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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期365天

慕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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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文   主角: 慕浅霍靳西   更新: 2022-05-07 16:3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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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慕浅霍靳西《婚期365天》讲的是七年前,她是寄住在霍家的小孤女,他是深陷热恋的霍家二公子她在青春萌动的时候爱上这个大自己八岁的男人,却成为了推他热恋女友堕楼的凶手七年后,她是风情美丽的海外记者,他是霍家独当一面的继承人狭路重逢,她对他视而不见,他却时时出现,不经意间掐断她一枝又一枝的桃花慕浅弯唇浅笑:...

精彩节选


2009年,桐城,霍家故宅。

夜深,大宅内寂静无声,慕浅小心拉开房门,轻手轻脚地下楼走进厨房。

晚饭时霍柏年和霍太太程曼殊又吵架了,一屋子的霍家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更不用说她这个寄养在此的小孤女。慕浅只能躲进自己的房间,连晚饭也没有吃。可是半夜这会儿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到底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慕浅没能扛住饿。

打开冰箱,慕浅只找到两片白吐司,聊胜于无。

窗外忽然有强灯闪过,有人驾车回家。

慕浅熟练地躲在厨房门后,一面咀嚼吐司一面聆听动静。

大厅门被推开,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慕浅听着声音数步伐,数到三十下的时候从厨房内探出头去。

月色正浓,皎白清冷,落在屋内如满室清霜。

男人踏霜而行,身似柏杨,修长挺拔,那抹清霜落在平阔的肩头,浑然融入,再无一丝痕迹可寻。

慕浅看了片刻,缩回脑袋,心满意足地继续啃吐司。

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没见到他,慕浅原本以为今天也不会见到了,没想到他却回来了。

她藏起心底的那丝雀跃,默默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拍了拍手,听外头没有了动静,便拉开门走出去。

刚出厨房,一抬头,慕浅便僵在那里。

蜿蜒的楼梯中段,脱了西服外套的霍靳西正倚在扶栏上抽烟,姿势随意而放松,再不是平日一丝不苟的凌厉模样。一室清辉,落在他纯白的衬衣上,晕出淡淡光圈,朦胧了身形,似幻似真。

慕浅站在厨房门口,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

霍靳西朝她的方向转了转脸。

朦胧的月光勾勒出他精致立体的脸部线条,清隽的眉目却隐于暗处。

他似乎正在看着她,又或者……是在等着她。

慕浅一时间有些无措,光洁瘦弱的手臂不自觉放到了身后,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随后才走上楼梯。

走到霍靳西面前,慕浅抬头,这才看清楚他的眉眼。

他果然是在看着她,眼中薄有趣味,嘴角似乎有笑,却并不明显。

"晚上没吃饱?"他问。

"嗯。"

霍靳西看着她单薄瘦削的肩头。

"那现在呢?"

"吃了两片吐司,饱了。"慕浅如实回答。

霍靳西继续抽烟,指间那点猩红明灭,映出他嘴角淡笑。

"真好养活。"他说。

慕浅也不知道这句是好话还是坏话,抬眸看向他。

霍靳西却只是看着她,眸色深深,不再说话。

慕浅渐渐开始有些不自在,收回视线转身准备上楼,谁知道却一脚踩空,头重脚轻地往前栽去!

霍靳西眼明手快,丢掉手中的烟头,伸出右手来捞住了她。

掌心之中却是始料未及的一片柔软。

慕浅僵住,霍靳西一时竟也没有动作。

全身血液冲上头顶的瞬间慕浅才回过神来,那一瞬间,她脑海中转过千百个想法,大脑和内心明明都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身体却奇迹般地镇定下来。

她没有闪躲,没有回避,只是转头,迎上了霍靳西的视线。

慕浅生着一双鹿眼,明眸清澈,月光之下,眸中似有光。

那丝光,分明为他而生。

霍靳西凝眸。

那一年,她17岁,他25岁。

霍靳西第一次意识到,那个10岁来到霍家的小姑娘,长大了。

一年后。

2010年5月,慕浅18岁,即将迎来高考。

微风穿林而过,浅色的窗帘随风而动,慕浅趴在书桌上,数着手表上一圈圈转动的指针。

阴历十五,霍家约定俗成的家宴日,霍家的人应该都会到。

慕浅心里期待着,却又不敢太过于期待。

近一年来,霍靳西似乎越来越忙,常常两三个星期不回家。

慕浅从一年前保留了夜晚加餐的习惯,却很少再在深夜见到他。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一个多月前。

分针转过三圈,一辆黑色车子驶入了霍家大门。

慕浅一下子站起身来,看着那辆车子由远及近,停在庭前。

一分钟后,霍靳西推门下车。

慕浅转身走向房间外,来到楼梯口,她停住脚步,低头看了看自己全身,深吸一口气,这才往下走去。

她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上时,霍靳西正好推门而入。

客厅里人不少,霍夫人程曼殊和两个姑姑坐在沙发里聊天,两个姑父和三叔四叔坐在一起品红酒,几个年纪小的弟弟妹妹在电视机前玩着新出的体感游戏……一片闹腾之中,霍靳西一眼就看到了楼梯上站着的慕浅。

十八岁的第一天,慕浅第一次尝试红色的裙子。

五月的天气尚有些微凉,无袖的裙子裙摆只到膝盖上方,胸口也开得有些低,却完美勾勒出一个成年女子应有的曲线起伏。浓郁而热烈的色彩,衬得她肌肤雪白,眉目间却愈发光彩照人。

慕浅从小模样便生得极好,进入青春期后愈发眉目分明,容光艳丽,所幸那双鹿眼干净澄澈,洗尽魅惑之气。

这样的容貌,原就该配最浓烈饱满的色彩,所以她穿红色,很好看。

慕浅明知道这样穿着会让这屋子里很多人不高兴,却还是任性了一回。

成年的第一天,她想做最好的自己,只为讨一人之欢喜。

霍靳西看着她,目光深邃沉静。

慕浅迎着他的目光,踩着自己的心跳缓缓走下楼梯。

霍靳西却依旧站在门口,在慕浅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霍靳西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了门外,伸出了手。

