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全部小说> 现代言情> 邪王的独宠医妃

>

邪王的独宠医妃

霍明珠著

本文标签:

来源:掌文   主角: 霍明珠霍怀玉   更新: 2022-05-01 16:57:51

在线阅读

【扫一扫】手机随心读

  • 读书简介

霍明珠霍怀玉《邪王的独宠医妃》讲的是大婚当日,不仅未等来心上人的花轿,反而被抬入宫中替老皇帝冲喜然冲喜失败,老皇帝驾崩,心上人踩着她继任皇位,而她作为谋逆罪妃,被灌哑药挑断手脚筋脉陪葬于地下皇陵之中!以她一人之死,换得所有人鸡犬升天!等她再次醒来,时光竟倒流回三年前,她仍是弱质少女,父慈母贤,亲妹可爱,心上那人依...

第三章

精彩节选


"滴答--滴答--"

地下皇陵里空旷昏暗,寂静无声,只有岩上的水落入石缝,仿佛滴漏般记着时辰。一群死人环绕之中,还有霍明珠的呼吸声。

先皇驾崩,作为罪妃,霍明珠被封入石棺已有三日,她能清晰地闻到从自己身上发出的腐臭味,一日比一日浓烈,她的身体已死,然而意识还活着,每一寸感觉都清晰可辨。

她想动一动,挠一挠痒,可手脚筋脉被挑断,她动不了,她想出声唤一个人来杀了她,让她死个痛快,可她已被毒哑,喉咙干涩似一团火,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已没了眼珠,眼中被水银灌入,只有一双假目,她料想即便她能看得见,目之所及也不过是黑暗的棺顶。

数一数日子,今日该是新帝登基了,她挚爱的那个人,要当皇帝了,她娇宠长大的妹妹被封为皇后,她的父亲成了国丈……所有人踩着她的尸骨爬上去,她霍明珠却被封于石棺之中,成了先帝的陪葬罪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

大雍天佑二十八年四月初六,上京城西端王府热闹非凡,今日圣上的幼弟端王爷大婚,娶的是霍将军府的嫡女。

新嫁娘霍明珠正在闺房上妆,镜子里的美人有倾城之貌,更因喜事而更添几分绝色。外头好一阵吹吹打打,鞭炮声也阵阵响起,许是迎亲的人来了,霍明珠焦急地扭头朝窗外看去。

"哎呀,姐姐,瞧你心急的!吉时还没到,天还没黑呢!是怕姐夫等不及了吗?"小霍明珠两岁的妹妹霍怀玉调侃地按住了霍明珠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霍明珠羞红了脸,在霍怀玉的头上轻敲了一下,嗔道:"小孩子家,知道什么!"

霍怀玉吐了吐舌头,容貌俏丽可爱,颇有几分天真味道,手中绕着她的发丝,矮身对镜子里的霍明珠笑道:"姐姐,谁说我小?我已经十六岁了,将来,我也要嫁姐夫那样的英雄!"

霍怀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霍明珠却当她是在玩笑,点点头无奈道:"好,好,你也嫁姐夫那样的英雄,到时候咱们两个英雄比比如何?"

霍怀玉轻盈转身,嘴里哼道:"姐姐,你又在逗我了。我的英雄如何与姐夫相提并论?世上的好男儿啊……"

霍怀玉没再继续说下去,沉吟了一会儿,又折身走回霍明珠身边,将手里的茶盏递过去,软声细语道:"好姐姐,你就要嫁人了,从此以后就不能常常陪我玩陪我胡闹了,喝了妹妹这杯茶,就当我为姐姐践行吧?"

霍明珠见她忽然眸中有泪,嗔道:"怀玉,什么践行不践行的?姐姐不过是嫁去端王府,跟咱们将军府统共只隔了两条街而已,想见便能见到。"但她还是接过那杯热茶喝了下去,喝完冲霍怀玉笑道:"这下满意了吗?小祖宗。"

霍怀玉看着她失了神,喃喃道:"姐姐,你真是美,倾城国色,理应是凤凰的命,为何偏要嫁端王呢?你该去做凤凰,我来嫁九哥才对,为什么最好的永远都是你的?"

霍明珠不知她话中何意,这"九哥"是她平日对端王百里宗律的昵称,论理,不该霍怀玉来叫。

"怀玉……"霍明珠抚上额角,轻摇了摇头,"我的头突然好疼……"

霍怀玉笑:"疼就对了。"

霍明珠无法从昏聩中睁开眼,身体一软,趴在了梳妆台上。她虽不能动,可头脑清醒,她听到有人打开房门进来了,有人动手扒她的喜服。

"动作要快点,就算端王府等得及,陛下那儿也耽搁不得,快,给二小姐换上嫁衣,大小姐戴上凤冠!你们动作快点!耽误了端王的大事,你们的脑袋不够砍的!"

说话的,是她的父亲忠勇将军霍正德,不见往日威严,夹杂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兴奋与战栗,听在霍明珠的耳中,无异于烈火烹油,她的父亲……

"爹爹,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才不要入宫给老皇帝冲喜,我和姐姐的长相有五分相似,看起来也差不多大,她代替我去是再合适不过了,反正都是霍家的女儿,一样的。"霍怀玉的声音欢喜而明快,像是在玩一场游戏,这游戏由她来做主。

"不……"霍明珠心中在叫,可无人理会,不可能的,为什么?她想问一问,奈何发不出声音,她的神志不清,睁不开眼--

一片欢喜声中,两顶喜轿同时抬出将军府,一个往东,一个往西。霍明珠醒来时,身在老皇帝床榻,而老皇帝已然驾崩。

本该为她夫君的百里宗律带兵冲入寝宫,眼眸冰冷,不见半分往昔爱意,厉声道:"大胆霍明珠,冲喜之日,居然敢谋害圣上,意图篡夺大雍江山!"

她质问:"霍明珠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有弑君夺位之心?"

百里宗律神情狠戾,冷笑一声:"凭你一人之力自是不可能,但你与你舅舅平阳侯,早已谋划多时,方才在你的身上搜到了皇城内的布军图,你假意入宫冲喜,不过是为他做内应!百里家的江山,岂能落于林氏之手!"

霍明珠肝胆欲裂,上前抱住他的腿:"我舅舅平阳侯与你是至交,林家一门忠烈,为稳固百里氏江山,战死沙场男儿无数,一年前我表兄林云樗死于辰州一战,林家唯一血脉已然断了,如今只剩老弱寡母,怎会是叛臣!而我忠于谁爱着谁,为谁千里寻医万里跋涉,险些送命于西北酷寒之中,病愈后却留下眼疾,端王最是清楚!"

百里宗律踹开她的手,再不听她辩解:"霍明珠,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难逃罪责!既然本王欠你一双眼,那就还了你!来人,挖出罪妃双目,以水银充之,断其筋脉,以玄铁锁之!待剿灭反贼平阳侯府,再予定夺!"

