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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冷少帅轻点撩

臧墨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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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网易云鼎   主角: 沈世霖苏湘   更新: 2022-05-09 16:3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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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沈世霖苏湘《高冷少帅轻点撩》讲的是她是宜川苏家大小姐,女扮男装十八载;他是新城督军三公子,二十六岁未娶妻一段联姻,新郎新娘双双逃婚,传为天下笑谈初次见面,她霸道轻薄他后甩手走人,她是他逃妻,却一路逃到了他军队,苏湘,这次,本少看你还敢往哪逃……未见她之前,他从未想过要娶妻,身既许卿更要许国,他沈世霖这辈子求仁得仁,却始终觉得亏欠了一个,叫苏湘的女人!

精彩节选


苏湘怎么也未想到,自己才离开苏家不到六天,便有人等不及,要对自己下手了。

自踏上桐城的专列后,车厢内一直有两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不时地盯梢着自己。若不是因为苏家无子,她从小被父亲逼迫女扮男装,佯装成苏家唯一的儿子——大公子苏响,被父亲派人寸步不离地保护着,以致某些人无从下手,否则,她也决计活不到今天。

伴随着轰隆的鸣笛声,火车终于停了,桐城到了!

下了站台,身后的两个男人被车站的哨岗拦截了下来,苏湘趁机,提着皮箱,匆忙跳上了一辆黄包车。

她要去桐城女子学院,找心爱之人,宋彦博。

隔着女子学院还有两个街区的距离,苏湘警惕地探了一眼后头,发现两个戴帽子的男人各自乘了辆黄包车,眼看着就要追上她……

“师傅,快,往右拐!”望着右边酒楼的双眼,清灵澄澈,却仿佛渡上了一层薄霜。

很快,她跳下了黄包车,提着皮箱直接蹿进了眼前的茶楼。

此处可谓桐城最繁华的茶楼,因为风格颇为风雅,是不少公子爷最常聚集吸烟、娱乐的好去处。

身后的人已经追到了楼下,苏湘边取出皮箱里的匣子,将手qiang掏了出来,紧接着推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扇包厢门。

里面有一张紫檀木桌,一个身着黑色西装,打着领结的男人,似乎在听留声机里播放的音乐,吴侬软语,靡靡之音。

“别动!”她麻利地扣动着手qiang扳机,步步逼近男人,直接对准了男人的脑袋。

男人抬眸,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受了惊般没有任何反应,也就没有出声。

竟是鲜有的美男子!细碎的短发微微遮住眉头,少有的丹凤眼,鼻梁高挺,一双深邃的黑眸耀如星辰,似惊不惊的模样。

“把衣服脱掉!”她突然扯了声,声音凌厉。

男人的耳朵突然微微一动,他听觉向来min感,明显觉察到了什么……

只是,男人素来有严重洁癖,绝不让身份不明的女子靠近半分,此刻,眼前这位倩丽女子劫持着他,面色如霜,杏眼带怒实则含嗔,让他有了莫名的兴致。隐约中,他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晚香玉馨香,似曾相识……竟没有拒绝。

“快点!”她催促着,眸光冷锐,不容人置喙。干脆,自己直接将男人扯到了床上,将手qiang放进套匣,腕表等物什随手撂在桌上后,她开始解旗袍的扣子,不待男人全部卸完武装,她已经压了下去。

无声的、温暖的柔软抵压在男人袒露的胸膛,一股淡淡的馨香弥漫在空气中,他睁眼,瞥见眼前有一朵洁白的晚香玉,正在眼前悄然开放,有着独特的芬芳。

蓦地,男人听到了一个娇柔的呼声,带着一丝稚嫩与羞涩。女子的樱唇便这样擦过他下巴,很快,他感觉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没有来由地,他的腹部竟突然一紧。

“大哥,人是在二楼不见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进去,搜搜看!”

男人的目光冷冷瞥向门口,看到一个手执着qiang,头戴着帽子的男人闯了进来。苏湘瞧见男人的手突然臂一挥,似乎从桌上抓到了什么东西,直接甩了出去。

很快,她听到包厢内响起一个哆嗦的求饶声,“小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三少……”

男人手扶着苏湘的细腰,坐了起来,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随即是一句森冷的命令,“还不快滚!”

“是是是……”戴帽子的男人落荒而逃。

确定人已经走后,苏湘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感觉有一丝异样……她手掌条件反射地撑在床上,却摸到了一把手qiang,瞥了一眼,竟是一把新式的勃朗宁,冷峻的银色,上面还镶着红的绿的宝石,在白纱罩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玩意有价无市,“保镖”柳管事曾跟她提过,连黑市都买不到,她也只在柳管事的画里,见过这种东西。

随即,她用力甩开眼前的男人,骂了句,“liu氓,看够了没有!”

“小姐,方才本公子可是救了你一命!”

“那又怎样,liu氓、无耻!”她背过身去整理衣衫,以冷漠来镇定自己的慌张,方才那一幕,那把qiang……足以说明这个男人来头不简单,万一真招惹了什么恶势力……眼下,她不能久留。

待系好扣子后,她胡乱地抓着桌上的东西,提起皮箱,仓促而逃。

男人直起身,微微眯着双眼,仿佛还能嗅到方才那抹独特清新的晚香玉气息,睁开眼,看到桌上,赫然躺着一块青螭玉佩,用一根细小的红绳系着。

没有什么表情地,男人将玉佩收入衣袋,尔后站在穿衣镜前,一丝不苟地重新系上衬衫的扣子,打好领结,一切整理妥帖后,方拿起那把普通的小手qiang离开了包厢。

茶楼外,十步之内,早有两名便衣侍从迎了上来,寸步不离地跟着。

“三少,早上大帅发来了电报,催促您即日启程……”侍从官许智洪在身旁小声道,头低垂着,不敢望向男人。

“启程?去哪!”男人冷冽的声音。

家里的老头是极爱面子之人,此次婚事,新娘和新郎竟敢双双逃婚,短短几日便传了出去,沈家因此沦为了世人的笑柄,想必老头现在,定不好过。

哼,早知道新娘这么配合,男人当初便不必费心思“抹黑”自己,昭告天下“沈家三少爷因打仗受伤瘸了腿”、“残疾”、“坐轮椅度余生”诸如此类云云了。在大婚之日,得知自己的新娘先跑了后,男人自己也匆忙溜了,这一走,便是整整五天,就在昨日,他亲手除掉了周润生,倒是了了一桩心事。

许智洪面露难色,“大帅,自然是希望三少回家的。”

“回去,被他训斥一顿么!苏家那边,如何了?”男子说着,上了一辆“暂借”来的汽车。

“苏穆已经将沈家聘礼如数退回了,据悉近日内,不曾在外看到苏穆活动的身影!”

男人声音淡漠,若有意味道,“苏家,也是顶有趣的,本少还真没低估它!”