下一刻,他牵着一个女孩的手走了进来。

"我女朋友,叶静微。"霍靳西对着客厅里的人开口。

所有人顿时都看向门口,看着被霍靳西牵在手里的女孩。

没有人再注意慕浅。

她本是屋子里最夺目的存在,却在那一瞬间,失了所有的颜色。


七年后。

1月菲城,冰天雪地。

慕浅正准备出门时收到纪随峰发来的信息,说想要见一面,还发来了附近一个咖啡馆的定位。

这不太像纪随峰的一贯作风,慕浅略一思量,看了看时间,准备赴约。

出了公寓,走到约定的咖啡馆不过五分钟,慕浅推门而入时,却没有见到纪随峰。

她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准备打电话,面前就多了一道身影。

慕浅抬头,看见了沈嫣。

菲城的华人圈不大,她和沈嫣见过几次,知道她出自桐城名门沈家,在菲城主理家族海外业务,颇为冷傲。

沈嫣在慕浅对面坐了下来,神情平淡,"我是代随峰来见你的。"

慕浅大概察觉到什么,看了眼时间之后开口:"那麻烦沈小姐开门见山。"

"随峰会跟我回国。"沈嫣盯着慕浅的脸,"我们会在今年结婚。"

慕浅脸上并没有出现沈嫣想看到的表情,相反,她笑出了声,"所以,你是来通知我,他劈腿了对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在这些事情上多费唇舌。"沈嫣从手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推到慕浅面前,"这是随峰给你的补偿。"

慕浅拿起支票数了数上面的零,微微挑眉,"两百万,以现在的经济来说,会不会少了点?"

沈嫣眼底闪过一抹轻蔑,"以慕小姐的出身来说,这笔钱不算少。况且以慕小姐的资质,外面多得是高枝让你攀,这种赚钱的机会应该大把。"

"这倒是实话。"慕浅竟点头表示赞同,"那我还得谢谢沈小姐夸我,以及提点我咯?"

沈嫣看着这样的慕浅,脸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呼吸却不由得微微加快了。

慕浅生得很漂亮,这种漂亮是天生的,虽然她也化着精致完美的妆,可夺人眼目的却是妆容下的那张璀璨容颜,明明娇妍到极致,却无一丝媚俗。换句话说,这种女人,想怎么美怎么美。

沈嫣一时失了神,还没开口,咖啡馆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伴随着灌入的冷风,纪随峰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咖啡馆里。

一眼看到坐在一起的慕浅和沈嫣,纪随峰英俊的眉眼霎时冰封。

慕浅靠坐进沙发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微笑。

纪随峰大步走过来,却是一把将沈嫣拉了起来,"你干什么?"

沈嫣脸色十分平静,"你来晚了,该说的我都跟她说了。"

纪随峰怒极,捏着沈嫣手腕的那只手指尖都泛了白。随后,他才有些僵硬地看向慕浅。

慕浅看戏一般地看着他和沈嫣,迎上他的视线之后点了点头,"嗯,她的话说完了,现在该你了。"

纪随峰却只是看着她,漆黑的瞳仁清晰可见种种情绪,呼吸起伏间,他一言不发。

慕浅却没有耐性去解读他眸子里无声的言语,她看了看时间,皱起眉来,"我时间不多了,你要说就快点。你可以告诉我沈小姐是因为单恋你,对你一往情深,所以用这样的手段想要拆散我们。"

沈嫣闻言冷笑了一声,纪随峰面容僵冷,对上慕浅灼灼的视线,依旧开不了口。

"所以你无话可说对吗?"慕浅不想再浪费时间,站起身来,"好,我知道了。"

慕浅走向咖啡馆门口,纪随峰蓦地伸出手来拉住了她的手臂,"浅浅!"

慕浅没打算停步,纪随峰拉着她不放手,直接就将她外面裹着的羽绒服从肩头拉了下来。

羽绒服里面,慕浅只搭了一件性感的抹胸小黑裙,短到大腿,勾勒出曼妙曲线,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和莹白如玉的大片肌肤,配上她脸上勾人的小烟熏妆,分明是精心装扮过的。

纪随峰愣住,沈嫣则毫不客气地冷笑出声,看着慕浅,"像慕小姐这样的记者,我还是没见过。"

慕浅闻言笑了起来,嘴角挽起的弧度恰到好处,精致的脸上每一处都散发着动人的光彩,嚣张而迷人。

"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叹息一般地开口,"毕竟长得漂亮又不是我的错。"

说完这句,慕浅彻底挣开那件羽绒服的束缚,推开门,走进了窗外的那片冰天雪地中。

纪随峰抬脚想追出去,沈嫣一把拉住他,声音清冷,"纪随峰,你不会以为跟我在一起之后,还能和她继续保持关系吧?你觉得我是这么好打发的?"

纪随峰僵了僵,下一刻,却还是猛地挣开沈嫣,大步走出了咖啡馆。

沈嫣脸色赫然一变。

然而纪随峰走出咖啡馆后便停在门口,只是盯着慕浅离开的方向。

菲城初识,他追她两年,交往两年,在他背叛这一刻,她却连一丝愤怒和委屈都吝于给他。

纪随峰双目泛红地看着慕浅远去的背影,最终僵硬地转向另一个方向。

另一边,慕浅迎着路人或诧异或惊艳的目光翩然前行,如同冬日里一朵神秘惊艳的娇花,盛开了一路。

月底,纪随峰和沈嫣离开菲城,双双归国。

2月初,丽国A.D通讯社揭露出菲城一群富二代聚众吸毒的大丑闻,由记者慕浅调查报道。

……

岁末年初,桐城。

**商务区各幢写字楼空前冷清,霍氏大厦26楼却依旧是有条不紊的工作状态。

秘书庄颜整理好各个部门送上来的资料,敲了敲总裁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霍靳西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虽然已经在办公室待了大半天,身上的西装却依旧笔直挺括,连发型也是纹丝不乱,眉宇间是惯常的疏离淡漠,明明冗事缠身,在他身上却见不到半丝疲态。

