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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狠人

山下出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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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李云李元霸   更新: 2022-05-10 16:3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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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李云李元霸《大唐第一狠人》讲的是民间故老相传,将不过李,王不过霸,但是在大唐最无敌的却是李元霸那么,穿越成李元霸的遗腹子,将会是怎样一种精彩的人生?惹事,他从来不怕拼爹,谁拼得过他?...

精彩节选


  “贫道掐指一算,你现在已经熬的两眼通红,双手死死抱着手机,说不定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然而你却‘着急上火’找不到充电的线……无量天尊,少年们,莫要悲伤,无需害怕,贫道已帮你算过一卦,你只是刚才动作太狠,电线掉床底下了……”

  李云是个网络作者,身为作者,就得跟读者好好互动,这不,大半夜的他还得谨记着自己那帮不着调读者,于是上线在群里发了上面一段话。

  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群,瞬间开了锅一般热闹。

  “卧槽,是群主诈尸了,三下出水,嘿,还真别说,这家伙神了,充电线掉床底下都知道?个糟老头子,坏滴很……”

  “阿弥陀佛,猜中又能如何,老夫已进入圣贤模式,我要这手机充电有何用?”

  “嘿嘿嘿,山水你个糟老头子,想不到吧,你猜错啦……我会大声告诉你老子正在蹲坑么?不要问了,偷窥无罪太好看,忘记蹲多久,腿麻回不去被窝了……”

  “山水狗贼,别打扰我修仙,天气贼冷,我只想死在被窝里!”

  “天空雷声一响,老子闪亮登场,纹身就纹周某人,从此不做打工人。”

  “惹不起,惹不起……”

  “山水,山水,请问,这个星期日-你有空吗?”

  “狗贼山水不要跑,快点更新,你都装死大半年了……”

  “让我更新?”李云冷冷一笑。“更新是不可能更新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更新,有种你去找我编辑虎牙,看她能把我怎么样?”

  他‘趾高气昂’打完这句话,自觉这帮中二读者拿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但是心态睥睨之间,不知为何又觉的有点怕怕,想了一想,撤回这条消息,重新打字一次,删掉了‘有种你去找我编辑’这句话。

  “真香……”

  有个女读者冒泡出来,打字鄙视他不敢招惹编辑的猥琐行径。

  ……

  此时夜色迷离,天空漫是繁星。

  李云躺在帐篷里睡不着,索性一个翻身坐起来,打字给群友道:“你们想不到吧,今夜此时,老夫正在黄河之畔,我欲乘风归去,一揽山河壮丽……”

  最后两句诗明显胡乱拼凑,难见一丝文采,更无半点切题,难怪他写书从来只是个扑街。

  但是众多读者并没有在乎这个,反而咋咋呼呼再次乱了起来。

  有人道:“卧槽,怎么去黄河了?虽然你三下就出水,可也不能想不开啊,我们都知道你勾搭女读者已是事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就是就是,个糟老头子,坏滴很,写书目的不纯,专门勾搭小姑凉。”

  “狗贼山水,现在在黄河边上不?有种你跳一个,白银盟主走起……”

  “走起+1”

  “+2”

  “+3”

  “+10086”

  “楼上的,电信给你多少钱,我10010出三倍……”

  “你们这群……”

  李云只觉得后槽牙咯咯直响,差点被这帮中二读者气昏过去。

  他努力吸气半天,最后才咬牙切齿打字,道:“都别乱猜了,老子不跳黄河,也没睡过女读者……实话说了吧,我正准备写一本灵异修仙玄幻爱情历史穿越大作,一书成神,证道白金,狗贼们,欢呼吧,所谓文学来源于现实,老夫夜探黄河,是听说有一个黄河巨龟的传说,嘿嘿嘿,我准备实地考察一下,以这个开头书写鸿篇巨著……”

  “呸,还鸿篇巨著,你能有均订500,算我输。”

  “寡人认为,他最多均订400。”

  “300,不能再多了!”

  “超过200,本人直播日五档电风扇……”

  远处黄河水声滔滔如雷,夜风吹得帐篷烈烈作响,李云被读者们气的心肝都疼,索性打出最后一行字,冷哼道:“等着吧,待寡人找到黄河巨龟,写一卷鸿篇巨制,我亮瞎你们的钛合金狗眼……”

  读者顿时反击:“随便你写,订阅一章算我输。”

  “算你们狠!”

  李云面色发青。

  俗话打人不打脸,天下就没有这样当读者的,看看人家读者,再看看自家读者,李云甩了甩头,感觉被气的心肝脾肺肾全都疼。

  他恶狠狠关了读者群,起身从帐篷里走出来。

  然后

  下一刻。

  他吓得一个屁股墩坐在地。

  ……

  夜色迷离!

  他看到了什么?

  两个灯笼一般的大眼睛。

  那是小山一般的身影,一颗头颅有磨盘大小,静静趴伏那里,静静看着李云。

  这这这是?

  “黄…黄河巨龟……”

  真有黄河巨龟?

  那老龟如有山高,忽然张口吐出一颗珠子,珠子凌空漂浮,嗖一声飞进李云嘴里。

  李云顿时昏迷。

  唯独脑海响起伦音,宛如千百年前黯叹:“回到从前,改吾劫难,今朝人皇有令,建国动物不准成精,小友,请你帮帮我……”

  话音未落,有虹光至,当空一扫,席卷河边。

  此地忽然变得静谧无声,李云和巨龟同时不见。

  聊天群中,一群熬夜修仙的读者还在发问:“山水?山下出水?在吗?还在吗?”

  可惜李云再也不能回答。

  “个糟老头子,又潜水了,等他下次诈尸也不知什么时候……”

  “你们说,他真去找黄河巨龟了啊?”

  “脑子有病!”


  李云来到大唐已经一个月了!

  具体地说,是蹲守在卢国公府门前,一个月。

  卢国公是谁?

  大唐程咬金,人送外号混世魔王,曾经救过皇帝两次命,出了名的大唐第一不讲理。

  李云为啥要蹲在程家门口?

  原因很简单!

  穿越大唐之后,难道不该找根粗滚滚的大腿抱好么?

  大唐最粗的大腿是李世民,但是皇帝等闲不会出宫,李云也没胆子去闯宫门,这厮左思右想之后,就把目标盯在程咬金身上。

  李云为什么要抱程咬金的大腿呢?

  因为这根大腿够粗!

  看看历史就知道,程老妖精做人聪明,外粗内细,手腕灵活,该得罪的人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躲着。

  这老家伙看似粗鄙鲁莽,其实自有一套处事哲学,屹立朝堂一辈子顺顺当当,活到八十多岁仍旧是大唐重臣。

  李云如果能够抱上这根大粗腿,至少不需要担心在大唐站错队。

  最主要的是,李云还知道一件事,老程这人有个最佳优点,那就是特别的护犊子。

  只要入了老妖精的法眼,哼哼,就算惹了天大的乱子,程咬金也敢给人撑腰。

  有理挣三分,没理也要挣三分。

  这样的大腿,不抱才是傻子。

  不过,要想抱上老程的大腿,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一点,老程不认识李云……

  混过后世官场的都知道,想要让领导记住自己,能力是第二先决,刷脸才是第一要素。

  李云要想抱住程咬金这根大粗腿,先得让人家认识记住自己才可以。

  刷脸,求得就是个认识。

  只不过刷脸也讲求机缘,李云苦苦在国公府门前蹲守一个月,自始至终竟然都没能找到机会……

  想和程咬金搭上话,可不是直接冲上去亮开嗓子就能行的。

  必须得让老程惊诧一番,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才可以。

  而李云就在等这种机会。

  他已经苦苦等了一个月。

  “李大哥,咱们今天还要在这里守啊?”

  李云猫在墙角蹲守的时候,旁边有个少女弱弱开声。

  这少女布衣木钗,身上还落着各式各样的补丁,不过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子温婉,一看就是个性格柔顺的好女孩。

  唯一可惜的是面上带着菜色,平白减低了少女的气色和俏丽。

  “李大哥,咱们今天还要守啊?”