许智洪上了驾驶座,听着男人的话,不敢做声。

他跟随三少多年,对三少所有事情皆佩服得五体投地,唯独对这门联姻,许智洪对三少充满了同情。

听说宜川的苏家,家大业大。苏老爷苏穆娶了三房太太,生了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哪知唯一的儿子却是天生的聋哑人,成不了气候。就连这次要嫁来沈家的二小姐,也是出了名的嚣扬跋扈,娇气高傲,哪能娶来做媳妇?大帅非要借助联姻来笼络苏家的势力,未跟三少商量直接定了这门亲事,也难怪三少抗拒了……


苏湘看了眼腕表,显示时间已经是下午7点多,这个时候,宋彦博早该下课了。

她想见心上人的心情如箭在弦上,遂立刻叫了辆黄包车,让车夫将她先带到桐城女子学院附近的酒店。

出于安全考虑,在列车上的5天时间里,苏湘并不曾洗过澡。

到了酒店后,她沐浴完毕,生平第一次,换上了一条粉色的绸缎睡裙。

待终于有机会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着镜子里面陌生的女子,竟有些微怔。

从小,苏湘便以“苏响”的身份在苏家生活,十八年的时间里,她从未有穿女装的机会。有一次,无意中看到妹妹苏兰穿着一条睡裙,觉得喜欢,便悄悄从洋行里也买了件,一直存在衣柜里,小心藏着。

苏响,便是苏家的大公子,天生聋哑,是世人眼中的“废公子”。

但在苏湘眼里,“苏响”是一个隐忍、冷静、一切以大局为重的“少公子”,虽不能听,却温文尔雅,虽不能语,却善辨色,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苏家家族颜面,从未出过任何差错,深得父亲的信任。

直到,10天前……新军大帅的三公子被父亲授意,要与苏家其中一位女儿成亲,打破了“苏响”原本宁静的生活。

据说,新军半个月前战败,资源紧缺,急需要补充粮草。

地扼三军中界之地的宜川,素来物资丰饶,是天然的粮仓,都说得宜川者得天下,而粮食,恰好是宜川苏家的主业之一,若能跟苏家扯上关系,定能解新军燃眉之急。素来,联姻是权势结交的最快捷手段,新军的老统帅沈弘国,直接向宜川苏家抛出了橄榄枝。

此番联姻,苏家能迅速同意,也是因为看重新军的实力,综合来看,新军在三军中实力最强,虽有小挫折,但总归,新军是最有血性的,而苏湘的父亲一直认为,只有有血性的人,才能成大事!

要嫁沈家的人,是苏湘的双胞胎妹妹,苏兰。

本来事情是简单的。沈家权大势大,苏兰嫁过去,也绝不会委屈,以后沈家也能为苏家提供一项“保障”,两家各取所需。

只是,苏家二小姐苏兰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沈家的三少爷在上次战败中受了伤,右腿瘸了,以后只能使用轮椅度过余生。加上沈家三少,年纪已经二十五六仍不娶妻,整天跟一帮士兵爷们混在一起,身边也没个女人伺候,不少人还认为他无法人道……

苏兰天生是娇贵的公主名媛,哪能受得了这般委屈,去嫁给一个废物,于是去向父亲求情,只是第一次,苏兰直接被苏老爷拒绝了。

第二次,苏兰便带着自己亲娘,在苏老爷面前动qiang子……母女俩一唱一和,苦苦哀求、以死相逼,最终,苏老爷选择了妥协,将目光移向了“苏响”。

那天,父亲当着自己亲生母亲和众姨太太的面,破天荒地开口求苏湘!他求她替嫁,替二妹妹苏兰,替那些还尚年幼的妹妹们,嫁给沈家!

她久久无话,终于冷静道,“若我嫁入沈家,那谁来做苏家大公子?”

话毕,苏湘眸中带泪,十八年了,她为苏家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连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

父亲有些犯疑,没有直接答复。倒是一旁的二姨太出了个主意,“这还不简单,二小姐跟大小姐是双胞胎,若是有外人来,便让二小姐来扮公子便成,想必,二小姐不会有意见吧?”

坐在一旁的苏兰极为不悦,让她去扮演那个“废公子”,还不如把她杀了好。

但她刚从父亲那求得免嫁的机会,此刻不再敢多言,也只得狠狠瞪了眼二姨太。

苏湘没有理会他人,直直望着自己的父亲,似在等他最终的答案。苏老爷略微沉吟,继而艰难道,“湘儿……苏家委屈你了,你若是想要些什么,尽管跟父亲提!”

她想要的,父亲能给吗……

婚期定在本月十八日,恰好是她十八岁生日,双喜临门。

结婚前一晚,苏湘给宋彦博打了个电话。

宋彦博自小与她青梅竹马,对她“苏响”的真实身份非常了然,两人曾私订了终身,约好等苏湘过了十八岁,宋彦博便来苏家提亲。

电话接通了,却是佣人接的。对方告诉她宋彦博刚出了车祸,现人还在医院,很快电话便被挂断了。

苏湘心急如焚,抱着话筒的手微微颤着,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即将要嫁人的女子……最终,她做了个惊人的决定,逃婚!

这短短的几天里,一切若梦,如此虚幻,但又如此真实!

思绪拉回到镜中人,苏湘眨了眨眼,从梳妆台前迅速起身,拨通了宋彦博的号码……

电话打了两遍,却没有人接,她忧心忡忡,想要直接跑到宋彦博家亲自问清楚。之前她跟宋彦博通过信,对方的地址,她背得一字不差。

但细想,宋彦博做事向来妥帖,倘若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定会跟她讲明的,哪怕只捎句话。

苏湘略放宽了心,关了床头的壁灯,打算入睡。

窗外有凉风不停地吹着,偶尔有汽车的鸣笛声呼啸而过……半个钟头后,苏湘辗转着依然无法入眠,遂从床中爬起,时间已经是凌晨十一点多,犹豫着,她抓起了话筒,再次拨通了宋彦博的号码。

嘟嘟……电话终于接通了,却没有人说话。

“喂?”苏湘喊了声。

电话那头依旧没有人说话,这时,苏湘突然听到砰砰的声音……有人在敲门。

“喂您好哪位?”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然而,苏湘已经挂了电话。她拿起柜子里的套匣,取出里面的手qiang……刚触到,便觉得不对劲,低头,竟是那把镶了红绿宝石的新式勃朗宁!

她身体没来由地颤了下,是他,是昨天的男人,将她的qiang支暗中调换了。

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袭至心头。她稍稍镇定了下,终是抓紧手中的勃朗宁,一步一步悄悄走向了门口。

这么晚了,她没有主动唤服务,酒店绝没有来扰客的道理。

她跟柳管事学过如何开qiang,但从未用过这样高级的名qiang。

“砰砰!”沉重的敲门声再次响起,苏湘心脏的脉搏突突跳个不停,她强行闭上眼睛,食指已经作势扣向了勃朗宁的扳机上,额际,已经有冷汗慢慢渗了出来……


那道金属门锁很快响起窸窣的声音,苏湘偏了身体,躲在门扇后,静静等待着……

空气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寂……

突然,一声清脆的英文在门外响起,打破了这片死寂,“what can I do for you,sir?”

短暂的寂静后,苏湘又听到一个略低沉的骂声,“死洋鬼zi,多管闲事!”