庄颜跟他数年,知道他人前人后都是这般端正持重,早已习惯如常。

若非他如此作风,霍氏这艘大船只怕早已沉没在七年前的风浪中。当年他不过二十多岁,凭一己之力扛下岌岌可危的霍氏,用七年时间让霍氏重归桐城企业龙头的地位,心思手段又岂是常人可窥探。

庄颜将几份文件放在他的案头,一一汇报。

霍靳西安静听着,视线并没有离开手头的文件。

电脑里传来"叮"一声,是邮件提醒。

霍靳西这才抬起头,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

随后,他竟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庄颜十分诧异,忍不住朝电脑屏幕看去。

屏幕上是一张女人的照片,看背景像是国外,冰天雪地的环境,周围行人全都裹紧了厚重衣衫,唯有那个女人,穿一条抹胸小黑裙站在街边,丝毫不顾旁人的眼光,见有人对自己拍照,她甚至对着镜头展露出了笑容。

像童话世界里的小巫女,偏又美貌惊人,灿若夏花。

庄颜还想再看,霍靳西已经关了照片,察觉到自己失态,庄颜忙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回身关门时,她看见霍靳西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点了支烟。

落地窗外云层厚重,已经阴霾了大半个白天,此时却有迟来的日光穿破云层,照耀远方。

霍靳西指间夹着香烟,神思缱绻。

隆冬已过,春天也该来了。


四月,桐城。

夜幕刚刚降临,海蓝酒店华灯璀璨,外墙上"纪沈联姻"的巨幅海报格外显眼。

桐城两大豪门世家共同举行的订婚仪式,自然规模盛大,全城瞩目。

时近八点,金色的宴会大厅内其乐融融,满座宾客掌声与注视中,纪随峰和沈嫣相拥亲吻。

主持仪式的陆家三公子陆与帆一面调侃一面祝福,随后才又按照流程继续仪式,"接下来有请未来的伴娘顾盼盼小姐,让她来跟我们分享一下,由她一路见证的两位的甜蜜恋爱史吧!"

明亮的一束光投到顾盼盼原本所在的位置,座位上却是空空如也。

沈嫣脸色不由得一变。

陆与帆朝现场灯光打了个手势,开始圆场:"顾盼盼,你是不是被两位新人甜得晕过去了?人呢?"

灯光师将追光灯移向现场的各个位置,仿佛是在找人。

宴厅原本闭合着的沉重大门忽然缓缓开启,灯光师立刻就将光束投了过去,引得厅内许多人回头看向门口。

一个身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就这样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似是突如其来的灯光刺目,她伸手挡在脸上,有所适应之后才缓缓放下手。

雪白光束之下,一张惊艳璀璨的容颜。

大厅内骤然寂静了片刻。

片刻的寂静之中,慕浅缓缓走了进来。

她一袭复古红裙,明眸浅笑,红唇娇艳,波浪卷发贴合复古妆容,彷如旧时国外电影画报中走出的女主角,惊艳迷离,华丽动人。

对在场多数人而言,这是一张不属于桐城的陌生面孔,却也是令人兴奋的容颜。

而对沈嫣而言,此时此刻却是一场噩梦。

属于她的订婚宴,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却都凝聚在慕浅身上,甚至连纪随峰,都看着慕浅失了神。

"陆与帆!"沈嫣忽然压低声音喊了陆与帆一声,打断了纪随峰的失神。

陆与帆连忙清了清嗓子开口:"看来我们的伴娘小姐真是被甜到昏迷了,那有没有其他朋友想要上台来分享一下自己是怎么被这两个人花式虐狗的?"

陆与帆一开口,加上周围朋友刻意配合,很快又成功调动起现场氛围。

一片热烈的氛围之中,慕浅的身影出现在了台前,入了镜头。

大屏幕上,慕浅窈窕的身姿被放大数倍。

全场人看着她一步步上台,复古红裙勾勒出的纤细腰肢不盈一握,曲线却玲珑曼妙。转过身来时,眉目生辉,明媚夺目,几乎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看着纪随峰和沈嫣,慕浅轻笑着开口:"我来可以吗?"

陆与帆一愣,有些犹豫要不要递出话筒。

沈嫣与慕浅对视着,片刻之后冷笑了一声,转身从陆与帆手里拿过了话筒。

"我和随峰的爱情,用不着别人来讲述,还是由我们自己来演绎吧。"

话音落,沈嫣伸手抱住纪随峰的腰,抬起头来便吻上了纪随峰的唇。

全场呼声骤起。

纪随峰有些僵硬,目光越过沈嫣看向慕浅,只见她站在那里凝眸注视着他,配合现场气氛微笑鼓掌。

纪随峰心脏忽然剧烈收缩了一下。

下一刻,沈嫣忽然重重在他唇上咬了一口,随后才缓缓离开他的唇。

"你清醒了吗?"沈嫣低声问道。

纪随峰缓缓收回视线,这才看向沈嫣。

而沈嫣已经转头看向慕浅。

"感谢慕浅小姐不远千里来参加我和随峰的订婚仪式,我和随峰都很开心。"沈嫣继续道,"慕浅,你会祝福我们吗?"

"当然。"慕浅轻笑着回答,"能够亲眼见证你们的幸福瞬间是我的荣幸。祝你们白头偕老,永世不忘这个甜蜜的订婚典礼。"

此言一出,现场氛围明显变得微妙,在座众人心照不宣,看着台上一出好戏。

沈嫣怎会听不出慕浅言外之意,她笑了一声,道:"我当然会永远记得,此时此刻站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往后的一生一世,站在他身边的人都会是我,只能是我。随峰,对不对?"

现场随之响起一片欢呼声,纪随峰迎着沈嫣的问题,有些僵硬地低头吻了她一下。

"随峰,我们把捧花送给慕浅好不好?"沈嫣忽然开口。

纪随峰还在发愣,沈嫣已经看向慕浅,递出了手中的捧花,"虽然今天不是正式婚礼,但是我也想把我们的这份幸福和甜蜜传递下去。我手中的这束捧花代表我和随峰的祝福,慕浅,祝你也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宴厅内十分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台上的沈嫣和慕浅。

哪怕慕浅艳冠全场,此时此刻,尴尬的那个依然是她。

然而慕浅却依旧笑着,说了声谢谢,十分自然流畅地接过了捧花,拿在手中观赏。

陆与帆适时上前,"慕浅小姐得到两位新人的祝福,有什么想要发表的吗?"