  少女见李云不说话,小声又问了一句。

  “蹲……”

  李云没有回头,眼睛继续一眨不眨盯着国公府。

  少女弱弱‘哦’了一声,默默陪着李云蹲在墙角。

  这少女名字叫阿瑶,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丫头。

  一个月前,李云睁开眼睛的第一刻,看到的就是阿瑶,记忆犹新是那双温婉的大眼睛。

  那时候,是阿瑶救了李云,不然刚穿越那会,李云早就饿死了。

  这一个月来,李云也弄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李云是个遭了兵灾的读书人,老家被杀个精光,逃来长安属于流民。

  阿瑶则是家乡遭了旱灾,跟一些乡亲逃荒来到长安,但是阿瑶又和灾民有所不同,她来长安还有别事要办。

  原来阿瑶父亲是个战死的兵卒,按例该有两贯钱的抚恤费,并且还能授田,按理该有五十亩之多。

  唯独可惜的是阿瑶来到长安之后没有门路,而战死的兵卒抚恤之事又太多,故而阿瑶一直等着,暂时还没被衙门传验。

  时间久了,带的钱已花光,无奈只能跟着流民领取施粥,机缘巧合救了李云的性命。

  别人穿越的时候,最低也是败家子阔少爷,李云比较倒霉,才来就变成个流民,不但饿的皮包骨头,而且连去领粥的力气都没有。

  如果不是阿瑶帮忙,说不定李云就那么饿死了。

  眼下两人关系,属于相互抱团取暖的流民。

  却说李云和阿瑶默默蹲在墙角,这一蹲又是整整一个上午。

  日头渐渐正中,慢慢变得炽烈。

  热倒不要紧,关键是蹲了一上午之后,人饿了。

  得吃饭……

  少女习惯性的望望远处,然后小心拽拽李云衣角,低声道:“李大哥,又到施粥时候啦,您先在这里蹲守,小妹去领两碗稀粥……”

  说着急匆拿出两个陶碗,抬脚就往施粥的地方跑。

  “你给我等等!”

  李云猛地将少女拽住,起身沉吟一下,道:“还是我去吧,你去不安全,每次施粥都有纷争,你一个女孩子家太羸弱。”

  “不用不用……”

  少女连忙摆摆手,顺势捋了一下额前发丝,甜甜笑道:“李大哥莫要担心,小妹会小心躲着。”

  “躲着也不行,有几个灾民很混账!”

  “没事的啦,我每次都是等他们领完再领,不惹他们嫌弃,也不和他们纷争。”

  小丫头甜甜笑着,用力把李云拽她的手掌扒开,似乎想起了某些事情,于是轻咬嘴唇又道:“领粥只是小事,不需大哥亲去,您老说自己要等一个机会,所以等闲不可离开半步,小妹虽不懂您的心思,但我能看出您的用心……”

  说到这里微微一停,俏皮眨眨眼睛,甜笑再道:“所以呀,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小妹负责去领粥,大哥您继续蹲守……”

  这次说完,再不等李云反驳,一手捏着一个陶碗,向着施粥之处而去。

  ……

  “好丫头啊!”

  李云望着阿瑶背影赞了一声,忽然喃喃自语又道:“好丫头嘛,就得过好日子!”

  想过好日子,光靠施粥可不行!

  得发财!

  得出人头地!

  李云慢慢又蹲在墙角,盯着不远处国公府,轻声道:“看来我还得加把劲,继续努力睁大眼,程咬金,你这根大粗腿我是抱定了!”

  他握握拳头,默默等候机会。

  ……

  无论在什么时代,等人都是个耐心活。而要想蹲守一位当朝国公,那更加是一个耐心的活。

  李云已经等了足足一个月,他根本不在乎继续等下去。

  因为,他求的是一个能在程咬金面前完美刷脸的机会。

  所以,宁愿不动,也不能妄动

  程咬金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它关系着李云今后的打算和生活。

  作为流民,李云没田没地,偌大长安,李云举目无亲,就算他是穿越者,有满脑子发家致富歪点子,奈何没有施展平台,就算有日天的本事也白搭。

  想在古代好好活下去,可不是小说里写的‘虎躯一震’那么简单。

  生活,从来没有简单的,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凭空意淫成不了事。

  初来大唐,先定一个小目标,抱上程咬金大腿,然后才能花差花差。

  嘿嘿嘿!

  ……

  却说李云正在等候的档口,突然听到施粥那边闹了起来。

  很吵!

  也很乱!

  “凭什么他们领的全是稠粥,而咱们领的就全是汤水。兄弟们啊,这是不公,咱们不服。”

  “不服,不服!”

  “还有,你们看,这小姑娘一个人领了两碗,而且还都是稠粥……我刚才看的很清楚,筷子立进去都不倒……”

  “啊?这小姑娘凭什么?你和官家睡了不成?”

  吵吵闹闹之间,事情不言自明,原来是一小撮灾民,正在一个汉子的带领下指责阿瑶。

  阿瑶那边也有一小撮灾民,此时正护着阿瑶和对面争吵,怒气冲冲道:“你们这帮贼厮,有种不要欺负小姑娘,我们山东老家遭了旱灾,她一个小姑娘逃来长安容易吗?是不是看她柔弱,打着主意欺负她……”

  “你们山东遭旱灾咋了?咱们河北还遭兵灾呢!大家都是灾民,恁啥她领两碗粥?我看这丫头分明和官家睡了。”

  “你嘴巴干净点,再乱说,老子揍死你。”

  “我就这么说,你咋地吧,老子先揍死你……”

  吵吵嚷嚷,场面很乱。

  不过大家都是流民,全部都是逃荒出身,所以打架是没胆量打的,顶多也就推推搡搡,但是千不该万不该,有人推搡之间错失了手,竟然一下把阿瑶给推倒地上。

  啪的一声!

  阿瑶手里的陶碗摔个粉碎。

  似乎还有人踢了小丫头一脚。

  但是阿瑶没顾上被踢的事情,只是忙着去收拢倾撒的稀粥,小丫头两只小手不断在地上划拉,眼泪汪汪道:“粥,我的粥……”

  李云只觉胸口怒火蹭一下蹿出,想也不想拎着半块砖头就冲了过来。

  砰!

  手中砖头着实很硬,直接拍中一人脑门。

  一砖撂倒,那人直勾勾栽倒下去。

  你们推推搡搡不敢打架,我敢!


  李云将人一砖撂倒,并不就此罢休,他顺势上前一扑,直接骑到对方身上。

  打架,讲究的就是一个狠!

  他单手死死掐住对方脖子,另一只手再次抄起砖头,二话不说,抡起来就是一个砸。

  噗!

  噗!

  噗!

  砸的真叫一个狠!

  一边砸,一边还骂!

  “闹事是吧?”

  “想死是吧?”

  “既然想死,那不用等朝廷斩杀,小爷我帮帮你,咱现在送你去投胎!”

  “啊,我的手断了……”

  被砸的汉子惨叫一声,挣扎着想把李云甩下身来。

  这人挣扎的力气很大,宛如发疯的公牛一样,他是一小撮流民的头头,平日里吃得饱歇得好,再加上身材高大,自然有一把子蛮力气。

  李云一个不查,差点被这货掀翻在地,但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云忽然感觉腹部滚滚一热,身上竟然突兀涌出一股怪力,他下意识用手一按对方胳膊,只听咔嚓一声闷响,对方胳膊竟然断了。

  断了!

  就那么断了!

  就像掰萝卜一般,咔嚓一声,一掰两断,特别脆!

  “嗷……”

  对方这次惨呼之声更大,听起来明显已经不似人腔。

  李云自己也迷茫了。

  “我就摁了一下他胳膊,就断了?”

  他愣愣骑在对方身上,呆呆举起自己右手,然后满脸迷糊之色,茫然道:“这莫非就是我的穿越金手指?”

  力大无穷?