她的父亲霍正德成了百里宗律的侩子手,为向百里宗律投诚示好,亲自斩断她的筋脉,不顾她声嘶力竭,宣布大义灭亲:"霍明珠罪犯弑君,去其与生母林氏霍家宗祠之名,从此她们二人生死与霍家再无瓜葛!平阳侯林从越谋反,老臣愿身先士卒,捉拿反贼,为大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手脚筋断,双目空洞,她任血泪流出,对父亲惨笑道:"霍正德,你记得你一介行伍出身,如何至今日忠勇将军的地位吗?是外祖父提拔了你。你记得我母亲是如何死的吗?因你在边关染瘟疫,母亲不眠不休照顾你数月,最后积劳成疾而死。今日你要手刃恩人,逐亡妻的灵位出宗祠,斩断女儿手脚筋脉,挖去她的双目,你如何下得去手?"

她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正义凛然:"我霍正德一生忠于朝廷,忠于陛下,若有人敢谋反篡位,即便是我的妻舅、女儿,也可手刃!明珠,我虽不再是你的父亲,但你做错了事,就要认。"

她哈哈大笑,蜷缩在一团血水之中,容颜似鬼,凄然可怕:"哈哈哈哈,做错了事就要认?我错在不知父亲早与端王合谋,利用外祖父家的势力鸡犬升天,再用我的婚事成就大业贼喊捉贼!如今我这一着废子对父亲和端王来说,毫无利用价值了,所以不顾亲情人伦,害我至此!我最后一道用处,是不是用来跟天下人交待圣上之死,好踩着我和平阳侯府荣登皇位?!"

"大胆罪妃,居然口无遮拦!来人,灌哑药!本王不准她继续说话!"百里宗律恼羞成怒。

好一个战神端王,大雍英雄,好一个仁慈父亲,忠孝两全!

七日后,先帝灵柩入皇陵,霍明珠被封入石棺中陪葬,盖棺前,已为端王妃的妹妹霍怀玉附在她耳边,轻声笑道:"姐姐,你从小什么都有,外祖母也最疼你,我的一切都是你挑剩下的……可是,你瞧瞧那些疼爱你的人如今都是些什么下场!外祖母和忠叔他们都已问斩了,舅舅的人头还挂在城门上,连一心一意只向着你的云樗表兄的墓也被人掘了,他虽死得早,可尸首一样要伏诛!哈哈哈哈,谁让他们都疼你……而姐姐你也落得一无所有,看看你这张丑陋的脸,九哥再也不会愿意瞧你一眼……"

霍明珠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任霍怀玉像是不吐不快似的继续说道:"姐姐,你还记得吗?你从小最是疼我,如今我与九哥恩爱有加,早在你们成亲之前,我已有了他的子嗣足两月,迟早是要嫁他的。你就当做件好事,再疼我最后一回吧。等明日九哥称帝,我为皇后,我腹中麟儿为太子,定为姐姐你树功德碑,我们会记你一生一世!"

霍明珠无声大笑,双目空洞,无泪无血,好一个功德碑!好一个记她一生一世!

她霍明珠活了十八年,孝顺父母,疼爱妹妹,痴心爱人,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若有来世,她定会让他们千倍百倍偿还教会她的东西--虚情假意,人面兽心,为达目的,至亲可杀!


马车的哒哒声在耳边响起,身子颠颠簸簸,似乎整个皇陵的石棺在动,霍明珠第一反应是摸金人胆大妄为闯入了地下皇陵,竟连她栖身的石棺都不放过。

她在石棺中封冻的太久,连腐臭味也再闻不到,感觉也尽皆麻木,她与活死人无差。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石棺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陡然停了下来,接着是数不清的骏马嘶鸣声。霍明珠从小在西北边塞长大,听得出这是骏马扬蹄,车队受阻,前方必定有人拦阻。

盗窃皇陵的摸金人被守陵的军队发现了?如果真是这样,接下来免不了会有一场恶战。

霍明珠自顾自想着,她已不能动,不能说,只能任人摆布,无论盗墓人或守陵人谁胜谁负,对她来说,毫无差别。

"小姐,小姐,快醒醒,有刺客!"耳畔陡然听见丫头的急切呼唤。

霍明珠身子一颤,怎么会?她听见的是素缕的声音,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丫头素缕!

可是,霍明珠清楚地记得,天佑二十七年,素缕与她一同前往北疆为百里宗律寻药。为了救她,素缕死在了茫茫雪山之中,她连素缕的尸首也没能带回来。

人死了就会做梦?见到那些早已死去的再也无缘相见的人?

霍明珠忍着情绪,却发现眼眶湿热,她已被水银注眼,再也流不出泪来,连泪感也无,怎会流泪?她必是在做梦,可她连梦中也无法出声唤一唤素缕的名字。

"小姐,别睡了!刺客杀过来了!"素缕的声音急迫得要命,见霍明珠不答,她便握住了霍明珠的肩膀,使劲地摇了起来:"小姐!快醒醒!要死人的啊!"

霍明珠被摇得魂魄出窍,头"嘭"的一声重重撞到车壁上,痛感明显,身体也瞬间有了清晰的感觉,她本能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昏暗,被撩起半边的马车帘子外是火把的光亮,还有冷冷刀光闪过霍明珠的眼角,她的双目却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素缕的脸,一眨不眨。

映着火把的光芒,霍明珠看到素缕鼻尖上的一颗小痣清晰,一副快被她气死的表情,她伸手在霍明珠眼前晃了晃,急道:"哎呀,小姐!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怎么傻傻的?这些天杀的刺客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我们得快点追上前面侯爷的车队,快,快走!"

见霍明珠醒了,素缕雷厉风行地拽着她下马车。

霍明珠手筋脚筋被挑断,躺在石棺中那些日子,早已忘了四肢会动的感觉,在素缕的拖拽之下,她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扑通栽下了马车。

"咳咳咳咳……"官道上尘土扬起,霍明珠鼻间、嘴里都是灰土,呛得她大力地咳嗽起来。

她可以发声?

而且……四肢可以动弹,她的眼睛能看得见……素缕还活着……

一切那么不可思议,却又真实得仿佛已回到昨日,霍明珠不知如何形容心内的震颤。

素缕却吓傻了,挡住刺客森冷逼近的刀剑,一把将霍明珠从地上拽了起来,大嗓门吼道:"小姐,你很不对劲!准备趴在地上吃土啊?睡一觉连路都不会走了!再不走,要死人的!"

霍明珠被素缕一路拖拽着,那些刺客却紧追不舍,仿佛只以霍明珠为目标。

"侯爷的车队离得远,这会儿不知能不能追的上。小姐,给你剑,别傻站着了!会被杀的!"素缕大喝一声。

将军府出身,素缕的武功不错,霍明珠也不差,她本能地接过素缕扔过来的长剑,却手腕一沉,怎么都拿不稳,长剑坠落,勉强做拐杖撑住了地,霍明珠才没有再次跌倒。

借着素缕与刺客厮杀的空当,霍明珠环顾四周,用那双失而复得的眼睛扫过一切。

目之所及,是空旷的原野,而那些刺客做漠北鞑子的打扮,下手毫不手软,与护卫军缠斗在一处,护卫军很快支撑不住,死伤无数……鲜血淋漓地污了霍明珠的眼睛……

"叮--"刀剑相碰的声音。

浑身浴血的护卫军校尉冲上前来,拼死挡住了刺向霍明珠的一道刀光,声音嘶哑地说道:"小姐!不行了!刺客太多,我们撑不住了!素缕,快带小姐走!"

