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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震山河

李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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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李智魅狐   更新: 2022-05-11 21:2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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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智魅狐《威震山河》讲的是  拿起了战刀,跨上了战马,纵横驰骋,马踏天下...

精彩节选


  “李智,你现在一定很难受吧。”

  “不要再委屈自己了,只要你把夏国的昆仑计划告诉我,我就满足你。”

  一名绝美女子香肩披露,双手环抱着李智的脖子,媚眼含笑地说道。

  李智咬紧牙关,强忍心中突然升起的火热,淡然说道:“你放弃吧,我就算是死,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与他相恋多年的女友,竟然的敌国潜伏过来的间谍!

  目的就是从他身上套取国家机密!

  也正是因为对方是他无比心爱的女友,所以他才冷不防地着了对方的道。

  “呵呵,还没有人能在我魅狐面前坐怀不乱的,李智,我不相信你真能忍住。”

  绝美女子娇笑一声,然后趴在李智的耳边轻轻吐了一口气,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前轻轻下滑,滑过肚脐,直至身下……

  李智只感觉心中的理智正被**一点点淹没。

  但作为一名夏国军人,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敌国间谍得逞!

  “魅狐,一起死吧!”

  就在他即将丧失最后一丝理智时,他毅然引爆了藏在腰间的微型炸弹……

  不知过了多久,李智再次醒来。

  当他看到周围尸横遍野的景象时,整个人彻底怔住。

  满地的残肢断臂,无数的尸体交集在一起,死状千奇百怪,一直延伸到远处,草地早已变成暗红色。

  这里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可以想象,不久前这里曾发生了一场多么惨烈的战斗。

  很快,他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这是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类似夏国古代的世界。

  他所在的国家名为大楚,他现在的身体也叫李智。

  两天前,大楚三万大军冒然挺进,结果被蛮族大单于包围于草甸。

  为了主力军队能够安全撤离,李智所在的常胜营与另一支选锋营被留下断后。

  本来两营互相协作支援,还能迂回牵制蛮族大军,我方大军撤退的还算顺利。

  可谁知选锋营突然退走,导致常胜营孤立无援。

  最终,整个常胜营全部被灭。

  三万大军也被蛮兵击溃,无一生还。

  李智原本只是常胜营的一名小校尉,大战时,常胜营主将知道自己重伤将死,便将营旗托付给了李智。

  只可惜原来的李智最终也没能活下来,被穿越来的李智占了身体。

  李智上一世也是一名军人,此刻他抚摸着怀中几乎成了破布片的常胜营营旗,内心无比触动。

  “放心吧,常胜营,我会重建的!”

  “选锋营当时若是没有退走,这场战斗就未必会失败。”

  李智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回到定州,保存常胜营。

  按大楚军规,只要营旗还在,常胜营就可以重建。

  ……

  三日后,李智终于回到了定州。

  做好安置后,便去面见定州主帅。

  通过重重关卡,李智终于来到主帅萧远山的大营门口。

  此刻,萧远山正在发火。

  “马鸣凤,你这个混蛋,可把我害苦了!

  我是如此的看重你,结果你却如此狂妄,竟以左协三营兵力就妄想偷袭蛮族大营,结果让蛮族大单于集结主力击破,这才导致草甸大败。

  现在还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真是瞎了眼,挑了你这么一个混账作我的副将!”

  萧远山气得发疯,拔剑乱砍案几,几剑下去,已是将虎案剁得稀乱。

  由于草甸大败,蛮族彻底将定州防线撕开了一道口子,长驱直入,一路攻伐,不仅是马鸣凤的左协,就连中协也被连同击溃。

  整整两协六营,加上四座要塞,就这样葬送了。

  现在蛮族大军直逼定州,同时又有数以万计的难民涌入定州,定州的压力很大。

  大楚军制,一军三协,一协三营,一营三翼,一翼三哨,一哨三果。

  定州军在萧远山五年的苦心经营之下,战力提高极快。

  但这一次作战可说是输掉了他五年来苦心经营的一点本钱,由不得他不怒。

  眼下大楚各州基本把持在各世家之手,许多州府里,百姓识得世家之命,却不知皇室之威,大楚已显暮色。

  如今的定州便由萧方两大世家把持,定州将军萧远山,出身于齐国公府,而知州方文山则来自豪族方家。

  而且萧方两家是姻亲关系,二人倒也称得上是文辅武弼,相得益彰。

  但定州兵败,其它世家会不会趁此机会发难,毕竟定州也算一块肥肉,这不得不担心一下。

  萧远山余怒未消,扬手便将配剑狠狠地投掷出去,擦着一名刚踏进大门的偏将的头顶飞出去,将头盔击得不知飞到了那个旮旯。

  这名偏将也不敢造次,径自走到萧远山跟前,低语片刻。

  "什么?常胜营有人活着回来?"

  萧远山听到信息不由一愣,随后便下令让李智进来。

  李智刚踏入大营,就听到萧远山的连声怒喝:

  “竟然还敢回来,若不是常胜军临阵脱逃,那三万大军也不会全折在草甸!蛮族也不会突破我定州防线!”

  “依据大楚军法,临阵脱逃,该当死罪!”

  “来人啊!把这常胜军的败类给我拖出去砍了!”

