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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第一赘婿

宁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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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宁毅苏檀儿   更新: 2022-05-05 16:3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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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宁毅苏檀儿《宋朝第一赘婿》讲的是  武朝末年,岁月峥嵘,天下纷乱,金辽相抗,局势动荡,百年屈辱,终于望见结束的第一缕曙光,天祚帝、完颜阿骨打、吴乞买,成吉思汗铁木真、札木合、赤老温、木华黎、博尔忽、博尔术、秦桧、岳飞、李纲、种师道、唐恪、吴敏、耿南仲、张邦昌,忠臣与奸臣的较量,英雄与枭雄的博弈,胡虏南下,百万铁骑叩雁门,江山沦陷,生灵涂炭,一个国家与民族百年的屈辱与抗争,先行者的哭泣、呐喊与悲怆……而在这之前一...

精彩节选


  “我没死?”

  宁毅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

  低头看看,衣服的样式怪里怪气的,布料也很差,房间更是古色古香。

  他连忙起来照了铜镜,发现镜子里的人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不由愣了。

  这是穿越了?

  宁毅更加迷惑,用了几天时间,总算搞清楚了一些状况。

  这个朝代叫武,跟历史上的宋朝有几分类似,却又不完全一样。

  他还是叫宁毅,字立恒,目前是江宁富商苏家的一名上门女婿。

  宁毅在这里虽然衣食无忧,但是地位低下,更是在婚礼上被人偷偷拍了一板砖,所以才有了他的穿越。

  正想着,婢女小婵一路小跑了上来,“姑爷,小姐回来了。”

  宁毅走出房门,远远看见一群人走了过来,为首的女子穿着红色披风的身影在人群里格外显眼,想来便是她了。

  身材高挑婀娜,瓜子脸,一头乌黑的长发用束带绑起,直垂到腰际,漂亮的不像话。

  这人就是宁毅名义上的妻子——苏檀儿。

  苏檀儿虽然极美,但是此刻脸上带着愁容,显然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她看见宁毅,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和下人一起去了库房,显得十分忙碌。

  宁毅也懒得理会,回到房间,一边喝茶,一边梳理着目前的情况。

  苏檀儿是苏家的孙子辈,虽然是个女丁,但是生意才能突出,反而盖过了几个堂哥,苏家老爷子有意将家业传到她手里,这不免惹其他叔伯兄弟眼红,甚至暗下黑手。

  宁毅不由叹了一声,上辈子他经历了太多的商场暗战,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兄弟摆了一道。如今再看见这些事情,不由得就觉得好笑,真的是不想再接触这些东西了啊,何况还是这样的小打小闹……

  算了,攒点银子,就离开吧。

  吃过午饭,宁毅出了苏府,慢悠悠往街上走去。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他当然要领略一下异世风光。

  只可惜这副身体很虚弱,走没多久,便觉口干舌燥,抬眼正好看见一座茶楼,宁毅便走了进去。

  上了二楼,叫了一壶茶和些许瓜果,边吃喝边看楼下行人如织,倒也惬意。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旁边雅座传来一声娇叱,“赵老板,我们的合作都谈的差不多了,你忽然坐地起价,这不合适吧!”

  随后便听见一道奸诈的声音,“苏小姐,生意场上,价格浮动是很正常的事,今年各地大旱,茶叶的收成本来就少,我总不能亏本卖吧?”

  “你这明明是去年的旧茶,与今年的旱灾有什么关系?”

  “……咳,反正价格就这样了,苏小姐爱买不买吧。”

  “你……”女声软了下来,显然陷入两难的境地。

  宁毅稍微探头一看,发现说话的竟然是苏檀儿。

  她在这里谈生意?

  正想着,又听见苏檀儿道:“行吧,就按赵老板说的价格!”

  “苏小姐真是爽快!”

  男声大笑,随后拍了拍手,很快便有人从楼下抬着几个麻袋上楼。

  他们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宁毅使劲嗅了嗅,便知道了里面装的是茶叶。

  “苏小姐,这里是五十斤正宗的西湖龙井,二十两银子一斤,共计一千两。”

  苏檀儿“嗯”了一声,随后便是一阵纸张翻动的声音,显然是准备画押给钱了。

  宁毅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站起来,往雅座走了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檀儿看见宁毅,吃了一惊。

  宁毅没回答她,径直说道:“这茶不能买。”

  雅座内除了苏檀儿,还有两名中年人。

  其中一个尖嘴猴腮,坐在苏檀儿对面,是卖茶叶的赵老板。

  另一个中年人是个胖子,坐在中间,一身华丽锦服,是苏檀儿的三叔。

  赵老板一看有人捣乱,登时就怒了,“你是什么人?没看见我们在聊生意吗,你给我滚出去!”

  苏三叔眼中掠过一抹精光,很快又收敛了,打圆场道:“赵老板别生气,这位是檀儿的……上门夫婿。”

  随后,他怒视宁毅,道:“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出来瞎逛什么,赶紧离开,打扰了我们做生意,你负责的起责任么!”

  宁毅看着几麻袋茶叶,兀自摇了摇头,“茶叶有问题。”

  “你凭什么说茶叶有问题?退一万步来说,哪怕茶叶真的有问题,你连看都没看过,是怎么知道的?你以为你是茶圣陆羽,能闻香识茶?”赵老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宁毅冷冷一笑,他当然比不上茶圣,但是前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他在茶和酒上浸淫了几十年,造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哪怕隔着麻袋,他也能闻出来,这里面的茶叶绝对不是正宗的西湖龙井。

  苏三叔也拿白眼等着宁毅,附和道:“宁毅,你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就别在这里指手画脚了,赶紧滚回去,别丢我们苏家的脸面!”

