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全部小说> 现代言情> 不轨

>

不轨

令狐冲浪著

本文标签:

来源:七悦文学   主角: 索宁张所长   更新: 2022-05-08 16:29:14

在线阅读

【扫一扫】手机随心读

  • 读书简介

索宁张所长《不轨》讲的是盛大少含着金汤勺出生,呼风唤雨,要啥有啥直到碰到了索宁这个硬茬子油盐不进,好赖不分不仅没拿大少爷当回事儿,还把他的脸面摁在地上来回的摩擦索宁:“你想玩儿,找别人”大少爷嗤笑着,“老子就对你图谋不轨”——有人问盛大少看上了索宁哪儿了?要这么穷追不舍死缠烂打他不屑一顾:“一个整天摆弄尸体的,玩玩罢了,傻逼才当真”后来索宁不告而别,只留下了一张字条盛放终于明白,到底谁才是个大傻逼-“小索你想怎么作都行,把天捅个窟窿我都给你兜着”那天,索宁一潭死水的人生里透进来一缕光【骚出天际的浪荡大少爷vs沉默寡言的遗体化妆师,男女主成长型,互相救赎,真.尼古拉斯.慢热】

精彩节选


  索宁今天有点忙,从早上到现在,已经‘送走’了三个人。

  这是第四个。

  她低着头,神色沉稳,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全部的专注力都在铁床上面的人身上。

  他的脸上有点凹陷,索宁先进行了填充,将她的头发小心的梳理。

  又冲洗了面部的血污,缝合了各处大大小小的伤口。

  跳楼的遗体,是最难处理的。

  血腥又零散。

  最后一步,索宁把他衣服上的扣子,一个一个的系好,整理了前襟和衣袖,然后站远了几步,又打量一眼,拿出口红在她唇上补了补,这才觉得完美。

  随即转身去按了升降梯,升降梯直达楼上的告别厅。

  一切就绪,她把化妆品的盖子拧好,擦拭干净,又一一放到小化妆箱里面,码得整整齐齐。

  都做完之后,才脱了身上的白大褂,洗手,关灯离去。

  —

  七点半,准时到家,索宁在路上买了一份米线,加了双份牛肉和蛋。

  手机在一旁嗡嗡作响,她看了一眼,滑动接听又摁了个免提,顺手放到了一旁。

  “那箱吃的是你买的?”中年女声并不和蔼。

  “嗯。”

  “索宁我说别再跟我们家有任何牵扯,你聋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时不时的蹦一下,非得让我们都活不了才开心?!好歹我把你拉扯到那么大,你但凡有一点人性也不该再来这样打扰我们!你爸他看见那箱东西高血压都犯了,当初死的怎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嘟嘟嘟

  电话挂断的时候,索宁刚好吃掉最后一口蛋,今天这个蛋煎的有点老。

  她抬手打开电视,新闻上正在播一条消息。

  “今日,盛氏药业老夫人在家中去世,享年八十六岁,盛老夫人是…”索宁吃得认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主持人的语气如丧考妣,跟自己亲妈死了没什么差别。

  有钱人的生死,总会被歌颂,索宁想。

  她不太喜欢看这些,伸手换了个台,结果全都是这条新闻……

  还没来得及关电视,手机再次响起,她滑动接听。

  “喂,张所。”

  “新闻看了没?”

  “嗯?”

  “就是盛氏药业那个。”张所长强调一下,“你收拾收拾过来,他们点名要所里最好的师傅呢。”

  索宁才听明白,就是刚才电视里播的那个。

  “好。”

  “直接盛宅见面吧,化妆箱我给你带上。”

  “是。”

  挂了电话,衣服都没换,她又出了门。

  索宁今年二十七岁,是个职业遗体化妆师。

  干这行的时间已经六年。

  到盛宅门口的时候,外面已经挤满了记者,个个手里拿着长枪短炮,就等着弄点儿一线消息。

  索宁站在角落,给张所长打了个电话。

  张所长接的挺快,“大门右侧有个小门,你过去敲门,有人在那儿等着。”

  他们这种职业,是不能走大门的。

  索宁走了差不多一分多钟,果然有个小门,她敲了敲,里面人问是谁。

  “殡葬管理处的化妆师。”

  然后,小门弹开。

  索宁跨进去,道了声谢谢,便被人引着进了里面。

  盛宅很大,建筑风格是民国时期那种大豪门的调调,进门就个花园,中间有一个小喷泉。

  即便有这些,里面的路依旧很宽敞,宽到可以来往行车。

  十分钟后,索宁跟着引路的人到了盛家大厅外,也有不少人,个个都是面色沉重肃穆,还有隐隐的啜泣声。

  一帮孝子贤孙的模样。

  张所长老远就迎了上来,把手里的化妆箱递给了她,压低了声音,“一定要拿出最高水平来,S市的商界名流都在,就连**也派了人来,仪容仪表方方面面你都给我拿捏到位。”

  他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不放心的又嘱咐一遍,“丁点儿差错不能出啊!”