  之所以会有草甸大败,根本原因还是他用人不当,而现在之所以这样说,一方面是在发泄,另一方面也是在尽可能甩锅。

  李智满脸错愕,他们常胜营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最终全军覆没。

  结果现在却说是他们临阵脱逃?他们是死罪?

  明明是选锋营临阵脱逃才对!

  很快,李智也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肯定是选锋营的吕大兵逃回来后,担心被责罚,便倒打一耙,把责任都推到他们常胜营身上。

  战时临阵脱逃已经是死罪,想不到那吕大兵竟然还诬陷他们常胜营!

  不,常胜营绝不能背负这样的冤屈!

  李智踏前一步,朗声道:“大帅,草甸之战,并非常胜营临阵脱逃!相反,常胜营为掩护大军撤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

  若不是选锋营临阵退缩,草甸之战未必会输!”

  李智说完,大营内顿时鸦雀无声。

  萧远山眯了眯眼,看了一旁的一众将领。

  “胡说!我看是你们常胜营勾结蛮族,故意在草甸败给蛮族,这才让蛮族有了可乘之机!”

  选锋营主将吕大兵立刻说道,看向李智的目光中透露着一抹凶狠,又转向萧远山,抱拳跪地道:

  “请大帅为我选锋营无辜惨死的将士们做主,严惩常胜营!”

  一直以来,常胜营都是军中尖锐,战无不胜,一直都压他们选锋营一头。

  所以吕大兵在这次草甸之战中,故意提前脱战,想借此覆灭整个常胜营。

  只有这样,他的选锋营才真正有出头之日。

  但没想到常胜营竟还有漏网之鱼。

  李智怒不可遏,死死地攥着拳头,想不到吕大兵竟如此无耻,竟然还污蔑常胜营勾结地方!

  萧远山微微皱眉,看向李智,冷声道:

  “你说你们常胜营并未临阵脱逃,可有证据?!”

  李智从护甲内小心地拿出那块破损的营旗,说道:

  “大帅请看,这是我常胜营的营旗,这上面洒满的都是我常胜营将士们的鲜血!

  主将杨玄将军临死前将营旗托付给我带回来,希望能重建常胜营!”

  看着那块满是破洞和血迹的营旗,久经阵仗的萧远山不禁泪目。

  仿佛看到在这面旗帜下,无数儿郎一个个地倒下,血与火的战场浮现在他的眼前。

  吕大兵心头不由一慌,没想到这小子不仅从战场上活了下来,而且还把营旗带回来了。

  难道常胜营真的要死而复生?

  他求助般的看了自己的大哥吕大临一眼。

  吕大临是萧远山的心腹爱将,统领定州军右协大军。

  吕大临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帅,只是一面营旗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只是他捡来的。

  而且主将杨玄都死了,他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还能活着?说不定他就是蛮族派来的奸细!

  大帅,选锋营刚刚重建,切莫寒了将士们的心呐。”

  他这话也是在提醒萧远山,前两天刚让吕大兵重建了选锋营,如果再传出不好的言论,这也是在打他萧远山的脸。

  而且这个李智只是个小角色,不值得因为他来追究责任。

  萧远山能做到定州主帅的位子,也是有些谋略的。

  至于草甸之战到底是谁的责任,他其实现在也明白了个大概。

  常胜营和选锋营一直有争端,这一点他很清楚,而且他也不觉得军人有这样的争端是坏事,只是吕大兵这次做的确实是过了。

  不过他不觉得吕大兵敢背叛自己,毕竟他的兄长是自己的心腹爱将,知根知底的。

  况且现在蛮族大军兵临城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常胜营主将杨玄还在还好,但他已经死了,那么吕大临的右协就是自己的重要依仗。

  所以,对草甸之战,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他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校尉而寒了吕大临的心。

  想到这些,萧远山的神情越发冷漠:

  “常胜营临阵脱逃已是事实,来人,把这个李智拖下去……”

  听到萧远山的话,吕大临和吕大兵两兄弟顿时心里一喜,看向李智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李智心里顿时咯噔一声,难道自己刚穿越过来还没有作为就要玩完了吗?

  就在这时,营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高喝:

  “大帅,且慢!”


  来人是定州知州方文山。

  他听说常胜营有个叫李智的活着回来后,便立即赶了过来,生怕萧远山会把他怎么样。

  也果然如此,若是他晚来半步,李智怕是就没了。

  看到方文山竟然出来阻止,营帐中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方知州,你这是何意?”

  萧远山有些不悦道。

  方文山没有马上回答,他先是环视了一边营帐中的一众将领,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李智身上,又对萧远山说道:

  “大帅,有些话我得和你单独说。”

  萧远山不解,但看着方文山认真的神色,还是吩咐了声:“你们都先出去。”

  众将领领命出去,李智也被押解着来到营帐外。

  吕大兵来到李智跟前,一脸轻蔑地说道:“别挣扎了,常胜营已经没了。”

  李智强压下心头怒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此刻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无力反抗,否则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个背后给战友捅刀子的败类。

  李智没有搭理吕大兵,目光又投向营帐内,心中很是疑惑。

  他跟这方知州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关系,他为何会来保自己?

  此刻,营帐内只有萧远山和方文山二人。

  萧远山问道:“方知州,你为何阻拦我?”