之后,她听到长廊有沙沙的脚步声,由近而远了。

苏湘用力呼吸着,粉色睡裙早已经被冷汗泅**一大圈。勃朗宁的重力拽着她的右臂直直往下沉,霎时,只觉全身软了下来,无法使劲。

喝了两杯开水后,才稍稍镇定下来。望着织锦白色床单上的勃朗宁,犹豫着要怎么处理。

那样有身份的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将这把qiang留在她身边……时局动荡,稍有不慎便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这个道理,苏湘自然懂得。

她拿起手qiang,才发现上面雕着一朵线条深刻、冷艳的曼殊沙华,花**,还有一个小小的曼字。qiang上雕花,这是一种怎样变tai的癖好!

苏湘回忆起男人那时对跟踪者的冷酷态度,不由地吸了口冷气。

后半夜,她将门窗锁得严严实实,勉强浅眠了几个小时。

翌日清晨,有服务员来送餐,并随附了一份报纸。

苏湘不动声色地端起牛乳,眼角余光却瞥到报纸的大版面上,上面刊登了一张黑白照片……令她慌忙站了起来。

照片背景是一家西式餐厅,餐厅的一角,露出了一只手掌,手掌上赫然是一把手qiang,再什么都没有了,故事本应从这里开始,却从此处戛然而止。版面上的大标题内容赫然是,萧军周参谋长遇害,凶手疑似持qiang主人!

照片上这把特别的手qiang,正是那把勃朗宁。至此,她全部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早已中了他人圈套。

放下牛乳,她对服务员喊了句等等。随即拿起报纸走向梳妆台,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揉成一团的报纸放入服务员手中的垃圾袋,微笑着说“麻烦了!”

她来桐城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宋彦博,绝不能惹事生非,耽误正事。

然而很快,那个服务员折了回来,望着苏湘似遇了凶煞般,浑身发颤,将那团报纸还给苏湘后,匆匆而逃了。

该死,她被暴露了!苏湘盯着这棘手的玩意,头皮不断发麻。

勉强饮完那一杯牛乳,吃了几块蛋糕,苏湘决定亲自上门找人!

为避免别人认出,她换上了男装,西装革履,假短发梳得油亮,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的苏公子,苏响。

原以为这次能够见到宋彦博,不料中途却出了差错。

因桐城出了重大命案,桐城大大小小的交通要道出口皆布满了哨岗和士兵,并设置了关卡,要严查每一个过路者。

桐城的马司令,跟苏家有着不浅的交情,苏湘相信,这么多天过去了,父亲知道自己逃了婚,定已经托人四处寻找她,如今桐城又查的这么严,自己很难不露陷。加上自己携“qiang”在身,身份敏gan……她想起那个男人的嘴脸,没来由地感到愤怒!

此刻,她跟宋彦博只隔了一道城墙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重山万重水,迟迟无法见上一面。

她坐在黄包车上,盯着城门口……这时,为首的士兵似发现了异样,很快率人朝她走来。

无奈,她只得放弃了这条路,选择了掉头!

桐城郊外,一个豪华别墅内。

“怎么样,找到她了么!”这是一个简易搭建的办公室,物什应有尽有,紫檀木书桌、红丝绒沙发、轻薄的玉杯、珍贵的花瓶……因为过于奢华,倒不像个办公的地方。

说话的男人放下了钢笔笔套,合上了一份wen件,那份wen件里夹着的,是一幅画像。

“三少,她跑了……”

“如何跑的?”

男人淡淡地听着自己的侍从官讲述着整件事经过,末了薄唇只吐出玩味的两个字,“使诈。”

许智洪派人一路跟着那个女子,发现女子进了一家西式酒店,然而第二天,再去酒店找人时,早已人去楼空,到现在许智洪仍觉迷惘,自己手下人全天24小时盯着皆未发现异样,除非那女子,真长了翅膀!

许智洪望着男人没有任何神色的脸,摸不清对方的心思。继而试探性地道,“三少,既然东西已经转移出去了,我们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男人薄唇泛出冷淡的声音,“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得给本少把她找出来,另外,本少要的是,她活着!”

许智洪心头一震,三少仅给了自己一幅女子画像,还是凭着记忆画出来的像,这天下之大,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实际上,许智洪甚至无法确定,昨日酒店的女子是否就是三少要找的人,现在,许智洪能秉承的原则是,宁可找错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是!”许智洪领了命,走出了临时办公室。

里面的男人,深邃冰冷的眸光打在那幅画像上,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从西装内袋取出那块青螭玉佩,细细把玩着,白纱罩灯光下,他的脸色看的并不真切,但似乎有了一丝忽明忽暗的复杂。

萧军损失了一员大将,不可能轻易罢休,桐城毗邻萧军的据地,亦是萧军一直觊觎的地方,此番他狼入虎口,亲自打碎一颗虎牙后,危险的气息就已经开始伴随左右。但是,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事是他沈世霖惧怕的,也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原本他是想着将勃朗宁转移到那女人身上,把自己的麻烦迅速解决掉,但此刻,他犹豫了……这个女人身上,仿佛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引领着他,想步步深究。

将青螭玉佩收回囊中,沈世霖对着穿衣镜,细心整理完西装的衣领,随即唤来侍从,开车去锦尚茶楼。

抵达目的地后,他径自走进了那间上等包厢,里面,早有一个身着宝蓝色细丝绒长袍,手执折扇的公子爷,静候他多时。

“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这两日,桐城的布防更严了!”公子爷慢慢说着,顺道给来人倒了杯茶。

“哼,若不是老爷子举棋不定,犹犹豫豫,本少早就把桐城拿下了。”

公子爷咳嗽了声,“世霖,你果然一点没变!”

“少来,事情办得怎样了?”沈世霖淡淡了句。

“妥了,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届时即便没有苏家,我保证新军也一定能杀出重围。”


公子爷胸有成竹,令沈世霖心定了不少,眼下有了翟家的人脉资源,新军粮食之忧算是得到了暂缓。

“怎么样,到头来,还是老同学靠谱吧!”公子爷微微笑,想要邀功。

“子颜,没事多回去陪陪弟妹,别整天泡在茶楼!”沈世霖拍了拍公子爷的肩,饮完那口茶,走了。

两天后,在翟子颜的掩护下,沈世霖带着手下的人,安全离开了桐城,即刻前往前线郦城。

郦城与毗邻宜川,从郦城城门口开车到宜川市内,只需两个钟头,这也难怪新军沈家联姻首选的是苏家,如今情况有变,婚事黄了,沈世霖只能退而求其次,绕几个省市,找到翟家。

粮食的问题解决后,新军士气很快得以重振,趁萧军疏于防备时,出其不意地来了一次突袭,短短两天时间,新军便从原本战败的境地中扳回了一局,取得了数日战败后的一次小胜!但是新军并未因此乘胜追击,而是率着余军,连夜撤离郦城,返回新城,重整旗鼓。

饶是沈弘国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三儿子有这样的能耐,在不借助苏家任何条件帮助的情况下,竟能将新军惨败的局面挽回,且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小胜战……那一晚,沈弘国久久无法入眠,这么多年来,是他一直低估了,他那三儿子的决心!