  索宁点点头,“好。”

  她拿着化妆箱,上了大厅的台阶,刚走到门口,还没站稳,就听到里面的斥喝声,“你个不孝子!就知道吃喝玩乐!”

  “我不吃喝玩乐,你赚那么多钱干嘛的?死了带到棺材里去?”

  “……混帐东西!你再说一遍!”话到这里就结束了,紧跟着飞出来一个不明物体。

  不偏不倚,就砸在了索宁的脑袋上。

  骂人就骂人吧,扔什么东西?

  还没个准头儿。


  索宁被砸懵了。

  不过好在皮糙肉厚,除了破了个口子,流了点血,倒没什么大碍。

  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来,抬手在脑门上按了按,然后团成一团,塞回了兜里。

  她动作轻快,面部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

  被砸的时候,连个声响都没出。

  以至于扔东西的盛柏年,都没意识到自己砸到人了。

  反倒是站在索宁前面的那人,先反应过来,“哎哟老盛啊,你打坏人了!”

  完全看好戏的口吻。

  索宁大概觉得他口气实在太坏,抬头看了一眼。

  那人个子挺高,长得倒是剑眉星目,他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勾着个浅笑,但在这种场合看上去有那么点儿欠揍。

  盛柏年几步走了过来,看了看她的伤势,连连道歉。

  索宁扯了扯唇,“没事。”随即扫了大厅一眼,发现大的能当停机坪了,“请问,盛老夫人的遗体在哪儿?”

  还没等盛柏年说话,欠揍的那个又开了口,“哦豁,殡葬行业还有这样的美女?”

  索宁:“……”

  她扫他一眼,又将视线挪到了盛柏年身上,等待回答。

  盛柏年气急踹了盛放一脚,对索宁又是和颜悦色,“这边请。”

  盛老夫人病的不太久,所以身体样貌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皮肤较为丰润,走得应该很安详。

  她旁边摆着一套暗红色的丝绒旗袍,白色珍珠的盘扣精致繁琐,红白衬的相得益彰,旗袍一侧放着了一些珠宝首饰。

  这是等下要用到的。

  索宁打开化妆盒,将东西一一拆封包装,给这样阶层的人‘打扮’,也是不能够跟别人共用物品的。

  她拿出洁面巾,将老夫人的脸仔细擦净,又拿干巾沾了沾,等待彻底干燥的时间里,先给她换好了旗袍。

  把扣子一粒一粒的系好,整理了胸前的褶皱。

  这才开始一步步化妆。

  底子条件比较好,她化起来也很顺利。

  不到一个小时,妆面就已经弄好,又把首饰一样一样的给老夫人戴上,如果不仔细看,跟活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将老夫人的手交叉放到小腹上面,整理完毕,打算去叫人过来。

  刚一开门,就见盛放双手抱臂站在门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越过索宁往里面扫了一眼,又看她,语气戏谑。

  “哟嚯,胆子挺大的啊。”

  索宁没接这话,朝里面微微扬了扬头,示意,“可以了。”

  盛放哼笑一声,走到了卧室里面,俯身看着她的化妆箱,看了半天,拿出一只口红,拧开盖子,盯着看了又看。

  索宁还在疑惑他看什么。

  下一秒的操作,彻底震惊了她。

  盛放转出一截口红,在盛老夫人的脸颊上,画了俩圈儿。

  一边一个。

  还挺圆。

  ——

  托盛放的福,索宁前面一个多小时都白忙活了。

  妆需要卸掉,然后再重新来过。

  她呢不过就是费费事,没什么大不了。

  而盛放就比较倒霉了。

  在卸妆之前,盛柏年进来查看,走到亲妈的床前,表情悲痛,神色沉重,刚一垂首要抹泪儿,就看到了她脸上那俩大红的圆圈。

  他先是一愣,随即看向索宁。

  索宁一脸淡定,盛放双手抱臂,两眼望着房顶,甚至还小声吹着口哨。

  盛柏年眼前一黑,“盛放!!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了?????!!”

  “不好看吗?”