  宁毅没理他,只是看着苏檀儿。

  他的本意是想帮苏檀儿一把,毕竟对方是他的妻子,不能眼睁睁看她受骗,但是如果苏檀儿也不信他,那他就没有多管闲事的必要了。

  苏檀儿也看着宁毅,她从未听说过宁毅懂茶道,潜意识是不相信宁毅的,但是这次是她初次接触家族的茶叶生意,如果坏了事,以后爷爷就不会让她碰茶叶生意,她不得不慎重,于是轻轻问了句:“哪里有问题?”


  宁毅还没回答,苏三叔的脸色先沉了下来,喝道:“檀儿,你怎么能相信宁毅的话?茶叶你刚才不是品尝过了么,赵老板跟我们苏家合作多年,怎么会作假?”

  赵老板也阴阳怪气的道:“苏小姐,既然你不信任我,也就没必要合作了,以后我赵氏茶行将不会再向苏家供茶!”

  苏檀儿脸色一变,她没想到赵老板反应会如此之大,再想到以往苏家的茶叶都是赵老板供给,一直也没出过问题,她便打算服软了。

  就在此时,宁毅忽然打开了一个麻袋,取了一小撮茶叶,放在跟前的一个空茶杯中,再倒入开水……

  洗茶,斟茶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正宗的西湖龙井,色泽嫩绿光润,香气鲜嫩清高,叶底细嫩呈朵,而你们看看这个茶,可有一丝西湖龙井的特征?”宁毅说着,打开了茶杯盖。

  茶水是绿色没错,但是较为浑浊,茶叶散开之后呈条状而不是朵状,味道也过于浓烈。

  “这只是很低级的绿茶,按现在的市价,一斤都不值一两银子。”

  苏檀儿虽然不懂茶,但是结合宁毅的说明,也知道这几麻袋是假货,心脏不由狂跳。

  她怎么也没想到,赵老板居然会阴她,再看苏二叔阴晴不定的脸色,显然是知道这事的,一瞬间,她也反应过来了。

  原本苏家的茶叶生意是归苏三叔管的,但是近两年来,茶叶生意越做越差,老爷子便让苏檀儿试一试,没想到苏三叔一来就给她使了绊子。

  这一次要是没有宁毅,苏檀儿以后就别想染指茶叶生意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一阵后怕。

  “那个……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马上回去调查,一定给苏小姐一个交代!”赵老板站了起来,本来这件事他跟苏二叔密谋很久了,眼看就要成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宁毅,竟然是个茶道高手!

  苏三叔见事情败露,也赶紧找借口遛了。

  宁毅耸了耸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片刻之后,苏檀儿走了过来,朝宁毅福了福身,“多谢……相公了。”

  宁毅听见这个称呼,不由得一颤,苏檀儿虽然跟他有名无实,但是起码礼数做的挺足的。

  他摇摇头,表示不过是举手之劳。

  苏檀儿还有事要忙,很快就离开了,但是两人的关系,总算是打开了一个缺口。

  时间流逝。

  转眼间,宁毅来到这个古代,已经一个月了。

  相对于苏檀儿的繁忙,他就显得很休闲了。

  他最近喜欢在秦淮河边的茶摊中看人下棋。

  这天,他与婢女小婵去到茶摊,两个老头正在下棋,下了一阵,一名家丁模样的人与一名老人说了几句话,那老人点点头:“秦公,我家里有急事,这局棋……”

  “眼下不分胜负,算和局如何?”

  “如此甚好……”

  两人文绉绉地说了几句,随后一名老人走了,摆棋摊的老人开始收子,宁毅一口喝完了手中的茶,站了起来:“没得看了,小婵付账吧。”

  小婵正拿出荷包,后方那老人开了口:“这位公子最近都来观棋,可愿与老朽下一局?”

  “呃……”宁毅愣了愣,看看天色,“好吧。”

  收完棋,猜子,宁毅执白先行,他也不客气,拿着棋子啪的放上去。

  “呃,这开局……”那老人看他一眼,随后只是皱了皱眉,跟着下。

  下了十几手,那老人眉头皱得更深,疑惑地开口道:“公子的棋艺是跟何人所学?”

  “看棋谱自己琢磨的。”

  “哦,难怪……”

  小婵坐在一边,她对围棋实在不懂,只是觉得越下那老人便想得越久,一头皱纹更深了,不时抬头看看宁毅,或者偶尔摇摇头,棋盘上白子声势浩大,黑子渐渐被杀得七零八落。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老人投子认输,抬起头来认真打量了宁毅片刻,“公子的棋力……高超,只是下棋的手段上,是否有些……”

  这老人斟酌着用词,宁毅笑了笑:“下棋求胜,就像两军对垒,哪有手段之分?”

  “下棋乃君子之学……”

  “老人家觉得下棋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宁毅随口说着,将棋子一颗颗地收回来,“准吗?”

  老人愣了愣,微一沉吟,随后倒也摇头笑笑,伸手收拾棋子:“倒是不怎么准。”

  收拾好棋盘,眼看天阴欲雨,宁毅与小婵往苏府的方向回去。


  七月初一,全家人一块吃饭,苏老太公便问起了宁毅有关养伤的事情,随后提起书院有一位老师即将远行,询问宁毅愿不愿意去书院任教。

  宁毅点头答应下来,他总不能整天游手好闲。

  随后老太公便叫来掌管家族中书院的老二苏仲堪,让他便代为安排。

  距离上任还有一段时间,主要消磨时间的方法还是跑去下围棋,其余便是看书、练字、与小婵下五子棋之类的。如此又是一个多月下来,与苏家人的关系没什么大的发展,跟那秦淮河边街道上的一些人倒是熟悉了起来。

  下完棋,一路朝回家的方向走去,走到距离苏家不远的街道时,一个人陡然走过来打招呼,将两人拦住了。

  那男子二十出头,拿着一柄折扇,风流才子的模样,远远的哈哈一拱手:“宁兄,真巧。”

  估计是原主认识的人,这时候宁毅却认不出来。疑惑中目光一扫,却见苏檀儿的马车也停在不远处的道旁。

  身后的婵儿拉了拉他的衣角:“姑爷,那是大川布行的薛公子。”言语之中,微微有些心神不宁。

  宁毅反应过来,人虽然没见过,倒是听过了。

  当初偷偷摸摸拿板砖敲原主的,应该就是眼前这大川布行的薛进吧。

  宁毅笑着点了点头:“哦,薛公子吗,你好。”

  他笑容自然,态度平和,对面的薛进倒是微微愣了愣:“宁兄真的记不起小弟了?”

