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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首辅嫡妻

沈滢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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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掌中云   主角: 沈滢秋晏倾   更新: 2022-05-08 16:2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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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沈滢秋晏倾《重生首辅嫡妻》讲的是沈滢秋重生归来,打杀恶奴,揭穿梅姨娘和庶妹的阴谋诡计,暗地里破坏沈父的升官大计,令其身败名裂,最后被流放至韶关一带前世机关算尽,却落得众叛亲离的结局,这一世她只想要好好的护住自己的家人,却不曾想所做所为皆被年轻的太傅看在眼中他说:女儿家怎地成天打打杀杀?!这种事交给我就好自己认定的女人,怎么也得宠着!

第27章 陈家的报应

精彩节选


一袭锦衣绣袍的沈芷兰迆迆然出现在地牢的时候,沈滢秋正蜷缩在角落里,用指甲扣着墙壁上的石粉,眼瞳内透出对食物的渴望。
阴冷、潮湿,胃里一阵阵地泛着酸水,被关押在地牢十余个日子后,沈滢秋有些精神恍惚在缺少食物的情况下,她竟然靠着吃墙皮苦苦支撑了许久。
“来人,还不赶紧开门!”沈芷兰对着守卫呵斥道。
曾经风光无限的沈府嫡女,现在面黄肌瘦人鬼不分,那张被众人称赞的绝美脸颊上,也被一条深刻的疤痕硬生生截断。
这一切都得拜她沈芷兰所赐。
而她,在服用了沈滢秋的秘制养颜丸后,变成了真正肤如脂凝的绝世美人。
守卫快步将牢门打开,随后退到一旁等候。
地牢内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臭味儿,恭桶放在角落。
沈芷兰嫌弃地蹙了下眉头。
沈滢秋满眼愤恨地看向她,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可张开口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忘了自己的舌头早在十几天前就被狱卒拔掉了。
杀害嫡母,抢走她的未婚夫,将大哥设计死在了烟花女子的床榻上,与梅姨娘一同夺取了她外祖母的万贯家财,还联合她的夫君李堇圻灭了沈家满门。
这可真是她沈滢秋的好妹妹啊!
“唉,嫡姐何必动气……”
沈芷兰接过婢女递来的食盒,取出饭菜一一摆放好,叹了口气道:“诛九族本就是皇上的意思,夫君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对了,嫡姐还不知道昨日夫君已经被皇上赐封为镇国大将军了吧。

“这也得多亏嫡姐你在背后拿银子找人疏通关系。

沈滢秋觉得自己的心口疼的要命,大口大口地往外呕着血块,眼中噙着泪花。
当年,她身为嫡出贵女,却甘愿委身于他,还自奔为妾,自此沦为了京城最大的笑料。
沈芷兰一介庶女,竟然在三年后以正妻的身份嫁给了李堇圻,好生讽刺!
她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蠢货!
食盒中的饭菜散发出诱人香味,沈滢秋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她攥紧了拳头,注意到了沈芷兰头上的那支八宝錾丝簪子,锐利的可以刺穿一切。
“沈芷兰,你去死吧!”
沈滢秋一口银牙咬紧,拼尽了全力冲过去。
像是看透了沈滢秋的想法,沈芷兰一个侧身轻而易举地躲过,将她干瘦的手臂踩在脚底下,反而嘲笑道:“嫡姐,你可一点儿也不会掩饰自己眼中的恨意。

她一把薅住沈滢秋的长发,手上暗自用力,表情狰狞,“劝你早些将养颜方子交出来,我还能给你留个全尸,否则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方子……藏在……”沈滢秋奄奄一息,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血腥味。
沈芷兰赶紧弯下身子,“快说,方子究竟被你藏在何处?”
“方子就在……”沈滢秋用尽全力扑咬上去,一口将沈芷兰的脸咬烂。
沈芷兰顿时痛不欲生,捂着脸跌坐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春香。
沈滢秋“呸”出那块肉,仰天大笑道:“沈芷兰,你说镇国大将军会喜欢一个毁容的女人吗?”
“春香,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沈芷兰恶狠狠地抓过一旁的食物。
牢狱中的光忽明忽暗,三人的影子在黄土墙上如荆棘丛般疯长。
沈滢秋仰面瞳孔瞬间放大,双手拼了命地揪住沈芷兰的裙摆,用力大到指甲俱断。
渴望了许久的食物却在此刻夺走她的性命。
只恨自己这一生识人不清,所以才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她死后就是化作厉鬼也绝不会轻饶了这些人!
一阵白光从沈滢秋的身上向四周散去。
“啊!”她痛鸣一声,再度睁开双眼。
头顶是秋香色的帐子,耳边有金属转动的细微声。
沈滢秋挣扎着坐起来,不远处的黄梨木镶嵌珐琅彩贝梳妆台上,正摆放着一座小巧精致的金属西洋钟。
“嫡姐,你终于醒了!快瞧,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沈芷兰趴在床榻边,笑着讨好道:“这是姨娘亲自做的四合糕。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沈滢秋一把掐住沈芷兰的脖子,如豺狼野兽一般,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活吞了她。
“沈芷兰,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害我!去死吧!”
婢女佩环端着碗药汁过来,连忙阻止,“姑娘快松手,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咳咳——”沈芷兰跌坐在地上,充满恶毒之意的眼神,紧盯着床榻上的女子。
又似想起了什么,忙换上关切的神情,问道:“嫡姐这是做噩梦了?”
沈滢秋见自己的婢女佩环脸如银盘气色正好,再看沈芷兰,身量小了许多,衣着也不如之前那般华贵。
这才明白,看来是老天有眼,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沈滢秋冷冷扫了沈芷兰一眼,“一大清早就见到些腌臜物什,可不得做噩梦。

沈芷兰一愣,眨巴着那双翦水秋瞳,委屈道:“既然嫡姐嫌弃妹妹,那妹妹就不来这儿讨人嫌了。

她起身,作势要走。
佩环“哎”了一声,伸手要拦。
“以后少来我这儿晃悠,溢香阁也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
”沈滢秋直接把床幔放了下来,一刻也不想见到她。
沈芷兰气得直道:“谁稀罕来你这儿!”
随后,推开门跑了出去,糕点洒了一地。
“佩环,我头昏沉的很,想先歇一歇。

“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房内飘荡着苦涩的药味,沈滢秋鼻子灵敏,一闻便知道这药汁里放了贯叶金丝桃。
这味中药性寒,多喝对身子不利。
沈滢秋盯着床幔发呆,忽的听见了院外长街上一声似有若无的敲锣打鼓之声。
她凝眉愣了一会儿,下一瞬,猛地往门外跑。

沈滢秋站在回廊,单手撑在漆红的柱子上。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戏班子一开嗓,用不了多久李堇圻就会骑着快马从长街上经过,引得一众女子为他欢呼为他痴迷。
沈滢秋未着脂粉的脸上素白,一双眸子却清亮极了。
“佩环,去请几位姑娘随我一同出去听戏。

虽已过了隆冬寒霜天,可这枝头仍未有半点儿绿意,光秃秃的树杈上停着几只灰雀。
有人走近,灰雀“唰”地飞远。
沈滢秋盯着身侧这几位姑娘,一片浅粉薄红中,唯有沈芷兰一袭青衫。
便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晓得二妹妹爱静雅,可日后还是尽量穿的得体些,免得被外人说咱们沈府苛待庶女,竟连一件冬装也舍不得置办。