  还是天生神力?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力大无穷的时候,首先他得先把身下这货给处理了才行。

  当街打人虽然很爽,但是大唐律法可也不是吃干饭的,尤其李云现在的身份还是流民,一个不好就得进衙门吃牢饭。

  摆平这事很简单,让苦主闭嘴不告就能行。

  那么,如何让苦主闭嘴呢?

  ……

  办法有很多,李云选择了最狠的一个……

  他抄起砖头,继续砸!

  砰!

  砰!

  砰!

  一连三下,下下到肉。

  对方汉子不断惨叫,最后惨叫变成了惨嚎,旁边有人看不过眼,出声劝解道:“小哥儿,别砸了,他的手都被你砸碎了,胳膊也断了,可怜啊。”

  李云横眉一扫,发现说话的是个老人,旁边还有一撮流民对他怒目而视,显然都在愤恨他出手太过狠辣。

  但是李云只是冷冷一笑,仿佛没看到这些人的愤怒,他继续骑在汉子身上,慢条斯理道:“胳膊断了还能接,手掌碎了只算残,可脑袋若是搬了家,那可就是真死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的脑袋都要搬家了……”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抬手点向众人,一个一个挨个点着,冷哼又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们的脑袋都要搬家!大好活人,转眼要死,要我说这才是真的可怜!”

  众人听他说的吓人,下意识都退了一步,那老人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敢弱弱出声,小心翼翼问道:“小…小哥儿,你这话啥意思?”

  “啥意思?哼!”

  李云再次冷哼。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老人,反而俯下身子看向被他砸倒的汉子,双目冷冷盯着对方,质问道:“你是这一撮流民的头头,那你知不知道最近死了多少流民头头?”

  对方汉子哼哧哼哧喘气,被他摁在地上不说话。

  “不说话是不是?”

  “恨我打断你的手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我打你是在救你!”

  李云一连三句,慢慢放开摁住对方的手,不过他仍旧死死坐在对方身上,慢悠悠开始讲史,道:“昔年,汉末大旱,流民四起奔聚洛阳,有闹事众三千人,朝廷一言不问,尽杀之。”

  “晋两代,有荒灾二十七次,流民逃荒者数万,进帝都,求乞食,稍有喧哗者,杀。”

  “隋朝,江南大水,泛滥成灾,灾民流离失所,奔逃江都求食,虽可得救,但不得喧哗,敢有犯者,死。”

  他说的都是历史上朝廷对待灾民典故,可惜眼前这些流民大多茫然无知,李云冷冷笑了两声,把脸凑向身下的汉子,淡淡道:“前朝都不说了,咱们说说现在,你知道么,这个月初,城西永民坊,死了七个流民,半个月前,城中安乐坊,又死了九个,六天前,城南保义坊,一次死了二十七个……”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压低声音,继续又道:“你知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死的?斩头,全是斩头,一刀砍在脖子上,脑袋直接就搬家,然后弃尸荒野,尸体让野狗吃。”

  他不等汉子说话,接着又道:“你又知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死?你又知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说到这里再次一停,双目死死盯着汉子,这才冷笑道:“他们的身份和你一样,都是流民,都是头头,也都带人闹过事……”

  “所以,他们全死了!”

  李云最后冷冷一笑,伸手拍拍汉子的糙脸。

  他终于放开对方,自己慢悠悠站了起来,忽然仰天而望,意味深长道:“每逢大灾,朝廷必狠,杀的就是冒头者,可不会管你是可怜受苦还是饥肠辘辘,灾民啊,得有个灾民的样子,如果闹,那就不是灾民了,是暴民……”

  他虽然放开了汉子,但是汉子并没有翻身爬起,汉子明显怕了,哆哆嗦嗦辩解道:“俺…俺没闹事,俺真的没有闹事,小…小哥儿,俺真的没有闹事啊,俺不想死,俺不想死啊……”

  李云呵呵一笑,忽然又俯下身子看着对方,微笑道:“你当然没有闹事,你胳膊都断了,手也残了,残疾人怎么闹事,你有能力闹么?现在明白了吧,我打你是救你!”

  他伸手将汉子从地上扶起来,满脸温和又道:“我打断了你的手,但我救了你的命。衙门里不会重视一个残疾人,因为残疾人闹不出大乱子。”

  “是是是!”

  汉子连连点头,忍痛看着自己断掉的胳膊,忽然落泪道:“可是俺的手断了,以后可咋办啊?俺孩子还小,媳妇又生着病……”

  李云默然仰头,喃喃道:“胳膊断了,能接,手掌裂了,可以治,只要人活着总能有个好奔头……这次旱灾兵灾,我估计朝廷肯定会有个章程,说不定会给流民安置土地,以后你就跟着我,保证有你好日子过。”

  汉子唯唯诺诺,再加上伤处剧痛钻心,闻言长吁短叹一声,黯然道:“俺真不是带头闹事,俺只是想让同乡们都吃饱。”

  “我知道!”

  李云微微一笑,不过随即便道:“但是纵观古往今来的流民,最先被朝廷斩杀的都是你这种人。”

  汉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到了最后却无力垂下头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来,但听有人远远厉喝,大吼道:“他奶奶的,是哪个流民闹事?敢在小爷的地界犯浑,莫非真是想死不成?”

  李云转头而望,看见一群衙役气势汹汹而来。

  领头一个少年,身材很是魁梧,相貌也是堂堂,精气神十分利落,唯独可惜的是满脸写着不爽,似乎天下人全都欠他两吊钱一样。

  最主要的是这货明明是个少年,偏偏却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明明是个衙役的班头,竟然穿着闪晃晃的明光铠,烈日炎炎之下,简直能耀花人的氪金狗眼。左手扶着腰刀,右手却托个蛐蛐罐子,不伦不类,非驴非马。

  这样的主,这样的扮相……

  如果不是纨绔,哪个衙门的衙役敢这么玩?


  “是你们在闹事?”

  衙役们很快到了跟前,领先开声的自然是那个少年衙役。

  不过这货似乎天生有种欠揍的脾性,跟人说话非得摆出一副二五八万的架势,看他说话之时鼻孔向天,而且还故意吊着个斜楞眼,就这架势已经不是天下人都欠他两吊钱的事了,这明显是时时刻刻在告诉所有人小爷我就是不着调。

  拽成这个鸟样,如果没有个好爹在后面罩着,估计出门就得挨打,一天得挨三顿揍。

  “问你们话呢?是不是你们在闹事?”

  少年衙役看见没人回话,似乎感觉很没面子,这货猛然把蛐蛐罐子狠狠一摔,然后铿锵一声抽出腰刀,恶狠狠瞪眼道:“奶奶的,是不是都想死?说,谁带的头,谁聚的众?”

  这架势,一看就是想扣大帽子然后捞功绩啊。

  在场流民一脸畏惧不断后退,那个挨打的汉子更是缩了缩脖子。

  李云伸手将汉子拉开,然后自己越众而出,满脸微笑道:“这位官爷猜差了,这里没有人闹事,确切的说,我们是在打架,大家闲着无聊没事干,所以就轮着砖头打了一架……”

  “打架?爷们啊!”

  魁梧少年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喝了一声彩,似乎天生对打架这种字眼很兴奋,忍不住就把两只大手搓了搓。

  然后他一把攥住李云的手,急吼吼问道:“因为什么打架?单挑还是群殴?腿断了没有?胳膊折了没有?怎不见人**哼哼?莫非个个都是能忍痛强撑的好汉?”

  李云愣了一愣,呆呆看着这货急吼吼的表情。

  “你说话啊,哑巴啦?”魁梧少年见李云不答,似乎心里很是不满。

  倒是旁边一群衙役满脸苦笑,有人小心翼翼碰碰少年的铠甲,低声道:“小公爷,咱们是来处事的。”

  “啊?对,处事,处理流民琐事!”

  少年一拍脑袋,双手放开李云,然后脸上又摆出刚才那副拽的欠揍模样,横鼻子竖眼,环豹眼狠狠一瞪,咋咋呼呼道:“打架就是闹事,闹事就是找死,说说吧,都有谁参与了,是好汉的就给小爷站出来,别让我自己找,小爷这双眼睛毒着呢……”

  李云忽然笑了,他望着眼前这个明显脑袋抽抽的纨绔子弟,故意回答道:“其实也不是打架,顶多算是打人。”

  “打人?”