"好!"素缕面色沉重,一把拽着霍明珠,"小姐,你跟着我,我去弄匹马来!"

血肉横飞,刀光剑影,忠心守护的护卫军、少时一同长大的丫头、狠毒的鞑子刺客……眼前场景何其熟悉。

若是霍明珠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当年她从北疆回上京时遭遇的鞑子溃兵,那次是她人生中遭遇的第一重凶险,险些就死在了荒野之上……

"小姐!"素缕忽然一声惨叫,霍明珠望过去,见素缕坐在马背上,手中兵器被挑落,翻身滚下了马背,刺客的长刀随之砍下!

霍明珠一急,奋力将手中剑刺过去,隔开了刺客的长刀,然而她气力不足,一交手刺客便已知晓。

刺客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狞笑了一声,随后弃了素缕,长刀只朝霍明珠砍来!

霍明珠后退躲避,脚下忽然生出一石阻挡,她冷不防被绊倒在地!

"哈哈!"刺客大笑,面孔狰狞地挥刀砍下!

"小姐!"素缕哭着喊叫,心知再无力回天,不忍地闭上了眼睛,神色痛楚,已是认命。

霍明珠跌坐地上,手中紧紧攥着剑柄,她所念的并非生死,她想,倘若眼前的一切正如当日,那么接下来她会遇到--

 "吁--"

她心念刚动,耳后忽然响起一阵清晰的马蹄声,接着是衣袂飘飘,有人以绝顶的轻功朝她跃来,在一群刺客包围之中抄抱起她,他手中兵刃挡住了那些冰冷的剑光和凌厉的杀机,而方才那个猖狂的鞑子已经瘫倒在地死不瞑目。

接着,熟悉的气息喷在霍明珠的耳边,熟悉的温柔多情的嗓音格外动听,似戏谑又满含保护欲:"拿不动剑了?那就跟着我!别怕。"

自这一刻起,霍明珠的身子僵住,再不能动一下……百里……宗律……


"哼!鞑子溃兵好大的胆子!敢犯我边疆者,虽远必诛!将士们,杀!一个不留!待回京,本王重重有赏!"

方才对待她的温柔多情忽然化作狠戾,下了斩尽杀绝的命令,如同那日下令斩断她的手脚筋脉灌她哑药时一般无情。

"杀!杀!杀!"周围传来齐声的应答,是沙场驰骋的军人特有的低沉恢弘,接着,是比方才刺客追杀她的车队更惨烈的杀戮声。

然而,霍明珠已经什么都听不到,她在石棺中仅存的听觉一瞬间消失得干净。她的头自身边这个人出现起一直是低低的,眼眶也湿热,几乎找不到自己的灵魂,她的手在身侧紧紧地揪着自己染血的衣裳,随后,在男人的怀里努力地扬起脸朝他看去--

修长的手指持玄铁宝剑,先皇所赐,大雍战神的象征。

冰冷而沉重的银色铠甲,上面隐约有血迹,还沾染着些许北疆的黑土。

刚毅的下巴,削薄的唇,英俊到了极点的面容,一双凤目微眯,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修罗场,似乎已对杀戮司空见惯,活着的唯一目的不过是俘获胜利!

霍明珠的一滴泪忽然滑落眼眶,是,是大雍战神百里宗律,他化作灰她也认识他……一丝也不会错,错的只是乱了的时光,绝无可能重来一次的时光!

她记得的,死也不能忘--大雍历天佑二十五年三月,她随舅舅平阳侯由西北回上京,因途中她身子抱恙,便落下了行程,结果遭遇刺客,舅舅兵马援救不及,眼看她丧命于此,得胜归朝的百里宗律途径此地,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们的缘分自此开始……

见霍明珠傻傻呆呆地注视着他,百里宗律察觉,自远处收回目光,低头对上她的眼睛。见她眼角有泪,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凤目也眯了眯:"吓哭了?"

他又褪去一身杀机,换上温柔面孔,抬手拭去了霍明珠的泪,连脸上沾染的血迹也一并擦去,安抚地笑道:"别怕,有我在,那群鞑子再不能伤你一分一毫。"

他的手指有点粗糙,刮得霍明珠娇嫩的肌肤隐约的刺痛,霍明珠忽然闭上了眼睛,百里宗律的声音、面孔,甚至是手指的触感都是一样的,她还活着的感觉也一点不错,那么,那错了的时光呢?

"将军……"霍明珠忽然开口,问了一个让百里宗律料想不到的问题:"今日……可是天佑二十五年三月初一?"

百里宗律愣了愣,凤目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笑开,点了点头:"正是……姑娘好记性。"

他在应答之余还开着玩笑,似乎是知晓她太过害怕而丧失了心智,并未想其它。

说话间,有刺客自背后偷袭,百里宗律耳听八方,搂着霍明珠转身,斩杀了那刺客,唇角冷硬道:"鞑子竟然还有如此兵力?想必野心未死,一面与我大雍议和,一面却任由溃兵南下侵扰,简直罪无可恕!"

刺客倒下时,一滴热血溅在霍明珠脸上,她呆在百里宗律的怀中,听着他熟悉的沉稳声音,脑中闪过无数的片段--软语温存,柔情蜜意,尽是少女情怀,谈婚论嫁,新婚之喜,俱是幸福美满,可一朝撕破嘴脸,良人英雄变作中山狼,将可怖杀戮加于她身,手脚筋被废,哑药入喉,水银注眼,天地不灵……

因为彻骨的心寒和仇恨,冷汗顺着霍明珠的鬓角往下渗着,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襟,尽管微微启唇,却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千般恨意万般仇怨如同一条毒蛇死死地卡在她的喉中,让她吞不下又吐不出,身体剧烈地颤抖,几乎站立不稳。

 "怎么了?"百里宗律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忙抱紧她,霍明珠原本还可自己行路,这会儿却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百里宗律的臂上,百里宗律一时不察,一道冷箭从暗处射来。

"刺啦"一声,百里宗律挥剑一砍,冷箭断作两截,与此同时,最后一个刺客被斩落马下。

"姑娘,伤着哪儿了?"百里宗律见霍明珠浑身绵软,不作他想,一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往西边走去,大喝道:"军医何在?!"

霍明珠任百里宗律抱着,呼吸仍旧不畅,却在他的锁子甲噼里啪啦拍打声中渐渐恢复了心智,她原本含泪的眸光忽然一点一点冷下来,其中透骨寒凉--

天佑二十五年三月初一……三月初一!她十五岁,与百里宗律初见于血腥战场,得他庇佑,她安然无恙,自此对百里宗律倾心,一步一步走入万劫不复之中!