  “……”盛柏年气急败坏,转了两圈儿找东西要打人,或者是在想找一把刀,干脆把人砍死。

  找了半天,没有趁手的,最后直接脱下鞋来,把盛放连推带搡地打了出去。

  俩人一走,卧室里顿时恢复了平静。

  索宁伸手去把门关上,重新来了一次。

  这工作干了这么些年,家属鸡飞狗跳的场面也见识了不少,她已经习以为常。

  但……像他这么作的,头一回见。

  收拾妥帖,索宁再次开门,万万没想到……又是那个欠揍的大少爷。

  她下意识的就要关门,想等盛柏年过来再说。结果盛放长腿一迈,挡在了门前,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索宁,眉眼带笑。

  “怕什么?”

  索宁淡淡开口,“死者为大,别太过分了吧。”

  不管生前有什么恩恩怨怨,死都死了,不必要再做这种无聊又讨厌的恶作剧。

  盛放闻言愣了愣,随即哼了一声,“行,听你的,那我进去跟她告个别。”

  索宁站着没动,有点犹豫。

  盛放见状啧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相信我。”

  索宁后退一步,绕开他的手,却刚好对上了一双眼睛。

  眼球黑白分明,目光坚定,眸子里的情绪不明,但配在这么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上,实在有些违和。

  毕竟是家属,她也没好过多阻拦。

  “请。”

  索宁闪身让开,让盛放进去,自己则背对着他和老夫人。

  盛放走过去,说话的声音很小,他说:“老太婆。”然后顿了顿,继续道,“不能再陪你玩了。”

  他轻快顽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哽咽,那音调很小很小,却隐藏了巨大的无法掩饰的悲伤。

  索宁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

  几分钟后,大少爷走了过来,还是那么吊儿郎当的样子。

  “好了。”

  索宁转过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躺在那儿的盛老夫人,顿时感觉气血上涌。

  “你……”

  这次,老夫人脸上被画了一朵花。

  盛放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耸了耸肩,“看了半天,还是觉得我化的比较好看。”

  没人把他叉出去吗?

  索宁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长长吐了口气。心里的火苗蹭了一下,迅速的恢复如常,她又走回了遗体旁,拿过面巾,再一次开始卸妆。

  盛放手抄在裤袋里,吹着口哨,晃晃悠悠的往门口去,背对着挥了挥手。

  “撒呦那啦~”

  索宁眼皮子都没撩。

  滚吧。


  索宁到家,已经凌晨两点钟。

  明天一早还要上班,简单洗漱以后,直接上床睡觉。

  她睡得不太好,莫名其妙梦到了一张苍白惨淡的脸……

  画了俩溜圆的圈儿。

  隔天刚到单位,张所长就组织了一个晨会,在会上给索宁一顿猛夸,结束前,又是公式化的几句。

  “我希望大家都要好好下功夫,不管哪个部门,我们都要用最大的热情和真心送亡者走完最后一程,让他们干干净净的来到世界上,再干干净净的回天堂。”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索宁捏了捏手里的笔尖儿,回天堂?

  每个人吗?

  晨会结束后,张所长把索宁单独留下,递过来一杯水。

  “索啊,业务能力很可以。”张所长顿了顿,语重心长,“但也不能忽略了同事相处,要搞好关系啊,我们是个大团体。”

  索宁有些不懂,“张所,您有话直说。”

  张所长推了推鼻梁上的大黑框眼镜,“多跟同事打打交道,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太没有生气了。”

  话也少,根本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

  索宁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好。”

  “……”张所长无语,“你别老是好啊行的,拿出点儿年轻人的样子来,你得支棱起来啊。”

  “是,张所。”

  张所长无力地长叹一声:“算了,回去工作吧。”

  从办公室出来,索宁回到自己的桌前,拿了几张表格,打算把昨天的工作详情记录一下。

  昨天比较忙,等到一个个写完,都已经到了中午。

  几个同事要去吃饭,还象征性的喊了索宁一声。

  她从来都不去,大家也懒得喊了。

  这一次也没什么意外。

  等到人都走远了,索宁才想起来张所长早晨交代的话。

  算了,去了也不知道聊什么。

  别人也尴尬。

  —

  盛老夫人的葬礼,是在三天以后举行的,从电视到报纸都进行了大肆报道,这绝对是个传奇女性。

  据说当时盛氏药业起家,第一桶金,就是她赚到的。

  再后来盛氏发展壮大,盛老爷子壮年殒命,又是她撑起了岌岌可危的集团。

  一直到自己的儿子三十岁的时候,把家业接了过去,她才总算从一线上退了下来。不过也一只是家族精神支柱的存在。

  这些是媒体报道。

  索宁一听一过,也没放在心上。记忆最深刻的,倒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欠揍少爷。

  只能说,他的行为行事过于的恶劣。

  对死者都能那么嚣张,要是这种人日常相处,得有多糟心?