“三少,大帅发来了电报,表示对之前逃婚一事可以不咎,您看,我们是否……”

沈世霖眯着眼,并不看向许智洪。末了,又冷冷道,“上次让你办的事,怎样了?”

许智洪这两天一直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此刻看到三少主动过问,神色冷峻,不由吸了口气,“三少……智洪查到,那个女子,正是您……

“说下去!”

“她正是苏家二小姐,苏兰……”许智洪望着沈世霖意味不明的神色,以为三少一定会发怒,毕竟当初那个女人,让三少的名声……

结果,许智洪却听到沈世霖淡淡的询问,“她在哪?”

那个女人,是苏兰!他的逃妻!

这件事,是越来越有趣了!

“苏家二小姐,目前在宜川的一家私人学堂念书……”

“给本少订明天宜川的专列,最早的!”

许智洪怀疑自己听错了,想要再求证,却看到三少已经站了起来,“今晚,将我的行李收拾妥帖!”

沈世霖一向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许智洪不敢迟疑。

翌日清晨,侍从官许智洪带了几名卫戍,跟着沈世霖一起踏上了去往宜川的专列。

头等包厢内,沈世霖坐在雅座上,想起那日在茶楼的一幕……眸底泛出了一层寒意,这个世上,还没有哪个女人有这样的胆量,竟敢轻薄他!

只是,那一抹晚香玉的淡淡馨香,此刻仿佛又弥漫在周围,令他轻轻阖上了眼。

苏兰,你休想逃出本少的手掌心!

许智洪办事非常妥帖,在未来宜川前,早已托人在新式学堂附近租了套高级公寓,连汽车都给三少配好了。

这日,苏兰放了学,像往常一样,站在学堂门口等待自家汽车接送。

突然,身旁出现了两个陌生男人,很快将她嘴巴捂住,扔进了一辆气派的黑色汽车。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抓本小姐,你们知不知道……”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扣住了手腕……啊!苏兰疼得尖叫起来。

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苏兰,还想逃么?”说话之人咬牙切齿、愤怒至极。

抬首,苏兰撞上了一张俊朗的脸庞,男人西装革履,眉目英挺,尽管面色冰冷,但是却有一种深沉卓然的气质,将苏兰深深吸引了。天底下,怎会有这样英俊好看的男人……

“你是……”女子眼底蓄了泪水。

男人蹙了蹙眉,随即松开了手,戏谑道,“怎么,几日不到便把本少给忘了?”

苏兰错愕,转眼间下巴被人用力撅起,男人冰冷的眸深不见底,又如锋利的剑芒,几乎要把她刺碎,“苏小姐!不该给你未婚夫一个解释么?”

“未婚夫?”苏兰睁大双眼……难道他是?

看着眼前女子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他心里明明憋着一股无名的怒火,但望着那双清澈无辜的双眸,却生了怜惜之意!用力地,他甩开了女子!

“你是沈家三少?沈世霖?”

男人黑着脸,没有说话。却见他扬起手,细心地理了理颈上只歪斜了一点的衣襟,修长白皙的中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金镶钻戒。这是婚戒,跟苏湘当日手上那枚聘礼戒指一模一样!他,当真是新军沈老督军的三少爷,沈世霖!

原来,之前关于瘸腿、残疾的传言都是假的,真实的沈世霖……看样子,苏湘真如家里人所言,坐实了逃婚一事。

这是天意,苏湘,我的姐姐!

女子那张清纯白皙的脸上,忽然漾起了一抹璀璨、森然的笑意。

车子在一家西餐厅门口停下,刚下车,苏兰便主动挽上了男人的手臂……

男人身体微微一僵,仿佛有什么东西蹭着他,跟小猫挠痒一般。垂眸,看到身旁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白皙莹润的脸上带着一点绯红,明眸皓齿,全没有当日那股冰冷、霸道。

这个女人的善变程度,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这儿有一道菜叫冰冻甲鱼,我们去试试!”苏兰软掌如小蛇,顺势牵到了男人的手。

柔弱无骨的温暖贴过男人的厚重掌心,沈世霖微微一滞,那一瞬间,觉着有什么异样东西,缓缓淌过心间,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任由前面的人儿牵着,修身的身影穿过欧式豪华水晶吊灯洒下的点点碎芒,很快来到了餐厅。

苏湘从城门口掉了头,为避免追捕,不得已拎着皮箱闯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不可思议地,之后再没人追过来了。

巷子昏暗、潮湿,在这里,她倒是发现了一家旅馆。

说是旅馆,其实跟破烟馆差不多,破败,脏、差、乱,住的都是些社会底层百姓,然而,这些人骨子里却有股狠劲,据说这儿有人曾自发闹过事,砍杀过萧军。


正因此,桐城的治安巡检对此地都相当避讳,反让这儿成为了桐城唯一一个三不管地带。

为了掩人耳目,苏湘只得住进了旅馆。只是旅馆条件实在简陋,长廊里布满了潮湿的青苔,不知名的霉菌肆意生长着,里面烟味尿味臭气冲天还是其次,因桐城偏北,才刚入秋,冷意便已入骨,晚上,破旧窗户刮进来的寒风,常常将她从睡梦中冻醒。

没过几日,苏湘便发烧了。

找旅馆附近的抠脚中医煎了几副中药,却并不见好,反而愈加严重。

她能感觉到,自己肺部已经发炎,就连咳嗽,偶尔还会渗出一些血丝来,极为渗人……每晚,人们都会听到三楼的小阁楼里传出咳嗽声,到了后半夜则变成了虚弱无力的轻咳,仿佛住里面的人,随时有可能死掉。

苏湘没留过学,却也从柳管事那听过西药这种东西,当年,柳管事的小儿子便是因为感冒受了风寒,买不到西药而死掉的。那时候也并非买不起,而是买不到,可见西药稀缺之程度,不亚于黄金。

如今她自是不能去医院,否则定会暴露了身份。

“彦博……你在哪……我好疼!”一连四天她便这样昏沉着,此刻,发出虚弱地呻yin……眼角的泪水还未完全阖干,沉重的脑袋歪了歪,便又无力地昏睡过去了。

……

当沈世霖的汽车再次出现在学堂门口时,苏兰特意支走了苏家的司机,识趣地上了沈世霖的汽车。

她还未落座,便觉得沈世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英俊面目上,没什么表情。

只见他从西装暗袋里不动声色地取出一样东西,“这块玉佩,可是你落下的?”

苏兰面色突变,这……该是苏湘落下的青螭玉佩!

这青螭玉佩本是一对,是苏兰出生后,外祖母为讨吉利,亲自让知名工匠打造的,因苏兰跟苏湘是双胞胎姐妹,便一人一块,两姐妹自小便佩戴着,从不离身。

这样看来,沈世霖遇到过苏湘,只是不知道为何,两人又阴差阳错地分开了。

苏兰低首,幸亏自己今日穿的是件高领西式裙子,将脖子上的玉佩完好地隐藏了。她僵硬地笑笑,“这玉佩怎么会在这……”伸手,女子想把东西取回来。

却被男人直接收回了囊中,不容置疑道,“这玉本少看着喜欢,便收下了!”