"将军,后方有人!"有将士提醒百里宗律。

后方马蹄的轰隆声震天响,所有人都回头看去,尘沙弥漫中,霍明珠眯着眼睛,见她的舅舅平阳侯林丛越端坐马背上,隔了很远,却仍能感觉到他的关切神色。

舅舅是活生生的,并非城楼上悬挂的头颅!天地是活生生的,并非地下皇陵石棺之中的冰冷绝望!百里宗律是活生生的,并非她朝思暮想却不得动他一根汗毛的高高在上!

荒原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尸首,还有七零八落的火把,火把的光亮正一点一点熄灭。东方既白,暗夜已过去,霍明珠的眼中涌起无限的热流,时光竟能重来一次,她竟能重回十五岁,既然上天怜悯,她定不会重蹈前世覆辙!


"小姐……"素缕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霍明珠跟前,已是浑身伤痕累累,她却还是喜极而泣地对百里宗律跪下:"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百里宗律抱着霍明珠,抿着唇答道:"起来吧。"

他从来话不多,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连救人或者杀人都似乎没什么不同,只等军医前来,可霍明珠在他怀里却思绪万千,直直盯着他的脸。

"我有多好看?"百里宗律戏谑地笑了一声,"比姑娘的性命还要好看?"

正在此时,尘土里有人滚下马背,百里宗律的亲卫兵遥遥喝问道:"大雍九王爷在此,来者何人?!"

平阳侯林丛越急急奔来,见到百里宗律时,立刻跪下行礼:"臣林丛越不知是九王爷出手救了外甥女,请受臣一拜!"

百里宗律的目光闪过微讶,低头凝视着霍明珠,眉目稍稍舒缓:"原来是平阳侯的亲眷。本王恰好自襄阳回京,却不想偶遇鞑子在此行凶,保家卫国本就是将士们的职责,侯爷太客气了,快快请起!"

"谢九王爷!"林丛越起身。

"舅舅……"霍明珠出口唤道,在百里宗律怀里挣扎了一番,百里宗律见她似已能走路,便放了手任她下来。

脚才一着地,霍明珠冷不防踩到了一只手,脚踝一扭,她虚软的身子不偏不倚地砸在尸首上,手按到了一样冰冷的东西。

"霍小姐?"

"小姐……"

几双手同时来扶她,霍明珠眼疾手快,将那样东西趁着混乱塞进了袖袋里,接着痛楚地按着脚踝**起来。

林丛越一生忠于朝廷,讲究尊卑之分,即便百里宗律如此客气,他还是扯过霍明珠:"明珠,还不谢过九王爷的救命之恩!"

霍明珠早已知晓百里宗律的身份,只是他自己不说,她便也就装模作样地不揭穿,待舅舅林丛越提醒,她才惊讶万分地跪地,满脸惶恐:"小女霍明珠谢九王爷救命之恩!"

"霍小姐快请起!"百里宗律表情淡淡,上前去扶起霍明珠的身子,满是自责道:"霍小姐的脚受了伤,怎还跪着?军医来了,为霍小姐瞧瞧伤吧。"

将军的铁血柔情,换做任何女子,恐怕都会心驰神往,得他一顾再顾,岂能不倾心?

军医替霍明珠瞧伤时,百里宗律已去督导将士们清理遍野的横尸安抚伤员,他的注意力没有半分在霍明珠身上,只一心一意顾着他的家国大业。

素缕死里逃生,对待百里宗律如同恩人,一面帮霍明珠揉着腿,一面悄悄地对霍明珠道:"小姐,听说这位九王爷是当今圣上最出众的兄弟,十六岁封王,十八岁率军出征,如今跟鞑子的仗打赢了,将鞑子驱往雁山以北,大西北自此稳固,他可真是百姓心目中的战神英雄啊!小姐这次得王爷相救,岂不是撞上了大好姻缘?听说九王爷至今未立正妃呢!"

若非前世因结了那般可怖的果,霍明珠会觉得素缕说的极是,百里宗律的确是几百年都修不来的绝世姻缘,可是如今……她不作他想,只想一步一步致百里宗律于悲惨绝望的境地!

"素缕,你再胡说,小心舅舅罚你!若你喜欢九王爷,不如我去求他,让他收了你做贴身丫头如何?这样你便能日日夜夜常伴你的英雄了!"霍明珠冷声道。

"小姐,你这么凶干什么嘛,我就是开个玩笑,难道还不准说话吗?死都差点死了,素缕反正只是实话实说……"素缕赌气似的撅起了嘴。

这时,平阳侯林丛越携着百里宗律走来,中年人略微臃肿的身材让林丛越看起来格外忠厚,他笑着对霍明珠道:"明珠啊,休息整顿一下,启程回京吧,此番有九王爷一路相送,必定安全无虞了,还不谢过九王爷!"

"太好了!"素缕欢喜地叫出声,见霍明珠没开口,她忙闭了嘴。

霍明珠忍着脚踝的痛楚起身,直视着百里宗律道:"九王爷日理万机,护送我等,会不会太劳烦王爷了?"

百里宗律微微一愣,剑眉向上挑起,那双凤目审视般对上霍明珠的双眸,未从她的眼里看出任何情绪,他的声音也平平淡淡的:"不过是顺路而已,霍小姐多虑了。"

他只看了霍明珠一会儿便移开视线,转向了漫漫无际的荒原:"将士们清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启程了。为防再有意外,侯爷的兵马先行,霍小姐的马车押后,由本王亲自护送。侯爷意下如何?"

霍明珠看向舅舅平阳侯,见舅舅毫无异议,反而甚为满意:"臣再谢九王爷!明珠……"且叫着霍明珠的名字,嗔怪她的不懂礼数。

待兵马整顿,车队再次朝上京赶路,霍明珠与素缕坐在马车内,素缕一会儿掀开帘子看看前方不远处的百里宗律,一会儿喋喋不休地称颂大雍战神的风采和功绩,霍明珠麻木地听着,脸上始终毫无表情。

最后,素缕说得累了,加上又有伤在身,便靠着车壁睡着了。

车轮滚动,马车一刻未停地朝前行驶,霍明珠这才从袖袋里拿出那样冰冷的东西,借着日光瞧见那东西掌心大小,木制,上面刻着些小字……--

她在边关待了多年,知晓这是块军牌,非但是军牌,且是襄阳骆家军的军牌。

为了分辨将士身份,也在将士战死后,代替将士的遗体回归故乡,每位将士都有一块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籍贯的军牌,可谓是将士的灵魂寄托。

如此重要的军牌,若从那些骆家军的身上搜到并无可疑,何况方才才历经一场死战,可倘若这军牌从一个死去的鞑子身上找出来,未免就太可笑了。

死而复生,她已不惜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百里宗律的动机,难道这一场营救邂逅,也是精心策划?