  方文山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卖了个关子,“大帅可知你我当前最大的难处是什么?”

  “嗯?”萧远山皱了皱眉,下意识就要说是已经兵临城下的蛮族大军,但看到方文山的神情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他又仔细想了下,才说道:“定州兵败,其它世家肯定会趁此机会发难,从你我手中抢夺定州这块肥肉。”

  “不错,”方文山点头,说道:“蛮兵擅野战不擅攻城,而定州地势险峻,城墙牢固,蛮兵粮草有限,我们只要坚守城池,要不了多久,蛮兵的粮草耗尽,自会退去。所以蛮族不足为惧。

  我们真正的威胁乃是朝堂,若是这次处理不当,说不定定州就要易主了。”

  究其根本,定州之所以兵败,还是因为萧远山用人不当,这个罪责他无论如何也是逃脱不掉的。

  萧远山点点头,确实如此,又问道:“可这跟李智有什么关系?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

  方文山说道:“大帅可知他背后是谁?”

  “哦?”萧远山努力思考了下,突然一惊:“难不成这李智乃是翼州李家的人?”

  方文山点头道:“不错,我也偶然得知,这李智便是翼州李家之人。”

  萧远山大惑不解,“翼州李家,势倾朝野,一门之中,一公三候,无不身居高位,缘何这李智居然侧身我定州军屈居区区的云麾校尉一职?”

  方文山摇头,“这个我也不知,我只是知道这李智出自翼州李家三房威远候李牧之家中,家中只有一母在堂,其余便一无所知了。”

  萧远山沉默片刻,道:“知州有何计较?”

  方文山说道:“大帅,这次草甸之战,无论如何都是一场大败,朝堂上,襄州马家,卫州曹氏,肃州郭氏,翼州李氏,这四大世家一定会趁机为难大帅。

  萧家和方家自然会力保大帅,但这份量还不够,若是冀州李氏愿意相助大帅,那我想大帅此次就无恙了。”

  听得此言,萧远山顿时眼前一亮。

  方文山笑着点头,“所以这李智不仅动不得,想让李家动心,还得下重注啊!”

  “只要李家能助我,让我高枕无忧,付出些代价也是值得的,倒是便宜了李智那小子了。”

  萧远山苦笑一声:“不过如此一来,却是让李家在定州打下了一颗钉子。

  这定州本是你我两家共同经营之地,让李家也掺合进来,长久未必是好。”

  方文山摇头道:“李智始终在大帅麾下,还怕他翻起什么浪花来,等大帅度过此劫,有的是办法来修理压制他。”

  “也只能如此了!”萧远山道。

  二人商定好对策后,便唤外面的人进来。

  萧远山一脸笑意地看着李智:“李智,你能带回常胜营军旗,让我定州军免遭失旗之耻,也算是立下了大功。”

  吕大临和吕大兵都有些懵了,大帅怎么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不仅不杀李智,而且还要给他大功?

  李智也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军旗为军人之魂,此乃李智本分。常胜营全军覆灭,李智苟活,不敢当此大功。”

  萧远山点点头:“草甸之败,是本将用人失误,不是尔等士兵之责,你很不错。你可有什么要求?”

  如今算是涉及到他的根本利益,所以也就顾不得吕大临寒不寒心的了,必须得先安抚好李智才行,事后跟吕大临讲清楚便是。

  同时,他也没有再纠缠到底是常胜营临阵脱逃还是选锋营临阵脱逃,也算是给了吕氏兄弟面子。

  李智心中疑惑,到底是什么让萧远山改变了主意?

  当他从记忆中抓取到原身的另一身份后,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这萧远山怕是知道了自己冀州李家的身份,想拉拢自己背后的李家。

  虽然他对那个李家也没有什么感情,但能借此化解此次危机也算是好事。

  如今他在定州依旧势单力薄,所以他也见好就收,暂时不去追究吕大兵诬陷常胜营的罪责。

  李智抬起头,目光坚毅,“将军,如今军旗犹在,我想重建常胜营!”

  萧远山沉思片刻,转向帐中众将,“各位,常胜营军旗即存,依大楚军制,常胜营可重建,你们意下如何?”

  吕大兵顿时一惊,直接说道:“不可,常胜营……”

  他大哥吕大临察觉到萧远山突然改变决定肯定有自己的一层思量,如果自己兄弟二人再继续纠缠恐怕会得不偿失,于是立即制止吕大兵,开口道:

  “常胜营自然应当重建,不过大帅,眼下从前线退回来的败兵已被重组成了选锋营,选锋营尚不满员,这常胜营……”

  萧远山淡淡地扫了他们兄弟二人一眼,心说不追究你弟弟临阵脱逃的罪责已经不错了。

  不过他也不能全然不顾吕大临的面子,毕竟吕大临的右协已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

  心下计较停当,微笑着向李智道:“李校尉,你携回常胜营军旗,于我军是大功,当重赏,本将命!