旅馆,三楼破旧楼阁内。

苏湘躺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四周围挂着旧褐色粗麻帐幔,上面铜锈斑斑,仿若大块大块的血迹。迷迷糊糊地,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缓缓睁眼,模糊的视线里仿佛有个紫色的重影,既窈窕、风姿绰约,又不时地晃动着,令她眼花缭乱,无比头疼。

“哎哟,姑娘,怎么烧的这么厉害。”说话之人,是旅馆的老板娘,宋梅。

“梅姐,是你吗,咳……”她艰难开口,“能不能帮找个人……他,叫叫林祺峰,住在桐城北院344号……咳咳……”

若不是情非得已,她绝不会麻烦人。

“帮你可以,但是你手上的东西,得给我。”宋梅说的东西,是一块冰玉镯,是外祖母留给苏湘唯一的嫁妆。

到底,苏湘是捡回了一条命。

救她之人正是她的表哥,林祺峰。几年前,苏湘的表哥曾入赘到桐城一户人家,与外祖母分家了。

“表哥,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我想见一位住在桐城的朋友,就一面!”她知道这个时机,自己提出这个请求极不合理,但眼下,这是唯一的机会。

“苏兰表妹,你还不明白吗?你逃婚这事造成的影响多大,你知道么!现在表叔跟沈家都在四处寻你,还有沈世霖,他为人有多冷酷残忍你是知道的,表哥岂敢招惹他!另外,我听说你大哥,苏响已经被表叔送到国外医治了。”林祺峰对于自己这个折腾的表妹,已经是头痛至极!

末了,他似乎艰难地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么事?”

“奶奶,去了!”

什么?苏湘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千万根针扎了进来,脑浆被一根根针头搅得混乱、混沌,疼痛得让人无法喘息……

窗户边,明黄色窗帘上的金色流苏穗子无声地摇摆着。“什么时候的事?”她麻木般,久久地,方幽幽开口。

“你逃婚后的第二天……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受了刺激……”

病房里跟死寂了般,望着久久无言的苏兰,林祺峰欲言又止,终于,无奈地离开了病房。

苏家大公子被送出国,跟死了有何区别?世间再无苏响,也就再无苏湘,父亲,到头来,你终究是偏心兰妹妹!

只是这一切,都比不上外祖母重要,那个世上待她最好的亲人,永远离开了她……

苍白的手掌紧紧抓着冰凉的床单,白皙的手背青筋暴起,泪水如决了堤般,倾泻而落,那颗冰冷的心脏,止不住地颤抖……

林祺峰回到病房时发现病人已经走了,只余一张纸条,“表哥,帮我保密,珍重。”

冒险回到旅馆,苏湘直接取了行李,接着又用半数的家当,将那块冰玉镯从宋梅手中赎了回来。

青螭玉佩已丢,这冰玉镯是外祖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姑娘,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梅姐我给你指条明路吧!”宋梅将“搜刮”来的金银珠宝首饰全部收入囊中,对着苏湘优雅地吞云吐雾,涂着胭脂的瓜子脸忽明忽暗,“今晚九点左右,会有一辆军车出城,你若是能想办法上到那辆军车,兴许能逃命。”

“为何要跟我说这些?”苏湘声音清冷。

“住在这儿的人,没有谁的底是我梅姐不清楚的,那把qiang,很值钱吧?”女人脸上浮起柔媚的笑意,“看不出一个小丫头,还挺有胆量!”

苏湘微怔,却不答话。却看到宋梅扔过来一个包袱,“这是馆里人抢来的军装,合不合适都凑合吧,剩下的,就看你自个了!”说完,女人轻轻转身,扭着柳腰踩着细碎步伐离开了,那紫色的旗袍尾摆有节奏地摇曳着,仿佛生成了朵妖艳的花,开到荼靡。

苏湘紧紧抓着那套军装……

不论真假,她都要试一试。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命运操控,她一定要回苏家,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早早地,苏湘便来到了桐城城门附近,耐心等待时机。

几个小时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秋风萧瑟,巍峨雄伟的城门却屹立着,如一尊披上黑袍的幽灵,在黑暗中俯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深沉而肃穆,仿佛又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人吞噬掉。

不多时,桐城城门口的人也愈发多了起来,在巡检的严苛要求下,人们纷纷排起了长队,只能凭借手中的通行证出城。

趁着夜色,苏湘在隐蔽处迅速换好了装备,那套军装虽宽松了些,却恰好覆盖了里面层层衣物,方便了她的男子身份。而那支勃朗宁则被她藏在了重重束腰衣内,即便被搜身,量他人也难发现。

一切准备就绪后,苏湘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细小身体贴在旁边一个摊贩立柱上,神色戒备。

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五十八分,快了……

她眺望着远方,渐渐地,看见一辆军用卡车从身后缓缓开了过来。城门口排队的人仍有不少,看到有军车开来,纷纷忙着闪向两边,打算为之开出了一条道。

就是现在了!苏湘一鼓作气,迈腿直奔过去。

自小,她被苏家当男子来养,虽是“聋哑公子”,但保镖柳管事曾背着苏老爷,偷偷教过她不少功夫,因此,她的动作,要比寻常人敏捷许多。

唯一一只贵重皮箱早已给了宋梅,全身上下只余一个包袱,此刻奔跑起来似一阵旋风,幻成一团黑影,悄无声息!

夜色如墨,冰凉。因为卡车的出现,人群开始混乱起来,那抹灵动的黑影趁势抓上了卡车后座的手柄,三下两下便没进去,融进了夜色中,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原本以为车上会载满士兵,却在倒下时发觉,脚底下都是些硬邦邦的东西,跟沙粒一般,让她免受了伤。

她伸出手,抓了抓……原来这车上装的全是大米,真是天助我也!苏湘心想。

许是驾驶军用卡车的士兵级别不低,苏湘刚“安全”落车,车子便被桐城巡检队长自动放行了,自此,卡车一路畅通无阻。

这是粮车,意义重大。能从桐城出关的,要么是马司令的人,要么是萧军的人,苏湘以为,萧军的中心行辕靠近桐城,属萧军可能性为大。马司令的为人她很清楚,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的迂腐桐城统制,定是没有心思去倒腾粮食这种事,何况桐城本就是仅次于宜川的第二粮仓。恐怕,萧军此番深夜急着要将粮食运出城外,定有用意。

对于上次郦城战役一事,苏湘也略有听闻,据说北方新军绝地反击,小胜萧军,之后新军见好便收,剩余军队已经全部安全撤回了新城,有传言说这并非新军大帅沈弘国的意思,而是大帅三公子沈世霖的个人决断,为此父子俩因此事差点造成不和。所幸,结果是圆满的,沈三少因此博得了老督军的进一步信任。

或许,萧军受到了新军的重挫,同样需要粮食安抚后方。

但这些跟苏湘没有任何关系!她只要到了中途,便会趁机跳车。宋彦博现在生死未卜,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他一面。

可惜,那一晚,苏湘并没有寻得机会,那辆军用卡车就着苍茫夜色,跟逃命似的,自出了城便如箭矢一般横冲直撞,一路北上,因此一直寻不到合适时机。

加之她刚大病初愈,身体仍然疲惫,没多久,苏湘便沉睡过去了。

等醒来时,她发现,车子已经停下了。

此时,天边方泛起了鱼肚白,还未大亮,露水凝聚的寒意极为浓郁,将顶篷都给打**。

比起桐城,这儿的温度一连低了好几度,只有冬天才会有的刺骨寒意不时侵入肌肤,若没有猜错,她已经进入北地境地内了。警觉地,她迅速从米袋丛中爬起来!