沈芷兰那张小脸青了又白,默言半晌,才挤出笑容来,“嫡姐说的是……”
她强忍着这口气,待会儿定要寻个机会报复回来。
出了府门,长街上热闹非凡,两旁的重檐建筑物上挂满了红灯笼。
戏台子上有人在唱戏,“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
北雁南飞。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台下众人听入迷,不少人也跟着哼了出声。
一群姑娘家走过来,领头的那人下巴微抬,眼中尽数是傲气。
“快瞧,这不是沈知县的嫡女沈滢秋吗?!”
“可不是嘛,这阵仗,除了嚣张跋扈的沈大小姐之外,还能有谁。

沈滢秋朝着那两个聒噪多舌的人看了一眼。
百姓们一下子就让了条路出来。
正合了沈滢秋的意,她快步往戏台子的位置走去。
台下站着一个披着玄色鹤氅的男子,他面容清癯,眉眼精致,整个人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沈滢秋的动作一滞,神情微变。
男子似有所觉,目光朝她瞥来,眼底淡漠,没有探究的尘俗气。
台上唱戏人五彩蝶衣,更衬得其气质清冷,仿若一轮皓月。
不,不该是他,他出生门阀贵族,官居一品,位高权重,怎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蕲州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
沈滢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往空位一坐,放下心猿意马的杂念,取了一块核桃糕小口吃,白玉似的指尖在桌上敲。
“咣当——”
只见有个陶罐从空中飞来。
沈滢秋自知躲不过,侧身偏了几分,只受了点轻伤。
佩环险些魂飞魄散,忙冲了上去,“姑娘,没事吧?”
“求姑娘饶命……”戏班主骇的要命,脸色煞白。
沈滢秋将才见一抹鹅黄衣角从酒楼的红柱旁匆忙闪过,而沈芷兰身边的春香又不见踪影,顿时心中明了。
这就是沈芷兰,心狠手辣,且报复心极强。
只可惜她再也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沈滢秋了!
“好大的胆子!你们竟敢伤了知县嫡女,当心人头不保!”沈芷兰厉声呵斥,一句话就将全部罪责推到了这些人身上。
“嫡姐,要我说就该把这些卑贱的戏子全都抓起来,狠狠地拷打一番……”
“二妹妹果然厉害,只需一眼便看出是谁扔的这罐子了。
”沈滢秋话头一转,又道:“还是说,这罐子本就是二妹妹派人丢的呢?”
“嫡姐怀疑是我动的手脚?!”沈芷兰扯了腰间的绢帕抹泪,磕绊地说道:“我自幼以嫡姐为尊,又怎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来。

沈滢秋勾了下唇角,又来,她才不吃这一套。
“好妹妹,我自然是信你的。

沈滢秋笑得从容,“那依着妹妹的意思,这伤了我的人该如何处置才好?”
沈芷兰阴狠的目光从跪下的戏班主身上划过,“这些卑贱的下民就该受些皮肉之苦,不如让父亲身边的夏衙役将他们都带走,并处以剜刑,也好让旁人知晓得罪了嫡姐是个什么下场。

好狠毒的心。
这样一来,既让沈知县知晓沈滢秋枉顾法律,又将沈滢秋的恶名散播了出去。
若真听了沈芷兰的话,沈滢秋的名声就真的败尽了。
“妹妹说的真好,毕竟扔陶罐那人是冲着我性命来的,就该处以剜刑,只是春香到底跟了妹妹这么多年……唉,罢了,以后清明叫人给她多烧些香烛纸钱吧……”沈滢秋叹息着轻晃了下头,示意佩环去衙门叫人过来。
“什么?!”沈芷兰愣住,该死,这个贱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嫡姐莫不是还因上次落水一事记恨我?妹妹不该贪生怕死,哪怕不会浮水也该跳下去救嫡姐的……你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可春香是无辜的,求嫡姐开恩,放她一条生路。

沈芷兰噗通一声,竟然当众跪下。
“沈滢秋,不准你欺负兰儿!”青年骑红鬃马朝着这边疾驰过来,他身穿橙黄色暗纹交领,眉眼间是掩不住的风华。
李堇圻翻身下马,胸口因愤怒而微微起伏,马鞭直抵沈滢秋的鼻尖,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是看在兰儿的面子上,我真想狠狠甩你一鞭子。

同为知县之女,怎么差别这样大。
“李郎,你别怪嫡姐,她只是在气头上罢了,待我向她磕头道歉,哄她开心便好了……”沈芷兰泪眼婆娑地望着李堇圻,看起来楚楚可怜。
李堇圻心尖一软,“你就是太善良了。

他扶起沈芷兰,柔声道:“兰儿莫要怕,我随你一同回府,待我向沈大人说明情况后,他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丢人现眼的东西。

沈滢秋抬头,看到的却是一双充斥着恨意的眸子。
她为了李堇圻机关算尽,散尽家财,可最后只换来了背叛。
“只怕待会儿丢人现眼的人是你们。

沈滢秋冷笑了声,道:“佩环,我们回府。

厅堂中装饰极为讲究,墙面上悬挂几副山水墨画,地上摆放着一个银镂空香炉,烟波缕缕。
见沈滢秋进来,沈知县皱了下眉,不愉地问道:“你来作甚?”
“晚辈贸然前来拜访,还请沈大人莫怪。
”李堇圻扶着沈芷兰从身后冒了出来,随后朝着沈知县拱手行礼。
沈知县这才开怀大笑,道:“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

“贤侄快请上坐。

“沈大人客气了。
”李堇圻没推辞,他乃将军嫡子,身份贵重,自然坐得这个位置。
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沈知县问道:“不知贤侄今日来,所为何事?”
李堇圻看了眼一旁的沈滢秋,莫怪他如市井妇人般多舌,实在是这个女人太放肆了,他一定要给她个教训!

“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沈滢秋。

沈知县轻瞥向她,叹道:“秋儿是顽劣了些……”
他的眼神复杂。
沈滢秋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那日紫色霞云遍天,接生的婆子说这是大富大贵之相,谁知当天夜里沈夫人便大出血险些丧命。
这个嫡女虽相貌出众,可心思歹毒,年幼时就打杀了院中的丫鬟婆子,如果不是他刻意隐瞒,恐怕早就恶名远播。
如今,又得罪了这位……
还是兰儿好,聪慧温柔,这样品行出众的女子,才应该是他的嫡女。
见不得这琴瑟和谐的一幕,沈滢秋咳了声,挑眉笑道:“李公子,你说为我而来,可是要与父亲商议我俩的婚事吗?”
“嫡姐要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可是李郎我不想让……”沈芷兰声音都在颤,似乎极怕李堇圻被沈滢秋给抢走了。
“哈哈哈哈,这种男人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稀罕!”沈滢秋捧腹笑了一会儿,忽然指着佩环说道:“我吃穿用度皆在你之上,就连身边的婢女都比你穿的好,你还有什么东西可让?”
佩环年岁不大,身穿桃绯色上襦,式样正时兴。
沈芷兰脸色骤变,这上襦用的竟然是沈滢秋在织锦行购入的上好料子,那时她苦缠着闹了许久,沈滢秋也没送给她,现如今竟穿在了一个婢女身上。
“大人您也听见了,兰儿是您女儿,可穿的还不如她身边的一个下人,这像什么样子!”李堇圻气急败坏地说道。
被心上人说自己还不如一个下人,沈芷兰尴尬地抿了下唇,但还是保持镇定,“李郎,爹爹他公务繁忙,顾不上后院,再加上有夫人操持家中……”
言下之意,不过是说沈夫人厚此薄彼,明面上对她和沈滢秋一视同仁,可私底下苛待她这个庶女。
沈滢秋目光冷冷,道:“你不过是个姨娘所生的庶女,那点儿月银和嫁妆,我娘还看不上眼。