  自即日起,云麾校尉李智晋长为振武校尉。”

  云麾校尉是九品,而振武校尉是七品,只是从战场上带回一面破旗便连升两级。

  李智不由喜出望外,大声道:“卑职多谢将军。”

  萧远山很满意李智的反应,“常胜营重建,将在此战之后,在新的常胜营主将任命之前,你便任常胜营左翼翼长。”

  “吕参将!”萧远山看向吕大兵。

  “卑职在!”吕大兵霍地起立。

  “你选锋营尚不满员,本将是知道的,但常胜营重建,各部都应鼎立支持,

  其它各营都要准备当前战事,不能抽人,你部目前尚不能形成战力,便支援常胜营一翼吧。”

  吕大兵略微迟疑了一下,选锋营虽是新建,但手下可都是老兵。

  这些老兵只要稍加整敕,便可成一支强军,要他拿出一翼,可是真有些肉疼。

  一翼编制可是一千人啊。


  吕大兵瞄了一眼大哥吕大临,见大哥眼观鼻,鼻观心,没有任何反应,只得无奈地答道:“末将遵命。”

  “李智,你稍后与吕参将接洽吧。”

  李智抱拳道:“多谢大帅。”

  又转向吕大兵,“多谢吕参将大力支持。”

  吕大兵悻悻笑道:“本份之内,这里先恭喜李校尉荣升。”

  这次竟没能彻底摧毁常胜营,这让他多少有些不爽。

  不过在他看来,李智不过是个踩了狗屎运的无名小子,就算常胜营重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从萧远山那里辞出后,李智喜滋滋地回到溃兵聚集的城隍庙。

  刚一回来,一群汉子呼啦一声便围了上来,"李校尉,怎么样?"

  这些人是李智一路逃难时,聚集在身边的人,都不是善茬。

  有的是想抢劫李智身上的武器被李智打倒后投降的,有的是在李智组织伏击落单的蛮子时碰上的。

  总之,个个都是凶相毕露,敢杀敢砍的家伙。

  这些天与李智相处下来,众人也都被他的胆略与勇武所折服。

  李智笑道:“大帅隆恩,现在我已是振武校尉了,大帅允许我常胜营重建,我现在临时任常胜营左翼翼长。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我左翼干活,不说别的,一个哨长果长我现在可是有权任命的。”

  同这些人一路同行了许多天,对他们也有了很深的了解,在大军溃败之时,这些人能杀出一条出路,逃得生天,没点本事还真做不到。

  众人都是大喜,打了败仗,还能升官,这样的好事,谁人不干?

  当下一起抱拳,“愿为校尉大人效死!”

  “好!”李智笑歪了嘴巴,不为别的,只为先捡了几个悍将而开心。

  “王启年,你现在便是我左翼一哨哨长了,姜奎,你便是我左翼第二哨哨长,冯国,你是我第三哨哨长。

  等大战过后,你们一个云麾校尉是跑不了的。”

  几人都是狂喜,这一下便成了正儿八经的军官了。

  城隍庙西侧,一个小小的营地立了起来。

  光杆翼长领着几个光杆哨长笑吟吟地看着前方。

  一面新领的旗帜迎风飘扬,常胜营左翼正式开营了。

  次日,当李智看到吕大兵给自己的一千名士兵,顿时目瞪口呆。

  这一千名士兵中,至少一半都是伤号,耳边一片**,眼前尽是血迹。

  有几个无声无息地躺在哪里,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这就是你给我的兵?”

  “是啊,是啊!”吕大兵一脸的笑容,呵呵道。

  “李校尉,你看啊,我选锋营刚刚草创,兵员严重不足。

  说实话,这些兵都是好兵啊,伤又不重,只要一养好,那就是生龙活虎一般,而且又都上过战场,见过血。

  啧啧,要不是大帅要我鼎力支持你,我可是真舍不得他们啊,现在只好都便宜李校尉了。”

  看到吕大兵那小人得志的神情,李智恨不得立即一拳便将这张脸打成柿饼。

  但他心里也明白,这一拳如打出去,自己这个刚到手的振武校尉肯定便没了,说不定连云麾校尉也没了。

  "多谢参将了!"

  李智强迫自己堆上一脸的笑容,虽然是伤兵,但总算还是人吧。

  只要他们能活着,肯定会成为好兵,但前提是能让他们活下来啊,这时代可没抗生素,受了伤能活下来的几率并不大。

  王启年,姜奎,冯国呆呆地看着正在入营的伤兵们,一大群人你搀着我,我扶着你,一路**不绝,更有几个是用担架抬着来的。

  李智去选锋营时带着的几个士兵此时全成了担架兵,便是李智,胳膊上也架着一个伤兵。

  "欺人太甚!竟然把伤员都给了我们!"王启年一拳砸在桌上,将桌上的东西震得都跳了起来。

  李智瞪了他一眼,"老王,知道你劲大,用不着在我面前显摆。"

  "可大人,大帅答应给我们一千兵的。"

  "是啊,是一千兵,可大帅可没说伤兵不行的。吕大兵跟我们玩这招,我们都没处诉冤去。

  再说了,你认为大帅会为我们与吕大兵较真么?

  真要闹起来,大帅最多不过笑吕大兵小心眼,可我们就平添了一个仇家了,吕大兵可是吕偏将的弟弟,闹翻了,没我们什么好。"

  姜奎道:"大人,我刚才去查了一下,轻伤的四百多,重伤的有一百多,能活下来的不知道会有多少……"

  这几人都是老行伍,知道受伤意味着什么?

