小波,看什么书,问你话呢。”

许小波手里的书被于浩气急的拿走,许小波其实是低头掩饰发红的眼眶的,虽然有人伤害了他,但终归也会有人为他抚平创伤,至少在诚挚的真心里,金钱未必有那么重要。

许小波抬起头,对于浩抿嘴一笑,于浩怼了许小波肩膀一下说:“娘们唧唧的贱笑,问你呢,咋地了?那天叔叔可真吓人,不像是接你去旅游的。”

许小波看着都在上早自习的逐渐安静的班级,小声和于浩说:“下课说。”于浩点点头,回了座位。

赵阿勒始终没有来上课。

课间,于浩和许小波站在楼梯间那落地玻璃处,看着周围和楼下嬉笑的同学,聊着天。许小波知道了赵阿勒没上几天课,又被叉腰妇女安排到了煤厂运煤,这回直接办了退学。于浩也知道许小波去了乡下,许小波的理由是亲戚家聚会。

两个少年蹦蹦跳跳,尽管才10几天没见,就像久别重逢般兴奋,两人相约过几天去看看赵阿勒。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再上学。

班主任的课时,上完课老师简单问了问许小波情况,嘱咐他把落下的课抓紧补上,就什么也没说的走了,许小波松了一口气。看着班主任的背影,许小波感到很温暖,她总是不温不火的平和,学生有什么事她都尽量往下压,不管成绩好不好,她都一视同仁,而且她的语文课讲的特别好,会有很多新鲜故事,提问也不偏不倚。所以,他们班同学的语文成绩都很好。

这一天,许小波过的很充实,更加努力的听课,他要进年纪前十,不能食言。

回到家,母亲依旧呆呆的坐在炕边,屋里一片黑暗,没开灯也没点炕,许小波点开灯,他已习惯了母亲一不开心就沉默不语。然后他赶快点炕,发现该买煤了,米也没多少了,秋天买的土豆白菜也冻了,许小波先在咸菜缸里就着冰碴夹了一些苏子叶咸菜,然后淘灶坑开始点炕,这时,警笛响了起来,越响越近,直到停到他家门前,警灯晃的院子里闪闪亮亮。

许小波心里一惊,忙跑向母亲身边,田美英不再发呆,站起来抱着许小波,惊恐的看着屋门,瑟瑟发抖。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院门被打开的声音清晰无比,片刻,几名**就拉门进了屋。走在前面的**看了看瑟瑟发抖的两个人,语气温和的说:“许建国回没回来?”两人赶快摇头。整体搜了屋子,确定许建国不在家,**拍了拍许小波的肩膀问:“别紧张,你们和许建国什么关系。”许小波刚要颤抖的回答,就被母亲拽到身后,然后她抖抖嗖嗖的说:“我是他妻子,这是我儿子,他还在上学,他什么都不知道,与他没关系。”**点点头,温和的说:“别紧张,先去所里核实核实情况。带走。”

许小波和母亲被带走,出了门,密密麻麻的邻居都在观望着,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这个晚上过的很疲惫,在所里**分别问了她们一些情况后,他们就回了家,许小波几乎是架着母亲回了家,脑海中始终盘恒的是:“许建国,聚众赌博,打架斗殴。致人轻伤。”去乡下的谜底也解开:仓促跑路。

回到家,两人就瘫坐在地上,一夜未眠。

三天后,许建国自首,看守所里,许小波见到了憔悴的许建国,许建国对小波说:“我上了于老六的道,他们诱我赌钱,我做买卖的本钱全输了,偶尔带回家的小钱也是借的,后来我发现我输的钱全是于老六做的局,骗我钱,我气不过,就把他们聚赌的地方给报了警,他们的赌窝被端了,于老六跑了,我带你们回乡下躲了几天,以为风头过去了,回来之后,我找你韩叔那套口风,晚上回来就被于老六堵了,他们10来个人打我,我没服,把一个人打伤了,后来,我就跑了,躲了起来,听说你们被牵连了,我就自首了。小波,你什么也别问,好好照顾家里,我有一千块在你韩叔那,你先取来用着,不行你再管他借点,老韩和我这么多年了,也算铁哥们了,他能帮你们。然后我再想办法。对了,小波,去要债的一律别认,不行你们就先跑别处避避风头。”