  索宁一想,汗毛倒立。

  摇了摇头,吃了一大口面条进去,还没等咽下去呢,有人从外面推门而入。

  来人黑超遮面,进来扫视了办公室一圈儿,最后视线定在了索宁的脸上,伸手摘了墨镜。

  “这么巧啊。”

  索宁闻声,一口面卡在了嘴里。

  她抬头看去,门口的人踱步过来,跟下乡视察的领导一样,大摇大摆。

  “你好。”他隔着窄窄的前台,朝着索宁伸出手去,笑得阳光灿烂,“你好,我是盛放。”

  “……”

  “放荡不羁的放。”

  “……”


  S市,东区殡葬管理处。

  张所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扫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人,他神色严肃,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

  “时隔半年,咱们所今天终于又来了新人,大家也都看到了。”他说着目光投向了旁边的盛放身上,“来,大家呱唧呱唧。”

  受传统观念的影响,社会上对于与‘死亡’有关的事物都敬而远之,所以他们单位人丁稀少。

  半年来一个新人,算是难得。

  这地方流动性还大,有的来了干几天,劲头儿过了就拍拍屁股走人。

  他话一落音,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稀里哗啦的掌声。

  索宁也在其中,象征性的跟着拍了两下,算是个意思。

  这事儿的灵异程度,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围,盛放这种人怎么会来这里就职?

  他这一身反骨,谁能摆布他?

  张所长笑眯眯的看着盛放,“来,自我介绍一下。”

  大少爷毫无坐姿可言的歪在椅子里,两条长腿随便耷拉着,被点了名也是毫不收敛的恣意懒散,脸上倒是笑模样。

  “我叫盛放。”语气一本正经,“放浪形骸的放。”

  众人:“……”

  索宁忍不住挑了挑眉。

  盛放长得帅气高大,还带着一股子让人欲罢不能的痞坏劲儿。一众妹子看得眼冒桃花,又是这样但又碍于张所长还在场,也不敢冒然有什么举动。

  帅,真他妈的帅啊。

  明星也就这样了吧??

  盛放三言两语的说完,随即侧身朝旁边的人扬了扬下巴。

  “诶你,怎么称呼?”

  索宁没抬头,也就没注意到,他问的是她。

  见她不吱声,张所长咳嗽一声,提醒道,“索,问你呢。”

  索宁闻言抬头看去,就见盛放也正看着她,“我叫索宁。”

  说完,又垂首,看着面前的本子。

  “索宁?哪个索?”盛放的语气,饶有兴味的思考片刻,“索命的索?”

  众人:“……”

  索宁:“……”

  嗯,索你命。

  大家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张所长又说了下单位目前的状况,从管理层到员工基层,整体来说,人手还是比较紧张的。

  他说完,又看向盛放,“小盛啊,你看你想在哪个部门学习?殡仪馆?火化场?哦,公墓也可以。”

  众人:……

  怎么还能挑职务呢所长?

  盛放颀长的身子靠在椅子里了,俩手掏在裤袋里,看着索宁,“她在遗体化妆部?”

  “啊,索宁是我们化妆部的骨干。”

  “好,我去化妆部。”

  索宁闻言,脑海里顿时跃入了盛老夫人脸上被他画的那俩圆圈,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开口拒绝,“张所,我不同意。”

  “嗯?什么理由?”

  我有阴影?这肯定不算理由。

  索宁按了按笔帽,“他不合适。”

  张所长哦了一声,“那你好好带带,慢慢就合适了,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不成问题的。”

  谁能生下来就适合干殡葬啊?她不也是千锤百炼才锻炼出来的。

  再者,这种大少爷,能得罪吗?

  开玩笑!

  索宁:“……”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盛放跟着索宁,一路到了她的办公桌。

  四四方方的一张小桌子,连个电脑都没有。

  一个笔筒,一个化妆箱,旁边还有一张相框,是一张合影,一个羊角辫小女孩,一个寸头小男孩。

  俩人龇着牙,乐的跟傻子一样。

  年代久远,都快掉色掉成黑白的了。

  盛放俯身看了一眼,原本抄在口袋里的手,伸出去就要去拿相框。

  “嚯,这你啊?”