"既然拿到捧花,那我也不能辜负两位的心意,不介意我借这个场合一用吧?"慕浅问沈沈嫣。

沈嫣冷眼看着她,似乎是想看她还能玩什么花样。

慕浅转头看向台下,举起了手中的捧花,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娇柔妩媚,"在座各位男士,我单身,可以追,而且很好追。"

现场蓦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竟热烈过先前任何一阵。


订婚仪式最主要的环节结束后便是舞会,纪随峰和沈嫣跳了第一支舞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投入舞池,玩得不亦乐乎。

二楼休息室内,沈氏夫夫和纪氏夫妇坐在一起,经过一轮争执,各自面沉如水。沈家次子沈星齐事不关己一般倚窗而立,饶有趣味地看着舞池内的情形。

一片温和低调的颜色之中,一抹红裙炽热夺目,裙摆翩跹,处处涟漪。

舞会开场不过二十分钟,慕浅已换过五个舞伴,偏偏还有许多男人或近或远地驻足观望,等候着与佳人共舞。

房门被推开,纪随峰和沈嫣走了进来,沈父当即拿起茶杯砸到了纪随峰脚下。

沈星齐听着这丝动静,这才回过了头。

两家父母一时又争执起来,反倒是当事人的沈嫣和纪随峰各自沉默,一个容颜僵冷,一个拧眉抽烟。

直至休息室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伴娘顾盼盼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

沈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去哪儿了?"

"我……我被人关在厕所里了,好不容易才出来。"顾盼盼被房间里的气氛吓着了,"出什么事了吗?"

沈嫣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后看向沈星齐。

沈星齐挑眉一笑,"行了,大喜的日子,别老黑着脸。那个慕浅……交给我就是了。"

话音落,纪随峰蓦地抬头看向他,神色阴沉。

沈星齐却已经转过头,视线重新投入宴厅。

舞池内依旧热闹缤纷,却独独少了一点红。

喧嚣之外,走廊尽头的露天花园宁静清幽。

慕浅斜倚在花园入口处,指间夹着一只细长的女士香烟,却没有点燃。

而她不急不躁,鞋尖轻点着大理石地面,安静等待着。

未几,一个身量修长、西装笔挺的男人从不远处的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先生。"慕浅轻轻喊了一声,待那人回过头来,她才扬了扬手里的香烟,"可以借个火吗?"

夜风穿堂而过,她一袭红裙倚在风口,裙摆飘扬,眉目惑人。

那人在原地站立片刻,随后才转身一步步朝她走来。

慕浅这才渐渐看清他,三十五六的年纪,个子很高,偏瘦,一身黑色西装优雅熨帖,戴黑色细框眼镜,皮肤很白,眉目修长温和,儒雅斯文。

看见他,慕浅脑海中便浮现了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原来是林先生。"她笑着开口,语调轻柔。

林夙似乎也不意外她会认得他,只是微微一笑,眼眸之中波澜不兴。

毕竟像他这样的富商巨贾,整个桐城又有几个人不认识。

"叮"的一声,蓝色火苗在他指间跳跃。

慕浅微微偏头点燃了烟,深吸一口,看着烟丝缓缓燃烧,随后才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挽起红唇,"谢谢,林先生。"

"不用客气。"林夙声音沉稳,眉目平和,说完便收起了打火机,转身准备离开。

慕浅却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随后整个缠上了他的手臂,姿态亲密地看着他笑。

林夙不免诧异,抬眸看她,眼神之中却并无厌色。

慕浅的目光却只是落在他身后。

林夙转头看去,走廊那头,沈星齐正带着两个人朝这边走来。

见到跟慕浅站在一起的林夙,沈星齐也颇为惊讶,面上倒是笑意依然,"我说宴厅里怎么见不着林先生,原来您到这儿透气来了。"

林夙温文有礼,"沈二少这是在找我?"

沈星齐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慕浅,笑道:"可不是嘛,还想跟您喝两杯呢!"

林夙尚未回答,慕浅已经微微挽紧了他,凝眉撒娇,"林先生说了要送我回家的,不能再喝酒了。"

林夙转头与她对视片刻,似有所悟,微笑点了点头。

林夙于是向沈星齐告辞,挽着慕浅缓步离开。

"这林夙……不是据说自他太太死了之后就不近女色了吗?"沈星齐身后的一人开口道。

沈星齐嘴里咬着烟,盯着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嘴角仍旧带笑,眉目却格外深沉,"这就要看女人的本事了……"

……

慕浅挽着林夙一路走向酒店门口,有意无意间数次回头。

林夙步伐沉稳,平静地注视前方,淡淡开口:"时间还早,舞会也还没结束,慕小姐确定要离开么?"

慕浅闻言,轻轻叹息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

只稍稍一动,脚后跟被磨破皮的伤口便钻心地疼。

"纵然我心有不甘,穿着一双不合脚的鞋,也跳不完整场的舞。"

林夙顺着她的视线一看,缓缓道:"既然鞋子不合脚,早些扔掉就好,何必折磨自己。"

慕浅听了,安静片刻后笑出声来,"那岂不是便宜了它们?它们越叫我不舒服,我越是要将它们踩在脚底,能踩一时是一时。"

林夙听了,一时没有说话。

慕浅偏头看着他,"像林先生这样的温润君子,自然是不会理解女人这种睚眦必报的心理的。"

听到这里,林夙倒是微微勾了勾唇角。

待到上车,林夙低声对司机说了句什么,不多时,司机从后备箱取来一双棉质软拖鞋,交到林夙手中。

林夙将软拖鞋放到慕浅脚边,"先换上吧。"

慕浅低头看了那双拖鞋片刻,随后才又看向林夙,眼眸之中光可照人,"林先生,初次见面您就这么细致体贴,就不怕我心存不轨、顺杆而上吗?"