“够了!兰儿是你亲妹妹,你张口闭口皆是庶女,又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处。
”沈知县气得拍桌,他就是太骄纵沈滢秋了。
“爹爹莫要生气,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惹嫡姐生气的……”
对面的沈芷兰瞬间就哭了。
李堇圻心疼地站起来,瞪着沈滢秋,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因为你刁蛮任性,心胸狭窄,兰儿才不会像你一样顶撞父亲夫君。

李堇圻从自己怀中取出一物,啪地摔在地上,“这是你送的荷包,还你。

“我李家娶的是贤良淑德之女,绝不是像你这种恶毒妇人。

李堇圻拉住沈芷兰的手,言辞诚恳的对沈知县说道:“我与兰儿情投意合,还请伯父成全。

“贤侄,不是老夫不同意这桩婚事,而是你们李家乃名门大户,门槛甚高,我怕兰儿会吃苦头。
”沈知县蹙起眉头,原以为秋儿和这李家公子有缘,现如今看来,怎么反倒是兰儿和其走的更加亲近些。
李堇圻立刻保证道:“伯父放心,我绝不会让兰儿受委屈。

“李郎……”
李堇圻这般的男子,竟然愿意为了她,扯下脸面亲自来沈府一趟。
沈芷兰的心中,得意又欣喜。
等她嫁入将军府后,她一定要让沈滢秋跪在地上学狗叫。
这就是得罪了她的代价。
沈滢秋站起身,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李公子可得早日来沈府提亲,否则妹妹这肚子就该显怀了。

前世她只知沈芷兰对李堇圻亦有好感,却不知两人早就暗结珠胎,未婚先孕,可真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姑娘”啊。
沈知县愣了一瞬,不可思议地望向沈芷兰,“兰儿,你嫡姐所言,可是事实?”
沈芷兰下意识地摸了下小腹,她也是才得知自己怀有身孕,这件事除了她和李堇圻及两人亲信所知,其他人一概不知。
沈滢秋又是从何得知?
“爹爹,我与李郎情到深处就……”沈芷兰解释道,她腹中有了孩子,如今李堇圻又承诺会迎娶她,到时母凭子贵,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啪——”
“爹爹……”沈芷兰错愕不已地捂住脸。
沈熠伦深爱着姨娘,对她自然也是爱屋及乌,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如今却扇了她一巴掌。
沈知县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斥道:“你做出这种恬不知耻的事情来,还好意思说出口!”
他一生恪守礼法,教出的女儿怎能做出未婚先孕这种丑事,更何况秋儿对这李堇圻有意,兰儿这是上赶着抢了嫡姐的夫郎,真是糊涂啊!
这李将军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幸好秋儿早就看透了他的本质。
“还请李公子给老夫一个解释,否则咱们就公堂上见。
”沈知县冷声道,看来是不打算留情面了。
沈芷兰还未及笄,便和李堇圻私相授受,按照当朝法律两人都理应浸猪笼。
李堇圻忙道:“伯父这是何意?!”
沈芷兰见状也慌了,沈熠伦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他查案从不手软,要真的上公堂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李堇圻好不容易才答应娶她,她离挤进京城的富贵圈子就一步之遥,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难道就这样白费了?
就在沈芷兰快要失望之际,一双手搭在了她面前。
“妹妹快起来,你怀有身孕,可别动了胎气。

沈芷兰眼前一亮,对了,沈滢秋以前和她的关系最好了,一定是舍不得见她被浸猪笼!
沈知县也以为她是来劝说的,不悦道:“你莫要劝我。

“父亲误会了,女儿是想提醒妹妹,可记得府上曾有个叫做晚媚的梳妆娘子,她落入水池里淹死了,全身都泡的肿胀。
有个胆大的小厮用竹竿戳了她一下,整个尸体竟一下子炸开了,腐烂的肉块和蛆虫满地都是……”
沈芷兰被恶心的想吐,她娘说晚媚是狐狸转世,留在世上只会勾搭男人,便找了个机会将其推下水。
“人落水而亡会形成巨人观,这再正常不过了。
”沈知县没做他想。
沈滢秋却阴恻恻地笑道:“不知妹妹死后是个什么模样?”

“啊……”一想到那恐怖的画面,沈芷兰就起了层鸡皮疙瘩。
“李郎,你快去劝劝爹爹。
”沈芷兰扯了下李堇圻的衣袖,
两人都跪在沈知县面前:“求爹爹(伯父)放女儿(晚辈)一条生路。

沈知县不作声,只冷着张脸饮茶,动作不紧不慢。
李堇圻迫于压力,承诺道:“伯父,我愿以正妻之位迎娶兰儿,她腹中孩子也会成为我的第一个嫡子。

“兰儿不过一个庶女,我们沈府可不敢妄想这个正妻之位。
”沈知县依旧冷言冷语。
“三日后,张巡抚便会来到蕲州,当夜的接风宴上,我会请一位重要人物出现,若是兰儿能够为其献舞并讨得其欢喜,我再出面求其为我和兰儿赐婚,此事必成。
”逼不得已,李堇圻只好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只能希望姑母不会怪罪他走漏风声。
张巡抚来蕲州这件事,沈知县是知晓的,但还有谁会来,他就不知了。
沈滢秋心里却如明镜一般,前世沈芷兰突然成了太妃的义女,还得了不少赏赐。
听说太妃就在蕲州修行,这个重要人物,恐怕就是她了。
去求太妃赐婚,便能让李将军和李夫人都无法反对,李堇圻果然好算计啊!
沈芷兰精于舞蹈,让她去献舞不过小菜一碟。
“爹爹,我一定会成功的!”
“罢了,既然你早有打算,那便随你们吧。
”沈知县悠悠地说道。
踏出厅堂,沈芷兰揉了下跪的发软的膝盖,她轻声道:“李郎,你说姑母喜欢看什么样的舞呢?”
见李堇圻久未出声,沈芷兰又唤了一声。
“李郎……”
李堇圻这才回神,他叹道:“兰儿,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过几日再来接你。

“哎。
”还以为是指三日后的接风宴,沈芷兰满心欢喜的应下。
走在回后院的小径上,沈芷兰快走几步撵上沈滢秋。
“姐姐,等等我。

她的神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弱和可怜,“虽然不知道嫡姐是如何得知我已有身孕的,可妹妹还是得多谢嫡姐,否则李郎还不知什么时候会迎娶我呢。