  结果离着还有不过几厘米的距离时,被索宁迅速的拿走。

  她拿过相框,不着痕迹的在袖子上擦了一下,仿佛被他给弄脏了似的,然后顺手给放到了另一侧。

  “别碰。”语气说不上好坏,无趣无味。

  盛放嘁了一声,“这么宝贝啊。”

  随即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的空位上,也是一张桌子,上面干净的连根儿毛都没有。

  索宁弯了弯腰,低头从小橱柜里拿出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支圆珠笔,叠在一起递给了盛放。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问过了记下来。”

  盛放没接,她就直接把东西搁在了他的桌上。

  顺手拉过椅子来坐下,拿出工作表格,把昨天的工作汇总了一下。

  最近忙,每天都有好几份表格要填。

  也就是说,索宁每天都要‘送’走好几个人。

  意外或自然死亡的,安详或面目全非的。

  七月,总是多灾多难。

  认真写完一份,才察觉到了旁边投射过来的目光,带着直白的打探,盯的她有些不自在。

  索宁动了动身子,转过脸去,背对着他。

  盛放从兜里摸了盒口香糖,打开盖子,轻弹了一下,蹦出一颗,丢到了嘴里慢慢的咀嚼,视线停留在索宁的身上,像是要盯出个窟窿来。

  “你不想看见我,是不是?”

  索宁填写表格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

  盛放在一边笑笑,眉目舒展,“好气哦,以后要朝夕相处了呢?怎么办?”

  这幸灾乐祸的样子,还是原来的配方。

  索宁抬手从表格底下,拿出一本小册子,“这个是所里的纪律手册,都背下来,转正的时候要考核。”

  她忽略了他的挑衅,这让盛放很没有成就感,接过手册来,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了一边。

  “没劲。”

  好歹盛少爷从小浸淫在上流社会的富贵圈儿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被发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了。

  还有个对他带搭不理的木头人。

  怎么?

  是魅力不足了?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来,对着屏幕转了转脸,吗的,这不帅的惨绝人寰吗!

  随即又看向索宁,她还在低头写东西,认认真真,一笔一画。

  单薄的身子套着件纯黑色的t恤,又宽又大。

  跟她人一样没亮点。白瞎那张脸了。

  “欸索木头。”他喊。

  索宁没有回应,他伸出去大长腿,在人椅子腿上碰了碰,“聋了啊?”

  索宁抬头,才意识到,大少爷是在喊她。

  “你叫我什么?”

  “索木头啊。”人家说啥她都没反应,叫木头不对?

  “我叫索宁。”

  盛放不以为意,“都差不多。”

  索宁不想搭理他。

  盛放嚼着口香糖,脑袋枕在双臂间,懒懒散散的睨着她。

  “你有男朋友吗?”

  关你屁事——

  索宁很想那么回一句,但最后只是面无表情的忽略了他。

  但凡她搭一句,盛放后面肯定有一万句等着。

  她伸手捞过杯子来,起身准备去打水,刚往前迈了一步,没注意到旁边儿什么时候横过来一条大长腿,她被结结实实的绊了个趔趄,迅速地伸手一撑,稳住了身。

  没来得及庆幸,猛然发觉……

  手似乎撑在了不太对劲的地方,她的视线由手的位置,沿路向上……

  大少爷的脸,绿了。

  索宁是完全懵了,导致大脑短暂的短路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触感已然发生了变化。

  我靠…

  她赶紧把手收回来,但显然已经迟了。

  盛放的一张脸,一时间变换了千万种色彩,但就是一动未动的坐在那儿,石化了一样。他喉结上下滑动两下,腿也收回去了,伏在办公桌上。

  头也不抬了。

  索宁的手指颤了颤,她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办公室里,好在是午饭时间,办公室里没人。

  “不好意思。”

  盛放依然是伏案静止,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索宁尴尬至极,抬手掩唇轻咳了两下,以防更尴尬,她拿着杯子迅速离去。

  大少爷坐在那儿,动也不方便动,他咬了咬牙,拳头攥的贼紧,一面努力克制,一面愤愤不已。

  他妈的大风大浪都没有怵过,让块木头给撩起来了?


  索宁那天下午就没再见过大少爷了。

  溜了。

  正合心意,免得面对面俩人都尴尬,就这么着一下午风平浪静,她也差不多给这事儿抛到了脑后。

  隔天一早,刚到单位,就被张所长叫住。

  他走到索宁跟前儿,把手里的早餐给了她一份,煎饼果子+豆浆。

  索宁有些不好意思,要给钱,被张所长直接拒绝。

  “索儿,盛大少爷我交给你了,你可好好伺候着。”他一边咬着自己的煎饼果子,一边说。

  毕竟是领导,这词儿用的。

  伺候?