  李智点头道:"是啊,这是我们现在需要首先考虑的问题,如何能让他们尽可能地活下来。

  哦,对了,冯国,我让你去领的军械,粮食都领回来了么?"

  "大人,领回来了,七百支长矛,三百柄战刀,五百面皮盾,五百石粮食,一千套军装,都搬回来了。"

  冯国点头道,"大帅发了话,这些东西并没有克扣我们,很爽快地给了我们。"

  “嗯,”李智应了一声,又吩咐道:“姜奎,你去找医生,给受伤的弟兄们治伤。”

  "是,大人,只是请医生是要银子的,我们现在身无分文啊!"

  姜奎为难地看了一眼李智。

  李智愠怒地抬起头,"现在整个定州都成了战备区,我想我们常胜营有权征用本地医馆的医生吧,马上去找,弟兄们可等不得,就是绑,你也得给我绑我来。"

  姜奎展颜一笑,舔了舔嘴角,"得令,大人,有了你这句话,我保证给你绑一个来。"

  李智翻了一个白眼,转头对王启年道:"启年,你带人去将我们营地整理一下,来了这么多伤兵,别将营地搞得像垃圾堆,将伤员按轻重分营安置。"

  "是。"王启年转身大步离去。

  随后李智又看向呆在一边无所事事的冯国,想了一会儿,正准备给他也派点活儿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阵喧哗声,夹杂着一声声哭嚎。

  李智眉头一皱,"出什么事了,走,去看看。"

  两人大步出营。

  看到李智到来,王启年总算是看到了救星,大声道:"好了,好了,大人来了,你们有什么话直接跟李大人讲吧!"

  王启年现在很是狼狈,周围围着一大圈伤兵,地上躺着两个重伤号,正一人抱着他一条腿。

  "出什么事了?"

  李智警惕地看了一眼围成一团的伤兵,头皮有些发炸,莫不是炸营,哗变,不至于吧!

  "大人啊!我们虽然受了伤,但伤得不重,我们一定会挺过来的,求大人不要放弃我们。"

  不等李智明白出了什么事,两条腿已被两个伤兵牢牢地抱住。

  低头看着抱着自己双腿的两个伤兵,一个胸腹挨了一刀,只是胡乱地用布条缠了一下,血水正从破布下渗出来,另一个一只眼睛没了,鲜血正从眼洞中往外渗出。

  "放开大人,你们想干什么?"

  冯国刷地拔出腰刀,厉声道:"想要造反么?"

  两名伤兵放开李智的腿,伏倒在地,大声哭道:"大人,不要杀我们,我们很快就会好的,我们还能为大人打仗。"

  李智奇道:"谁要杀你们?"

  冯国猛地醒悟过来,伏在耳边低声道:"大人,我知道了,军中一般对伤势极重的伤兵都是补一刀,让他们去得痛快一点,免得多受罪。

  刚刚大人让王启年移营,这些重伤号肯定以为是要杀他们了。"

  李智心一抖,"这混帐规纪是谁定的?"


  冯国惊讶地看了一眼李智:"大人,这是军中惯例啊,这些重伤号肯定是不能再上战场了,

  就算花钱救他们,多半也救不回来,为了不花冤枉钱,所以这种情况一般都是补一刀了事。"

  "放屁!"李智骂了一声。

  蹲下身子,道:"两位放心,我李智怎么会杀害自己的袍泽呢,尽管放心好了。"

  "那大人为什么要将我们这些人另置一帐呢?"眼睛受了伤的伤兵问道。

  "我已经去请医生了,将你们单独安置一营,是为了先救你们这些重伤号啊。"李智和蔼地道。

  "大人说得是真的?"两人怀疑地看着李智。

  李智一笑,站了起来:"各位兄弟,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李智发誓,

  自今日起,无论各位受了什么要命的伤,我常胜营都不会放弃各位,如违此誓,让我李智乱箭穿心,不得好死!"

  所有的喧哗声随着李智的话语消失,整个营地安静无比,半晌,一个伤员猛地跪了下来,道:"多谢大人,愿为大人效死!"

  随着第一个跪下,一个接一个地伤兵都跪倒在地,"愿为大人效死!"

  有了李智的承诺,移帐便开始顺利的进行,按照伤势的轻重很快便分布到了不同的营帐,整个营内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原本哀声不绝的伤兵都竭力忍住疼痛,即使实在忍不住,也都是压抑着哼哼几声。

  李智挨个营帐地探视伤兵,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重伤员不说,即便是大多数伤本不重的人,伤口都已开始发炎,脓水从渗满血迹的绷带下流出来。

  李智知道,在没有抗生素的这个时代,伤口发炎基本就代表就这个人已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走出营帐,李智心情沉重,难不成自己刚刚接受了一千人,转眼之间就要少一大半?

  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些伤兵都能活下来呢?

  这些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如果能活下来,那可是一笔宝贵的财富啊!

  正思量间,却见姜奎已是出现在视线里,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李智便知不妙。

  “大人,我,我有负所托,没有请到大夫!”姜奎低着头,不敢看李智有些愤怒的眼睛。

  “怎么回事?偌大个定州,居然找不到大夫?”

  “大人,不是没有大夫,而是几乎所有的大夫已被军队征辟。”姜奎道。

  李智不解地道:“那不正好么?你可以去向友军要几个来啊?”