  魁梧少年愣了一愣,感觉有些迷糊。

  “对,打人,不是打架!”

  李云呵呵轻笑,伸手一指自己鼻尖,道:“我动的手……”

  然后反手一指那个汉子,又道:“他挨的打。”

  说着抓起汉子的胳膊给他看,再道:“你看,胳膊都给打折了,手掌指骨也给拍碎了,我先是用砖头偷袭他,照着后脑门给了一下,撂倒之后直接骑他身上,然后抡起板砖猛砸,砸的那叫一个血肉模糊。”

  “行家啊!”

  魁梧少年眼睛又亮了。

  这货显然又忘了自己是个衙役身份,此时满脸都是遇见同道中人的兴奋,凑头凑脑挨到李云脸前,咧开大嘴问道:“你有没有踢他裤裆?我跟你说,打架先踢蛋,万事赢一半,我老爹说的,绝对是绝学……”

  旁边一众衙役龇牙咧嘴,个个脸上都显得不好意思,一人吭哧吭哧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小心翼翼提醒道:“小公爷,处事啊,咱们是来处事的啊。这小子打人,该把他抓进牢里。”

  “啊对,咱是来处事的!”

  魁梧少年猛然醒悟,一拍脑袋很是郁闷,似乎是尴尬于自己刚才的表现,所以这一刻变脸显得尤为凶狠,盯着李云咋咋呼呼道:“小子,你很狂啊,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大唐长安!知不知道这是长安的哪里?我家门口!知不知道在长安打架不算什么,但是在我家门口打架不允许。”

  一通绕口的大道理说完,这货自我感觉很是非凡,哼哼唧唧摇头晃脑又道:“知不知道打架已经算是触犯大唐律例,你竟然还口口声声更进一步说是打人,好得很,好得很,小爷我活了十七岁,我就没在长安见过这么牛逼的人……”

  说着伸手一指自己鼻子,摆出一个极其嚣张的架势,恨恨道:“看看小爷我,老爹是国公,自己是驸马,人家都说我是长安城里第一纨绔,号称惹是生非小霸王,我平日里都没你这么嚣张,打了人也得偷偷躲进后宅找老娘。”

  李云微微一笑,忽然插嘴问道:“为什么躲后宅?”

  “不躲我老爹能抽死我!”少年脱口而出,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漏了嘴。

  这货自觉尴尬,顿时脸色一变,瞪眼咋呼道:“是我在训你,还是你在问我?”

  似乎感觉颜面上还是过不去,这货铿锵一下抽出腰刀,然后冲着李云比划几下,恶狠狠道:“再敢犟嘴,一刀砍了你,不过我为人大气,从来不欺负手无寸铁之人。你乖乖束手就擒,跟着小爷回衙门。”

  “回衙门?”

  李云摇了摇头,依旧微笑道:“请问为什么要回衙门?”

  魁梧少年牛眼一瞪,道:“你打人犯法,自然要进衙门。”

  “可是,没人告啊!”

  李云还是脸带微笑,淡淡道:“自古民不举官不究,我虽然打了人,但是挨打的压根不怪我,此事缺少苦主,案子自不成立,请问小公爷一句,你凭什么抓人?”

  “案子不成立?民不举官不究?”

  魁梧少年愣了一愣,转头望向那群衙役,这货语气明显有些不确定,小声问道:“有这个说法吗?”

  那群衙役抓抓脑门,其中一人想了一想,弱弱道:“小公爷,咱记得县里大老爷升堂问案,似乎真是有人告状才可以,若是没有苦主告状,似乎,似乎……”

  “似乎啥?”魁伟少年牛眼一瞪。

  那衙役看了一眼李云,很是无奈道:“似乎真不算犯法。”

  “竟然是这样?”

  魁梧少年很是郁闷,铿锵一声又把腰刀收了回去,愣愣半天之后,忽然道:“陛下脑子不好,律法定的不够严。赶明儿等小爷有资格上朝之时,我必要进谏说道说道他……”

  这话说的够楞的,当街品评大唐扛把子,一众衙役连忙捂住耳朵,个个装作没听见他犯浑。

  少年自讨没趣,哼哼唧唧略不自在,忽然看见那个挨打的汉子站在一边长吁短叹,这货顿时眼睛闪闪一亮,哈哈大笑道:“来来来,我给你做主,你是不是怕他事后报复,所以才不敢做苦主告他?”

  李云在旁呵呵一笑,悠然道:“小公爷,别费心思了,他不但不会告我,而且还会感谢我?”

  “不可能?”

  少年牛眼一瞪,大叫道:“你打断了他胳膊,还想让他感谢你?”

  偏偏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汉子哼哧哼哧突然出声,语带诚恳对李云道:“俺正要感谢,谢您给俺一顿打。”

  少年顿时呆了!

  “你打了他,他竟然还感谢你?”

  这货满脸迷糊,傻傻愣住半天,忽然也不知想起什么,猛地仰天哈哈大笑,道:“好得很啊,这一招我要学……”

  说完一把抓住李云,急吼吼把一张毛脸凑上来,满脸都是兴奋,双眼都在放光,期待道:“快跟我说说,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如果你能教我打人之后不犯事,老子……不对,小爷我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

  李云目光不经意掠过不远处的卢国公府,忽然道:“既然要学艺,总得先自报个家门吧?这位小公爷,刚才你一口一个这是你家门口,莫非,您是卢国公府上的人?”

  “没错!”

  魁伟少年脑袋一昂,鼻孔向天道:“我爹就是程咬金,小爷就是程处默,人送外号,大唐长安小霸王……”

  李云笑了,笑里有着激动。

  他在程咬金家门口蹲守足足一个月,终于等到了一个程家的人。

  虽然程咬金没能等到,但是,等到程处默岂不更好么?

  这大唐长安城,看来他可以混下去了。


  片刻之后,一处墙角。

  李云神情懒散的蹲在地上,奇怪的是程处默竟然也跟着蹲在地上,不过这货性格属于不坐窝的兔子,就算蹲着他也不会好好蹲,一会儿抠抠墙角青苔,一会儿逗逗蛐蛐罐,玩了半天终于不耐其烦,哼哼唧唧拿眼睛盯着李云看。

  此时已是未时,过午的阳光更显炽烈,不过此处墙角乃是阴凉,且有穿巷而来的过堂风,凉风习习吹拂,吹在人身上懒洋洋。

  李云忽然改蹲为坐,盘膝靠在布满青苔的墙角上。

  程处默二话不说,赶紧也学着盘膝坐下。

  然后李云懒洋洋打个哈欠,双手慢悠悠拢到袖子中。

  程处默眼睛一亮,想也不想也学着袖起手来。

  然后,没下文了。

  李云就这么靠墙闭目假寐,双手拢在袖子里打瞌睡。

  程处默到底是个没耐心的货色,等了半天终于按捺不住,只见这货一张大脸凑了上来,满脸神秘期待,说话鬼头鬼脑,又是兴奋又是激动道:“喂喂喂,师傅师傅,你快点跟我说说,咱俩为什么蹲墙角?”

  李云半睁开眼看他一下,淡淡道:“蹲墙角就是蹲墙角喽?”

  程处默半抬着屁股前挪两步,更加兴奋问道:“莫非这就是绝学传授的第一步,只要天天蹲在墙角看,便可阅尽世间市井之事,然后万事存乎一心,行事方能洞彻人心,师傅你练成了此术,所以打人之后让人谢?”