“是啊,要没我帮你一把,没准他转眼就和其他女人翻云覆雨去了,到时候你一个未婚先孕又被抛弃的大肚婆,别提有多惨了。

沈滢秋没给她好语气,说完后就继续往前走。
“嫡姐,我话还没说完……”沈芷兰又撵上来,说道:“你也知我不爱铜臭,所以也没什么首饰衣裳,可如今我要去献舞,自然不能打扮的穷酸了。

“不如嫡姐借给我一些首饰和衣裳,等我以后嫁入将军府,必定会送更好的首饰给嫡姐。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之前有宴会,沈滢秋都会将自己的衣裳送给沈芷兰,可那是她脑子进水了,现在还想要她的东西,做梦!
沈滢秋佯装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去找李堇圻讨要首饰和衣裳?”
怕是之前被她戳中了痛脚,所以不好意思去找李堇圻要东西,庶女就是庶女,既卑微又想要体面的生活。
“李郎是男子,他怎会懂得女儿家喜欢什么东西。
”沈芷兰恬淡地一笑,她见沈滢秋语气不错,便借机提起了上次看见的霓裳羽衣。
“那件舞衣嫡姐穿有些显胖,不如就借给妹妹穿一次。

沈滢秋觉得沈芷兰这自欺欺人的心态还不错,若李堇圻真的有心,就该安排人送些珠宝首饰过来给她撑场面。
就算他是男子不懂这些,身边总有个懂事的婢女吧。
“那件衣裳我穿着有些显胖啊?”
沈芷兰忙不颠地点头,“可不是,显得嫡姐胖了几十斤。

“那我也不借给你穿。

沈滢秋拍了拍沈芷兰的肩头,就走了。
真是太可恶了!
沈芷兰一口银牙几乎咬碎,这个沈滢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一样?她从前可都是一口答应的。
接下来的三日,沈芷兰拼了命的练舞,她必须要在接风宴上获得众人瞩目才行,否则她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傍晚,沈芷兰站在院门口翘首以盼,脖颈都快望长了,终于等到了那人。
“李郎!”她欢呼雀跃,终于来了。
李堇圻勉强点了下头,道:“收拾好东西了吗?”
“收拾什么?”沈芷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追问道:“难道我们不是去赴宴献舞吗?”
李堇圻艰难地摇头,他有些不敢去看兰儿水灵的双眼。
“来的人除了我姑母外,还有首辅晏倾!”
“那又如何?”
沈芷兰眼中已经蒙了一层雾气,衬得她越发柔弱。
“兰儿你不知,这位首辅祖上世代为史官,最看重礼义廉耻,若是让他知晓你我之事,恐怕会出面阻拦。

李堇圻道:“不如你先随我入京,等孩子生下以后,我再和母亲说迎娶你入门。

沈芷兰整个人如坠冰窟,这不是让她当外室嘛。
“李郎……”
她不能去做一个外室,绝不能!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年幼的婢女钻进来行礼,瓮声瓮气道:“二姑娘,姑娘让您抓紧时间,老爷的马车就在门口等着呢。

沈芷兰忽的松了口气,她还有机会,只要在宴会上讨得太妃欢心,她就算是无法嫁入将军府,那也可以嫁给旁人。
沈滢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缓缓走来的女子,依旧是一袭素寡的浅色衣衫。
“嫡姐,久等了。
”沈芷兰踩着木凳上了马车。
沈滢秋浅笑着为她放下帘子,道:“父亲让我也一块儿去赴宴。

“可准备好跳什么舞?”
听府上下人说,沈芷兰这几日一直没怎么歇息,就为了今夜的接风宴。
只是她今日穿成这样,实在是很难吸引众人目光。
“盘鼓舞。
”沈芷兰似乎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她细声说道:“姨娘说,我身子瘦弱纤长,适合跳这支舞。

这支舞乃是她独创的,又名七盘舞,跳时需在七个盘鼓上以不同节奏踏击,以形成深远境界。
她殷勤地挽住沈滢秋的胳臂,笑容灿烂。
“嫡姐,我会好好跳的。

堂堂嫡女给她做配,真是想想就痛快!

天色将暮,鸿雁归酒楼里灯火摇曳,歌舞升平。
不远处就是朱阁,有姑娘倚在栏杆处,脂香粉气浓郁,惹得路人都不禁心荡神驰。
晏殊掀起帘子,心想这蕲州虽不如苏州等地是销金窝,可作脂弄粉不务正业的官员也不少。
或许他们也曾心怀抱负,只是敌不过酒色财气。
家仆青桐道:“少爷,到了。

似有所感,他忽的抬头,正好见对面马车停下,从里边走出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姑娘,外披藕荷色的织金披风。
“这天可真冷,我的汤婆子都快凉了。
”沈滢秋说话时,头上佩着的那支双花玉飞钗轻晃,衬得她越发灵动。
沈芷兰为了方便跳舞,所以并未穿夹袄,一下马车便冻得打了个寒颤。
“嫡姐,我们快进去吧。

正说着话,迎面走出一个貌美妇人,她亲热地揽住沈芷兰,道:“你怎么穿的这样少?”
又阴阳怪气地瞥了眼沈滢秋。
“有些人呐,身为嫡女又如何,还不是比不上兰儿。

沈滢秋嗤笑了声,道:“还未恭喜黄夫人,终于从小妾熬出头了。

这妇人乃是鸿雁归酒楼掌柜的小妾,原配病逝后,她就一步升天,连带着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黄夫人袖中拳头捏紧,她最讨厌被人提及出身了!
“今日是我家老爷为张巡抚专门设下的接风宴,兰儿是特意来献舞的,不知沈姑娘过来做什么?”
“夫人怕是没权过问我的事情。
”沈滢秋满脸不屑。
黄夫人气得直接上手推了沈滢秋一把,“你算个什么东西!”
沈滢秋被推了个趔趄,等站定后,嘴角扬起得逞的笑容。
“大庭广众之下,你竟然动手打人。

黄夫人瞬间汗毛倒竖,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回头就看见了沈知县和蕲州各大商铺的掌事朝着这边走来。
“爹爹,有人推我!”沈滢秋一掐大腿,眼泪汪汪,呜咽着奔向沈熠伦。
黄夫人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和沈滢秋斗了这些年,什么时候见她主动去告状过,她们不是应该互相掐脖子扯头发的吗……
“贱内近日感染了风寒,所以脑子不太灵光,无意间得罪了大小姐,还请大人恕罪。
”黄掌事硬着头皮出来赔罪。
沈知县冷哼了声,护着沈滢秋,道:“既然黄夫人脑子不灵光,就该闭门不出,也免得伤了其他人。

“大人说的是,我这就让人送她回府休息。

黄掌事的忙喊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把黄夫人捂住嘴,如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
沈芷兰盯着远去的黄夫人,张了张嘴,没出声。
沈滢秋却冷笑,看着吧,她要一点点除掉沈芷兰身边的所有帮手。
见事情已经处理,沈知县方才道:“走吧,先上楼坐着,张巡抚已经入城,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就到鸿雁归。