说完,不等许小波问话,许建国就被带回去了,虽然,许小波也不知道问什么,但他满肚子的话想说。

这几天许小波没有去上学,在小卖店给于浩打了电话,让他帮忙请假。

从看守所回来,许小波断断续续的给母亲说着经过,尽管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想到哪说哪,重复来重复去,但都是他在那说,田美英只是呆呆的看着远方,不问不答。

晚上,天刚擦黑,许小波把剩下的那点煤点了炕,然后就着刚亮的路灯,凭着记忆找到了韩叔的家。敲开门,开门的老韩见了许小波,一愣,瞬间堆满笑容,客客气气的让许小波进了屋。

许小波站在玄关处,简单的说:“韩叔,我爸让我来取1000块钱。”老韩面色顿时尴尬,搓搓手刚好说话,一个中年妇女拿笊篱就从厨房走了出来,冷冷的看着许小波说:“啥钱啊,你算干啥的啊。”许小波连一红,磕磕巴巴的说:“韩,韩婶,我爸说他有1000块钱在我韩叔这,让我来取。”笊篱妇女呵呵冷笑的说:“凭据呢,空口无凭,你说有钱就有钱啊。老韩,有这事么。”老韩挠挠头发,假意为难的说:“我好像忘了,这么的,小波,回头让你爸来,我俩缕缕。”许小波哦了一声,想要借钱的话始终没有出口,犹豫了一会,在笊篱妇女的怒目注视下,转身开门走了。

韩叔在身后客气的说:“小波,有空来叔家玩啊。”许小波应了一声下了楼,随后诓当一声,门就迫不及待的关上了。

走了几步,许小波想了家里没米没煤了,还是鼓足勇气转身上楼,准备借点钱。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笊篱妇女的训斥声:“以后别啥人都往于老六那领,就许建国这样的,诈不出几个钱,还把聚点给举报了,我告诉你,要不是你给许老六通风报信许建国的行踪,那许老六不做局给许建国弄进去,他这气就得往你身上撒,他儿子还好意思来要那1000块钱,我告诉你,这钱就是许建国来要,也不能给,这都便宜他了,我告诉你,等他出来了,你也别和他来往了,他也没啥油水了。你长长记性,以后再圈棱人,别圈楞许建国这样的傻叉。”

老韩一个劲的说:“嗯哪,不搭理他了,那傻逼玩应。还不知道是我圈楞他的呢。”

许小波浑身冰冷,双手颤抖,他驻足在原地,想下楼却挪不动步,良久,他一步一步挪着步下了楼。

3。在初冬夜色的寒风中,许小波打了个寒颤,他木木的走着,脑海久久不能思考,30多分钟的路程,他走了2个多小时,回到家,还是浑身冰冷,母亲依旧和衣而睡,许小波回到自己房间颤颤巍巍关了灯,身体蜷缩在一起,用被把自己全身都盖住,却仍旧浑身发抖。

铁哥们,傻逼玩应。

半睡半醒,早上许小波被轻微的敲门声吵醒,他如惊弓之鸟般翻身而起。


快速打开门,是端着热腾腾早餐的于浩,见到憔悴的许小波,于浩赶忙关切的问:“怎么了?今天上课么,老师让你赶快上课,快去期末考试了,别落下功课。”

许小波没让于浩进屋,走出来接过饭菜,回身把门关上,犹豫了一下,趴在于浩耳边说:“我爸被抓了,被人骗了,回头我和你细说。”然后许小波站直了和于浩说:“你再给我请几天假,我过几天就去上课。”于浩呆愣愣站在那,好久才缓过神来说:“好。”然后就匆匆转身上学去了。

进了屋,许小波看母亲惊坐在炕边,神色戒备的抓着衣服。他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说:“没事,我同学,给我送早饭。”

田美英紧抓衣服的手慢慢松开,瘫倒在炕上,忽然,她猛然起身,拿起扫炕的髫苕开始狂打许小波,嘴里骂着:“你怎么不去上学,为什么不去上学,你是不是也不学好了,你是不是也要借钱去赌?你个没出息的玩应,今个好好打你。让你不上学,不学好。”