  “你这内心戏真多……”

  李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

  程处默却不在乎李云的讽刺,反而变得更加亢奋起来,这货两眼已经开始放光,直勾勾盯着李云的袖子,很是神秘又道:“还有还有,你大热天里把双手拢在袖子里,莫非这也是奇人绝学……”

  不等李云回答,自己先狠狠一拍后脑勺,大叫道:“我知道了,这肯定是咱门师门的行气之法,俺老爹说过,他当年跟陛下南征北战,曾经见过一位江湖奇人,那老神仙活了足足一百岁,武功已臻化境,出手无人可敌。但是老神仙从来不练武,每天只是打打坐……”

  说到这里兴奋不可自制,急吼吼一把攥住李云胳膊,道:“师傅,这门绝学一定要教给我!不管多苦多难,不睡觉我也要练。”

  李云长长打个哈欠,忽然起身揉揉泛酸的腿。

  他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盯着程处默道:“首先,蹲墙角压根不是绝学,如果这也算是绝学,那么天底下的高手得有几百万。你有空可以去乡下看看,到处都是闲着没事蹲墙角的无聊汉子。”

  程处默眨巴眨巴眼睛,急急道:“可你蹲墙角跟他们不一样,你不是那种闲着没事的无聊汉。”

  “不蹲墙角我去哪?我没地方去啊!”李云慢条斯理回答,悠悠又道:“我乃流民,举目无亲,既无田地,也无银钱,偏偏朝廷对流民的警惕又很重,等闲不允许在长安城里乱流窜,这样的情况之下,你说我除了蹲墙角还能干些啥?”

  程处默眼巴巴看着李云,好半天才不死心道:“肯定不是这样,你是奇人奇事。”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两只牛眼不由又开始放光,嚯嚯发笑道:“我知道了,你在考验我的诚心。俺老爹曾经说过,奇人行事大多如此。”

  一边说一边又兴奋起来,猛地把一张大脸凑近李云,脸上显出一种我已把你全部看透的得意和自豪,语气却很是神秘亢奋,努力压低声音道:“师傅你就直说吧,这蹲墙角到底是什么招式。还有还有,你刚才先是蹲着,突然又盘膝坐下,这其间肯定有种奥秘,只可惜我一时不懂……”

  李云无奈看他一眼,哭笑不得道:“我蹲的腿麻了,自然要坐下歇一歇。”

  程处默‘嘎’的一声噎住,两只大眼愣愣呆住不说话。

  腿麻了?

  坐下歇一歇?

  说好的绝学呢?

  ……

  过了好半天之后,这货才吃力开口,带着最后的期待之情发问,道:“那你为什么把双手拢在袖子中?现在是三伏天,可不是大冷天,你双手肯定不冷,为什么要袖在袖子中?”

  “你说这个啊……”

  李云慢慢把手从袖子里拿出来,失笑道:“这纯粹是我个人习惯,每当蹲墙角晒太阳犯懒的时候,我就习惯把手袖起来。其实很多人都有这个习惯,晒太阳的时候喜欢袖着手,不信你去乡下看看,保证一抓一大把。”

  一阵沉默。

  气氛冷清。

  ……

  程处默直勾勾盯着李云,似乎想要分辨眼前这人到底有没有骗自己。

  过了良久之后,这货似乎想起什么,他忽然幽幽开口,很是伤感道:“你是奇人,是打了别人还让别人感谢的奇人,我从小到大经常跟人打架,每次打架都属惹是生非,用长辈们的话说,我是章台走马,寻衅闹事,如果闹的事小,对方会找我老爹告状,如果闹的事大,人家直接去找陛下告状……每次被人告状之后,我都被老爹吊起来打……”

  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伤心往事,一双牛眼可怜巴巴看着李云,无限期待道:“长安城里其它勋贵子弟也一样,打架闹事没有不挨揍的,只有师傅你不同,你打了人,还要让人谢……师傅,我知道你想考验我的诚心,所以才故意推脱自己的神秘,你放心,我程处默一定会持之以恒,用十足的诚意让你满意。我要学会你的绝学,我不想再被老爹抽……”

  说着慢慢低下头,语气黯然又道:“每次我打架闹事,都要被我老爹抽,我老娘总是心疼直哭,说我是个不知长进的国公嫡子。我也不想啊,可我总是做错事。越想干点啥,越容易干错啥,偏偏总有人盯着我嘲笑,一嘲笑我就容易上头,上头之后又打架,打架又被告状,告状又被我老爹吊起来抽!”

  说完这一切之后,程处默再次抬头看着李云,道:“师傅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打人之后,没人告你,单凭这个,我就想学。”

  “还是个孩子啊,被程咬金打坏的小孩子……”

  李云心里闪过一念,暗自感慨道:“越是责打,越是叛逆。所以他不会钦佩父辈们的文治武功,反而钦佩有人打架闹事可以不担后果。”

  说他没脑子吧,这货内心其实挺上进,说他精明吧,天底下再找不出比他更二的二愣子。

  就比如刚才的蹲墙角,这货也能整出一套绝学理论?莫非程家人的脑回路都是这么抽抽,李云真怀疑他想抱程咬金大腿到底对不对。

  ……

  两人默默站在墙角,一时都没有开声,程处默是盼着李云能教他绝学,而李云却慢慢思考起其它的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巷子外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但见阿瑶急匆匆跑了过来,满脸开心道:“李云大哥,我又重新领了两碗粥,是那些流民们让出来的,他们说要感谢你……”

  流民?

  这两个字眼让李云心里一动。

  他忽然看向程处默,语带深意诱惑道:“你想不想干出几件大事,让你老爹和陛下他们刮目相看,从此之后不管你干啥,他们再也不会再抽你?”

  “做梦都想啊!”

  程处默满眼放光,以为李云终于要教他绝学。


  李云笑了一笑,忽然又慢悠悠蹲了下去。

  程处默性子毛糙,急吼吼道:“怎么又蹲下?师傅,你不是说要带我做几件大事,让我爹从此对我刮目相看么?”

  “要做大事也得吃饱才行吧?”

  李云蹲在墙角边缘,挥手擦了擦地上灰尘,然后慢条斯理盘膝坐下,笑道:“皇帝尚且不差饿兵,你一个小国公难道比皇帝还狠?先等着,我吃口饭……”

  说完冲阿瑶招了招手,一脸温和道:“妹子过来坐,墙角有阴凉,看你热成什么样啦?头发都被汗水沾**。”

  阿瑶俏皮的吐吐舌头,似乎因为有外人在而显得羞涩,不过她仍旧捧着陶碗跑到李云身边,十分开心道:“李大哥快吃吧,这粥熬的可稠呢,吃一顿能顶两顿,咱们晚上不怕挨饿了……”

  “嗯,不错,阿瑶很能干!”

  李云点头赞许,顺手接过陶碗,先是冲着碗里轻轻一吹,发现热粥丝毫不见涟漪,又笑道:“果然是稠粥,吹都吹不动。”

  阿瑶在一边很是开心,甜甜笑道:“这是锅底粥,所以特别稠,大锅熬粥总是上稀下稠,越是锅底粥越香。吃一碗,顶三碗,整整一口大锅,这样的锅底粥也只能盛出三四碗,以前都是留给那些快要饿死病死的人吃,等闲是不会发给青壮流民食用呢。”

  李云一脸若有所思,忽然道:“既然是给老弱病残的粥,为什么突然又放给我们?”

  阿瑶眨眨大眼,甜笑道:“施粥的官爷说了,今天咱们这个坊没有病人,但是锅底粥又不能浪费,所以就给妹子盛了两大碗。”

  小丫头语气很兴奋,显然还在开心能够领到两碗浓稠的锅底粥,但是李云的心里微微一动,他约莫已经猜透其间的道理。

  以前,他穿越刚来那会,也曾饿的昏昏欲死,但是并没有见施粥官吏发放浓粥,而现在,他身体无病无灾,阿瑶反而一下子领来两大碗。

  “果然哪里都离不开人情世故……”

  李云忽然自嘲一笑,拿眼睛大有深意瞟了程处默一眼。

  程处默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后退半步,小心道:“师傅,你这啥眼神,啥意思?”

  “没啥意思!”

  李云呵呵一笑,若有所指道:“只是想要谢你一句,今天吃饭算是沾了你的光!”

  “沾我光?”