二楼雅间,壁上挂着用金箔粉绘制的**像。
沈滢秋疑惑地看了眼面前摆放的金著,心道:“这张巡抚莫不是个贪财的,怎么连用的筷子也都换成了金子做的?”
愣神之际,听见小厮道:“张巡抚到!”
来的人却不是想象中的肥头大耳官员,而是一个身量颀长,着靛青色暗纹长袍的男子。
“下官见过张巡抚——”
沈知县领着众人行礼。
沈滢秋却猫在角落里小饮一杯,这人才不是张巡抚。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
”晏倾虚扶了一把。
几人说了些场面话,便纷纷落座,也不知怎的,沈滢秋总觉得这位“冒牌货”看了她几眼。
她揉了下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别自恋了。
李堇圻口中的重要人物,应该就是坐在晏倾身边的那位妇人,太妃保养得极好,粉面桃腮,一丝皱纹也无,完全看不出已经四十几岁了。
酒过三旬后,该轮到沈芷兰为张巡抚献舞。
沈芷兰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她捂着小腹,那种疼痛感又来了。
不行,她绝不能出岔子。
看见李堇圻举杯的手朝着张巡抚旁的妇入动了一下,沈芷兰明白这位就是李堇圻的姑母,也就是当今太妃了。
她猛地站起身,道:“听闻张大人勤政爱民,廉政奉公,为我国清官之表率。

“小女愿为大人献舞一曲,聊表心意。

沈芷兰的这番话虽然让人意外,却也表现的温婉得体。
她有自信可以凭借这支舞让众人对她刮目相看。
小厮抬来两面大鼓和七面盘子,沈芷兰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疼痛上场。
她在大鼓上高纵轻蹑,浮腾累跪,舞姿格外轻盈。
“好,不愧是沈知县的女儿!”李堇圻第一个叫好,并为其鼓掌。
这高超的技艺令沈滢秋也为她鼓掌叫好。
只可惜,下一瞬沈芷兰便失力从大鼓上滚了下来,她狼狈地撑在鼓边,身下汩汩涌血水出来,不一会儿裙摆就浸透了。
接风宴上见了血色,这是大忌!
“李郎……”她凄惨地喊道:“是沈滢秋,她要害我!她想杀了我们的孩子!”。
“兰儿,你这是怎么了?”
李堇圻赶紧过去,假意扶住她,实则用力将她敲晕过去。
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让沈芷兰再这样胡言乱语下去,他们就真的玩完了。
该死,之前也没觉得她这样愚蠢啊!
“失礼了。
”晏倾几步走至沈芷兰跟前,取出绢帕轻搭在她的手腕,随后伸出两根指头搭在绢帕上。
这人会医术。
沈滢秋也快步走过来,询问道:“大人,我妹妹怎么了?”
“令妹孕期过于疲累,再加上受了寒气,所以才有见红的迹象。
”晏倾收回手,语气淡淡地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沈芷兰的装扮分明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可现在却身怀有孕,与人私相授受可是要被抓起来浸猪笼的呀!
太妃面露不虞之色,道:“还不快派人送她去医馆。

李堇圻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抱着沈芷兰往外走。
沈知县气得止不住地咳嗽,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这一张老脸算是被丢尽了。
好在沈滢秋过来劝他,“爹爹别担心,妹妹会没事的。

“我倒是宁愿她出事。

沈知县低声道:“如今她当众出丑,害了自个儿不说,也害得你们姊妹几人失了名声,以后谁还敢来咱家提亲。

叹一口气,今晚的接风宴算是毁了,还得低头去给众人赔罪。
众人各个心怀鬼胎,却也不再提及这件事。
不觉夜已深。
沈滢秋多饮了几杯酒水,先出来透风。
沈芷兰和李堇圻当众出丑,她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压在心头的那块巨石也松动了几分,只是她想不明白,晏倾为何会来蕲州?
正要转身,却踩滑了脚,她向前一抓,也不知拽住了哪位的衣襟。
来人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肢,错愕不已。
沈滢秋顿了一刻,学着他的模样取了绢帕盖在他面上,覆上薄唇,重咬一口。
绢帕落地,他那唇上有抹红血珠。
她抬眸,得逞地笑道:“大人,您这只读圣贤书的唇可不干净了。


鸿雁归灯火通明,将沈滢秋那双眸子映得透亮。
她吃多了酒水,热得褪下厚实的披风,上身一件绿烟纱的圆领窄袖衫,隐隐露出领口里的桃红色抹胸。
腰肢细软,浑身透着一股甜香。
“你醉了。
”晏倾松开手,盯着沈滢秋鬓边的那支双花玉飞钗。
见他目不斜视的模样,沈滢秋不由发笑,眼角眉梢不觉捎上几分春意,“我就知道你还如以往一般古板。

晏倾道:“你认得我?”
“嗯,早在上一世我俩就已见过面了。
”沈滢秋笑意更深。
“上一世?”
看来是醉酒后开始胡言乱语了。
沈滢秋像只粘人的小猫儿,笑的又软又甜,“对呀,上一世你说钟情于我,要娶我为妻,可我偏生不理你,还为了旁人算计你……”
当初李堇圻和沈芷兰露出真面目,她走投无路,只好去见晏倾。
素白的小脸上带着为见他特意化的淡妆,此刻哭得香腮处泪痕满满,“大人可曾真心实意爱过妾身?”
“李夫人似乎高看了自己。

他温热的指尖,从沈滢秋那张娇容月貌的脸上划过,可吐出的话语,又那般薄情。
沈滢秋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待你不好,你不喜欢我了也是应该的。

“没说不喜欢。

晏倾有点惊讶自己为何脱口而出这句话。
一个模样标志的婢女从里间走了出来,晏倾觉得这人眼熟,似乎是沈府的人,忙招手示意她过来。
姑娘怎么和张巡抚待在一块儿了?
佩环快步走过来,给晏倾行礼,道:“见过张大人。

“起来吧。
”晏倾待她扶住沈滢秋后,才接着说道:“你家小姐醉了,等回去后煮点醒酒汤给她喝,免得醒后头疼。

“是……”佩环见这位巡抚大人容貌俊秀,又不似老爷语气严肃,便小心地递上一块方巾,提醒道:“大人,您唇上有血……”
将才巡抚大人和姑娘都说了些什么,为何他还受了伤?
莫不是自家姑娘啃了他一口?!
佩环被这个猜想吓了一跳。
“不碍事,你先扶她回去吧。
”晏倾背着手,没接。
佩环点了点头,扶着沈滢秋进里间去了。
晏倾直到两人的背影都消失在视线内,方才回过神,他叹口气,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绢帕拾了起来。
“少爷,给。
”家仆青桐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递了张干净的绢帕给他。
晏倾用绢帕拭去唇上的血渍,雪白的绢帕上浸染了鲜血,如红色腊梅猛然炸开。
青桐去拿晏倾另一只手上,已经脏了的那块绢帕,如往常一样处理了。
却被晏倾避开,他把绢帕塞入袖口,“留着吧。

“是。
”青桐眼皮也没动一下。
酒过三巡后,沈知县喝得烂醉,连话都说不清了,还是晏倾提议改日再聚,众人这才作鸟兽散。
沈府的马车停在鸿雁归楼下。
见沈知县等人出来,车夫的瞌睡虫也跑了。
“姑娘喝醉了,你赶车的时候小心些。
”佩环扶沈滢秋上马的时候,特意叮嘱道。
车夫道:“晓得了。