  精髓。

  索宁点点头,“是,张所。”

  张所长嘴里填的有点多,咕哝着,“有钱人脾气大,你多担待点儿。”

  “好。”

  其实盛放脾气倒真不是很大,就是半点儿正形儿没有,吊儿郎当的,挺……不招人喜欢的。

  “你办事我放心。”张所长笑笑,低声道:“这个月给你涨了五百块钱工资,最近你辛苦了。”

  她在殡葬处呆了六年,是单位里绝对的元老,兢兢业业的才涨五百块钱也不算多。但他们整体效益算不上太好,他能做到的也就这样了,不论如何,索宁都很感激。

  “谢谢张所。”

  闲聊几句,张所长最后无聊的回了自己办公室。

  —

  快十点半的时候,盛少爷才到单位,大步流星的跨到办公桌前,经过索宁的时候,视线盯了一大圈儿。

  倒也没说什么,主要是太困了,趴下就睡。

  昨晚上玩儿到凌晨三点多,困的要死。

  他睡得正香,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他没搭理,调了个头继续睡。

  结果那敲桌子的声音,孜孜不倦。

  盛放猛地从桌上起来,坐直了身子,“谁他妈找揍呢?!”

  “……”索宁的手指,顿了顿。

  盛放睁开眼就照见了面前的一张木头脸,他揉了揉眼睛,语气不太好,“干嘛啊?”

  “跟我去化妆间。”说着伸手拿过化妆箱,转身走了。

  盛放迷迷糊糊的也没反应过来,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到了地方才反应过来,化妆间就是冷藏室。

  停放遗体的地方。

  觉没睡明白,一进去冷藏室里边儿,温度又低,光线也不好,还停了具不怎么美观的尸体。

  盛少爷:……

  索宁打开水龙头,先洗了个手,带上了工作手套,又去查看了一下铁床上的遗体。

  车祸死了的。

  是有点惨不忍睹。

  她打开化妆箱,从里面拿出针线来,准备先把损坏的皮肤缝合,肚子上还有点肠子露出来,她往里顺了顺,一手捏住伤口,另一只手开始缝合。

  一针一线,仔仔细细。

  遗体脸被撞的有些血肉模糊,她拿水先稍微清洁了一下,把皮肤抻平,缝合。

  再又站远一点,仔细看了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开始洗刷死者身体,小水流冲的干干净净。

  缝合的地方有点多,不过好在还算完整。

  索宁摘了手套,重新换了副干净的,简单的进行了凹处填充,又开始上妆,。

  这系列工作,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做完。

  遗体有点重,穿衣服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还有个闲人站在一边儿,“帮我扶一下。”

  等了两秒。

  没有人应声。

  她抬头四下搜寻一圈儿,人影儿都没见着。

  ……

  一直到午饭的时候,索宁才在办公桌前看到了盛放,大少爷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似的。

  她打开饭盒,顺手从兜里摸出张卡,往他那儿递了递。

  “转正以前先用我的饭卡吧。”

  盛放低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她手腕上有个很大的伤口,牙印隐约可见,不过是一看也是陈年旧伤。

  他带着椅子往后退了退,满脸都是拒绝,“你还吃得下饭?”

  索宁把饭卡搁到桌边,夹了口米饭,放到嘴里,“为什么吃不下?”

  “……”盛放想起来刚才那具尸体,忍不住又要吐,“太恶心了……”

  怪不得都拿车祸现场的脸来形容一个人长得丑,真他娘的惨烈啊。

  索宁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死者为大,说话注意点儿。”

  盛放不以为意,看着她吃饭都想吐。

  “遗体化妆师是这个世界上最后送死者一程的人,使命感你大概不会懂。”她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但起码的敬畏心你得有。”

  盛放吞了吞胸腔的不适,哼道:“我没有。”

  索宁抬头扫他一眼,语气淡淡,“那就别浪费这个工位。”


  阴影这种东西,对于作天作地的盛大少爷来说,原本是不存在的。

  当然,那是在来到殡葬处之前。是在跟索宁去过化妆间之后。

  讲良心,睡得迷迷糊糊,进了那种地方,见了那么一具血次糊连的尸体,脑浆子恨不得还在脑门子上挂着,脸不是脸,头不是头的。

  谁不吓个半死?