  宁毅露出赔罪的笑容:“呵,薛兄见谅、见谅……”

  薛进带着复杂的目光狐疑地瞪他,这时候,对面的店门口,苏檀儿忽然出来了。

  薛进眼睛一亮,连忙撇下宁毅,上前和苏檀儿攀谈。

  薛进对苏檀儿一直有意思,尽管苏檀儿这时候已为他人妇,但苏檀儿美丽聪慧又有本事,认为自己有两把刷子的男人就喜欢征服这样的女人,对宁毅却是看不上的。

  苏檀儿对宁毅的感觉其实简单,不讨厌,而薛进这人没什么大的本事,跟苏家那帮二世祖三世祖没什么两样,她是讨厌的。

  随便推搪了几句,苏檀儿与那薛进告辞。

  薛进眼中闪过一抹阴冷,很快又恢复如初,“对了,中秋节秦淮赏灯,会举行濮园诗会,听说宁兄饱学,不知可会与檀儿妹子一同参加吗?”

  苏檀儿往年就常常参加,这时候却是放下了马车的帘子:“再说吧。”

  婵儿正想上车,却被宁毅一把拉住,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婵儿闻言,眼睛顿时睁大,不过看见宁毅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往一边跑开了。

  宁毅上车后,马车往前跑着,苏檀儿不见婵儿,不由奇怪,宁毅只是打了个哈哈,说让婵儿买东西去了。

  车子走了没多久,忽然停了下来,宁毅拨开帘子一看,发现果然是在三甲巷。

  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在城中闲逛,对全城的方位有了透彻的认知,更是知道三甲巷是城北的偏僻之地,少有行人来,但是从这里回苏府倒是方便。

  这时,车夫跳下马,看着眼前五六个黑衣人,有些紧张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拦路想干什么?”

  为首一个黑人冷哼一声,拔出手中长剑,“我们找苏小姐有事商量,无关人等迅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刀剑无情!”

  苏檀儿闻言一惊,但她终究见过大世面,拨开帘子走下车,来到黑衣人面前,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找我有什么事?”

  那黑衣人桀桀一笑,沉声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还请苏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做梦!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竟想掳走我家小姐!”

  苏檀儿还没说话,娟儿先叫嚷起来,“别以为你们人多就能欺负我们,现在大白天,我随便喊两声就能叫来人!”

  黑衣人似乎听到笑话一般,“我让你喊,能喊来人就算你赢。”

  “救命啊!救命啊!”娟儿立即喊了起来,但是喊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黑衣人大手一挥,顿时将苏檀儿等人围了起来,三甲巷本来就少人来,为了这次行动,他们更是派人堵住了巷口,这样就能瓮中捉鳖。

  “难道是赵老板的人?”苏檀儿心念如电转,最近跟她有过节的,好像只有赵老板了。

  “不是。”宁毅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就站在她旁边,“是薛进。”

  “什么?怎么可能?”苏檀儿不相信,薛进刚才还跟她攀谈着,怎么可能转眼间就派人对付她们?


  “如果我没猜错,薛进已经觊觎你很久了,刚才你跟他聊天,也没怎么给面子,他估计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吧。”宁毅笑着说道,刚才离别时,他分明看见薛进眼神凶狠,并且朝手下使了个眼神,想必就是安排的这一出了。

  “是谁派来的先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逃出去?”苏檀儿很快抓住了重点。

  “逃不掉的。”宁毅却是摇头,他们这里包含车夫在内,没一个能打的,黑衣人却是兵强马壮,怎么可能逃的掉。

  “那怎么办?”苏檀儿不禁慌了,她一介女流,要是被歹徒抓了去,哪怕什么也没做,光是流言蜚语就能毁了她。

  “等。”宁毅只说了一个字。

  “等什么?”

  苏檀儿正想追问,黑衣人却不给她时间,一把抓向她,眼神中满是邪恶,“苏小姐,得罪了!”

  但是手还没到,却被一把折扇挡住,却是宁毅出手了。

  “小子,你找死是吧?”那黑衣人双目一瞪,猛的一脚飞出,正中宁毅胸口。

  宁毅的身体本就虚弱,又不会打架,登时被踢飞两米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那黑衣人动了杀机,剑光扬起,正想杀向宁毅。

  “住手!”蓦然,一道大喝响起,随后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杀了进来,胸口衣襟处都纹着一个“苏”字。

  赫然是苏家的护卫队。

  “总算来了。”宁毅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苏家的护卫都是高薪请来的,身手不俗,很快将一群黑衣人拿下,并且将苏檀儿等人护送回家。

  马车上,苏檀儿看向宁毅的眼神再次发生变化,“苏家的护卫队,是你叫来的?”

  宁毅摸了摸发疼的胸口,“准确的说,是我让婵儿叫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埋伏?”

  宁毅也不隐瞒,一一道来。

  刚才在集市里,他发现薛进眼神不对,所以提前让婵儿回去叫人,而他们回苏家的路线上,只有三甲巷人烟稀少,是动手的最佳地点。

  听着宁毅的解释,苏檀儿和婵儿等人都惊了。

  这还是那个倒插门的废物女婿吗?

  如此缜密的心思,称作天才都不为过啊!