沈知县骑在马上,道:“走吧,夜深了,马车轱辘声会惊扰百姓们入睡的。

原本饮的烂醉的他,此刻眼神却很清明。
秋儿和张巡抚都在外边吹了那么长时间的风,不知两人可有说上话。
张巡抚这个时候来蕲州,除了照常巡查公务外,可还有其他的公务在身?
这段时间真是一刻都不得放松,若是出了差错,恐怕他只有拿头上的乌纱帽去抵了……
身为蕲州的知县,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沈滢秋喝了佩环煮的醒酒汤后,沉沉地睡下,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佩环熟练地给沈滢秋盛了碗小米粥,又给她面前的碟子上夹了一些开胃的小菜。
“姑娘,听说二姑娘现在还没回府呢。

昨晚接风宴上,二姑娘自个儿出了丑,还怪姑娘陷害于她,真是不要脸!
“她被李堇圻抱走后,就一直没送回来?”
“没,还未成婚就和男子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佩环啐了一口,道:“也不知这二姑娘给李公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明知姑娘中意李公子,还……”
“打住!以后别在我面前提李堇圻。

沈滢秋喝了口小米粥,心里琢磨沈芷兰到底想做些什么。
依着沈芷兰的心计,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喊出自己要害她的那句话,一定是有其他的计谋。
佩环却是鼻头一酸,她知道自家姑娘有多钟情李堇圻,也正因如此,才更憎恨沈芷兰的行为,恨不得扒了这两人的皮。
如今姑娘想明白了就好,那种人根本配不上姑娘。
廊下挂着的雀鸟怪叫了几声。
杨婆子挥了下衣袖,道:“姑娘快别吃了!李公子带着二姑娘回来了,还来了一位贵客,现下老爷正在厅中陪客呢。
那位贵客还点名道姓让姑娘过去一趟。

“这不,老奴就被差使过来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位贵客是太妃,沈滢秋倒是低估了沈芷兰,她都当众出丑了,竟然还能让太妃随她一块儿入府,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看来李堇圻在背后没少说好话。
厅中,沈芷兰正坐在椅子上,巧笑欢颜,哪里有半点儿动了胎气的模样。
“嫡姐,我们等了你许久,你可算是来了。

她这一句话可谓歹毒,沈滢秋身为小辈,怎敢让父亲和客人久等。
果不其然,沈知县立刻发话,“来得这样迟,还不快过来行礼。

沈滢秋抬头与沈芷兰得意的笑对上。
“你就是兰儿的嫡姐?”坐在主位上的妇人气势逼人。
沈滢秋丝毫不惧,大方上前行礼,道:“是。

太妃如看一件物品般的眼神,打量了她一番后,方才吐出一句话,“模样倒是俊俏,只是气质仪态俗了些。

“可曾读过书?”
“读过四书五经,却也只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听此言后,太妃对沈滢秋的印象更差。
“女子无才便是德,即便有才,也不该过多显露。

她话头一转,厉声道:“更何况,你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如何读过四书五经?”


“欺上瞒下,你好大的胆子!”
沈滢秋连忙跪下,背脊挺拔如松,道:“我所言俱实,还请贵人明察。

“姑母,嫡姐只是太想得到您的认可,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您别同她一般见识了。
”沈芷兰撒娇道,看似为沈滢秋脱罪,实则已经给她定了罪。
沈知县正色道:“太妃,秋儿的确是随微臣读过一些书……”
“非我多管闲事,沈知县你实在是太偏心了些,她身为嫡女本就享受了不少优待,却还是学些滑头,只知奉承迎合。
兰儿虽出身不如她,却识大体,也更温柔善良,娶妻娶贤,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你若一味袒护她,只怕会害了她。

太妃语重心长道:“兰儿与圻儿的事,我已经与京城那边通了信,不消一个月李家就有人过来,你不必担心。
只是我见你这嫡女教养的差了些,看在兰儿的面上,我便带在身边养一段时日,也省得她日后生事,丢了你蕲州知县的脸面。

“这……”沈知县看了眼尚且跪在地上的沈滢秋,最终还是同意了。
让太妃磨一磨秋儿的性子也好,免得她如以往一样娇蛮。
况且,秋儿被太妃带在身边教养过,说出去也是一件喜事,百利而无一害。
“既然沈知县同意了,那便让她收拾行李,待会儿随我一块儿去静安寺吧。

推脱不得,沈滢秋只好回后院收拾行李。
听说沈滢秋要去静安寺,溢香阁内简直乱了套。
“咱们姑娘在府上住的好好的,干甚要去那寺庙里住?”佩环手忙脚乱地取出柜子里的衣裳。
沈滢秋道:“只是住住罢了,又不是出家当尼姑,你们急什么。

见几个婢女收拾的衣裳多了,忙阻拦。
“简单收拾几件便好。

“姑娘你怎么一点儿不着急……”
事情来得突然,待沈滢秋这边收拾好行李,沈夫人也匆匆赶来。
“秋儿去了静安寺就莫要淘气,太妃她现在是对你有些误会,等你们再相处一段时日,她便知晓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沈夫人身子不好,一直吃斋念佛。
她取下自己随身佩戴的菩提手串,道:“你带着这珠子,就当娘陪在你身边。

沈滢秋知晓沈夫人的心意,没拒绝。
“娘,女儿走后,你在府上要事事小心。

“府上一切都好,你过虑了。

沈夫人笑容和善,她从未想过伤害别人,也就没有提防。
现在的沈芷兰和梅姨娘,就像是两条蛰伏起来的毒蛇,只要它们没有主动出击,府上的人就还在昏睡中,意识不到她们的危害性。
沈滢秋眼神坚定,她一定要抓了这两条毒蛇泡酒喝。
府邸门前,沈芷兰在春香的搀扶下过来送沈滢秋,她换了身桃粉色的衣裳,红光满面。
“嫡姐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回来,妹妹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沈滢秋挑眉道:“妹妹若真舍不得,不如就去求求太妃,没准儿我就不走了。

“太妃说嫡姐言行欠佳,还是去静安寺修行一番的好。

沈芷兰整个人如沐春风,好不容易撵走了沈滢秋,她怎么可能去找太妃求情,又不是被驴踢了脑袋。
“既然如此,妹妹还是收起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省得磕碜人。

沈滢秋自是不够资格与太妃同乘一辆马车,沈府的马车就在不远处,佩环提着行李候着,表情委屈。
深深地看了眼沈府的黑金门匾,沈滢秋踏上了马车。
身后的沈夫人拿着绢帕掩面,泣泪涟涟。
马车顺着青石板路向西而行,窗外集市热闹,百姓叫卖声不断,沈滢秋一颗心却冷到极致。
她以为自己是布局人,可没有想到早已入了局!
若沈滢秋没有说出沈芷兰身怀有孕的事,沈芷兰绝不可能现在就认识太妃,也不可能让李堇圻答应娶她为妻。
沈芷兰是故意在接风宴上出丑,当着众人逼李堇圻露面,将两人捆在一条船上。
现在的一切,正好遂了沈芷兰的愿。
沈滢秋握紧了拳头,到底还是自己弱了些,若能够想的再周全一些就好了。
出神之际,马车停了下来。
沈滢秋觉得奇怪,掀开帘子一角,窥见一抹墨色的缎子衣袍,腰系玉带,男子的侧脸轮廓分明,自有孤霜瘦雪之姿。
她问随行的佩环:“张巡抚为何跟着咱们?”
佩环小声道:“说是要护送太妃去静安寺。