"初次见面,慕小姐就这么信任我,还上了我的车,难道不怕我心存不轨?"林夙反问。

慕浅听得笑出声来,"我不怕呀。林先生被媒体称为儒商,一个在商场上都能做君子的人,又怎么会跟我一个小女人过不去呢?"

林夙仍旧只是微笑,"慕小姐过誉。"

"叫我慕浅就好。"她弯下腰换鞋,"无论如何,林先生今天帮了我的大忙,改天我一定要请林先生吃饭感谢的。"

林夙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她弯腰时仍旧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

"不知道改天,是哪一天呢?"林夙忽然道。

慕浅刚刚换好鞋,听到林夙这句话,不由得轻笑出声。随后,她抬眸看向林夙,"明天。林先生赏脸吗?"

慕浅回到租住的地方,刚打开门,好友叶惜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

慕浅受惊,"你吓到我了。"

"你没事吧?"叶惜上下打量她,清澈的眸子里都是担忧,"沈家那伙人可不好惹,我多怕你不能全身而退!一切还顺利吗?"

慕浅笑着拍了拍她的脸,"放心吧,顺利着呢。"

"谁送你回来的?"

慕浅看着自己换下来的棉布软拖鞋,目光清越,缓缓道:"林夙。"

叶惜闻言不由得吃惊,"你真的……要接近林夙?"

"我已经接近了。"慕浅抬眸看她,脸上又一次露出妩媚动人的笑,"况且,这就是我这次回来的目的,不是吗?"


为了请林夙吃饭,慕浅将地点定在了桐城最高端的私人会所--花醉。

"花醉"名副其实,饶是四月这样人间芳菲尽的时日,会所花园依旧繁花似锦。

慕浅穿了一条墨绿色的掐腰小短裙,踩着十公分的细高跟行走其间,宛若所有名花之中最好看的那一朵。

侍者刚带她走上一条中式回廊,慕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回廊曲折,细竹掩映,很安静,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廊下一片深蓝色的湖水,月上中天,映入湖中,是极致的景色。

隔着电话,林夙清润的声音毫无违和地融入眼前的景致。

"抱歉。"他说,"临时有急事需要回公司处理,今晚怕是要失约了。"

"这样啊……"慕浅脚步放缓,叹息一声,抬眸看向前方。

湖畔,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倚栏而立,正低头点烟。

大约是从哪个包间走出来透气的客人,没穿外套,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抬手间,袖口处一枚银色袖扣闪着清冷光泽。打火机"叮"地一声,照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干净修长。烟火明灭间,映出漆黑眉毛下一泓深目。

湖波潋滟,春天的风裹挟着夜的湿气拂面而来,微寒。

其实她向来不怕冷,对于爱美的女人来说,春夜里这丝风根本微不足道。可是有那么一瞬间,慕浅却只觉得寒意入体,血液凝滞的瞬间通体冰凉,她竟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噤。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对着电话那头的人缓缓道:"反正我是今晚请你,你若不到,那就是你欠我一顿了。"

林夙在电话那头低笑,"好。"

慕浅挂掉电话,停住脚步看向眼前的侍者,"我朋友不来了,帮我取消预订吧。"

说完慕浅便准备离开,谁知道一转身,迎面走来一人,看见她就笑了起来。

"这不是慕小姐吗?"沈星齐看着她,笑容格外惊喜,"我正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没想到这就遇上了。咱们可真是有缘。"

说着话沈星齐便凑上前来,"既然遇上,不如一起吃顿饭?"

慕浅只是看着他,但笑不语。

"怎么了?"沈星齐微微挑眉,伸手放到慕浅肩头,撩起她一缕发,"怕我吃了你?"

慕浅迎上他挑衅的目光,抬头拿回自己的头发,声音轻柔暧昧,"那就要看沈二少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了。"

沈星齐扬声笑了起来,一手就扶上了慕浅的腰转身向前。

走了几步沈星齐就看见了倚在扶栏旁抽烟的人,脚步一顿后又快走了几步,"霍先生,您怎么出来了?"

慕浅站在他身侧,同样看向那人。

霍靳西指间夹着烟,整个人却依旧是清冷肃穆的姿态,白衣黑裤,映着身后的溶溶月色,仿佛隔绝了时光,一丝温度也无。

似乎是看清沈星齐后,他才终于勾了勾嘴角,那笑容却极其慵懒敷衍,眸子里依旧是一派疏离之色,"里面人多,出来透透气。"

说完,霍靳西的目光才又落到慕浅脸上,神情平静无波。

慕浅迎着他的视线,熟练地挽起笑容。

"这位是慕浅小姐。"沈星齐看着慕浅,挑眉,"我刚认识的朋友。"

慕浅微微点头,"霍先生,你好。"

霍靳西目光停留在慕浅脸上,似是轻描淡写地打量,偏又久久不离开。

沈星齐见此情形,暗道慕浅祸水妖孽。

林夙,桐城新贵,据说与意外亡故的妻子情深意笃,妻子过世四年,他身边从无别的女人出现。昨晚,慕浅却挽着他的手臂坐上了他的车。

霍靳西,世家公子,霍氏独当一面的掌舵人,清冷禁欲,不近女色,坊间甚至有过关于他性取向的传闻。然而此刻,他看着慕浅的眼神,哪里像是个断背?

沈星齐不由得在心头低咒了一声。

霍家高门大户,霍氏更是桐城企业龙头,沈家是后起之秀,一向有意结交霍家,霍靳西却偏偏高冷孤绝,不给面子。今天不知道吹什么风,竟然请动了这尊大佛,沈星齐自然不敢得罪。

纵然心有不甘,霍靳西若然真看上了慕浅,他又哪里敢多说什么?

"霍先生?"沈星齐见状喊了他一声,"我们还是进去坐下说话吧?"