  “总而言之,谢谢你了。”苏檀儿由衷的感谢道,要不是有宁毅,后果无法想象。

  尤其是宁毅身体虚弱,却依旧挺身而出,挡了那一脚,更是让她感动,

  宁毅没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自己老婆受欺负嘛。

  回到家,苏檀儿立马为了请了大夫,幸好是皮外伤,修养一些时日就能痊愈。

  而那些黑衣人,出乎意料都是硬骨头,居然没透露幕后主使,这也让苏家找不到对薛进发难的理由。

  又过了几天,宁毅伤势基本好了。

  苏仲堪过来通知他,让他去不远的豫山书院报到,准备当个悠闲的教书先生了。

  秋日的清晨。

  宁毅一边哼歌一边沿秦淮河边的道路奔跑着,每天早晨这样的锻炼项目已经固定下来。

  他要锻炼好身体,免得挨了一脚,又得躺床上。

  正跑着,后面忽然传来了鸡叫声。

  “哥哥哥哥哥哥……”

  “咯咯咯咯咯咯……”

  两种声音,一种是女人的,一种是母鸡的。

  回头看看,若隐若现的雾气中,一只母鸡正在那边的道路和树木间没命乱跑,随后一名穿灰白布裙的女子也出现了,手上拿了一把菜刀,锲而不舍的追杀那只母鸡。

  宁毅站在河边的树下,托着下巴看着这一幕。

  人鸡大战一会儿,就在他觉得那女人身材不错的时候,母鸡陡然一转方向,朝这边飞奔过来了,冲过宁毅身边,果断投河。

  那女人也是一脸焦急地紧跟而来,原本晨雾很浓,宁毅站在一棵树下就不怎么起眼,那女子没注意,眼见前方就是河岸,她一菜刀就劈了下去,这一刀很用力,女子口中还发出了“哼”的一声,但根本没有劈到,反倒是菜刀脱了手,哗的飞进水里。

  宁毅吓了一跳,随后才发现女子的身体已经前倾出去,手臂挥舞着就要往河里掉,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抓住了女子的一只手,女子一回身,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抓过来,宁毅手上正要用力将她拉回来,脚下的石块一松……

  “啊—咕—”短促的惊呼声。

  砰——

  然后是激烈的扑水声,扑啦啦扑啦啦,浓雾下的河面上一阵翻腾。

  宁毅水性不怎么行,那女子似乎水性也不怎么好,两人在不算非常深的水中拼命折腾,宁毅好几次镇定下来想要说话都被对方拉进了水中。

  “你……咕噜噜……”

  “喂……咕噜噜咕噜噜……”

  “别……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

  也不知过了多久,宁毅才在几十米外河岸边的阶梯上拖着那女人爬了上来,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趴在岸边吐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然后去看被救的女人,女子已经喝饱了水晕过去。

  宁毅有些无奈地叹了几口气,随后将女子的身体摆平,开始按照以前学过的步骤做急救。

  做了好一阵,那女子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宁毅正要俯下身去,脸上啪的一巴掌响起来,晨风中这耳光清脆无比。

  那女子带着哭腔,嗓音凄凉:“登徒子,你……咳……你干什么……”抱住胸口拼命后退,她此时全身衣裙贴在肢体上,修长的双腿在地上蹬着,凄凉单薄,到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


  “就知道是这样……”宁毅偏着头好一阵,垮下肩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随后坐到后方的路面上。两人在河边大眼瞪小眼好一阵,宁毅抬了抬手:“没事了吧?”

  女子瞪着他,不说话。

  “没事就行了。”宁毅撇撇嘴,转身往来的方向走去。

  后方,那女子也是缩着身子坐在那儿,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逐渐在了道路的那头……

  按照宁毅之前的计划,原本是打算跑一圈之后直接去豫山书院的,此时全身湿透,便只好折回去换衣服。

  走出不远,倒是遇上了认识的人,那是见过了几面的秦老家的小妾。

  小妾名为芸娘,三十多岁,一身素衣荆钗的农妇打扮,手上提了一只藤篮,里面是些刚刚在附近地里摘下的新鲜蔬果,看见宁毅,一脸讶然。

  稍稍打过招呼之后,芸娘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情,宁毅指指不远处的秦淮河:“掉河里了。

  芸娘笑笑,不再多问,只是让宁毅随她往一旁的宅子过去:“秋日风大,公子就这样走回去,明日怕是要感冒了,宁公子既是老爷好友,勿要客气。老爷此时也在家……哦,昨日还说起公子这几日未去下棋呢。”

  宁毅知道秦老知道住在这边,却还没有来过。这时候随芸娘进门,便在客厅见到了正拿着一卷古简在看的老人。他此时的神态严肃认真,甚至隐隐透着一股权威般的威严,见有人进来,抬头眯着眼睛看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似是有些哑然失笑的样子,芸娘笑着走过去,还没说话,他便点了点头。

  “让小虹准备热水,芸娘,你去将大郎的衣服拿一套出来……哈哈,立恒小友,你这是怎么回事?”

  宁毅便也无奈地苦笑着,摊了摊手,“你这老头幸灾乐祸。”

  秦家的宅子不算大,但也能算是不错的富裕家庭了,前前后后打理得井井有条,让人感觉充实,充满书香气与生活气的宅子。

  秦老的原配是个相当平易与和气的妇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平日里操持这个家,侍弄些瓜果,秦夫人与芸娘的感情也好,这样的夫妻三人,大概算得上一夫多妻制之下的模范家庭了。

  待到宁毅洗过热水澡,换上新衣服出来,秦夫人上下打量着他的装扮,甚是喜欢:“老爷,宁公子穿上这身衣衫,倒是与大郎有几分相似。”

  老人有两个儿子,都在外地。听夫人这样说,秦老点点头,随后才问起宁毅为何坠河,宁毅将之前发生的倒霉事情说出来,老人又是一番大笑。

  不一会儿,秦夫人准备好了早餐,招呼着秦老与宁毅过去,席间聊起宁毅在豫山书院最初的这几天课程感受,在秦老来说,宁毅再教书上纯属菜鸟,自然免不了笑骂几句宁毅误人子弟,随后又聊到中秋节的事情上去。