这儿要么是新军的地盘,要么是戍军的地盘,萧军怎会运送粮草到北地?岂非狼入虎口,此事太蹊跷了!

透过卡车车蓬缝隙,苏湘瞧见眼前是一座小山林,山林上树木稀零,像是执着黑色钢叉的骷髅,光秃秃的已经剩不到几片叶子,山林脚下,倒是有一栋略破旧的房子,看起来设备异常简陋。

而房子外面,站着几个身穿墨绿色军装的哨岗,尽管天气十分寒冷,腰板却异常挺直,神色皆保持肃穆,手持步qiang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一看便知是岀自训练有素的队伍。

苏湘吸了口气,眼下对方有qiang,自己决不能贸然行事。

她匍匐在米袋上思索着法子,片刻后,看到有一个戴着军帽的军官从房子内走了出来,对哨岗们的敬礼迅速回礼后,直接迈着稳健的军步,朝军用卡车方向走了过来。

这位军官便是新军参谋长秘书高俊杰,此番正是授了少帅沈世霖的命令,在此地设了行辕,专门负责新军粮食的接应。

这批粮草总计2吨,正是从江南发出,历经三省四市,中途须经过宜川、桐城两个关口,之后一路北上才抵达此地。

很快,车上的驾驶员下了车,向高俊杰报备情况。

“一切可还顺利?”

“报告秘书长,一切顺利,只是宜川最近有了敌军入驻,过关卡时需要费些时间。”

嗯!高俊杰应着,随即道,“进去吧,三少刚挂电来,命令我军停止粮食押运,把车钥匙给我,这两日,你毋须再出勤了。”

“是!秘书长!”

高俊杰拿着卡车的钥匙,围着军用卡车巡视了一圈,最终,来到了卡车后面。

卡车后匣门用大铁锁锁得严实,车顶也被厚实帆布蓬牢牢盖着,但即便如此,每一批到了行辕的粮食,高俊杰都要亲自检查,确认没有问题才会派人继续运往新军粮仓。

高俊杰扶正了军帽,随即弯下了腰,只听咔擦一声,那把铁锁便松开了。

“吱呀”,卡车匣门被人用力打开,一束刺眼的光芒射了进来。苏湘的身子早已紧紧贴在了卡车壁沿,双手用尽全力攀附着车栏,这一处尚未被光亮波及的阴暗角落,成了她唯一的庇护所。

高俊杰如往常般,想要亲自上车核实。这时,身后传来了侍卫洪亮的声音,“秘书长,参谋长找您,说有紧急事情!”

高俊杰走了,因事发突然,并未来得及把车门锁上。


苏湘迅速翻身,望着那扇敞开的车门,顾自定了定心神后,轻轻一跃,便落了地。

她发现,房子门口周围停了不少墨绿色军用卡车,约四五辆,恰好替她挡住了门口哨岗的视线。

她机灵地快速往后跑。突然,房子内传来一个尖锐的军哨声,紧接着,四五十名穿着军绿色戎装的士兵似潮水般涌了出来,迅速排成四列队伍,庄严而肃穆。

“那个是谁!还愣在那干嘛!”苏湘听到了一个严肃的震怒声。

四周围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渐渐地,她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她转过头,对上一张沉怒的脸,此人正是高俊杰,方才开锁的军官。

“秘书长,我……我刚刚拉肚子……”苏湘脱口而出。

“还当自己是新兵,拉肚子!”不说还好,一说高俊杰便火冒三丈!郦城一战,新军因为人员伤亡不少,近期的确补充了一些新兵子弟,但这样没规没矩的,今天倒让他给亲眼瞧见了!

苏湘的拳头微微握着,手掌渗出了些许冷汗,眼角余光斜睨着眼前的男人,其面色阴沉,犹如天边布满了乌云,随时有可能爆发。

“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高俊杰近乎吼道。

“报告秘书长,我来自宜川,名叫沈国业,保家卫国的国,事业的业!”苏湘也扯大了嗓门回答,神色很快恢复了从容,不卑不亢。

苏家的柳管事以前当过兵,教她本领时沿用的也是军队那一套,别的没有,就是严苛到近乎变tai,所以,苏湘相信,凭借这点,她被训练出来的素质不会比一般士兵差。

高俊杰原本黑沉的脸似带着一丝惊惑,眼眸里突然多了一丝光亮。不由地往前踏了两步,将这个新兵子弟完完全全给认清楚了,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有吃过苦的有钱人家公子爷。

“谁把你招进来的!”高俊杰突然提高了嗓音。

队伍里无一人回应。

“我再问一次,谁把他招进来的!”高俊杰转身,扫向四列士兵!“新军的招兵条件你们没搞清楚是吧?招来这么个小白皮矮个子,是等着让他去送死,还是让我们为他去送死!”

没有人敢回答,众士兵皆屏着气!肃穆阴沉的气氛笼罩在周围,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时,一个坚定的清脆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秘书长,如果连保家卫国也要分个三六九等,那请允许国业退伍归家,我沈国业会自谋他路,不必再待在这样的军队!”

高俊杰听到这番话,喉咙似被什么噎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出声,只是那张国字脸铁青着,显然不是很好看。

他将之前的愤怒尽数压下,冷静道,“说得好,你给我听好了,新军从来不是糊涂的军队,人可以留下,但错误不得不罚!”

苏湘双眸直视着高俊杰,等待着下文。

望着眼前小兵镇定自若的神情,高俊杰再次冷冷开口,“罚你今天训练拳击两小时,如有偷懒,就给我滚出新军!”

高俊杰神色凛然,随即,转身直接面向自己的军队,一声令下,“出发!”

很快,那四条墨绿色长龙有条不紊地一一上了军用卡车,整装待发。虽是凛秋,却有一种意气风发的味道。

高俊杰头也不回地,一同上了军用卡车,很快,五辆墨绿色军车陆陆续续开走了,只余下那辆粮车。

苏湘的心口依然在剧烈跳动着,方才,那个男人说是他们是新军?沈家的新军?!

此刻,她表面依旧镇定,实则心防已经坍塌……这儿可完完全全是沈世霖的地盘了……

在桐城待的这些时日,她不是没有听到过坊间的风评,都说沈世霖被jiao妻甩了,不少人明里暗里讥讽,有的说是沈世霖被戴了绿帽,有的说是jiao妻发现了沈世霖不能人道的秘密……那些人恨不得火上浇油,将事情大肆渲染一番才好。

就在几日前,她听说沈世霖正在派人四处寻找那位荒唐的逃妻,扬言绝不会放过她,这算是昭告天下,让苏湘,不,是让苏兰一辈子难堪了。

要是沈世霖知道她逃到了这,会不会把她给撕碎掰成了两半……只怕还不解恨!