  他在殡葬处这个入门启蒙,劲儿未免有点太大了吧?

  导致当天晚上噩梦连连。

  盛放摩挲着下巴瞅着旁边的人,很有理由怀疑,该不会是这小木头存心刁难吧?

  索宁坐在一边填报告,莫名的就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不对,抬了抬头,果然……

  大少爷又在盯着她。

  盛放坐在椅子里,两条大长腿,很不规矩的翘在桌上,都快拽上天了。

  他单手摩挲着下巴颏子,目光探究,“你是不是故意让我见那具尸体,想吓唬我?”

  连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没有,她上来就让他接触这种重口,好让他知难而退什么的吧?

  索宁开始神色有些茫然,琢磨数秒后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回道,“巧了。”

  盛放嘁了一声,表情鄙夷,“骗鬼呢?”

  “没有。”索宁没什么说服人的经验,想了想,对他说,“等下还有个自然死亡的遗体,你跟我一起去吧。”

  盛放一脸问号:“然后呢?”

  索宁:“这次保证不会吓人。”

  “……”

  你TM还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天才!

  于是,大少爷改变了之前的思路,恍然大悟。

  他的阴影并不是什么车祸尸体,根本就是索宁这个人啊!

  冷冷淡淡,不苟言笑,淡定的不像个女人。

  不对,是不像个人。

  最起码不是个正常人。

  认识虽然没两天,但是越相处越觉得她木讷无聊,成天就是对着尸体的时候都面无表情。

  这哪里有个女人样啊?怪胎吧!

  可他妈最绝的是,他居然被这么个怪胎给撩起来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天趁着吃饭的空档儿,他跟同事随便打听了一嘴,“索宁她一直是这样吗?”

  他连是哪样都没有具体说,大家却心知肚明,然后很有默契的一致点头。

  “开始我以为她是因为跟我们不熟,所以才那么不吱声不言语,这都相处四年多了吧,还是这样。”元老A,如是说。

  “对,我刚来的那时候,就是她带我的……我感觉她比遗体还吓人……”新人B戳到了大少爷的心坎儿上。

  “所以盛放,你可千万别招惹索宁,我觉得她很有变态杀人狂的特质。”

  “嘘~能留在化妆部六年不动地方的人,你们以为简单吗?”

  “……”

  话题到这里,已经变了味儿。

  再说下去,也许就要往灵异方向发展了。

  盛放吞了口米饭,不以为意,“扯淡。”

  吃完饭,回到办公桌的时候,索宁也刚坐下。

  她才在化妆室忙完,吃的是从食堂打包回来的一碗面条。

  她吃得很快,大口大口的,但并没有什么声音。

  面部表情,亦是没有什么特别。

  她该不会是个面瘫吧?

  盛放仔细的端详着她,最后目光挪到了那碗面上。

  稀稀拉拉,一根一根……

  他忽然觉得有点眼熟,好像那天被他塞回去的那团肠子……

  大少爷一个没忍住,差点吐了。

  索宁咽下嘴里的面,头都没抬,“你换部门吧。”

  “老子为什么要换?”

  索宁不知道他这是置得哪门子气,嗦了口面条,拢了拢餐盒,起身准备扔出去。

  “你不行。”

  事实证明,他的确干不了这个。

  都几天了,还没过去那个劲儿?比那惨烈的多的是,不用个把月,他就能活活吐死。

  索宁刚走出去没两步,被一只大手拉住了胳膊。

  “说谁不行呢?”盛放一股邪火上来,语气不善。

  索宁稍一用力,甩开了他的手,神色不悦,但也仅是凉凉的瞪他一眼,刚抬腿要走,大少爷又幽幽开口。

  “我行不行,你那天没感觉到啊?”

  “……”

  “嗯?”大少爷逼近一步。他眼神**戏谑,丝毫没有半点儿尴尬。

  索宁让臊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盛放俯身靠近她,开口低沉:“老实说,你有感觉吗?”

  他打量着索宁,视线大胆。

  索宁的皮肤很白很细腻,透露着冷白的质感,眉眼间清清淡淡,眸子里波澜不惊。五官哪一样拿出来似乎都不是顶级美女的配置,但这么放在一起就是非常的耐看。

  盛少爷万花丛中过,也不得不承认,索宁是绝对的美人挂。就是整体气质过于冷淡,又成天跟尸体打交道,面无表情的像个木头。

  还是那句话,白瞎这张脸了。

  索宁皱眉看他,完全就是个吊儿郎当的流氓相。

  她朱唇轻启,淡淡说了句:“有没有你不知道吗?”