霍靳西这才收回视线,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后方的包厢。

他自慕浅身前走过,慕浅抬眸,看见他整齐的发端,以及耳后一颗小黑痣。

她长高了,换作从前,能看到的只有他平阔的肩头。

回过神来,慕浅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不由得在心底轻笑了一声。

沈星齐领她进包厢,这一回没敢再伸手扶慕浅的腰。

偌大的包厢里十几个人,很是热闹,霍靳西是主客,坐在最当中的位置,左手边是沈氏长子沈暮沉,右手边还空着。

沈星齐直接就将慕浅往霍靳西身旁领,语气熟络地喊她,"浅浅,你坐这儿吧。"

在座一多半是沈氏的人,都出席了沈嫣和纪随峰的订婚典礼,对于慕浅自然也是印象深刻,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惊诧,连沈暮沉也微微拧了眉,目光有些凝重地看着慕浅。

慕浅却并不给面子,看了沈星齐一眼,另挑了一个空位坐下,扬脸看他,"既然是你邀请我吃饭,我当然要坐在你身边。把我推去别人那里算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交际花!就算是,也不是你家养的呀!"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偏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尴尬。

沈星齐连忙去看霍靳西的脸色,却见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看都没有往这边看一眼,只是微微偏了头,漫不经心地听着沈暮沉说事。

沈星齐这才在慕浅身边坐下,凑到她耳边,咬牙开口:"你还真是个妖孽!"

"你怕啊?"慕浅靠着椅背,"怕就赶我走咯,这饭我也不是非吃不可。"

沈星齐看得牙痒痒,偷偷又朝霍靳西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低声开口:"好,既然如此,我陪你!"


慕浅笑意盈盈,旁若无人地看着沈星齐。沈星齐起初还有些小心翼翼,后面看霍靳西似乎和沈暮沉相谈甚欢,压根没注意这边,渐渐地便放开了胆子,不停地灌慕浅喝酒。

慕浅却是个不怕喝酒的,与他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到沈星齐都有些眼花了,她却还是淡然自若的模样。

沈星齐自然不甘心被她灌醉,示意旁边的人都来给慕浅敬酒。

一时间沈氏的人都热热闹闹地凑了过来,慕浅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感觉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慕浅拿出手机来,给林夙发了条短信:可不可以派个司机来花醉接我?

几分钟后林夙回了消息,只有一个字:好。

慕浅撑着额头,看着那条消息轻轻地笑了起来,一抬头,却蓦然对上霍靳西深邃无波的眼眸。

一晚上霍靳西都在跟沈暮沉聊天,这会儿似乎终于聊完了,他点了支烟,静静地注视着她。

慕浅缓缓吸了口气,举杯站起身来。

"霍先生,没想过竟然会有机会跟您坐在一张桌子上,真是倍感荣幸。"她到底还是喝多了,眼神有些迷离,耳朵上精致显眼的耳环吊坠闪闪发亮,一如她眼波荡漾,"我敬您一杯。"

霍靳西尚没有动作,慕浅已经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放下酒杯,霍靳西依然只是静静坐着,手臂都没有抬一下。

慕浅脸上浮起羞赧的神情,转头看着沈星齐,撒娇抱怨一般,"霍先生还是这么不给面子。"

听到这句话,同样喝多了的沈星齐嘿嘿笑了起来,沈暮沉倒是多看了慕浅一眼。

而霍靳西安静地抽着烟,一如平日高冷的姿态,无人介怀。

"霍先生不给你面子,我给你啊!"沈星齐伸出手来搭上慕浅的肩,暧昧地贴近慕浅的耳朵,"你给什么我喝什么,哪怕是毒药我都喝。"

慕浅捏着自己的耳朵笑出声来。

……

饭局结束,慕浅最先离席。

她深知自己已经喝到了极限,必须迅速离开才能保障自己全身而退,偏偏沈星齐紧贴着她,非要送她回家。

慕浅一路拒绝,沈星齐一路死缠烂打,走到中段的时候慕浅又一次被他圈入怀中。

"你跑什么?"沈星齐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不是要试试看我有多大……的胃口吗?"

话音落,他自己先暧昧地笑出声来。

慕浅也笑,"我说了我还有第二场,你要是真有那么大胃口,那就跟着来啊!"

说完她挣脱沈星齐继续往外走,沈星齐还欲再追,却突然被后面的沈暮沉喊住了。

沈暮沉和霍靳西并肩前行,走到沈星齐面前,霍靳西脚步未停与他擦身而过,沈暮沉则停下来拉住了沈星齐,压低声音道:"你给我消停点!"

"干嘛?"沈星齐心头大火,"那女人我今天睡定了!"

沈暮沉冷笑一声,"跟霍靳西有牵扯的女人,你敢睡?"

沈星齐身体一僵,骤然瞪大了眼睛。

慕浅匆匆走到"花醉"门口,一眼就看到了一辆黑色林肯--林夙的座驾车型。

趁着沈星齐还没缠上来,慕浅快步上前。

她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先前之所以强撑着,不过是为了避开沈星齐,这会儿终于得以摆脱,她整个人骤然一松,在抓到车门的瞬间,脑袋就已经开始混沌。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慕浅拉开车门爬进了车里,只来得及对司机说一句"到了麻烦叫我"便一头栽倒在后座上。

霍靳西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黑色林肯安静地驶上前来。

"花醉"经理纪泽亲自送霍靳西上车,一面拉开车门一面疑惑,"咦,霍先生来的时候坐的好像不是这辆车。"

"嗯。"霍靳西声音平静无波,"临时换了一辆。"

纪泽笑着请他上车,关上车门的瞬间,隐约瞥见后座一抹墨绿色的裙摆,却也不敢多看。

不多时,沈暮沉和沈星齐兄弟二人走出来,黑色林肯早已驶离,融于夜色。

黑子的车子平稳行驶在桐城宽阔的街道上,一路向南。

迷醉间,慕浅似乎闻到了某种味道。

烟草混合薄荷的味道,久远而熟悉。

像一个人……

可是也不对。

那个人固然久远,于她而言,却并不熟悉。

昏睡中,慕浅忽然笑了一声,复又安静如初。

……

整夜的梦境冗长反复,慕浅昏沉不知醒,等到睁开眼睛时,仿佛不知岁月几何。

她躺在柔软的被窝之中,眼前一片昏暗,根本不知身在何方。

慕浅坐起身,胡乱摸索了一阵,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入目是一间清冷灰白的卧室,连床单被褥也是深灰色,房间虽然宽敞,却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丝毫看不出房间主人的身份。

慕浅下床,走到紧闭的窗帘旁边,拉开了厚重的帘子。

中午时分,阳光正好,外面一方蓝汪汪的私人泳池泛着粼粼波光。

怎么看,这里都应该是一幢私人别墅。

思绪回笼,昨夜的情形骤然跃入脑海,慕浅心头忽地一跳--林夙?