沈滢秋愈加不解了,晏倾假借张巡抚之名来蕲州,不去处理公务,怎么一直跟着太妃,难不成他的公务就是保护太妃?
倒是极有这个可能,毕竟太妃身份贵重,万一有个差池,也无法交代。
马车一路行至静安寺山下的路口方才停下。
晏倾翻身下马,与太妃说了几句话后,便骑马返程。
只留下一个青衣小厮。
小厮见沈滢秋四处张望,对着她点了下头。
“姑娘,这位张巡抚可真奇怪。
”佩环提着行李道。
沈滢秋也这样觉得,分明觉得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可直到临走,也一字未讲。
山上路不好走,佩环趁着歇脚的功夫,与沈滢秋说起了昨夜的所见,“不知姑娘和张巡抚说了些什么?奴婢昨个儿过去时,见张巡抚唇上有血。

“血?”沈滢秋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沈芷兰被带走的事,她摇了下头,道:“许是他自个儿磕在栏杆上了吧。

要不是佩环说起这件事,沈滢秋还真不知道,万一无意间得罪了晏倾,倒是得不偿失。
“不如你去找他留下的那个小厮打听一二,别太显眼了。

佩环往青桐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点头应了下来。
静安寺乃是一座瑰丽古刹,四周开阔,山门前栽了四五棵菩提树,已有上百年历史,郁郁葱葱,如华盖一般。
寺内平时香火旺盛,受的供奉颇多,制度严格,僧人们各司其职。
来接待的是寺庙的客堂负责人——蕅益僧人,他个子稍高,头上戒疤也有多年的痕迹,面上端的是慈悲之态。
“诸位,这边请。


随着蕅益僧人进入山门,绕过大雄宝殿,又走了许远,一处绿树掩映的独立院落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到底是太妃,身份贵重,连在这香火鼎盛的静安寺也能腾出一个院子。
登山确实费了些时辰,太妃疲乏的不行,半阖着眼皮,戴着护甲的手指点了下沈滢秋,道:“你去,把这院子给我收拾干净了。

沈滢秋一路上没多嘴一句,眼下见太妃吩咐,也没敢反抗,毕竟生死全都在此人一念之间。
位高权重,自然就有掌握旁人生杀权利。
“是。
”她应了声,便去打水。
两主仆进进出出,忙活了好一阵功夫,才将屋子清扫了一遍。
宫婢贴在太妃身边,放低了声音,道:“娘娘,咱们这么折腾她,万一被晏大人知晓了……”
“纵使他知晓了,又如何?”话虽如此,太妃还是想起了在山下时,晏倾特意叮嘱的那番话——“她虽骄纵了些,可到底年幼,切勿给她苦头吃。

真是个狐媚子,连一向清心寡欲的首辅也对她另眼相看。
“我倒是想瞧瞧,她还有什么本事!”
待到日头西斜,沈滢秋才收拾出来,只是已经错过了寺庙中用斋饭的时辰。
佩环累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勉强铺好被子,道:“姑娘,这位可真不好相处。

“宫里的人哪一个好相处。

沈滢秋瘫倒在又硬又冷的炕头上,道:“这话你以后莫要再提,省得招来杀身之祸。

她摸着空瘪的肚子,恐怕今夜得挨饿了。
主仆两人住的这间屋子没烧火龙,炕上冷的如寒冰,窗外狂风呼啸,顺着窗沿一个劲儿往房里钻。
被子不够暖,佩环取了所有的衣裳搭在炕上,两人依偎在一块儿,却依旧冷。
“等熬到天亮便好了。
”沈滢秋安慰道,她心里也冷,却还揣着一点希望。
天还未亮,就听见窗外有人敲。
“沈姑娘,太妃让您过去一趟。

佩环不敢耽搁,赶紧披着衣裳下来开门,道:“我家姑娘被寺庙里的僧人喊去帮忙做早饭了。

“她起得这样早?”宫婢掩不住惊讶。
借着半开的门往屋里看了一眼,冷气逼人。
“那我回去了。

宫婢走了几步,转身把汤婆子递给佩环,道:“你也快些起了吧,站起来活动下还能热乎点。

沈滢秋曾在寺庙里住过一段时间,晓得僧人会在什么时辰下山采购,她便早些起来,携了自己的簪子等值钱的物什,塞入送下山的竹筐内。
看着负责采办的僧人往山门走去,她才松了口气。
前世,静安寺曾被一伙流寇劫过,抢了不少香火钱和粮食,损失严重。
后来还是沈熠伦做主开官仓,送了好几百担的粮食上山。
她虽记不得到底是什么时候,可流寇作案,势必早就盯上了目标,只怕静安寺已经成了那伙人的“猎物”。
沈滢秋现在在采办的人身上动手脚,就是想让流寇尽快动手。
静安寺一乱,太妃定然不会再住在这里,那她也就不必守在这里受罪了。
只是她这个做法未免冒险了些。
沈滢秋转身写了张纸条,塞到了后厨的炤台上。
还是提醒一下僧人们为妙,万一真打上来了,也好有准备,不至于伤人性命。
端了刚煮好的小米粥,沈滢秋来到太妃房前,恭敬地说道:“问太妃安好。

太妃出了点热汗,一晚上没睡安稳,眼下正想吃点儿粥,她这碗小米粥可算是送对了。
“倒会讨好人,取来我尝尝罢。

宫婢接过小米粥,先尝了一口,无其他反应后,才盛到太妃面前。
“咳咳——”
沈滢秋偶有抬头,见太妃面上有些潮红,想必是受了些寒气,寒气入体就会咳嗽。
“你会医术?”
太妃轻蔑一笑,道:“别又说是你从书上看来的本领。

见太妃并不信任自己,沈滢秋也就不再多言。
用过小米粥后,宫婢去请了会医的僧人来为太妃看诊。
太妃的确是受了寒。
僧人写了一副药方子,上边有味药需要下山到药铺购买。
“这味药倒是可以用其他药做替换,只是您对其他药物过敏,还是按照原药方抓服最好。

宫婢收下药方,道:“不碍事,奴婢待会儿就下山去抓药。

“不行!”太妃想也没想就拒绝,她此番来蕲州并未带多少人马,身边也就留了一个宫婢,一个粗使婆子。
其他的都是晏倾的人。
不好使唤。
太妃斜睨了眼沈滢秋,道:“这不是还站着一个闲人嘛,让她下山一趟不就行了。

“那只好麻烦沈姑娘了。

宫婢正打算把药方子交给沈滢秋,却被另一人给抢先一步。
青桐道:“沈姑娘未必知晓药铺的位置,还是交给奴才吧。

他收下药方便走了。
太妃翻开一页佛经,语气不冷不淡,道:“你若受不了这个苦,就早些滚下山,省得留在这儿碍眼。

沈滢秋倒是想回沈府,自己那张软塌不够热乎嘛,谁想留在这儿受气,可她说了也只会挨骂,索性一句话不说,只当没听见。
这日,雪后初霁。
寺庙里的僧人忙着把山下的新鲜蔬菜运上来,免得落大雪封山。
一个中年僧人推着木板车经过,沈滢秋好奇地抬头看了眼,见这人倒三角眼,面色蜡黄,便多看了几眼。
石子路上有些滑,他一下跌倒在地,头上戴的棕帽也掉了,露出毛躁的乱发。
僧人还留长发?
沈滢秋越发好奇。
“二月廿一乃是大行普贤菩萨的诞辰,寺里事多,人手有些不够用,就找了几个山下的担夫来帮忙。