  姜奎苦笑道:“大人,我去了,但没有人愿意答理我,好一点的说他们现在大夫也极其紧缺,实是抽不出人,好言拒绝了我,更甚的是有些营官根本就不见我,直接将我轰出来了。”

  李智不由色变,怒道:“这算什么?难道我们便不是定州军了么,我要去见大帅!”一甩手,便向外走去。

  姜奎一把拉住李智:“大人,大帅位高权重,岂是我们想见便能见的。

  再说了,现在我们常胜营已经散了,就这一点人,还都是伤兵,大帅岂肯为了这一点事就为难其它各营,现在大帅还要依仗他们来应对眼下的蛮兵呢。”

  李智顿时便泄了气,姜奎说得不错,萧远山是绝不会为了自己这伙残兵败将得罪其它各营的。

  一时不由气得牙痒痒的,要是常胜营还齐整,焉能受这种气。

  磨着牙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子,突地抬起头:“姜奎,定州就没有一个大夫了么?”

  姜奎耸耸肩,“也不是没有,倒还剩下一个,但我们肯定请不动。”

  李智气极而笑:“什么大夫架子如此之大,现在定州是军管了,请不动?请不动你不会给我架来啊!”

  姜奎惊道:“大人,这可不能造次,这个大夫是有来路的,而且本事极大,便是萧大帅和方知州也不会得罪他。

  你只要看看定州所有大夫都被军营弄走了,只有他稳若泰山,没有人敢去惊动他,就知他不凡了,要不然,哪里还轮到我们啊?”

  “什么来路?医者仁心,现在我们这里要死人了,我们好言去请,难不成他见死不救么?”李智问道。

  姜奎苦笑道:“这个大夫叫桓熙,便是定州本地人,听说医术极高。

  洪武三年时候,皇帝陛下病重,太医束手无策,后来不知怎地,二皇子访得其人,便请去为陛下诊治,当真是手到病除。

  陛下大喜之余,感念桓熙医术通天,便征其为太医院正,但他拒不从命,只是在京师开了一家诊馆。”

  李智冷笑道:“听起来倒是一个视荣华为粪土的人,不过他既然能开医馆,当为悬壶救世,为何不能来我军营诊治士兵?”

  姜奎摆手道:“他虽然开了医馆,但这诊费却是极高,出诊一次便需纹银百两,哪一个平民百姓请得起他,所以他的病人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在京师十数年间,所交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便是他的弟子,如今也大都在太医院任职。

  他的儿子桓道临,更是如今的太医院正,他是今年才返回定州老家的。

  大人,你说这样一个人物,我们敢去打他的注意么?”

  李智不由沉默,一听之下,他便知道这桓熙是一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别说是他一个小小的校尉,恐怕便是大帅,也不愿轻易得罪他。

  妈的,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声,回望营帐,心下焦燥,又转了几个圈,道:

  “医生我来想办法,但现在,我们也要做点什么。

  姜奎,你和王启年从现在起,便在营里组织士兵,将伤兵换下的绷带都给我洗净,然后用开水煮沸,晾干后给士兵换上,以后凡是给士兵包扎的绷带都要照此办理。”

  姜奎奇道:“大人,这是为何?”

  “消毒。”

  “还有,尽量地搜罗一些海畜,宰杀后将肉切下来,趁着新鲜贴在那些已化脓感染的士兵的伤口上。”

  姜奎嘴巴张成了O形,“这,这有用么?”

  李智不奈烦地道:“做了便知道有没有用。”

  看到李智发怒,姜奎虽满心不解,也只得照做,至于效果,他是全然不抱希望的。

  回到自己的营帐,李智满心地恼怒,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自己权小位卑,没有实力。

  要是手里有几千虎贲,那些营官老爷们会这样埋汰自己么?

  思来想去,李智还是决定去请那个桓熙,若实在请不动,就是绑也得把他绑来。

  毕竟人命关天。

  打定主意后,李智便带着冯国出门了。


  两天来,李智几次前往桓府求见,却都吃了闭门羹,连桓熙的面儿都没有照着。

  今儿终于探得这老小子来陶然居找乐子,李智便决意要当个不速之客了。

  陶然居,与现代的高级会所差不多。

  当然,这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不是那种花点钱,女子就会张开双腿的低档次青楼。

  这里的姑娘需要的不仅是钱,还需要你有名,能吟诗作画、弹唱俱佳,方才欢迎进来。

  李智换上他刚下发的鹰扬校尉的军官制服,趾高气扬地便踏进了陶然居。

  “军爷,怎么有空来我们陶然居啊,不知有何公务啊?亦或是来找哪位大人?”

  知客迎了上来,笑容满面。

  这个知客一身青衣,头戴儒生方巾,倒像一个学究。

  “没什么公务,就是闲来无事,听人说这陶然居名气颇大,便来瞧上一瞧。”李智挥挥手,随口道。

  说话间,早就丫头捧上茶来,放在李智面前。

  知客微微一笑,原来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想来瞧个新鲜,却是不知这陶然居的规纪了。

  “这样啊,不知军爷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我是第一次来,那里有什么相熟的姑娘?”李智笑道。

  “那可就有些难办了,军爷不知我们这里的规纪,一般无人引介,我们是不接待的。”知客彬彬有礼。

  李智低头喝茶,脑子里转着怎么把话引到桓熙身上,他身后站着的冯国可就恼了,一个青楼,恁大的架子,还要人引介,当自己是官衙啊。

  冷哼一声道:“好大的架子啊,不就是一个楼子么,大爷来便来了,还想怎地?”