许小波赶忙护住头,可是阵阵刺痛传来,让他眼泪瞬间就疼了下来,他终于知道那天赵阿勒被打的有多疼了,但他没有躲,只是护住头上蜷缩在地上。

这场暴打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田美英打的直眩晕才停下来。许小波躺在地上缓了缓,发现手臂已经肿了起来,腿虽然穿的厚,却也很刺痛。他看着面色萎黄,浑身颤抖的田美英,默默拿出于浩的早餐递了过去。许是这几天没怎么吃饭,体力不支的田美英不再发火,木然的接过包子,刚吃了一口,就抱着许小波嚎啕大哭。哭了一个多小时,然后田美英抽抽涕涕的吃光了于浩带的早餐,疲惫的睡下。

许小波把剩米饭拿暖壶里不再热的水泡了泡,就着带冰碴儿的咸菜吃光。家里没有煤了,这大冷天如果不点炕,都呆不住人。他知道家里没有钱,买煤得好几百块,家里省吃俭用每月扣出口粮余钱全部还债,根本没什么余钱。拿啥买。吃过饭,许小波胃有点疼,他蹲在地上摁了摁,然后拿着手套和一个装煤得空袋出了门。

他走到了煤厂处,打算捡点煤,这一路收获颇丰,捡了很多木块之类的燃物。煤厂附近一辆一辆的运煤的大板车经过,颠簸中总会有些煤块掉落,许小波对自己的头脑表示赞赏,他果然没估计错,多少能捡点。兴奋的捡着煤块,不一会也捡满了一袋底,许小波掂量一下,要是加点水和和,应该能用半宿,虽然临近中午,他肚子已经咕咕叫,但他还是打算多捡一些再回家。

忽然,许小波发现附近来了几个人,有大马车运煤车经过的时候,这几个人就拿出板撬到车上使劲哗啦,就掉下很多煤。然后马车刚赶走,这几个人就抢上前去把煤往自己袋子里划拉,不一会一大袋子就装满了。几个人看愣愣看他们的许小波,举着拳头威胁道:“哪来的啊,看什么看,滚犊子。”

许小波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跟他们保持一些距离,继续在地上寻找零星的小煤块。看了一会,许小波发现了门道,有的车经过,骂他们几句,他们就不划煤,有的不吱声,他们就哄抢的使劲划愣。许小波哼了一声,很是不屑。他想走,可是看着还是袋子底的煤,想了想,还是低头找起了煤块。忽然,许小波听见厮打的声音,抬头一看,这帮人把刚刚过去的马车师傅给拽了下来一顿打。许小波心里很生气,怎么?暗偷不过瘾还明抢了?他悄悄走过去,观察着,心想要不要喊几声吓唬吓唬这些人。刚走进一点,许小波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被几人打倒在地上的人是赵阿勒,尽管他的脸黑呼呼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是谁,但那声音和身型动作,许小波一眼就认出来了。赵阿勒已经被打的无还手之力,却还不服气的喊:“你们干嘛总欺负我,就因为我新来的,你们这帮煤耗子再敢偷我的煤,我就找人揍你们一顿,我告诉你们,我哥在普高可有一号。”几个成年男人哄堂大笑,边戏弄的踢他,边说:“普高啊,毛都没长全的孩伢子还学会吓唬人了是不?就偷你的,咋的,就欺负你,你能咋的。”许小波看到倒在地上,不再说话,任由他们踢打的赵阿勒,内心怒不可竭,他随手捡起板车边上的板撬疯了似的打向人群,人群被打散,显然被这个疯狂的半大小子给震住了。许小波见人就砍,一时这帮人还真近不了身,而且许小波是体育委员,虽然营养不良干干瘦瘦的,但还是有一些蛮力的。众人看这情形就互相使个眼色纷纷散去,他们本来就不光彩,而且和煤厂内部人员多少有些不能明说的千丝万缕的关系,才会一直被纵容。如果事闹大了,对大家都没好处,他们也就是吓唬吓唬赵阿勒,好以后多在这个没靠山的小毛豆身上多榨些油,既然出来个愣头青,他们也不好声张,都默契的没有动手,悄悄散去。