“将才那位担夫踩滑了脚打湿衣裳,所以才换上了僧袍,还望女施主莫要误会。
”蕅益僧人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
“原来如此。

沈滢秋行了个礼,浅笑道:“没有想到您身为知客不仅要负责礼佛的山客,还要负责寺庙的起居日常。

蕅益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那个中年僧人几下抓起棕帽戴上,神色略显慌张,推着木板车走远。
沈滢秋见其他僧人来来往往,没作多想。
入夜,沈滢秋睡得并不安稳,梦中菩萨低眉,金刚怒目,都掩在凄迷的夜色中,成了一个个轮廓模糊的巨影。
惊醒过后,见窗外光影明灭,忙推了佩环一下。
“环儿别睡了,好像出事了。

话音刚落,借着冷月见一个细竹筒从窗户纸捅了进来,沈滢秋下意识地用指尖捂住竹筒。
“咳!”男子闷声咳嗽。
窗外有人!

沈滢秋吓得全身毛发倒竖,和佩环都不由地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儿动静。
约莫一刻后,窗外“咚”地响起。
该不会是那些流寇上山了吧?
流寇怎么知道她们住在这里,看样子还是有备而来,人多势众,难道她们要殒命于此?
沈滢秋被自己的这个猜测给吓到了,她绝不可能认命!
沈滢秋鼓足勇气来到门口,借着缝隙往外看去,果真有个穿僧袍的男子躺在地上,身边还有一个细竹筒。
凑近了看,分明是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倒三角眼的僧人。
这样大的动静,假僧人却还是没醒,估摸着是被他自己带来的迷魂散给药晕过去了。
从太妃那边传来打斗声,想来其余的流寇都在那边,也不知这些流寇有多少人……
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火把的光亮,沈滢秋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流寇的同伙,她拉住假僧人的双臂就往屋里拖。
佩环见状赶紧过来帮忙,小声道:“姑娘,这是要作甚?”
“快帮我把他捆起来,免得他坏事儿。

假僧人身上携带了不少的小瓷瓶,沈滢秋一股脑地全都薅了下来。
另一处房间已经乱了套,一向仪容端正的太妃此刻鬓发蓬乱,面白如缟素,她扶着宫婢的手才将将站稳。
“夫人莫怕,我们兄弟只为求财。

流寇贼首持着一柄开刃大砍刀,脸上长满络腮胡,用脚踹了下地上药晕过去的侍卫,道:“这些人都晕过去而已,没生命之忧。

“这里是寺庙,乃佛门圣地,兄弟我再不是个东西,也不可能当着佛祖的面前伤人。

听闻此言,太妃的脸色才稍好了一些。
她强装镇定,指着炕头上的一个木柜,道:“所有值钱的金银首饰都在那儿,你们取了就赶紧离开这里吧,我保证不会报官。

其中一个身材稍干瘦的流寇去翻开木柜,果然见里边放了一个木匣子,搁在手上沉甸甸的,一打开各色珠宝流光溢彩。
“那我就先替兄弟们谢过夫人大方赏赐。
”流寇贼首顿时喜笑颜开,他盯了这静安寺好几个月,最近几日见采办的僧人出手阔绰,一打听才知道山上来了条大鱼。
取了值钱的物什,流寇们便打算先撤离这里,免得引起寺庙僧人的注意。
流寇贼首手上捧着那个木匣子,另一只手刚推开房门,就听见金属砍在骨头上的闷声,还未喊出来就被人抹了脖子。
这人“砰”地倒地,借着烛光可以看见,鲜血不断从脖颈处往外冒,将散落在地上的珠宝都给染上血色。
其余流寇见老大气绝身亡,气得眼睛发红,全都冲了上去。
“找死!”
来人动作极快,几乎没费工夫就灭了所有的流寇。
犹如阎罗王索命一样。
就在太妃和宫婢认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侍卫忽然清醒过来,二话没说就和来人扭打在一块儿。
“娘娘,快走。

刀光剑影中,宫婢找准时机带着太妃逃出了房间。
两人刚逃出去没多远,就听见路边的草丛传出悉悉索索的响声。
“您没事吧?”沈滢秋突然跳出来。
太妃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里黑漆麻黑,伸手不见五指,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你们身上沾了血迹,仔细一闻就闻到了,躲在这里无异于站着等死。
”沈滢秋出声打破了她们的幻想。
宫婢低头一看,自己的绣花鞋上沾了不少血。
她跺了下脚,又急又怕,道:“那沈姑娘有何好主意?”
话刚说完,她觉得自己太为难人,沈滢秋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除了调皮捣蛋,还能有什么好主意。
“娘娘,若是待会儿贼人追来了,奴婢就上前抱住他的双腿,您一定要拼命往前跑。

沈滢秋道:“你不会武功,就算以命阻拦,也拦不了多久。

“你们先藏起来,我去引开贼人。

沈滢秋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赶紧把太妃和宫婢往草丛里一推,自己反而抽出簪子往手臂上划了一下。
她将血滴在另外一处的草叶上。
佩环轻喊了一声,“姑娘!”
随后眼泪落了下来。
太妃这样虐待姑娘,为何还要以命相护?
在她心目中,姑娘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环儿,我去去就来。
”沈滢秋笑了下。
这是一场以生命为注的赌局,若是她赌赢了,以后就多了一张护身符。
可她手无寸铁,面对穷凶极恶的流寇,又有几分把握?
沈滢秋示意她们赶紧藏起来,别再出声了。
她手上的血一直滴落,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受伤的人,从这里一路逃命,匆忙留下的痕迹。
很快,太妃等人就听见了男子的喘气声。
来人步伐紊乱,似乎是受了极重的伤。
可即便是受了重伤的人,只要一刀下去,依旧会要了她们的性命。
男子低头观察附近的草叶,见草叶上的血迹一直往前,又恰好听见了沈滢秋故意发出的动静,他当机立断追了上去。
果然被骗了!
等脚步声走远后,佩环忙从草丛里钻出来,她要赶紧去喊人来帮忙,再迟些姑娘的命就没了。
看着佩环朝着下山的路飞奔,宫婢疑惑道:“这丫鬟倒是个忠心的,只是她为何不去叫护寺僧人,反而舍近求远下山报官?”
“她信不过这山上的人。
”太妃眼神停留在远处的灯火上,有几分不安。
“恐怕是这两主仆发现了些什么。

静安寺养了不下数十名护寺僧人,山门处也有人看守,这些流寇是怎么摸进来的,即便是流寇侥幸找到了她们的住所,这里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不至于一个僧人都没有听见吧。
唯一的理由就是——这些僧人放纵流寇的所作所为。
所以,沈滢秋主仆才信不过僧人,宁愿躲在这里,也不去找他们帮忙。
宫婢正欲扶着太妃离开此处,却被人打中后颈,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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