  “濮园诗会么……濮家那六船连舫,有趣倒还是蛮有趣的,不过前去之人大抵倒是无甚诗才,若说令众多才子趋之若鹜的,终究还是潘家的止水诗会……”

  “每年中秋诗会,止水书院那边总归有几首好诗词出来。潘家三代翰林,若是身有才学欲求闻达的,也总是愿意走走那边的门路……”

  “既然准备了要去参加,立恒小友可有准备什么诗作么,潘家那边也有几个棋友,你若有意,倒可以去要张请柬来。”

  秦老说完,望着桌子对面的宁毅。

  宁毅倒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懂诗词,纯粹去濮园看看热闹。”

  他拒绝得轻描淡写,秦老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吃完早餐,外间日头已高,宁毅也得告辞去往豫山书院了,待送他到门口目送他远去之后,芸娘才在秦老身边笑着问道:“老爷,这宁公子莫非真不懂诗词?”

  “你说呢?”

  芸娘眨眨眼睛:“骗人的?”

  “呵呵,他到底会不会,我可也是弄不明白,若是最初那几日他这般说出来,我倒是信的。现在嘛,那就难说了。”秦老摇头笑了笑,“我这一生阅人甚多,或沽名钓誉或真有才学的年轻人也都有见识过,只有这宁家小子,着实让人看不懂他的想法……”

  宁毅进入豫山书院。

  书院目前一共四十九名学员,老师七名,此外还有厨娘、杂役之类的下人数名。

  苏家对这书院是花了大功夫的,可惜或者是这些老师都不甚靠谱,或者是这帮学生恰巧都资质愚钝,书院一直没出什么成绩,因此这书院的性质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技术学院。若是家中真存了让孩子走科举当官这条路的,那么他们多半会让孩子在十二岁之前转去更好的学院。

  宁毅在这里已经任教三天,院长苏崇华对他不错,考虑到宁毅其实没什么才学——大家都这样说——因此让他执教的是刚刚启蒙不久的十多个孩子,年龄在六岁到十二岁之间,其中甚至还有两名梳着辫子的小姑娘,都是苏家的亲戚,让她们识些字。


  宁毅的教学方法天马行空,心血来潮时再讲些小故事,竟让一群小孩听的津津入味。

  到得下午无课,便又去秦淮河边下棋。

  秦老也是个怪人,宁毅以前就觉得他多半当过官,今天早上去到对方家里,就更加笃定这一认知,那家中许多风格摆设不可能是普通人能有的,再加上谈吐与眼界,这样的人,居然每天跑到河边摆棋摊,倒也真是奇怪。

  今天过来的时候,早已有另一名老者在这里与秦老下棋了,老者姓康,家境殷实,老太爷做派,出门穿得金碧辉煌,嘴巴也比较刻薄,不过棋力甚高。每次见到宁毅,都批评他的棋路“简直下流”、“毫无君子之风”,一转头,便将这棋路吸收过来,稍稍修改之后与秦老大战,其实秦老段数比他更高,将一种新思路吸收之后改得毫无烟火气。

  期间秦老说起宁毅早晨为救人掉河里还被打了一耳光的趣事,宁毅免不了被康老幸灾乐祸地嘲讽一番,之后听这两个老人说起最近北边又被辽人进犯的事情。

  一局棋下完,时间也已经不早,大家各自回家。

  第二天早上起来,宁毅觉得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冒了。

  宁毅推门吹吹风,脑袋也就清醒过来,他决定继续晨跑。

  跑了一半,发现一所临河的两层小楼,蛮别致的,临河的那边有小露台伸出去,颇有些居于水上的风雅气息。

  一名女子此时就站在小楼外的一小片菜地旁,菜地用篱笆围起来,篱笆内有几只鸡,女子拿着菜刀犹豫了半天,方才走进去,伸手去抓一个母鸡,母鸡疯狂扑腾着反抗,她又狼狈地退了出来,赶紧将篱笆关好。

  这女子不是别个,正是昨日追鸡导致掉进河里的那位。

  可以确定,女人的确是没做过事的,但条件也不好,住在这种小楼当中,怕也是与秦淮河著名的娱乐事业有关的风尘女子。

  看她样貌姣好,却不知怎么会沦落到要自己杀鸡的程度。

  那女子看到宁毅,愣了半晌,随后道,“昨天的事情,是妾身误会工资了,做了些……”

  这女子也不是不分是非的,开口就是道歉。

  宁毅摇摇头表示无所谓,一伸手:“刀拿来。”

  “呃……”

  宁毅懒得跟她呃来呃去,伸手拿过菜刀,进去把鸡抓住,捏住了鸡头,让它将脖子凸出来,随后轻轻挥了挥刀。

  稳稳地放干血之后,母鸡也没了多少挣扎,他将鸡扔地下,然后转过身,绝尘而去。

  后方的女子目送他离开了,才微微反应过来。

  只好悻悻地提着老母鸡,端了盛鸡血的碗,往厨房那边过去……

  当天上午在豫山书院上课,身体的不适感已经变得激烈起来,上完课之后回家的路上吐了一次,已经能够确认身体情况的恶化,这次小婵是跟在身边的,于是回到家之后,他便被当成重病号一般的被推到二楼的床上给保护起来了。

  很快,中秋节到了。

  宁毅的病好的七七八八了,到得傍晚时分,他随苏檀儿等人出去赴宴。

  苏家上上下下足有数百人,在主厅及几个大院子里将一张张八仙桌摆开,热闹得一塌糊涂。

  吃过饭,赏了月,一路回到小楼之上,苏檀儿跟着宁毅也进了他这边的房间,片刻沉默之后叮嘱了宁毅今晚好好休息,然后稍有些为难地暗示着,她要去参加濮园诗会。

  宁毅笑着让她早去早回。

  看了会儿书,宁毅逐渐有了困意,对小婵道:“我要睡觉了,你去濮园诗会那边玩吧……请柬就在桌子上……”

  “等姑爷睡着之后我再去。”小婵笑着说道。

  “呵,那你给我唱首歌怎么样?”