  知客脸上笑容不变,嘴里可就不大客气起来:“瞧这位军爷说的,我们陶然居是楼子倒也不假,但即便是知州方大人来了,也是客客气气的,当年萧大帅,可也是由方大人引介来的。”

  言下之意,你们的头儿来这儿都要守规纪,你们几个虾兵蟹将,也想耍威风么?

  冯国的脸当下便涨红了,张张嘴,想说什么,李智一抬手,让他闭嘴。

  “先前见桓爷来这里了?”

  知客脸色微微一变,“军爷认识桓爷?”

  李智干笑一声,“久仰大名,不知桓爷在这里与那位姑娘盘桓?”

  知客想了一下,说道:“桓爷正在见茗烟小姐呢。”

  李智站了起来,道:“那好,我们就去见茗烟小姐吧,顺便也正好拜见一下名满天下的桓神医。”

  知客先生张了张嘴,看着李智,不知说什么好。

  茗烟是他们这里的头牌,不仅美貌无双,而且精擅吟诗作对,弹唱俱佳,迎来送往的都是这定州的头面人物。

  这个军官不过是一名鹰扬校尉,居然张嘴就要见茗烟。

  “前头带路吧!”李智淡淡地道。

  知客愣怔了半晌,方才道:“陶然居规纪,要见茗烟小姐,先要付百两纹银。”

  “啊?”这下不仅冯国,连李智都有些发楞了,“这么贵?”

  看到李智的神色,知客倒是渐渐地恢复了心情,

  “贵吗?不贵吧,而且付钱之后,我们只负责将客人带到茗烟小姐的楼下,见与不见,那可要看茗烟小姐的了。”

  冯国再一次地爆发了,“一百两纹银,还不见得能见到人?你们怎么不去抢啊?奶奶的,比蛮族还蛮横啊!”

  知客耸耸肩,意思是你们出不起银子就赶快闪人吧。

  李智心里也恼了起来,一个**这么大的谱,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啊,要不是为了堵桓熙,我鸟你个屁啊!

  沉着脸对冯国道:“付钱!”

  冯国骂骂咧咧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从中抽出一张,递给了知客,脸上是肉疼之极,这是他才刚刚领来的全营的军晌,这一下便去了五分之一。

  接过钱的知客也不废话,直接领着他们走进陶然居的内里。

  李智才发现这里面果然是别有洞天。

  一座典型的江南园林,假山流水,画廊小桥,翠竹苍松之间隐着一座座楼阁,不时有丝竹之声隐隐传来。

  “这里便是茗烟小姐的居所了,几位军爷却请稍住,我这便前去通报。”

  李智笑道:“请便。”便背负双手,饶有兴趣地欣赏起园内景色起来。

  楼内,桓熙斜卧在案几前,几上放着几样精致的点心,一壶温好的酒冒着微微的白汽,将醇美的酒香散发出来。

  一手支额,一手在案几上轻轻地敲着拍子,却是正在倾听着对面女子弹筝。

  门轻轻地被推开,茗烟的贴身婢女青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以目示意。

  茗烟目光一闪,手抚在琴上,音乐倏然而止。

  桓熙睁开眼,正坐而起,拍手赞道:“好,好,好,茗烟姑娘,一月不见,你的筝技又有精进,得闻如此雅音,老夫当浮一大白。”

  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尽,又微闭双目,似在回忆。

  嘴里却仍在喃喃地道:“余音绕梁,余音绕梁啊!”

  青儿俯身在茗烟的耳边低语一阵,茗烟眼里闪过一阵惊异,目光瞄了一眼对面的桓熙,笑道:“桓公,却是有客来了。”

  桓熙不以为意,“哦,是谁啊?如是茗烟的老朋友,不妨请进来一同小饮几杯,共赏姑娘的筝音绝技。”

  茗烟娇笑道:“倒不是小女子的朋友,却是几位军爷,只怕是来找桓公的吧,倒是肯下本钱呢!”

  “找我?”桓熙一愣,脑子里转了几转,“是不是几个年轻军官,领头的是一个鹰扬校尉?”

  茗烟点头道:“桓公原来认识他们,那小女子这就请他们上来。”

  桓熙哼了一声:“当真是阴魂不散,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茗烟奇道:“难不成是恶客?”

  桓熙点头:“不错,这几日,这几个大头兵无日不在我府前聒噪,要让我去给他的兵治伤。

  真是笑话,我桓熙是什么人,竟被他当成是走方郎中么?不见不见!”

  “既如此,小女子我便替桓公打发了吧!”

  茗烟笑道:“青儿,你去告诉几位客人,按规纪,要见我需要作出好的诗词,亦或是能有精通音律,如果几位客人不能的话,便恕我无礼不见了。”

  桓熙大笑:“好,此计大妙,量他几个丘八,懂什么诗词音律,此番定要灰溜溜地走了。”

  茗烟道:“小女子这里好打发,就怕这几人发狠,堵在陶然居门前不走,桓公可就出不去了。”

  桓熙笑道:“正好,只是不知茗烟可愿我为你付这缠头之资啊?”