  程处默愣了一愣,目光落在李云手里的陶碗上,他虽然是个二愣子,但是其实心思并不笨,很快便明白过来,喃喃道:“师傅是说那些施粥的官吏在讨好我?他们见我跟您厮混,于是才给您发放浓粥?”

  “不错!”

  李云点头微笑,道:“你是卢国公府的嫡子,响当当的长安小霸王,未来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会是下一代的卢国公,这些小吏又不是傻子,他们有讨好你的机会怎能随意错过……”

  “两碗粥而已,这也算讨好?”

  程处默牛眼一瞪,过来低头看看李云手里的陶碗,很是不屑道:“就这个粥,我家的下人都不吃。”

  李云忽然觉得后槽牙有些发痒,耐住火气问道:“那我倒要请教一下小国公,阁下平时都吃些啥?”

  “还能吃啥?”

  程处默脑子憨直,压根没听出李云话里的火气,直愣愣道:“当然是吃肉啊!早上喝两碗肉粥,配十来个精肉饼子,中午喝酒,弄上十来个配菜,晚上吃的比较简单,因为俺老爹比较会过日子,他一般就让后厨弄个烤羊腿。天天这样吃,师傅,我都吃腻味了……”

  “我他妈的想打死你!”

  李云再也按耐不住,突然暴起挥出一拳,程处默一时不插,抽冷子被他揍了个乌眼青。

  这货挨打之后还不知为啥,捂着眼睛站在那里直哼哼,叫屈道:“师傅,平白无故为啥打人?你如此不讲道理,跟我老爹有何区别,小心徒儿反出师门,咱们师徒俩一拍两散……”

  “那你滚!”

  李云憋着气,胸口起伏不平。突然暴喝怒骂一声,厉吼道:“以前常听一个词汇叫做何不食肉糜,我原本只以为是书上说说,想不到今天亲自体会了,不愧是国公勋贵,我们流民吃的饭你家下人都不吃,你这样的高门子弟,我果然高攀不起,你走吧,我就当没认识你。从此之后,大路朝天,你继续做你的小国公,我继续当我的小灾民。走啊,还站着干什么?”

  他不发火还好,一发火竟有几分威势。

  偏偏程处默竟然很吃这一套,竟然涎着脸讨饶起来,嬉皮笑脸道:“师傅消消气,气坏可不好……啊哈哈,俺老爹果然说的没错,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很大,看来你这师傅我拜的没错,回头就找那些混蛋炫耀去。”

  他这样嬉皮笑脸,李云胸口的火气反而一下变小了,毕竟人家堂堂一位国公府的小国公,能做到这样也算是尊师重教的典范。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抬手一直旁边的墙角,冷声道:“你过来,蹲下!”

  “干啥?”

  程处默愣愣发问,不过仍旧听话的走过来蹲去。

  李云忽然把碗一递,轻哼又道:“今天这碗饭,我不吃,你来吃。”

  “可我不饿啊!”

  “不饿也得吃!”

  李云恨恨瞪他一眼,冷声道:“你给我好好尝尝这碗锅底饭。你刚才不是说你家连下人都不吃这个吗?那你先吃一碗试试,你好好尝尝,尝尝这锅底饭什么滋味。”

  程处默见他脸色严厉,无奈只好接过陶碗,这货愁眉苦脸的低头巴拉两口,然后十分艰难的咽下去,忽然抬头道:“师傅,这粥扎嗓子。”

  “当然扎嗓子啦,因为里面有谷糠!”阿瑶正在那边喝粥喝的香甜,闻言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不过小丫头很是开心,接着又道:“其实锅底粥挺好的,比纯糠的稀粥香的多。”

  程处默愣愣端着碗,愕然道:“纯糠的稀粥?那还算粥么?”

  李云慢慢在程处默身边蹲下,轻叹道:“自古至今,历朝历代,荒年每每可见,灾民流离求食,朝廷虽然也会赈灾,但你以为朝廷会用好粮食么?告诉你,都是粗粮混合谷糠,熬粥使人度日。你今日吃的这碗粥其实算好的,因为它是锅底粥,很稠,有粮食……我们平日吃的可不是这样,我们喝的是稀粥,是大锅最上层的粥,那些粥里基本全是糠,一口喝下去,扎的嗓子疼,唯有拼命忍着,才能勉强下咽。但是不喝不行,得活命……”

  程处默愣愣端着碗,双目之中明显有种触动。


  “原来这世上竟有谷糠稀粥,一口喝下去扎嗓子的谷糠稀粥……”

  程处默忽然低头,大口大口将粥喝完,他嗓子明显被扎的很痛,但是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少年却毫不在乎。

  李云默默等他喝完,这才轻轻一拍他的肩膀,低声道:“你不是想做几件大事么?你不是想让别人刮目相看么?现在正好就有一个机会,咱们先去做一件令人瞩目的事。”

  “要干啥?师傅你说,咱们要干啥?”

  程处默郑重将碗放下,然后傲气一锤自己胸口,大声道:“不是我跟你吹,在这长安城没有我程处默不敢干的事。”

  李云拉着他走到巷子口处,然后抬手一指不远处那些灾民,轻声道:“谁怜流民性命苦?一般骨肉一般皮。我若有钱千千万,敢叫人人食肉糜。”

  念完四句诗词,转头盯着程处默的眼睛,若有期待问道:“程小国公,你懂了么?”

  程处默的目光明显在打晃,愣了半天才尴尬开口,有些讪讪道:“听着怪难受,但是没听懂。”

  这倒是个诚实的货,听懂就是听懂,不懂就是不懂,压根不会不懂装懂。

  李云呵呵一笑,拍他肩膀道:“听不懂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听懂。其实我刚才的意思很简单,就是养民,养活流民,咱们要干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这整个长安的流民全养活,怎么样,你敢不敢?”

  嘶!

  程处默倒抽一口凉气。

  ……

  他虽然是二愣子,但是心思可不傻,养活整个长安的流民,这可是连皇帝都要头疼的大难题。

  这货满脸吃惊,好半天才敢弱弱开口,小声提醒道:“师傅,咱们是不是再琢磨琢磨,你可能还不知道,整个长安足有几万流民。”

  他虽然脾性毛糙,但是毕竟出身高门大阀,虽然被老爹发配到了县衙当衙役,但是平日耳濡目染都是朝堂上的大话题。

  听得多,自然也就知道的多,所以程处默并非目不识丁,他知道什么事情不容易做。

  比如养活这满城的流民。

  朝堂上早已焦头烂额了。

  涉及几万人的口粮吃喝,就连李世民都不敢说能解决掉。

  “师傅,养活流民这个事,不是咱们能做的……”

  程处默又说了一句,似乎很担心李云会犯傻。

  然而李云却微微一笑,他目光灼灼盯着程处默,语气明显带着某种诱惑,轻轻道:“非如此,怎能算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大事?程小国公,你敢干吗?”

  ……

  “我敢干么?”

  程处默沉默了!

  李云仿佛一个逗引人心的魔鬼,在一旁幽幽开口道:“天下万事至大者,莫过于吃吃喝喝,朝堂鼎立稳固者,莫过于百姓丰足,今岁,天有大灾,又兼兵灾,几万灾民流离失所,千里迢迢逃亡长安,这是朝堂至大之事,谁能解决谁就是英雄……”

  “英雄?”

  程处默怦然心动,眼睛渐渐发光,喘息也开始粗重。

  李云嘿嘿一笑,又道:“你老爹为什么总是抽你?那是因为他觉得你不成器。长辈们为什么说你纨绔,那是因为你整天章台走马不干正事。但是,你突然干了一件他们干不了的大事,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程处默喘息更粗,双目充血变红。

  “干了!”

  这货猛然大叫一声,情绪宛如打了鸡血一般。

  他忽然恶狠狠一拍胸口,嗷嗷叫道:“师傅,俺跟你干了。我在城外有两个小庄子,那是俺老娘母族送给俺的庆生礼,我把庄子的收益全都拿出来,用来养活长安城的这些流民……”

  “两个庄子,可不够!”