  “好啊,姑爷想听哪首?”

  这时的歌曲其实大抵都是诗词,词牌之类都有着固定的唱法,只是到得现代这些唱法就已经失传了。小婵会唱的词曲其实也不多,两人拿了一本诗词选集在床边选歌。

  “咏渔子……”

  “不会。”

  “水调歌头呢?”

  “呃……没听说过这首诗啊。”

  宁毅愣了愣,看来这年代的苏轼似乎没把这首写出来,他让小婵拿来纸笔,趴在床边歪歪扭扭地往宣纸上写诗。

  小婵看得两眼亮晶晶的:“姑爷写的吗?”

  “呃,算是吧。”宁毅不要脸了一把,然后看着小婵,“干脆我教你唱好了。”

  说完,按照王菲的歌曲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哇,很好听啊……”小婵望着他的眼神俨然已经变成了敬佩与仰慕,“姑爷还会作曲……”

  宁毅笑起来:“这首歌自己哼哼就好,别到处乱唱,知道了吗?”

  “嗯。”小婵捧着那张宣纸,用力点头。

  “好了……晚安。”宁毅爬进被窝里。

  小婵确认宁毅是真的睡着了之后方才下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点上灯,拿出笔墨纸砚来,趴在她的桌子上将词句又抄了一遍。

  她将宁毅写的字又看了几遍,方才红着小脸放进抽屉最底层藏了起来,俨如做贼一般。

  随后,高高兴兴地往濮园诗会那边凑热闹去了。


  秦淮河上,一艘金碧辉煌的水上龙宫,在诸多画舫的映衬下,缓缓驶了过来。

  画舫之中歌舞散去,随后响起热烈的鼓掌声,之后有从岸边过来的小船将几个大诗会中出现的出色的诗句送了上来,有的还附加了某些大家的赞美与评价。

  今晚有几首咏月的诗词惊采绝艳,苏檀儿也抄了几首,此时正与旁边一名认识的乌府女眷轻声交谈着。

  她其实也是爱诗词的,但是她并不擅长,因此对于诗词便反而更加拔高的喜欢,某某才子在众人面前挥洒文采的感觉自然也让她心动。

  薛进今晚有些出风头,方才写了一首咏月的诗词,得众人唱和,算是今晚濮园诗会最拿得出手的几首诗之一,周围的人纷纷恭维。

  薛进笑得开心,来到苏檀儿旁边,道:“可惜宁兄未曾前来,否则见如此盛况,必定能有佳作出世……”

  苏檀儿蹙了蹙眉不说话,上次薛进对她行凶,那群黑衣人虽然抓住了,但意外的都是硬骨头,竟然没把薛进供出来,因此苏檀儿虽然有气,但是由于没有证据,也不能把薛进怎么样。

  “我看到是未必,听说那宁毅虽然读了几年书,却不过是个庸才,来不来都是一样的啦。”后方一个人开口道。

  薛进笑着回过头:“可不要乱说,宁兄风采气度,我也是见到过的,苏家千挑百找才选中宁兄……”

  苏檀儿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小婵忽然冒了出来。

  “是啊,姑爷写诗很厉害的啊。”婵儿刚来到不久,听闻有人说宁毅的坏话,哪里忍得住, “姑爷今晚还写了诗呢。”

  薛进与苏檀儿都愣了愣,过得片刻,薛进才笑起来:“哦,宁兄也有大作出世吗?太好了,正好拿出来与大家观摩一番。”

  “好啊。”小婵点点头,从衣服里往外掏那张折好的纸,嘴上唠唠叨叨的,“晚上的时候姑爷想要听小婵唱歌,小婵就拿了诗词书让姑爷选一首呢。不过姑爷说那些都不太喜欢,所以就自己写一首了,呐,就是这首……”

  那些都不太喜欢,所以就自己写一首……口气好大!

  苏檀儿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才看片刻,她的眼中便多了几分异样,等通篇看完,眼中满是震撼。

  “请濮阳世叔点评……”看完后,苏檀儿将纸递给一名中年人。

  濮阳裕就是诗会的主人家,点头笑笑。对于这看来柔弱实际上不让须眉的苏家小姐他是极喜爱的,即便家中入赘了一个无甚才学的夫婿那也是常事,反倒那薛进孟浪刻薄,让人不喜,当下决定即便诗词不好,也要说上几句好话,尽量圆场。

  他接过诗词,低头看去,心中已在想着到底该用怎样的评价。

  另一边,潘府龟鹤园,止水诗会也已经进入**。

  秦老坐于宴席的一侧,他的旁边是穿着依旧相当贵气的康贤,不过他今晚倒也没有批评谁,其实今晚这止水诗会的质量,还是令他满意的。

  正谈论着,又有人送了新的诗词进来,分成三份由众人传看。

  “呵呵,没想到濮园那边此时还能出一首不错的,你且看看。”

  “哦?濮园。”康老倒也是笑了起来,拿着诗作看过一遍,又看看下方的名字“薛进”,摇头放下,“中等水平吧,也没有让人新奇的。”

  这时,一名老者忽然一惊,“诸位且看这首!”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那老者清了清喉咙,兀自念了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在座众人本就是文辞功底深厚之人,只是听到这里,便已然察觉到这首词意境的空灵、大气、悠远。

  也是在如此的气氛里,康老伸手拿过了笺纸,先是看了一遍,缓缓点着头。片刻之后,再去看时,却仿似注意到了什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咦?”的出声。

  那笺纸左下方书有落款,赫然写了七个字。

  ——苏府。

  ——宁毅。

  ——宁立恒。

  秦老愣了愣,随后望了康老一眼,过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时间过了午夜,这个时候宁毅还在睡觉,并不知道他写的《水调歌头》已在全城引起轩然**。