霍明珠悄悄将军牌收了起来,不动声色。

得百里宗律相救,无论舅舅或是她的贴身丫头素缕都对百里宗律感激不已,她即便心中有疑窦,也没有足够充分的证据证明这场鞑子溃兵的侵扰是有人存心设计。

最重要的是,百里宗律在襄阳驻军,他的部下多数便是骆家军,她拿着这块军牌去跟他对峙,岂不是自寻死路?

车队不急不徐地前行,霍明珠掀开帘子,见百里宗律端坐马背上,一身戎装丰神俊朗,气势卓然,铠甲上的血迹未干,他却浑不在意……

大约是感觉到她的视线,百里宗律回过头来,恰好对上了霍明珠的凝视的眼神,他正待做出反应,霍明珠已将帘子摔上。

百里宗律身边的亲卫贺方恰好瞧见了这场景,笑道:"爷,这霍将军家的大小姐好像不是很喜欢您啊?才救了她的性命,连一点表示也没有,莫不是被吓傻了?"

"或许吧。"百里宗律也只是轻笑一声,没来由地想起霍明珠在他怀里问的第一句,她问今日是否为天佑二十五年三月初一……若非被吓傻了,谁还记不得日子?

"不过啊,这霍大小姐长得可真漂亮,属下活了小半辈子了,没见过比她俊的姑娘!"贺方笑嘻嘻道。

另一亲卫谢冥一鞭子抽了过去,恰抽在贺方的铠甲上,没好气地啐道:"军营里呆久了,八百年没见过女人,贺方你小子的话能信?方才杀得起劲,竟也没顾得上看美人!"

"谢胖子,你是眼馋了!哈哈哈!"

才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嘴皮子上都不饶人,开着些不疼不痒的玩笑,百里宗律听得多了,从不制止,也很少接话,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的路。

马车不疾不徐地继续前行,霍明珠方才受了刺客侵扰,众人都累了,匆匆赶路中也无人说话,霍明珠便也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

可等她一闭上眼,眼前就只有一片漆黑,她好像又身陷地下皇陵的石棺之中,不能动,不能看,不能开口说话,只能感觉到死亡一点一点漫过她的全身……

"挖出罪妃双目,以水银注之,断其筋骨,以玄铁锁之!"

"灌罪妃哑药,本王不准她再说话!"

疼啊,全身都疼,最疼的是心,往昔恩爱信任一夕毁去,本以为是英雄的良人忽然变得禽兽不如,将所有痛楚加诸她身!刀剑入肉,血肉横飞,只余刻骨疼痛。

"不!"霍明珠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额间冷汗涔涔,几乎无法坐稳。

"小姐?"素缕被她的尖叫吓醒了,忙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小姐,做噩梦了?被那群刺客惊扰了吗?"

霍明珠在素缕跪在她身边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到死身边都没有一个人陪着,平阳侯府被抄家,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见霍明珠一双黑漆般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一处,素缕有些害怕了,一只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皱起眉头道:"小姐,你……你怎么怪怪的?自从遭遇刺客,你就怪怪的了,莫不是真魇着了?小姐?"

"我……"霍明珠正待开口说话,马车帘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关切地问道道:"霍小姐,你没事吧?"

一听这声音,这熟悉的口吻,霍明珠的身子抖得更厉害,梦中那可怕的人影近在咫尺,他像是恶鬼般缠着她,让她时时刻刻无法安宁。

"他……他在外面……"霍明珠将素缕的手掐得生疼。

素缕自然什么都不懂,以为霍明珠害怕,忙一把将一侧的车帘掀开,对外面的人道:"九王爷,我家小姐魇着了,不知军医可有什么安神的药,我想讨来给小姐服下?"

百里宗律高坐马背上,如同一道魔障般堵住了车窗处的日光,将暗影全都投在了霍明珠身上,霍明珠神志尚未清明,瑟缩着往相反的方向躲,叫道:"把窗帘放下!放下!"

"王爷,这……"素缕为难地看着百里宗律,尊卑有别,她不敢。

百里宗律的目光将霍明珠完全罩住,他的凤目颇为疑惑地眯了起来,然而他还是示意素缕放下帘子:"照做吧。霍小姐怕是受了惊吓,再忍几日便到上京了,军中药材粗陋,就让军医先试试。"

"多谢九王爷!"素缕一个劲地跟百里宗律道谢,放下帘子,见霍明珠的情绪稳定了一些,素缕怒其不争似的叹了口气,轻声道:"小姐啊小姐,那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九王爷啊,你怎么怕得像见了鬼似的?九王爷的脾气真是好得没话说,要不然你刚才那么冒冒失失的,他都可以给咱们治罪了,小姐,你有没有在听啊!"

霍明珠的目光重新聚拢起来,倾国倾城的面容满是哀伤绝望,她微微扯了扯唇角,似哭似笑:"素缕,我刚才梦见我死了……"

素缕听罢,松了口气,亲昵地上前帮霍明珠顺气,咋咋呼呼地哄道:"原来真是魇着了……好了好了,小姐,你别怕,不过就是一场噩梦而已,你瞧瞧,小姐你活得好好的,还有丰神俊朗的九王爷护送咱们回京呢!死了哪有这么好的事?你说对不对啊小姐?"

霍明珠的喉头梗了梗,有些话没说出口,她想说,素缕,不仅我死了,还有外祖母、舅舅、你……所有人都死了,恶人却活得好好的,他们得意地冲我笑,要为我树功德碑……那个恶人,他就跟在我们身边,从我回京的途中便一直蛰伏,等着置我们于死地!

等到日中时分,车队停下埋锅造饭,炊烟在青天白日里袅袅升起,霍明珠在僻静处的一块大石上休息,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就见百里宗律一步步朝她走来,仍是一身戎装打扮,面色无喜无怒。

霍明珠倏忽站起身,百里宗律不等她开口,便先说话了:"霍小姐才坐下又要走?若是本王没看错的话,霍小姐似乎很怕本王?"


百里宗律问得干脆,他那双凤目的确凌厉,不容霍明珠抵赖。

霍明珠的手指在袖中紧握成拳,一天光景,她的人生突然重来一次,任是谁也会措手不及,何况罪魁祸首正伴她左右,她如何能做到冷静自持?

好不容易稳住心头的恨与怒,霍明珠应道:"王爷说笑了。王爷是明珠的救命恩人,明珠不过是敬畏王爷的威严,有些失态了,还请王爷恕罪。"

见她垂着双眸,连说话时不曾望向他,百里宗律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悠悠地说道:"本王的确救了你,若是本王未曾及时赶到,你早已死在了鞑子的刀下。既然本王是你的救命恩人,为何你连正眼瞧一瞧你的救命恩人也不愿?"