被打懵的赵阿勒迷糊的起来,头也不抬的说:“谢谢啊,大兄弟。”

许小波还在颤抖的警觉看着四周,随时准备应战,虽然他刚才很勇猛,可是确定人群散去后,他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心像要蹦出嗓子眼般紧张,小腿肚子都吓转筋了。小腿抽抽的直疼,他赶紧用手抻着腿,然后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正在低头找帽子的赵阿勒说:“谢个屁啊。二的呵的。”听到熟悉的声音,赵阿勒急忙抬起头,仔细的看着许小波,兴奋的说:“卧槽,咋是你啊。你咋在这呢。”许小波苦笑着说:“给我抻抻腿,腿钻筋了。”

两个少年在这微暖的午后开怀大笑的互相抻着腿,嬉笑打闹,然后许小波帮赵阿勒把散落地上的煤收起,边慢慢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赵阿勒。

赵阿勒在几秒的惊讶后就没什么特殊表情,就一直静静听着,收拾好煤后,他问许小波:“没吃中饭吧,走,去厂子里吃,我们那包午饭。”许小波推辞着:“我不饿,不吃了,回家了。”赵阿勒上了马车,对许小波说:“上来,客气个屁。”许小波挠挠后脑勺,笑了笑,把煤袋子往马车上一扔,就在赵阿勒另一边坐下了。两人慢慢的赶着马车,边走边聊。

到了煤厂,赵阿勒打了满满一小盆菜,拿着几个大馒头,就和许小波在煤棚子的旮旯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这顿冻豆腐炖白菜是许小波吃过的最香的菜。

吃完饭,许小波等赵阿勒送盆去,准备他回来就回家了,不一会,赵阿勒背来一袋煤给了许小波,许小波忙说:“这不行,这咱不跟那些煤耗子一样了么。这我不能要。”赵阿勒一撇嘴说:“想哪去了,咱这是光明正大买的,明码实价泡了称的,不过我没钱,让他们工资里扣,是哥们,没二话,直接扛走,不是哥们以后咱俩就不认识。”

许小波怼了一下赵阿勒肩膀,什么也没说,扛起煤就走了,快出煤厂了,赵阿勒忽然追了出来,对许小波的背影大喊着:“小波,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好有出息。”

许小波不敢回头,怕哭,只是大声的喊着:“嗯。”

边回家许小波边盘算着:“明个应该回学校了,然后想办法赚点钱,怎么能又不耽误学习又能赚点钱呢,就这样想着,脚步飞快,都快到家了,一点都不觉得累。”

推开铁栅栏的院门,许小波看到灯火通明的家,心里很温暖。有多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情景了,他不喜欢进入黑漆漆的房间,然后打开灯,就看见呆坐在角落里的母亲。

把煤放在院旁,许小波打扫打扫衣服就进了屋。

客厅里,半屋子的人,有男有女,围着田美英撕扯着,许小波愣住了,几秒后,他赶紧一个健步进入包围圈,把母亲拉到身后尖叫着:“你们干什么?”为首的一个男人说:“你许建国的儿子吧,这是你爹的欠条,现在许建国进去了,这帐不能黄,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还钱。”

许小波忘了父亲说要避避风头的嘱咐,或者说这帮人根本不给他们跑路的空当。许小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把母亲护到身后,任由他们撕扯谩骂。这些人骂够了,开始要搬家具,许小波上前阻止,却被推到地上,众人围着他,你一拳我一脚的就开始打他。这时,田美英忽然猛的跑向里屋,拿出一个塑料袋掏出一沓钱扔在地上狂喊:“给你们钱,别打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是个学生,别打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别打他。”

众人停了下来,许小波起身抱住瑟瑟发抖,却又对众人怒目而视的母亲,冷眼的看着众人哄抢着分着钱。

众人平息,这时候,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走到田美英身边,满脸横肉,皮笑肉不笑的说:“挺有干货啊,他们的钱还了,那我于老六的帐要怎么算?”

田美英勉强挣脱发呆状态,鼓足勇气的说:“我没钱了,袋里的一万5千多块钱,是我刚刚下岗买断的钱,我因为旷了几天工,他们就让我下岗,凭什么凭什么。没工作了,没工作了。没钱了,没钱了。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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