  “……”大少爷烦了,懒得绕弯子,“到底有没有!”

  “这个真没有。”说完转身离去。

  “……”

  索宁这人,平常是少与人打交道,话也少。

  但也绝不是个好捏吧的人,大少爷既然存心挑衅想让她难堪,那她就没道理给他这个机会。

  一句话把人噎地死死地。

  盛放眼看着索宁走出去,小身板儿再宽大的T恤里逛荡,短发利落的别在而后。

  整个人看上去,倔强又冷硬。

  这个真没有?

  大少爷感受到了一种奇耻大辱,他的舌尖在腮帮子顶了顶,气乐了。

  操,有点儿意思啊。


  索宁这两天,点儿背的莫名其妙。

  刚买回来的午饭,去洗个手的功夫,就被撒上了一把土。

  杯子里明明泡的咖啡,一喝全是酱油。

  本子,笔,还有各种填好的工作表格,莫名其妙的‘失踪’,等她重新填好了以后,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

  ……

  诸如此类,种种种种,不胜枚举。

  盛大少爷坐在一边儿,气定神闲的吹口哨,状似事不关己,脸上挑衅得意的笑却没有半点儿收敛。

  谁干的?

  一目了然。

  索宁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饭脏了就再去打,食堂没饭了就泡面。

  咖啡坏了就重新去倒。

  工作表格多填一份也没什么大不了,全当熟悉业务了。

  而这些手段的幼稚程度,只能让索宁有一个想法。

  他三岁吗?

  这种表现,有点出乎盛放的意料,且有些难以言说的难堪。

  就是,索宁明知道是他恶作剧,却半点反应没有。

  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儿上蹿下跳,跟耍猴似的等着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人家小索端坐如磐石,稳的一批。

  就在那一刻,盛大少忽然觉得……

  脸面全无。

  —

  索宁上午没什么事,出去了一趟,下午回来的时候同事通知她去化妆间。

  最近还算太平,她清闲了一些。

  这样挺好。

  拿上了化妆箱,转身走人,平常能窜就窜的盛少爷,今天特别的积极。

  屁颠屁颠儿的跟在身后。

  一路到了化妆间,索宁洗干净手,照旧先检查了一下遗体情况,是割脉死的,血都放干了,身上脸上比一般的尸体苍白的多。

  她身上已经穿了简单的内衣,一头长发披散在后面,五官清秀,眉眼间俱是风情。

  很美。

  也很可惜。

  索宁把面巾蘸上水,一点一点的擦干净了她的脸,结果女人的眼睛猛地睁开,一双眸子似乎装满了哀怨……

  盛放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四目相对。

  我靠!

  他吓得往后一撤。

  索宁伸手在她眼皮上抹了一下,“抱歉,冒犯了。”

  再拿开手,眼睛又闭上了。

  其实这只是面部肌肉的一种条件反射,在去世不久的死者身上会经常发生。

  小插曲过去,盛放镇定了一下,扫过遗体,有些不屑,“多大的事儿,至于自杀。”

  好死还不如赖活着,为什么什么事什么人去死那都犯不上。

  索宁直了直身子,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赞同。

  大少爷难得被她认同,顿时来了兴致,“欸,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

  盛放跟没听着似的,打量着遗体,“女人走到这一步,多数为情,长这么漂亮,啧啧,可惜了。”

  索宁画着眉,淡淡的吐出一句,“识人不清,才是最可悲的。”

  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盛放闻言,神色一顿,试探道:“怎么着?你也悲过?”

  索宁抬眸看他一眼,那眼神,波澜不惊且毫无情绪,与看遗体并没有什么两样。

  也就一秒钟的工夫儿,继续俯身忙碌。

  盛放:……

  他也是想瞎了心了,这么一块木头,谁能让她悲啊?他都怀疑这人是不是压根儿不会哭不会乐,天生这么一张面瘫脸。

  正琢磨着,猛然想起自己还有正事儿。

  他四下一扫,天赐的时机来了。

  索宁忙得认真,大少爷挪动着脚步,慢慢往门口退去,轻手轻脚的开了门,然后又嘭的一声给关上了。

  声响之大,把索宁都震的回了神。

  搞什么?

  她手里还拿着工具,走到门口,下意识拽了拽门,已经被锁了。

  她伸手敲了两下,外面得逞欠揍的声音传来,“好好呆着吧,小木头。”

  “……”

《不轨》资讯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