霍明珠未曾料到百里宗律会这般斤斤计较,哪有堂堂王爷几番强调救她性命,似乎是要求她报答似的。

霍明珠抬起头来,正对上百里宗律凝视的凤目,他目光如炬清冷异常。若是前世,她无论多少次望着百里宗律,总要沦陷在他的双眸之中,只缘感君一回顾,令奴思君朝与暮,她是从得了他的爱,方才懂了这些词句……地下皇陵里凄惨死去时她的痛,不过因为曾爱他至深,而他负她太深……

恨意翻涌,霍明珠眸色已变,连嘴也跟着信口开河:"王爷对明珠的大恩大德,明珠没齿难忘,只是王爷风姿绰约器宇轩昂,明珠不敢直视。"

百里宗律清朗一笑,不管她话中真假,接过她的话茬问道:"本王的大恩大德,霍小姐准备如何报答啊?"

他还真是会挖坑让她跳。

百里宗律有心开玩笑,霍明珠却无心情与他调笑,恰在这时平阳侯林丛越从车队前头走了过来,见二人相对而立,便笑问百里宗律道:"九王爷,可是明珠让您不悦了?这丫头母亲去世得早,自小在臣身边长大,若是臣教导无方,还请王爷责罚!"

"侯爷言重了,霍小姐率性可爱,并未触怒本王。"百里宗律面色稍稍柔和了些,对林丛越道,然而,他的凤目投向霍明珠,眸中意味不明。

再世为人,霍明珠持着只有她一人知晓的秘密,眼睁睁地看着舅舅与百里宗律相谈甚欢。

"爷,饭好了。"百里宗律的亲卫谢冥大步走来,对平阳侯和霍明珠行了个礼。

"行军赶路,饭菜粗陋,侯爷请吧。"百里宗律笑道。

平阳侯自然不能推拒,忙道:"王爷说笑了,行军打仗,本就辛苦,老臣才从西北归来,自然了解其中滋味,王爷请。"

在平阳侯与百里宗律推让时,百里宗律迈开步子朝前走去,路过霍明珠身旁时,他微微低头,薄唇擦过她的耳侧,轻声说了一句:"本王的大恩大德,若霍小姐记不住,本王来日再讨。"

他说完,不等霍明珠反应,便大步走开了,那身戎装铠甲着实英武不凡,只看个侧影,也能让人迷了心神。

素缕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花痴地望着百里宗律的背影,鬼鬼祟祟地凑到霍明珠跟前道:"小姐,小姐,方才九王爷跟你说什么了?我都看到了,别再说你害怕九王爷了!口是心非的小姐!"

素缕的表情是欢欣的,一副明日她家小姐就将成为端王妃似的笃定和憧憬。

霍明珠面色阴沉,盯着远处英挺站立的百里宗律,心下冷然,他的大恩大德,她自然不敢忘,也必得以最隆重的回礼去报答他!

百里宗律被称为大雍战神王爷,在军中威望极高并非毫无缘由,他能吃苦,且极具亲和力,行军打仗途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譬如此刻,他坐在一众将士中,一面与平阳侯寒暄,一面神色如常地吃着粗陋的午膳,脸上并无半分不耐。

"嗨,我说贺方,我瞧见了那霍小姐的庐山真面目了……"谢冥捣了捣贺方,很是心急地说道。

贺方正啃着馒头,差点没被他这一捣乱噎死,甩开谢冥的胳膊,没好气道:"怎么?"

"果然是倾城绝色!"谢冥赞叹道,"老子今天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美人,啧啧,也只有咱们爷这种身份地位才能配如此美人啊!"

这话没错,贺方连连点头附和:"那是!爷好像对霍小姐也有点不同,这些年,还是头一遭见爷主动亲近姑娘……"

"对!方才我瞧见爷凑霍小姐耳边说了什么,两人竟亲昵得紧,此番这霍小姐回京,怕是要让那些名门千金嫉恨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谢冥哈哈大笑。

"倾国倾城的美貌,加上显赫的家世,若是爷不娶她,也自有人争着想娶她呢,还不够那些名门淑女们嫉妒发狂?但是……"贺方一面嚼着馒头一面望着远处霍明珠等女眷用餐之地,皱着眉头道:"我怎么觉着这霍小姐对咱们爷不是很热络呢?阴测测的。"

"刚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的千金小姐,还不许人家做个噩梦皱皱眉头啊?你小子还想人家小姐如何热络,扑上去把咱爷扒光了才热络?"谢冥语出惊人。

噗……"贺方刚喝了口水,一股脑儿全喷了出来,引得周围许多将士纷纷侧目,连百里宗律和平阳侯林丛越都看了过来,贺方忙擦擦嘴,憨憨地笑了,将这话题打住,私下里狠狠踹了罪魁祸首谢冥一脚。

四五日后,到达上京地界,有探子来报,附在百里宗律耳边说了些什么,百里宗律听罢,薄唇抿起。霍明珠恰好掀开帘子朝外看去,见此一幕,她努力地回想上一世的这几日发生了什么--

大雍战神凯旋归来,击溃了鞑子的南侵,成为百姓口中的英雄王爷,朝廷自然会派人在城门口迎接,霍明珠记得,前世迎接百里宗律归朝的,是她的父亲霍明德。

这几日霍明珠已日渐接受再世为人的事实,越发地练起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她不动声色地等着那些与她的性命息息相关的人物一一登场。

百里宗律果然敏锐,又察觉到霍明珠的视线,他回头朝她看来,凤目炯炯。

这一回,霍明珠沉着以对,平静地与他对视,再没有慌张恼怒地摔了手中帘子。

百里宗律似乎很满意她的表现,他重新看向前路,只是唇角多了一丝弯起的弧度。

霍明珠在心底冷哼一声,放下了车窗的帘子闭目养神。

"小姐,小姐,醒醒,醒醒,太子殿下亲自来迎九王爷凯旋,您得下去行礼!"

太子殿下?

霍明珠豁然睁开双眸,见丫头素缕在推她,面色很是焦急。


"小姐,你发什么呆啊?等会儿就到城门口了,你得准备准备。我看看您的头发……"素缕一边说,一边还仔细地为她收拾着着装头饰。

霍明珠却眉头深锁:"你确定是太子殿下亲自来迎?"

在她的记忆里,天佑皇帝的太子身子一直不大好,即便是皇室的聚会他也甚少出席,更别提会见群臣了,上一世直到霍明珠死去,她记得与太子的交集也不过止于幼时的那一场病症及后来的太子选妃宴。她也万分确定,上一世百里宗律凯旋回京,景麒太子不曾相迎。

素缕奇怪道:"是啊,方才侯爷派人来传话,怎会有错?必是九王爷战功赫赫,圣上才让太子殿下出城迎接的啊,瞧瞧,面子多大!"

正说着,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外间肃穆又嘈杂,似乎围聚了许多人,而那些人又不敢轻易放肆。

这时,帘外有人说话:"霍小姐,腿脚可方便下车?"