卫生间里,慕浅对着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看了看身上皱巴巴的裙子,刻意将领口往下拉了一些,随后才走出房间。

房间在二楼,楼上很安静,楼下倒是有声音传来。

慕浅缓缓走下楼梯,一点点看清了楼下的格局。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个大概六岁的男孩盘腿坐在沙发里,膝头放了一本比他的小身板还要宽大的书籍,正认真地翻阅着。

听到慕浅的脚步声,男孩抬起头来看着她,目光清亮而平静。

慕浅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领口往上拉了回去。

从她手头的资料来看,林夙和他的亡妻并没有孩子,可是眼前这个孩子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在林夙的房子里?

"哈喽!"她走上前,在男孩身边坐了下来,笑着问他,"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男孩又看她一眼,眉眼出乎意料地漂亮,可惜依旧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么点大的孩子,居然可以这么酷。

慕浅抱着手臂,挑眉,"怎么了?没见过姐姐这么漂亮的女人,被吓到了?"

这下男孩不仅没有回答,反而皱了皱眉。似乎是嫌慕浅打扰到他看书了,他合起膝头的书,抱着那厚重的一大本,起身挪到餐厅的餐桌上。

慕浅见状也不管他,转头打量起了这所房子。

中规中矩的装饰,丝毫看不出主人的性格兴趣,也没有摆出任何照片。

慕浅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那男孩身上时,身后的厨房门忽然打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说了句:"醒了啊?"

慕浅转头,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林淑,在霍家待了二十多年的老佣人,一手带大霍靳西的阿姨,跟霍家情分深厚。

"林阿姨?"慕浅不免诧异。

林淑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将手中的一碗汤放到餐桌上,这才看向慕浅,"昨天靳西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像你,只是没细看,没想到还真是你。"

慕浅忽然有些头晕。

她看看林淑,又看看在自己身后看书的男孩,"这是谁的房子?"

"靳西的啊。"林淑回答,"你昨天跟他回来,不知道这是他的房子?"

说完她便又转身回到了厨房里。

慕浅忽然头痛了一下,忍不住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这是霍靳西的房子,她昨晚明明上了林夙的车,为什么会在霍靳西家里?

以及,霍靳西家里为什么会有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

慕浅看着那个男孩,宿醉后的大脑一时有些运转不过来。

林淑又端着两个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也不看慕浅,只是道:"饭已经做好了,先吃饭。"

慕浅顿了顿,也不客气,起身走到餐桌旁,在那男孩的对面坐了下来,撑着下巴打量着他。

男孩显然察觉了她的目光,翻书的动作渐渐有些不自然起来,却并不回看慕浅。

林淑端着一碗汤走出来,见到这幅情形,瞥了慕浅一眼,语气不善地开口:"看什么呢?你别吓着他!"

慕浅听了,委屈地撅了噘嘴,"林阿姨,我有您说的那么吓人吗?"

林淑见她这模样,先是一愣,随后瞪了她一眼,又走进了厨房。

林淑不喜欢她,慕浅心里清楚。

霍家的女人都不喜欢她,用她们的话来说,她这样的容貌,就是个天生的祸水。

更何况,后面还发生了那样的事……

慕浅及时止住思绪,林淑刚好从厨房盛出三碗饭来,对那个男孩说:"祁然,不要看书了,吃饭。"

慕浅伸手接过林淑递过来的米饭,顺口问了一句:"林阿姨,这是谁的孩子呀?"

"还能是谁的?"林淑面无表情地开口,"在靳西的房子里,当然是靳西的孩子。"

"啪"的一声,慕浅手头的饭碗脱落,翻转在餐桌上。


林淑和那个叫霍祁然的男孩同时看向她。

慕浅吹了吹指尖,又捏住了自己的耳垂,这才看向林淑,毫无诚意地笑着道歉:"对不起啊林阿姨,这饭太烫了,我没拿住。"

林淑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收拾了那碗饭拿进厨房。

慕浅揉着自己的耳垂,这才又看向对面的孩子。

霍祁然已经拿起筷子吃饭,眉目低垂,优雅安静地咀嚼。

先前慕浅还不觉,此时大约是对号入座的缘故,只觉得这孩子越看越像霍靳西。

林淑重新拿了一碗饭出来,"砰"地放到慕浅面前。

"谢谢林阿姨。"慕浅仍是笑着的模样,目光频频投在对面男孩的身上。

林淑似乎对她忍无可忍,"你看够没有?"

"我好奇嘛!"慕浅说,"霍靳西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这事真有意思。"

"有意思?"林淑看着她,"你是觉得有意思,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慕浅故作惊讶地看着林淑,"林阿姨为什么会这么想我?"

林淑冷笑一声,"你什么心思自己心里清楚。"

慕浅叹息一声:"林阿姨您这么说我,这饭我可吃不下去了。"

说完她便放下筷子,只是专注地看着霍祁然,随后忽然开口:"你妈妈是谁啊?"

霍祁然蓦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眸色沉静如初,却依旧没有回答慕浅。

那一厢林淑却已经翻了脸,直接放下碗筷,拉着慕浅就将她往外赶,"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果然七年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她不由分说将慕浅拉到大门口,打开门就把慕浅往外推。

这一推,直接就将慕浅推进了门外那人的怀中。

慕浅闻到薄荷混合了烟草的味道,似曾相识。

稍一抬头,慕浅便看见了霍靳西。

大约是周末的缘故,他穿着浅驼色薄款开司米毛衣,明明是居家温暖的装扮,但穿在永远精英姿态的霍靳西身上,依旧是凌厉迫人的气势。

此时此刻慕浅在他怀中,他低头看着她,深邃的眉目暗沉无波。

慕浅却看着他笑了起来,纵然未施粉黛,眉目却依旧精致璀璨,眼波欲流的模样。

霍靳西的手忽然扶上她的腰。

下一刻,慕浅发现自己站直了。

这男人,果真一如既往地冷漠无情。

慕浅这样想着,容颜却愈发灿烂。

"怎么回事?"霍靳西开口,却是问林淑。

林淑瞪了慕浅一眼,"你自己问她!"