  李云微微一笑,轻声又道:“一庄之产,约可衣食五百人,你那庄子上本就有着农户要吃要喝,就算强令大家节衣缩食减少供给,顶多也只能匀出百十口人的粮食,一个庄子算你能养活一百个流民,两个庄子加起来也只有两百之数。然而长安城的流民呢?”

  “长安城里的流民有几万人……”程处默忽然接口,语气隐隐有些颓丧,喃喃自语道:“这么多人,我养不了!”

  他憋闷半天,忽然咬牙又道:“我去找清河公主,求她也出手帮忙,她名下有十个公主皇庄,至少可以收拢养活一千流民。”

  李云叹了口气,忽然道:“你和公主还没成婚吧?”

  “没成婚啊,怎么了师傅?”程处默愣了一愣,明显不知李云此话何意。

  不过他仍旧答道:“年初陛下才赐的婚,但是赐婚只是开始,真要举行大婚之事,那得等我及冠才成。”

  “也就是说,清河公主现在还不是你媳妇!”李云话里有着深意。

  程处默却不疑有他,连忙道:“我们从小经常见面,相互之间也算熟识,清河性格很善良,她应该会出手帮助的。”

  “就算她肯,你也不能接。”李云一言拒绝,先帮程处默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啊?”程处默叫了一声,然后才有些不确定道:“师傅是怕我背上吃软饭的名头?”

  “那倒不是……”

  李云再次摇头,微笑道:“我只是不愿意你们因公损私。”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指着城中那些流民又道:“养活流民乃是为国为公之事,岂能自己掏腰包往里搭钱。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虽然要救济穷苦,可也不能把自己的产业搭进去。实话告诉你吧,我连你的庄子收益都不准备动用,又岂会把清河公主的产业也拉上。”

  “那怎么办?”

  程处默彻底迷糊了!

  这货抓抓脑门,好半天才迷糊道:“不用庄子的收益,咱们哪里弄钱买粮食?”

  “让流民自己挣钱去买!”

  李云沉声而出,一脸郑重道:“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朝廷为什么会头疼赈灾之事,就是因为这些流民乃是无根浮萍,他们没有收入来源,每一口吃食都得靠着朝廷赈济,自古都有救急不救穷之说,如果一直养活几万个缺少收益的人,就算是大唐的国库也撑不住,所以朝堂上那些人才会焦头烂额,所以历朝历代听到灾荒都会大惊失色。”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接着又道:“咱们要做的办法,恰恰是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去发动这些流民,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挣钱养活自己,人都是有上进心的,没有谁愿意整天等着吃救济,只要教会他们挣钱的办法,这些流民保证干劲十足。”

  程处默一脸所有所思。

  不过这货毕竟不是那种聪明灵慧之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焦急之下不免抓耳挠腮,憋得满脸通红龇牙咧嘴。


  李云看他憋得辛苦,无奈只能出声提点,循循善诱道:“世间万事,都是因人成事,只要身边聚集有了人,干什么都不会太困难,而流民是什么,流民就是可以聚集起来的人……你仔细琢磨琢磨,如果咱们把这些流民收拢起来,挣钱的事情很难么?”

  “对啊!”程处默眼睛一亮,咧嘴笑道:“有了人,还愁挣不到钱吗?”

  李云欣慰点了点头,再次循循善诱问道:“那我考考你,你认为这世上什么行当最赚钱?”

  “什么行当最赚钱?”

  程处默喃喃重复一句,明显陷入沉思。

  李云适时给他思考空间,意图让他变成一个会动脑子的人。

  事实证明,程处默不合适动脑子。

  只见这货想了半天之后,突然哈哈大笑一拍脑门,大叫道:“我想到了!”

  李云有些惊奇,连忙道:“你想到了?竟然这么快?快点说说,世上最赚钱的行当是什么?”

  程处默满脸骄傲,得意道:“世上最赚钱的行当,是抢……”

  “抢?”

  李云顿时傻眼!

  “对,抢!”

  程处默很是兴奋,裂开大嘴开始恭维李云,道:“师傅果然是有本事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最好的办法。流民没有钱,那么就去抢。咱们可以组织这些人占山为王,然后做那拦路收钱的无本买卖,嘿嘿嘿,几万流民聚在一起,这可不是一股小势力……”

  这货越说越兴奋,眼看已经开始手舞足蹈,神情亢奋又道:“徒儿早就想尝一尝山大王的味道,想不到终于有机会实现了。啊哈哈,师傅,咱们把这几万流民都组织起来,然后找个山头建山寨,你来做军师,我做大寨主,咱们手底下的喽啰可以派去山下拦路盯梢,只要有人经过,徒儿就亲自出马!”

  李云两眼有些发直,好半天才愣愣问道:“你亲自出马干什么?”

  程处默嘿嘿一笑,咧嘴道:“我把大斧头往地上一竖,先是仰天哈哈狂笑,然后突然厉喝一声,怒眼圆睁,宛如厉鬼,大叫道:‘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嘿嘿嘿,保管过路之人吓得屁滚尿流,乖乖给咱把钱交一份。从此以后,咱徒儿俩大口吃肉,大秤分金,这日子想起来就爽利,美滴很……”

  李云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感觉脑门有些眩晕。

  偏偏程处默还处在幻想之中不自知,乐呵呵憧憬又道:“以前我老爹他们也是做响马的出身,啸傲山林,劫道为匪,后来群雄聚义瓦岗寨,在河南山东那些地界打下了响当当好大一片名头。徒儿我身为卢国公府传人,怎么说也不能弱了我老爹的名头,他做过混世老魔王,我就做混世小魔王……”

  李云无奈叹息,忽然在一旁幽幽开口,故意道:“然后咱们再招兵买马,掀起一股揭竿起义的风潮,横扫天下,马踏黄河,兵锋所指,剑指长安,你带着兵马铁蹄长驱直入,和你老爹还有那些长辈们厮杀放对,我负责在后面出谋划策搅乱乾坤,调动几万大军围攻长安,咱们推翻了这大唐朝廷,师徒俩个一起当皇帝,对不对?”

  程处默‘嘎’的一声憋住,一张兴奋毛脸憋得很辛苦。

  这货性子耿直,他没听出李云刚才那番嘲讽的话,他之所以憋住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事,只见这货愁眉苦脸道:“跟我老爹他们厮杀放对肯定不行的。师傅你不知道,我老爹他们这一代人太猛了。将军能打能杀,军师运筹帷幄,还有那种又能打又能杀,又能运筹帷幄的老家伙,比如李靖伯伯,还有李勣伯伯……不行不行,咱们打不过他们,就算召集几万流民在手,对上他们也是送菜……”

  “是啊!”

  李云叹了口气,再次故意道:“真要走到那一步,咱师徒俩当皇帝肯定是没机会的,倒是很有可能被拉到菜市口上一刀枭首,师徒两个共赴黄泉,也算留下了一段人间佳话。”

  程处默打个哆嗦,讪讪笑道:“我是陛下女婿,砍头肯定不会的。”

  李云哼了一声,道:“你都要占山为王了,凭什么陛下不能砍你头?”

  程处默这时也琢磨过来,他刚才的主意纯粹不靠谱,这货再次讪讪发笑,抓着脑门道:“既然不能占山为王,又不能烂路劫道去抢掠,徒儿真不知道世上还有什么行当能挣钱,要不还是师傅您出出主意。”

  “主意我早就有了,只是我缺少号召力!”

  李云没好气看他一眼,这才整理心思开口解说,悠悠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自古至今,民以食为天,这世上什么行当最赚钱,这世上涉及衣食住行的买卖最赚钱……”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看着程处默又道:“眼下长安城里有几万流民,咱们刚开始的时候肯定用不了这么多人,但是可以先组织一两千人,带着他们搞生产,做货郎,走街串户,先做点小买卖赚点钱。”

  “搞生产?”