  回家路上,苏檀儿望着眼前的小婵,手上依然拿着那张纸,小婵低着头眨眼睛,不敢说话,嘴巴抿得紧紧的。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连她也觉得有些离奇了。

  宁毅的那首词,不只是她觉得震撼,全场的文人学子都觉得惊才艳绝。

  这足以说明,那是一首顶尖的诗词。

  能够看到起了坏心眼的薛进震惊讶然的表情,的确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后来那濮阳裕以及被请来诗会的夫子们过来说话也让她感觉到了某种很受重视的感觉。作为商贾之女,她是能明白这种重视的分量的。

  世人皆言商人逐利,地位一向处于社会的底层,虽然有钱也能解决不少问题,将地位提高一些,但是各种歧视仍然存在,每年大灾小灾,他们出钱出力,往往还得不了一个善名。爷爷费了大钱到学堂里,就是想让苏家出一批文人,哪怕砸钱,至少也能进入士人之流,这种迫切的心情,她从小便是看在眼里的。

  而这首词,一定程度上,竟让苏家受到了重视。

  但是她怎么也不相信,这首词是宁毅作出来的。

  “小婵,把晚上你跟姑爷在一起的事情都说一遍好吗?”


  小婵点点头,随后开始讲述从她们离开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

  “这首词还能唱出来?”苏檀儿蹙眉问道。

  “嗯,很好听的。”婵儿点头,随后又小声说道,“但是姑爷告诉我说,这个不要出去乱唱…”

  但在小姐面前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在苏檀儿的要求下,小丫头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唱了起来,乐声响在马车里,婉转回荡。

  待到乐声落下,娟儿和杏儿还是有些木木的陶醉状态:“很好听呢……”

  苏檀儿靠在车厢上沉默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什么。

  ……

  清晨时分。

  一觉起来,宁毅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早餐时间坐在一起喝肉粥的过程里,觉得苏檀儿似乎一直在看他,眼神有些奇怪。

  宁毅放下碗筷,疑惑地与妻子对望一阵:“怎么了?”

  “没有。”苏檀儿微微笑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相公早上精神很好呢。”

  “哦,病情应该已经没什么了,嗓子好像还稍微有些干,不过今天之后肯定没事,可以去书院了。”

  “没事便好,这几天的话,相公倒是说不定会很忙了。”

  “忙?”

  “嗯。”苏檀儿点点头,不多做解释,开始小口小口非常淑女地喝粥。疑惑之中,宁毅觉得她嘴角上挂着的笑容跟蒙娜丽莎的微笑有些相似……

  直到喝完粥回房,小婵怯生生地过来,交代了昨晚的事情之后,他才终于准确把握到了对方眼神中所蕴含的情绪。

  “这样一来,今天就能不出去了。”宁毅笑了起来,“看来要多病几天才行……”

  中秋过后,《水调歌头》的热度不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词作者的信息,目前还仅在猜测当中,未有太多的可靠消息出来。

  苏府,宁毅,宁立恒。为苏府赘婿。

  止水诗会上,康贤和秦老的超高点评,坐实了水调歌头佳作的名头,却抹不平众人心中的疑惑,宁毅之前为何名声不显,为何有此才华,还去一商贾之家入赘为婿,最重要的是,他的这首词,是否是买来的或是剽窃所得?

  因此几日下来,众人对于宁毅的猜测,反倒是以负面的看法居多。

  此时,金风楼的内院当中,一堂教授琴曲的课程已经进入尾声,几名年纪较小的女孩儿仍在认真弹奏着教授的曲目,布裙荆钗、衣着朴素的女先生此时正坐在前方的小桌前,拖着下巴听着琴声。

  女子的年纪其实不过二十来岁,穿着打扮虽然朴素,但她的样貌却极是出众,清丽雅致的瓜子脸,秀眉如黛,气质也是极为出众。

  待到琴曲弹完,女子指点一番之后,今日的教学也就到这了,不过,就在女子准备收拾东西时,下方的几名女孩子对望几眼,其中一名女孩儿笑道:“云竹姐,可不可以教我们唱水调歌头?”

  “嗯?水调歌头?”被称为云竹的女子愣了愣。

  她名为聂云竹,也是前几年金风楼最受欢迎的女子之一,琴艺唱腔诗文书画都是一绝,只不过她心性淡泊,以往秦淮选花魁,她也不愿去参加,因此名气始终到不了顶尖。

  两年前,她攒够了银子,为自己与丫鬟胡桃赎了身,找了一处地方住下,只接教人琴曲的工作,算是赚些生活花销,日子过的很清贫,而胡桃的生病更是雪上加霜。

  “这几日过来的客人都爱听这个呢……”

  “就是中秋那夜的那首……”

  聂云竹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过来:“中秋?这次中秋出来的好诗词吗?”

  “啊?云竹姐,你还不知道啊?”

  “这几次有事,倒是没顾得上注意中秋的事情了……”女子露出微笑,只是在那笑容的底层,有着些许的疲累。

  几名女孩子便叽叽喳喳地拿出了抄有那水调歌头的小册子。

  云竹看着那词,片刻之后她坐在琴桌前,将手指按上瑶琴琴弦,指尖轻挑而起。

  “明月几时有……”

  声音如流水如铃音,让人心中安静闲适,乐声如此响起时,附近的一些姑娘也往这边过来,远远地听着,忍不住入了迷。

  “云竹姐的唱功还是这般好……”

  一曲终了。

  众人意犹未尽,耳边仿佛有余音绕梁。

  离开金风楼,聂云竹来到药铺,买完药后,点了点身上的余钱,放进最贴身的衣兜当中。

  加上当掉簪子的钱,还能用上些许时日,最令她放心的是,胡桃的病情终于是要痊愈了。

  快要转过街道时,前方一道身影忽然晃过了眼帘。

  她抬起头来,疑惑地望去,那道身影已经在不远处的转角边不见了,她快走几步,到得那路口时,她才终于看清了那边的那道身影。

  确实是他……

  不远处的街道边,样貌单薄且文气的男子就站在几家店铺的前方,手上拿了一块大木板,一边看几家店铺里卖的东西,一边有些无聊地将那木板晃来晃去,随后点了点头,进入了一家店铺的大门。

  看起来,他是要买木炭的样子。

  聂云竹想了想,跟了上去……


  男子不是别个,正是宁毅。

  他将一大袋木炭倒了在地上,拿了个布袋,蹲在那儿一根根炭条地挑选起来。

  聂云竹跟上去,在对方的侧后方停了下来,弯下了腰:“恩公?”