慕浅脸上流露出委屈,偏偏双眸顾盼生辉,显得那委屈格外不真诚。

"不过就是问了句霍先生儿子的妈妈是谁,林阿姨便生气将我赶了出来。"慕浅说。

霍靳西听完,看了慕浅一眼,眼眸深邃如古井。

慕浅无辜道:"我要是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问,也就不会问了。霍先生,您说呢?"

霍靳西没有回答她,甚至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侧身与她擦肩进了屋。

林淑作势就要关门,慕浅连忙上前抵住门,"林阿姨,我东西还没拿呢,您倒是让我拿了东西再走啊!"

林淑听了,又瞪了她一眼,这才悻悻地撒手进了屋。

慕浅重新回到屋子里,林淑和霍祁然依旧在餐桌旁边吃饭,而霍靳西独自坐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中翻看着霍祁然的作业资料。

"霍先生。"慕浅在他旁边的沙发里坐了下来,"听说昨晚是您带我回来的,我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你上错车了。"霍靳西声音沉静,看也没有看慕浅。

慕浅回想了一下昨天的情形,她的确是只看到一辆林肯就上了车,连车牌都没有看过。

没想到会这样阴差阳错。

慕浅轻摸着自己的下巴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啊……昨天霍先生在宴桌上好像不认识我似的,难得我上错霍先生的车,霍先生竟然没把我扔下去,还好心收留了我一晚,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霍靳西缓缓抬眸看了她一眼,眸中一丝温度也无。

可是慕浅非但不怕,反而往前凑了凑,"霍先生的房子应该不是一般女人住得起的吧?我该怎么报答霍先生才合适呢?"

说话间,她尖尖的高跟鞋若有似无地撩过霍靳西的裤腿。

霍靳西几乎只是用眼尾扫了一下她的高跟鞋,随后交换了双腿的位置--交叠在上的长腿换到了慕浅够不着的方向。


慕浅不由得咬唇笑了起来。

在男人身上吃瘪的滋味,她很多年没尝到。可事实上,因为面对的是霍靳西,这样的结果她原本就已经预见到。

"报答不必。"霍靳西缓缓道,"既然酒醒了,慕小姐可以走了。"

这逐客令下得这样明显,慕浅也不窘迫,反而斜倚进沙发里,"我没找到我的包,不知道霍先生有没有见过?"

"林姨,去车里找找慕小姐的包。"霍靳西看向林淑。

林淑又瞪了慕浅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慕浅冲林淑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坐在餐桌旁乖乖吃饭的霍祁然,这才又开口:"几年不见,霍先生儿子都这么大了,我该对霍先生说一句恭喜呢!"

霍靳西终于放下手里的东西,抬眸看她,目光沉静,"谢谢。"

慕浅与他对视着,渐渐地敛了笑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里,"算啦,我知道霍先生不待见我,拿回包包我就走,不在这里碍您的眼。"

说话间林淑就已经拿了慕浅的包进门,远远地丢到慕浅所在的沙发上。

慕浅叹息一声,拿起包包,取出里面的手机。

手机上十几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叶惜打的,另外有三个是林夙打的。

慕浅先给叶惜发短信报了个平安,随后就赖在沙发里给林夙回拨了电话。

霍靳西不动如山地坐着,仿佛是要看她能赖到什么时候。

电话那头传来林夙的声音,慕浅很快笑着开口:"是我。"

"嗯。"林夙声音听起来十分平和,"你还好吗?"

慕浅不答反问:"昨晚,你来了吗?"

"司机去了没见到你,打你电话也没人接,后来我亲自去了一趟,才知道你上了霍靳西的车。"

慕浅听了,看向坐在旁边的霍靳西,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可不是嘛,真是丢死人了。"

霍靳西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慕浅摸着自己的耳朵问电话那头的林夙: "那……如果我再请你来接我一次,会不会是很过分的要求?"

林夙笑了笑,说:"我的荣幸。"

慕浅搜了个定位发给了林夙,随后才放下手机看向霍靳西,"霍先生,我等朋友来接,很快就走。"

霍靳西再一次看向她。

他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格外深邃,似乎要看穿人心一般,让人发慌。

慕浅却一点也不慌,她坦然从容地笑着,在他的注视之下,愈发姿容艳丽。

门铃响起来,林淑匆匆起身去开门。

"你朋友来接你了。"霍靳西看也不看,缓缓道。

慕浅一怔,下意识看向门口。

林淑打开门,穿着深蓝色家居常服的林夙就站在门口。

慕浅看了霍靳西一眼,随后才起身走过去,眼含惊诧,"你怎么这么快?"

林夙微笑看着她,"之前在电话里忘了告诉你,我跟霍先生是邻居。"

说完林夙便微微偏头看向客厅里的霍靳西,打了声招呼:"霍先生。"

霍靳西倚在沙发里,只是点了点头。

这未免巧合得有些过了头,慕浅来不及细想,只是笑道:"这么看来,昨天晚上我也算是离你很近了。"

林夙笑着点了点头,才又道:"可以走了吗?"

"嗯。"慕浅应了一声,转头朝林淑点了点头,又顺便看了一眼仍然安然而坐的霍靳西,这才转身和林夙离开。

林淑一直看着二人走出前院,这才关上门回转身。

"几年不见,这慕浅丫头真是长大了。"林淑边回厨房边说,"也越来越能耐了,那张利嘴,那张脸蛋,真是能迷倒不少男人呢!"

说完她瞥了霍靳西一眼,却见霍靳西安然坐在沙发里,连眼波都没有一丝变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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