果真,人生当如戏。

而如今,她也算是明白了昨夜的事情。这辆卡车之所以会奔命似的出桐城一路北上,只因它是“冒牌”货,得在萧军的眼皮底下尽快出城,怪不得……

苏湘还保持着方才的军姿,站定着一动不动,头皮却在隐隐发麻。

这时,有人走向了她,带着训斥,“还不快去领罚!”

她被人带到了那栋房子,走进里面后,才发现内部别有洞天。

内有一重院落,两条回廊,回廊间除了配置有住宿房,还有训练室,大大小小共计十多间。苏湘从回廊里走过,发现正面有一间非常宽敞的空房,里面被人打扫得十分干净,设备也齐全,透过枫木门口,她瞧见有衣柜、雅致的床铺,还有一个配套的卫生间,却不知道是谁会住在这。

“还愣着干什么!”

走进了训练室,发现里面排满了一根根木桩,还有沉重的沙包,气氛吊诡,有种人间炼狱的味道。

“你只能选木桩,从现在开始,两小时,我会一直盯着你!”带她的人冷冷了声,然后顾自站在了一旁望着她,目光如炬。

苏湘哪里能想到,此木桩非彼木桩,由水泥砌成的桩子坚硬异常,不到半个小时,手背、指骨处皆便被擦破了,渗出了点点血迹。提起拳头,她愣了愣……随即听到一声怒喝,“当兵的流血,这叫事吗!给我继续!”

……两个小时的折磨,令苏湘差点断了气。

自昨夜以来,她可谓滴水未进,更别提吃饭了。

出院时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此番,她已经分不清哪儿是手,哪儿是头……只听到一阵清脆犀利的哨声响起,兀自地,她整个人软了下去,直直跌在了地上。

她感觉到有一双犀利的目光袭来,不到片刻,她便拼命地抓住头顶的木条,使劲挣扎着起了身,湿淋淋的发尾棹在特意刻画的粗眉上,十分狼狈。

门口的军官瞥了她一眼,“不成气候!”随即便冷冷离开了。


从训练室里走了出来,苏湘不知道要往何处走,却听到身后响起一个轻快的声音,“兄弟,第一次吧!”

苏湘转头,看见一个穿着浅绿色军装的男子,长相清秀,但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双手上。

苏湘低眸,看到自己交握的双手仍不时地有鲜血滴下,将地底染红了一片。但仍扯出牵强的笑意,“错了就得受罚,不是么。”

男子笑笑,“我叫李盛明,负责掌勺的,厨房里还有些酒精,我给你拿来擦擦。”说完,李盛明便跑了。

片刻之后,果然,男子手上多了一个酒精瓶子,还有洁净的纱布。

“方才,可是出了什么事,秘书长似乎很着急?”苏湘开口。

李盛明望着苏湘,稍作犹豫后,压低了声音,“参谋长,回来了!”

“参谋长?”苏湘疑惑。

“就是传说中的……沈三少!”

李盛明还在替自己擦拭伤口,只听得呲的一声,苏湘唇角突兀地扯了声……继而又没了下文。她的目光清冷,盯着门口有些出神,那圆润白皙的下巴,隐隐看到有晶莹的汗珠滴落。

李盛明讶异地抬头,看着面色苍白的苏湘,“没事吧,不过我可真的提醒你,三少不好惹,以你这个样子,一会还是躲一躲,要是被三少知道军中还有人因为拉肚子违反军纪,指不定……”李盛明边压低了声音,边伸手在脖子上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来,我帮你把纱布给缠上!”

“不必,我自己来……”苏湘直接拒绝。

“哎呀,你还脸红,怎像个姑娘家。”李盛明也不强人所难,将纱布递给了苏湘。

“厨房,还有吃的么?”苏湘忽然道……

她好歹喝了两碗粥,觉得胃总算是缓和了一些,继而又急着从李盛明那儿探到,这儿算是座荒山,房子也是半个月前临时建的。此处离附近的几个村子还有段距离,目前行辕的部分物资,多是从附近一个村子运来的。

当然,新军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进村置备物资,至于如何去,李盛明便不再跟她多讲了……

望着李盛明犹疑且警备的神色,她知道,那个通道,当属军中秘密了。

刚才盯梢苏湘受罚的士兵不知何时已经离开,苏湘在李盛明的指示下,去炊事班帮了一会忙,里面有几个老师傅见苏湘是个新兵,看起来老实单纯,给她的活也很简单,无非是择菜,递盘子诸如此类罢了。

没多久,她听到房子外传来沉重齐整的踏步声,以及卡车的轰鸣声连成一片,声势浩大、颇为壮观!里面还在忙活的炊事员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走了出去。

“快,三少回来了。”李盛明扯着苏湘的衣袖。

全体士兵啪地纷纷敬礼,苏湘跟在后面,照做。

她看到为首一辆军车停了下来。很快,有穿着墨绿色戎装的士兵迅速上前开了门,一只穿了军靴的修长腿,从车门最先踏了出来,似有千斤重,沉稳而有力。很快,一个穿着笔挺大长军衣、戴着军帽的男子完整地出现在众士兵前面,高大、英挺,仿若嵌入了青烟色的清晨,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威逼气质,让人无法直视!

“参谋长好!”

戴着军帽的男人帽沿拉的很低,让人看不清脸,也捉摸不透是何种表情,只是那苍白的薄唇令人感觉有一种冷峻的寒意,气氛在男人的缄默中,变得异常沉寂。

“三少!”许智洪走了上前,想要搀扶男人,却见男人打了个手势,直接制止了。男人冷锐的目光扫了眼全体士兵……所有人都屏声息气,生怕自己的站姿、军姿不符合参谋长的要求,而被重罚。

“都给我站好了!”一声沉重的如雷的声音响起,把原本还算镇定的苏湘吓得微微一颤,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高俊杰,出列!”沈世霖身上尽管带着伤,但是声如洪钟,有一种高贵的胁迫感。高俊杰面色如常,然而背部已经慢慢渗出了冷汗。

“是,参谋长!”

“给本少站满军姿三个小时,没站好不许吃饭!”男人冷冷了句,很快略过众士兵,踩着沉重的步伐直接走进了屋子。

参谋长没有下命令,所有人都只能站着。这样清冷的早晨,寒风时不时地刮在人脸上,有一种深深浅浅的刺痛。

苏湘以前听说,新军的首领治兵有道,军纪严明,她一直以为这是新军老督军沈弘国的作风,今日看来,未必……方才那个男人,真是沈世霖?她的未婚夫?!

世人不是都说沈世霖打仗腿受伤了,可刚才那一幕,男人行走的姿态、利落的风度可丝毫不亚于一个体育运动员,说他瘸了,鬼才会信!

苏湘神色带着疑惑,竟不由自主地咬着唇……他这样做,为的又是什么,是摆明不想娶苏家女儿,还是……

“三少,要不要让陆医生进来。”许智洪跟上了男人的步伐,低声道。

“不必,去给我拿酒精和纱布来!”男人蹙了蹙眉,颇为不悦。

“是,三少!”