  程处默愣了一愣,满脸迷糊道:“搞啥生产?莫非让那些流民结成夫妻生孩子,然后拿着孩子去发卖?这也不行啊,生娃一次最少十个月,时间拖的太长啊师傅。”

  李云瞪他一眼,同时也想明白是自己说话有口误,生产这个词汇古人应该不太明白,在古代说生产一般会联想到妇人生孩子上面。

  但他也不愿给程处默认错,只是简单解释道:“我说的生产,是指产业劳作的生产。为师已经想好了,我们先组织一两千个流民,然后找几个大商户举债借贷,买来绳索丝线,教会流民们结织渔网……”

  “织渔网?”

  程处默又愣了一愣,愕然道:“织渔网干啥?”

  李云伸手遥遥一指城外方向,悠悠道:“都说八水绕长安,意思就是长安周边全是河,咱们让流民结网捕鱼,岂不正是一项毫无成本的好买卖。”

  “这,这……”

  程处默呐呐半天,忽然大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道:“师傅你虽然有本事,但是这个行当不可行。长安有河不假,河里有鱼也不假,可是长安人不喜欢吃鱼啊,尤其是鲤鱼,朝廷专门下令不准吃。”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抓抓脑门又道:“而且鱼肉很腥,吃起来很腻味。”

  李云呵呵一笑,道:“鱼肉发腥,那是因为不会做,再说我让人捕鱼并非想卖给你们这种勋贵大富之家,我是要把渔业对准长安周边的普通人。有一个办法你可能不知道,腌制咸鱼,用锅一煎,那种香味飘荡三里的劲头,不是你这种锦衣玉食的小公爷能懂的。”

  “锅煎咸鱼?”程处默愣了一愣,好奇道:“做熟了再卖?”

  “对!做熟了再卖,而且很好卖!”

  李云郑重点头,忽然神秘一笑,望着长安城里皇宫方向,喃喃又道:“也许不用多久,连陛下也会来找咱们买咸鱼……”

  程处默明显不信!


  “让朕去买咸鱼?”

  大唐皇宫之中,李世民独坐书房之内,这位大唐新一代天子眉头微皱,手里捏着一张纸片愣愣发呆。

  好半天过去之后,李世民才把目光投向房间阴影之处,语带好奇道:“这话是程处默说的还是那少年说的?”

  房间之中并不见人,但却有个恭敬声音轻轻响起,低声答道:“回禀陛下,此言非是出自程小公爷之口。不过程小公爷当时也很兴奋,说不准他心里是赞成还是反对……”

  李世民‘哼’了一声,忽然重重将纸片放下,满脸恨铁不成钢道:“程处默这小子,从来不让人省心,以前章台走马也就罢了,惹是生非朕也忍了,朕只当他是没及冠的孩子不懂事,现在倒好,竟然堕落到去跟一群流民厮混!”

  说到这里重重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又道:“堂堂卢国公府的嫡长子,竟然拜一个逃荒乞食的流民做师傅,此事传出去像什么话,程知节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当皇帝的脾气都大,而且脾气说来就来,李世民突然雷霆暴怒,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诺大一个帝王书房,只有皇帝自己恨恨的喘气声。

  如此过了良久之后,李世民怒火似乎才稍微平静,皇帝忽然又捡起那张纸片,一边阅读一边冷哼道:“他拜流民为师也就罢了,朕也只当他是小孩子不懂事,可这小子难道就真没有一点脑子吗?朕的大唐律法他也敢当街品评。还说要进谏找朕说道说道,好得很,朕等着他有资格上朝的那一天,哼。”

  房间阴影处走出一个苍老内侍,手里端着一盏白雾丝丝的冰水,小声道:“陛下,天气炎热,喝杯冰水消消火,小程儿尚未成年,性格又一贯直爽,他还小,您犯不着因他生气。”

  “再小也是朕的女婿……”

  李世民眼睛一瞪,冷哼道:“从小观大,可知一生,都说树大自直,可朕就没信心看到他有直的那一天。”

  说着恨恨又拿起纸片,忽然自己也气笑了,道:“你看看这叫什么事,堂堂一个国公嫡子,拜一个来历不明的流民为师,他拜师也就罢了,朕只当他是贪图玩闹,可你看看这小子想干的都是什么事?他,他竟然想让朕去找他们买,买……”

  “买咸鱼!”

  苍老内侍咳嗽一下,轻声帮皇帝补充一句

  “对,买咸鱼!”

  李世民重重一拍桌子,震的那杯冰水‘砰’一下颠覆,皇帝似乎又觉得自己后槽牙正在发痒,恨恨骂道:“朕平日里虽然崇尚节俭,长孙那边也以节省治宫,但是朕的一日三餐膳食并不差,我岂会脑子犯抽去找小儿辈们买咸鱼?”

  说着看了一眼苍老内侍,又道:“鲜鱼朕尚且不吃,何况还是咸鱼,程处默这个小混账,他得楞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种话?朕只要一想想他的愚笨嘴脸,朕就觉得胸口直冒火,这臭小子,得揍……”

  苍老内侍脸上似乎也憋着笑,强忍道:“程知节装了一辈子二愣子,每每恨得大家牙根直痒痒,偏偏咱们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只能恨恨憋在心里直窝火,现在报应终于来了,他的嫡子真成了天生的二愣子。”

  李世民突然眼睛一瞪,不悦冷哼道:“程处默再怎么说也是朕的女婿,有你这么诋毁朕之女婿的吗?”

  苍老内侍连忙拱手告饶,不过神色之间并不见多少畏惧,反而低笑道:“陛下待臣如有手足,所以臣才会斗胆多嘴。”

  说到这里慢慢上前,仔细帮李世民擦拭桌子上颠覆的冰水,呵呵笑着又道:“现在看来,陛下还是很疼爱小程儿的,既然如此,那您发的什么火?”

  “哼!”

  李世民轻哼一声,扭过头装作没听见。

  苍老内侍呵呵再笑,又道:“还有啊陛下,让您买咸鱼这话可不是小程儿说的,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少年说的,自古明君不议非罪,您可不能把小程儿没做过的事情怪到他头上。”

  李世民再次哼了一声,忽然抬手指着苍老内侍,无奈苦笑道:“你啊你啊,一直总是这样,每次只要有事涉及瓦岗寨旧人,你这家伙就会偷偷摸摸的换概念……朕知道,你是担心他们惹了朕,朕明白,你是未雨绸缪想保人。但是朕也跟你说过很多次,朕不是那种无情帝王,朕还做不出那种飞鸟尽良弓藏的龌龊事,以后你这些未雨绸缪的鬼心思,朕劝你还是趁早都扔了……”

  “是,陛下指摘的对!”苍老内侍点头答应,不过看脸色分明不以为然。

  李世民是何等人物,岂会看不出他心底所想,皇帝忽然起身而立,语带感慨道:“老翟啊,朕知道你早年受了重伤,因伤差点便导致身死,你此生注定无有子嗣,所以把瓦岗寨旧人的孩子都视为己出,不管那些小混账惹没惹事,递到朕这里的时候你都要保,这是你的长辈慈爱之心,按说朕应该予以嘉许鼓励,但朕还是要仔细叮嘱你两句,免得你的慈爱害了那些孩子们。”

  苍老内侍连忙拱手,郑重道:“陛下请讲。”

  李世民微微一叹,目光悠悠望着窗外,轻声道:“自古纨绔无忠良,棍棒才能出孝子,你如果太溺爱那些娃娃,其实是害了那些娃娃。要说此事程知节就做的很好,他有事没事就把程处默吊起来抽一顿。一回犯错,抽一回,两回犯错,抽两回,打的那个小混账两股颤颤,听到程知节的声音都恐慌。”

  苍老内侍不以为然,反而有些护犊子的怒意,道:“程知节自己就不靠谱,还能指望他的孩子多靠谱?天天打孩子,臣一直想抽他……”

  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忽然语气有些伤感,又道:“可惜臣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瓦岗寨大龙头这个身份是万万不能再出现在世上的,所以臣也只能默默藏在暗地里生气,每次听说哪家的小儿辈又挨了打,臣都有种冲出宫门去揍他们老爹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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