  “嗯?”宁毅扭头看她一眼,倒也是认出了她来,竟是当日杀鸡的那个女子。

  “哦,是你啊,这么巧。”手下仍旧专心地选木炭。

  这样随意的说话,聂云竹倒是第一次遇上,却又是自然而然的感觉。

  她眨了眨眼睛,随后敛起裙裾,在旁边蹲下了。

  “恩公……”

  “不过杀只鸡而已,小事一桩,不用叫我恩公了。”宁毅笑着挥挥手,随口说道。

  “恩公莫非心中只记得杀鸡,却不记得自河中将妾身救上的事情了么?”

  “啊……”

  宁毅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聂云竹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偏着头看他:“妾身叫做聂云竹,敢问恩公姓名?”

  “呵呵,我叫宁毅,宁立恒。”

  听到这个名字,聂云竹也愣住了。

  水调歌头的惊艳到还萦绕在脑海之中,竟然是出自他的手?

  她愣了半晌,随后才反应过来:“宁公子……买这木炭不知有何用途?”

  “用来写字的。”宁毅敲了敲地上被涂了一层白漆的木板,写出“宁毅”这两个字来。

  那字体走楷书的路子,雄浑有力,写完最后一笔,木炭也被捏断了。

  聂云竹本人在书法上也有造诣,心中稍稍衡量,执木炭跟执毛笔的手法不同,如果是自己拿了炭条写出来,这字体必定远远不如,他竟能用木炭随手就写成这样,对于书法的理解怕是已卓然成家了。

  她哪知道宁毅的毛笔字只是可看,反倒是用粉笔、钢笔写各种艺术字体那才是练过的,后来有了身份地位,有心境的衬托,写出来的字迹更是添了几分气势。

  “拿到课堂上,用这白板写字,写了可以擦掉,比较方便。”

  “课堂?宁公子在学堂当先生么?”

  “嗯,小学堂,教几个笨到飞天遁地的学生看书写字……”

  “原来如此……宁公子,这根可以不?”

  两人挑选那些炭条,不一会儿装满了那个小布袋,手上也已经是黑乎乎的了。付钱的时候,宁毅为这一小袋炭条多付了十余文。

  不一会儿,两人在秦淮河边洗净了双手,一个人提着木板跟木炭,一个人着布包和药包,一前一后地朝前走着。

  走在后方的聂云竹想着那水调歌头的意境,忽然间觉得,或许也只有此等洒脱从容之人,才能写出如此诗词。

  如此走出了好一段,到得一处河湾边,宁毅停了下来与聂云竹道别。

  随后,在聂云竹注视的目光中,他熟门熟路的朝不远处的茶摊走了过去。

  茶摊旁,康贤看见宁毅,笑道,“你小子终于舍得出门了,那水调歌头写得实是太好,此词一出,怕是此后几年秦淮中秋,都无人好再做咏月词了。实是想不到,你这不学无术的小子竟有如此诗才。”

  “我都说了不懂诗词。”宁毅喝一口茶,“年幼之时,有一衣着破烂的游方道士从家门前经过,吟了这首词,所以记下了,就是这样……”

  秦老大笑起来:“你这说法,怕是三岁小童也不肯相信的。”

  康贤也道:“你这人就是太过惫懒,需得敲打才是……只是才子之名,看来倒是蛮好用的,刚才那女子样貌气质皆是上佳,竟与你一路同行,相谈甚欢,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宁毅赘婿身份,再想要泡个妞,实在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康贤也是狭促与调侃一番而已。

  宁毅将中秋节前救人的事情说出来,那边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两人一局已经下完。三人坐在一边休息,秦老拿起茶杯,点了点头,倒是对另外的事情感起兴趣来:“你想以炭条在这白板上写字,用于学堂之上?”

  “嗯,沙盘一次能写的字太少,用起来也实在麻烦,这样写下来方便直观。”

  就教学来说,此时上课全是以沙盘写字,往往写上一个字,沙盘便要推平一下,若不是特别聪明或者特别自觉的学生,想要跟得上教学的进度,其实是相当有难度的。

  不过这样的教学方法延续了上千年,当代人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秦老拿起一根炭条在白板上划了划,随后皱起眉头。

  “沙盘柔软,以树枝在其上书写,与毛笔技法相同,木炭却很难书写,这等改法,怕有不妥。”

  他们这样的担心,宁毅自然能够理解,此时倒是笑了笑,蹲下去也拿了一支炭条:“写字本为陶冶性情,何况这些字体与毛笔字体其实也有些共通之处,若仅为记录而用,倒也不妨放得宽一点,也算是……多一个角度。”

  他如此说完,伸手在上面写起来,“红酥手,黄藤酒,两个黄鹂鸣翠柳”,这一句是楷书的模式,随后变为隶书,“长亭外,古道边,一行白鹭上青天”。

  这两行写完,字体变为宋体:“三山半落青天外。”

  宋体字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秦老与康老对望了一眼。只是要说明这种问题,本就是有冲击力一点的方式比较好,下一行又转为漂亮飘逸一点的瘦金体:“二水中分白鹭洲。”

  秦老与康老两人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块白色木板,口中偶尔念出来,倒也点评一番。

  “这是四首诗词了,倒不知是已有全诗,还是偶得残句?”秦老朝宁毅这便望来,开口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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