一听这声音,素缕立刻朝霍明珠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道:"小姐,快啊,九王爷亲自来请……"

霍明珠掀开帘子,就见百里宗律立于前方,身姿挺拔而英武,她仍本能地想避着他,笑道:"多谢王爷关心……素缕,扶我下车。"

素缕在心里暗暗拧了把汗,真正是怒其不争,无奈地跳下马车,又去扶霍明珠下来,嘀咕道:"小姐,你啊,唉……"

百里宗律虽然眉心一蹙,却似乎也不以为意,领着霍明珠大步朝前走去,目之所及,官道尽头一袭明黄色锦衣的身影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背手而立。

平阳侯林丛越也下了马,与百里宗律一起,朝那人行礼,霍明珠也跟着跪下。

"参见太子殿下!"

身后的将士们也早已齐齐跪倒,齐声拜道。

太子身后的那些文臣武将也不敢受了百里宗律的礼,忙矮身。

"皇叔快快请起!"一道悦耳的男声响起,接着有一只靴子停在了霍明珠眼前,将百里宗律扶了起来,"景麒可不敢受皇叔大礼啊。"

少年人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清脆,与霍明珠记忆里的景麒太子的影子重合在一处。

"平阳侯也请起,诸位都起来吧!"少年人朗声道,他是天佑帝亲立的皇储,整个江山社稷本应该是他的,他接受朝拜无可厚非。

霍明珠想起身,奈何脚踝作痛,她正伸手等着素缕搀扶,已有一双手将她搀了起来,那温热手掌一触碰到她,她便知晓是谁,避之不及地要躲开。

百里宗律怎会让她躲?

他的手掌有力,牢牢地扣住了霍明珠的胳膊,角度太微妙,旁人看不出她的躲闪,只看到百里宗律的平易近人和对待霍明珠的体贴入微。

"这位小姐是……"

霍明珠前方传来那少年太子的询问声,她已被百里宗律惹出了脾性,不知所措地抬头朝太子看去,正对上一双清澈干净的星目,与他那身明黄色太子常服的耀眼截然不同。

"景麒啊,这是霍将军府的明珠小姐,她的脚扭了,不大方便。"百里宗律不仅要干涉霍明珠的身子,还要替她作答,若无其事地回应了太子的疑问。

少年太子还不曾接话,他身后闪出一个人来,垂首应道:"启禀太子殿下,这正是臣的小女霍明珠,殿前失仪,还望殿下海涵。"

自那道身影走出,霍明珠的注意力便无法集中在太子的容颜苍白之上,她紧紧地盯着口口声声称是她父亲的霍正德--她如早逝的母亲一般崇拜了许多年的男人,最后却对亡妻、弱女痛下毒手……

"明珠,还不向太子殿下认错!"霍正德见她闷不做声,便冲霍明珠低喝道。

霍明珠脑中一炸,想起她手脚筋脉被挑断,双目被挖出,她的父亲霍正德语重心长地说道:"明珠,我虽不再是你的父亲,可你做错了事,就要认。"

一模一样的腔调,满嘴的仁义道德,她认什么?她错在何处?!

剧烈的仇恨充满了霍明珠的脑子,堵塞了她的喉咙,让她喊不出一句话来,她反而慢慢地压下了愤恨,张了张口准备听话地认错:"太……"

"罢了,听说霍小姐回京途中遇到了刺客,受了惊吓,霍将军也不必太小题大做了,孤并未介怀。"太子打断了霍明珠未出口的话,一双清澈星目与霍明珠再次对上,他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可她不知他想说什么。

"谢太子殿下!"父亲霍正德的谄媚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少年太子移开目光,却是看向百里宗律:"皇叔一路辛苦了,父皇已在宫中设宴,要为皇叔庆功。"他的视线落在百里宗律搀扶着霍明珠的那只手上,少年人的笑意格外坦荡:"皇叔,你对霍小姐似乎……关心得紧哪。"


见太子有疑问,百里宗律笑着松开了霍明珠的胳膊,若无其事地望着霍明珠道:"举手之劳而已,霍小姐怕是还不想麻烦本王吧?"

霍明珠一早想挣开他的束缚,奈何百里宗律一直不肯放手,如今事事都让他占尽上风,连救了她、搀扶她都要拿到台面上来说,让她霍明珠除了对他感恩戴德,再不能说一句抱怨。

她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抠进掌心,面上却绽开笑意,对着百里宗律盈盈一笑:"王爷说哪儿的话,您对明珠的恩典,明珠感激不尽。"

她说的是实话,百里宗律却笑而不语,那双黑沉沉的凤目很是惑人,他怕是已看出她的言不由衷。

让霍明珠很奇怪的是,她话音刚落,余光便瞧见少年太子的面色一变,似乎为她方才的那句话而惊讶不已,可等她专心去瞧,却又只能望进那双澄澈依旧的星目,里面不曾洒落半分污浊和昏暗,少女太子的面色也毫无变化……

"霍小姐既然受了惊吓,那就快回府休息吧。皇叔,父皇可是要久等了。"少年太子不给霍明珠半分提示,也不再理会她的疑惑,轻轻巧巧地用一句话打发了她,继而转身对百里宗律道。

"嗯。景麒受不得风寒,三月刚至,还是要多注意,快上轿撵吧。"百里宗律颔首,随即关切地将气色不佳的太子送上了宫里来的轿撵,这才翻身上了他自己的马。

霍明珠等也上了马车,一行人往上京城内行去,方才太子挟文武官员亲自迎出城外,已给足了百里宗律面子,如今越往城内,沿街百姓越聚越多,纷纷以英雄的姿态迎接百里宗律。

百里宗律身下坐骑全身黑色,四肢矫健有力,是匹千里马,加上百里宗律身着银色铠甲,黑白相衬之下更添英武不凡,上京待嫁的女孩子们含羞带怯地挤在人群中,以爱慕又崇拜的眼神望着马背上的铁血将军。

素缕素来是个八卦蹄子,嘴巴闲不住,听见一点风吹草动就喜欢掀开帘子往外瞧一瞧,她一边瞧还喜欢一边对霍明珠说:"哎呀,小姐,外头那些姑娘小姐们都疯了,个个看着九王爷跟恶狼似的,只差没上去将九王爷拽下马背了!啧啧,还有姑娘小姐的样子吗?"