枫木门被带上后,男人方将自己的军帽褪下,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尽管肩头的qiang伤仍在隐隐作痛,但这都算不上什么,倒是那一件事,让他第一次觉得有了被人戏耍的感觉……

那是一种愤懑的,复杂的,却又无可奈何的情绪,生生扯得他怒而不言,只得强而压制之。

两日前,福瑞茶楼。

他将苏兰带入了一个上等包厢,准备看一场好戏,当今名角胡衣蝶的新戏,火爆了整座宜川城,自是一票难求。

未开戏前,两张花梨木椅中间的四方桌,放着一个沉甸甸的沉香木匣子。

沈世霖不动声色将木匣子移至苏兰面前,淡淡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像样的都挑了件!”

苏兰受宠若惊般,惊望着沈世霖……接过木匣子后将之打开,匣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玫瑰香水味,红色金丝绒垫子上,有珍珠、钻石、玛瑙……琳琅满目,仿佛把所有珠宝种类都集齐了。


苏兰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娇呼了声“世霖,你竟待我这般好”。女子缓缓走向他跟前,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那双澄澈的秋水动情,妩媚,男人冰冷的心弦微微颤了一颤……

这时,许智洪略有避讳地咳嗽了两声,继而压低了声音,“三少,有情况……”

男人自然是知会的,他望着眼前的女子,俊脸俯了下去……隐隐闻到了一股袭人的茉莉芳香。只是弹指一瞬,他已然清醒,扫了眼茶楼门口,男人冷喝道,“许智洪,把苏小姐带走。”

这不是他熟悉的晚香玉气息……他望着苏兰的眸色冷凛,带了一丝看不真切的复杂。

苏兰还未清楚是怎么回事,便看到茶楼的人已经躁动起来,纷纷争相着要往出口涌去。

“世霖,出了什么事?”苏兰惊叫。

男人蹙了蹙眉,把身上的唯一的qiang支递给了苏兰,“万一有危险……”

哪知苏兰在看到qiang支后,身子却在发抖……双眸只盯着男人身后,惊恐着说不出话,手掌连qiang支都抓不稳,最后,整个人悄无声息地软了下去。

“苏兰!”

“三少,小心!”

砰的一声,子弹打中了他的右肩。

躺在床上的女子面色苍白,昏迷不醒……

“三少,苏小姐是受惊吓过度,预计要……要晚点才能醒过来。”随行医生陆平垂着首,并不敢正视沈世霖。

沈世霖无话,鹰隼目光紧紧锁着沉睡的女子。回忆起那日,茶楼的清冷女子,冷漠、嚣张跋扈,再看如今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孱弱、似娇嫩的花儿一碰即凋,不堪一击,实在是大相径庭……

几个小时后,苏兰醒了,陆医生来检查,确认已经没有大碍。

沈世霖并没有出现在房间里,而是由随从许智洪直接传话。

“苏兰小姐,大少邀您去祥和饭店,一起共度晚餐。”

苏兰上了沈世霖的车,发现车内的男人并不看自己,待她坐定后,男人冷冷了句,“开车。”

“世霖……”她试探着问了句,男人转过脸,如神斧凿成的五官冷峻、锋利,让苏兰内心不由地颤了颤。

“今日的你,很反常。”男人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可能是我太累了,世霖,对不起。”苏兰想要牵起男人的手,却被沈世霖冷冷抽开,只得抓了一团空气。

她不明白,沈世霖的态度怎会突然这么冷淡,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望着男人那张明暗不清的俊脸,苏兰犹疑,继而心里下了主意。

“世霖,请在前面的洋行门前停车可以吗,我想去买一盒胭脂。”

很快,车子已然停下,但是沈世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倒是许智洪有眼力见,替苏兰打开了车门。

几分钟后,苏兰面漾春风般返回了车子,手上赫然多了一盒胭脂,包装则是鲜艳的朱色。

在祥和饭店,才吃了几口饭,苏兰便给沈世霖倒了一杯红酒。一杯红酒落肚后,没多久苏兰便称饱了,要回包厢里休息,沈世霖没有言语,算是默认了。

几分钟后,男人也走进了包厢。床上,赫然躺着一个只着了身真丝粉色睡裙的女子,目光所及之处,竟是香云鬓影,靡靡之色……

“世霖……”一个柔媚的声音响起。

男人站定,原本不动声色,却觉得心底有什么**的东西袭上了心头,隐隐地有些燥re,竟不由自主走了近前。

病床上的被子一角已然滑落,他的眸子黯淡并不正视女子,却仍走上前打算替女子将被子掖上,却被女子一把勾住了腰,将他扯了下来……粉色的席梦思上,风光无限!

男人的呼吸慢慢变得沉重、炽热,他对自己的酒量一向自信,绝不至于……

再看床上的人,面色绯红,情难自已,像是喝醉了的模样,又像是……

听着女人情不自禁的柔咛,仿佛有一只爪子在撩动着男人的心,他的目光渐渐变得狭长,猩红,一股原始的冲动困顿在四肢百骸,清明的神智渐渐有些迷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该死的,女人竟然给他下了药!

苏兰的软绵双手已经扒开了男人的外套,衬衫扣子……

那一抹浓郁的玫瑰香水味时而扑向男人的鼻腔。

“你又换了香水味?”男人低沉道。

“对呀,你不喜欢么?”女子绵绵细掌已经滑向了沈世霖厚实宽阔的胸膛,笑意盈盈,眉目含春!她不信这次,沈世霖会不乖乖就范。

据说,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抵挡得了软香散的魅力,除非他不是个男人!

仅仅是一瞬间,沈世霖身上那股炽热的火苗忽然熄了,他眉头紧蹙,忽地甩开了苏兰,闪身站了起来。

高大修长的身体凝成了一团黑影,那些洪荒能量仿佛被透支了般,整个人变得有些疲软,但他却不依靠任何支撑,反倒挺直了身体,冷冷开口,“苏兰你听清楚,本少不会乘人之危!”

随即,男人走进了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流顺着俊脸整整流了一分多钟。之后,他又接了一盘清水,微蹙着英挺的眉头,走向了苏兰……

一盘冷水下去,将原本mi离疯狂的苏兰给浇湿透了,女人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尖叫了声,双手只顾去将脸上的水抹掉,那些冰冷的水滴已经顺着她的脖子滑进了身上,非常不舒服。

苏兰非常烦躁,匆忙伸手抓向睡裙的领口,想要擦干里面的水渍,却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给一同扯了出来。

“倘若你我已过了礼,今日,本少定……”男人的嗓音喑哑,那药性已经发挥了效用,某处的异动让沈世霖喉咙发涩……他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但转瞬而逝。

忽然,他的目光紧锁着,忽而深邃!眼前的女子,白皙如玉的脖颈上,赫然贴着一块熟悉的青螭玉佩,男人凤眸一凛,直接扯开……

“啊,疼……”苏兰仍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沈世霖袒露的胸膛,内心深处的火苗继而被重新点燃,不可遏制地扑了上去,却被男人有力的右掌直接盖住了额头,将她甩回了原处。

那块青螭玉佩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湘字……“兰、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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