"别说她们了,你且给自己照照镜子,她们恐怕还不及你的馋样儿!"霍明珠没好气道。

"哼,小姐,你最没意思了,从前才不会这样呢,自从遇刺,连美人都不肯陪人家看了,要不是你的脸还是这张脸,素缕都要以为你已经换了心呢!"素缕生气地哼了一声。

素缕本只是随便说说,眼睛还是照样望着外面的嘈杂人流处,霍明珠却抿起了唇角,换未换心,只她一人清楚。

"哈哈哈哈,小姐,笑死我了,两个小姐打扮的为了谁挤在前头的小事儿,打起来了!两个人的头发都扯散了,太精彩了!小姐,你说她们这样打,让九王爷瞧见了,是不是就看上她们了呀,哈哈……"素缕哈哈大笑,"唔……"

笑到一半,素缕忽然将帘子放下,捂着嘴缩到了霍明珠身边,这种戛然而止的诡异让霍明珠抬起头来,看向透着光的帘子。

果然,不消一会儿,马蹄声靠近,有人在外笑道:"霍小姐……"

霍明珠蹙眉,百里宗律又来干什么?在荒郊野外就算了,在傻太子面前也算了,如今大庭广众万人瞩目,他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然而,她如今的身份让她没有不理会的权力,霍明珠只得打起帘子来,略带疑惑地朝外看去。

她的面貌一露出帘外,周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接着是一片寂静,她的五官绝美素笔难描,增减哪怕任何一分都不可,妄图添加一分一毫都会成败笔。

"王爷有何吩咐?"霍明珠却只看着百里宗律,无视周遭的变化。

也不知是西北边城的水土养人,还是她原本底子就好,霍明珠拥有上京城任何一位千金小姐难以匹敌的美貌,还在这美貌之上多了几分洒脱和英气,让任何人对她过目难忘。百里宗律不知是被她的容貌所迷,还是被她那股子虽极力掩饰却仍旧藏不住的尖刺所激,他放下王爷的架子,不顾百姓口中的闲言碎语,只想逗着她玩。

众人还未从霍明珠惊为天人的一瞥中回神,又见一身戎装铠甲端坐马背上的战神九王爷俯下身来,对着那车内倾国倾城的美人笑着说了句什么,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满是柔情。

"那轿中美人是谁啊?怎的能得九王爷如此青睐?"

"九王爷对她说了什么?这美人从未见过,莫不是未来的九王妃?"

"此番九王爷大败鞑子,陛下龙颜大悦,岂能不论功行赏?九王爷能当得几时的九王爷,定是要加官进爵的了!"

"九王爷忧国忧民,别说是正妃未立,连侧妃也不曾有一位,此番回京定下姻缘也无可厚非啊!"

"只此倾国倾城的佳人才可配九王爷,旁的庸脂俗粉谁也不够格!"

"放屁,你说谁庸脂俗粉!她长的那狐狸精的样,怎么配做九王妃!"

"就是!哪位千金小姐有她那种样貌?说不定是什么地方出来的头牌,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想攀上枝头做凤凰了!"

"……"

越吵越热闹,原本是夸赞,到后来变成了铺天盖地的诋毁,闲言碎语不断地灌进霍明珠耳中,连素缕都坐不住了,捋了袖子要出去跟他们理论:"小姐,你听听他们说的什么狗屁话!我非下去撕烂他们的嘴不可!"

霍明珠拉住她:"别去,待会儿真闹大了,反倒更让人说闲话。"

素缕气哄哄的:"小姐,九王爷到底说了什么啊?"

霍明珠在心底冷笑,百里宗律说了什么?他只说了一句:"霍小姐,别忘了欠本王的东西。"

只用这一句话和暧昧不清的动作、笑容就将她拖入了整个上京城的风暴中心。


霍明珠放下了帘子,靠在车壁上,眉头紧紧蹙起。那些注视和闲言碎语倒无所谓,只是她满心满脑都是想不通--她带着恨意重生,仗着前世临死前对人事的看透预备来筹谋报复,可为何一切都已变了样?

且不说太子的出现有别从前,单说百里宗律的性格,他前世是不苟言笑的铁血将军,到最后撕开真面目给她瞧时,她才痛不欲生难以置信。

今生今世,百里宗律虽救了她,却在一开始就已做了小人,仗着他的尊贵身份,以及在百姓、在小姐姑娘们心目中的地位,推她至风口浪尖之上……何其诡异?依照她心中所想,今世哪怕再不济,百里宗律也该伪装一下,不必如此明目张胆地先下手为强……

难道她改命重生,一切人事也都重新来过,不让她事事如意?

"霍小姐,别忘了欠本王的东西。"

霍明珠心中的愤怒越激越多,她到底欠他什么?那一场英雄救美的报答?百里宗律分明就是故意的!

……

等过了上京城内繁华地带,长长的车队便分作了两头,一队往宫城方向去,一队往青衣巷官员街,百里宗律等人得随太子先行入宫,而平阳侯则需回府沐浴更衣,方可入宫面圣,也顺便将霍明珠送回将军府。

等后方车队停下,一直闷在宫撵里的太子忽然掀开了帘子,御前带刀侍卫冯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不远处平阳侯微胖的身子早已下了马,跟九王爷道别后,又小跑着朝宫撵方向而来。

然而,不一会儿,冯祎就发现太子望着的不是平阳侯,而是那跟在平阳侯身后的霍家小姐,她腿脚不便利,在丫头的搀扶下还一瘸一拐的……

冯祎见太子眼神专注,忍不住笑了:"殿下,您也觉得霍小姐天姿国色?方才可是有许多百姓在说道呢!"

少年太子容色苍白,唇边无笑,未答反问:"冯祎,用你的眼睛看,皇叔待霍小姐如何?"

冯祎失笑:"方才百姓们都说,霍小姐跟九王爷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还在猜测九王爷附在霍小姐耳边说了些什么,猜得那个热火朝天啊!九王爷想必极是欣赏霍小姐吧!"

话刚说完,一回头,见太子的薄唇紧抿,星目不悦,冯祎心道,坏了,敢情殿下也极欢喜天姿国色的霍小姐啊!

冯祎咽了口唾沫,忙改口:"……但是也难说,虽然九王爷对霍小姐情深,霍小姐对九王爷却并不热络,这平阳侯爷教导出来的外甥女端庄矜持,果然不是寻常女子可比啊!"

不料太子未曾展颜,反倒眉头轻蹙:"你既说皇叔情深,那么时日一久,必定能博得霍小姐欢心罢?"

冯祎被自己的话套进去了,还真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正待纠结,平阳侯林丛越和霍明珠已到了宫撵前,跪地向太子行礼道别。

"起来吧,不必多礼。"太子免了他们的礼节,又嘱咐霍明珠好生将养身子,也都是些客套话,不见半分别样关切,倒闹得冯祎摸不着头脑了,难道殿下并不欢喜霍小姐?否则何至于生疏至此?

待平阳侯携着霍明珠离去,望着霍明珠那窈窕背影,太子的贴身小太监曹安恍然大悟道:"殿下近一年来反复地念叨三月初六、三月初六,问着平阳侯府的事宜,莫不是就念着这位远在边城的霍小姐?"

太子素来脾气好,曹安从小伺候他,什么话都说得,冯祎却好笑道:"小曹公公这话就奇怪了,一年前鞑子的战事刚起,九王爷也才赴边关作战,殿下难不成会神机妙算,算得出霍小姐今日归来?"

"这……"曹安摸了摸脑袋,他也觉说不通,也许太子只是随便念叨念叨,哪能神机妙算到连霍小姐的归期也算得清楚?

"够了,回宫吧。"温吞的太子出声打断了他们的猜测,放下帘子重新闷在了宫撵里,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由着他们去糊涂。

《邪王的独宠医妃》资讯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