  茗烟掩口笑道:“桓公休要取笑茗烟了,你是知我的。”

  桓熙失望了叹了口气。

  楼外,冯国一跳八丈高,“什么,作诗,有没有搞错?大人,这银子可算是扔到水里去了?”

  那知客在一边却是抿嘴而笑,一副本就是这样的神情。

  李智微微一愕之下,看着对面仰着小下巴一脸不屑的小丫环,心里冷笑道:“倒真是见人下药了。”

  “取纸笔来。”李智道。

  “大人!”冯国的眼睛瞪圆了,几个亲兵的眼睛也瞪圆了,知客的嘴巴开始变成O形。

  对面的小丫头青儿一楞后,倒是快手快脚地取来纸笔,笑道:“这位军爷,您可别写副打油诗出来哦!”

  李智理出没理他,转头对冯国道:“磨墨!”

  提起笔来,仰头沉转片刻,笔走龙蛇,顷刻之间,便在纸上写下了一首词。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花开花落终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诗,李智抄袭一首倒也简单,更关键的是李智的一笔字写得极好。

  标准的颜体,苍劲有力,厚重雄浑,大气脱俗,提笔一气呵成。

  看看墨迹淋湿的纸张,李智满意地笑笑,将纸张递给仍是一脸呆滞的青儿,道:

  “烦请小娘子将此诗送给茗烟姑娘,看看姑娘满意否?”

  青儿虽说是一个丫环,但长期在茗烟的熏陶之下,眼界自然是不差的,纵然品不出这诗的好坏,但单这一手字,没有长年的苦功,自是写不出来的。

  本以为能轻而易举地打发了这几个大兵,但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

  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李智,木然地接过纸张,身子发僵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向内走去,浑没有了先前脚步的轻快。

  冯国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大人,你读过书哈,会写字哈?还能写诗?”

  要知道这些年大楚的武人虽然地位提高了不少,能认字,读兵书的的将军们可能不少,但要是说会作诗,只怕还真没有。

  李智又好气又好笑:“废话连篇。”

  冯国的眼睛里满是星星,几个亲兵也是一脸的崇拜,在大楚,识字而且有文化的人还真是受人尊敬的。

  屋内,茗烟正自调弄着筝弦,桓熙品着美酒,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闲话。

  看到青儿神色古怪地进来,茗烟道:“那几位军爷走了没?”

  青儿摇摇头,将手里的纸张递了过去:“小姐,那将军真的做出了诗呢!”

  “哦?”茗烟那双好看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一边的桓熙也坐直了身子,

  “真做出来了?不会是远看像条狗,近看也似狗般的打油诗吧?”

  茗烟卟哧一笑,一边接过纸张,一边笑道:“桓爷也太刻薄,一位军爷,能识字已是很难得了。呀!”

  突地惊异地轻叹一声,眼睛已是看到了李智那与众不同的颜体字。

  “怎么了茗烟,莫非那丘八当真写了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桓熙理所当然地笑道。

  茗烟神色讶然,摇头道:“非也,非也,桓公,这军爷可当真与众不同,这一笔字大异常人,却让人觉得朴拙雄浑,大气磅礴,真是自成一家啊!”

  桓熙大为奇怪,他自是知道茗烟虽然沦落风尘,但才学过人,眼界极高,极少赞许人的,看到对方凝香的眼神,讶道:

  “莫不成这丘八还当真是一个有才学的?那倒真是怪极。既是有才,怎地又去当兵了?”

  此时的茗烟却是已听不进去桓熙的话了,眼睛如痴了一般,只是盯着李智写的那首卜算子,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

  一字一顿地在心中默念着,脑子中却如电闪雷鸣,一幕幕地闪过自己这二十年的辛酸人生。

  一霎时之间,深深隐藏在心中的伤心便被这首词勾了出来。

  不禁泫然欲泣,珠泪盈眶,心中百感交集。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自己真得还会有这一天么?

  “小姐,你怎么了?”看到茗烟的异样,青儿大为惊慌,忙迭声问道。

  一边的桓熙却以为那校尉写了一首不堪的诗词来侮辱茗烟,以至于茗烟失去常态,当下怒道:

  “好个无礼的丘八,待我去教训他。”

  推案而起,便待出门。

  茗烟一惊,顿时从幻思中醒了过来,柔声劝阻道:“桓公且慢,不是这位校尉无礼,实是这首词写得极好,倒是一词写尽了我的人生,让茗烟有些伤感而已。

  桓公,实是对不起了,本来想为桓公挡驾,如今却是不得不见了。”

  桓熙听得对方如此一说,倒是甚为惊异,当下大笑道:“无妨,我对这军汉倒也真是有些期待了,能凭一首词便让姑娘动容的人,我还没有听说,正好一见。”

  茗烟微微一笑,“如此便怠慢桓公了。”转身对青儿道:“去请这位校尉大人上来。”

  李智踏上小楼二层雅间的时候,内里传来叮叮咚咚的筝音,清丽的嗓音宛转百曲地唱着的正是他刚刚写就的卜算子,脚步不由一顿。

  听那意境,倒真是唱出了这首词内含的满腹心酸无奈,心里暗道,果真如此,那茗烟即如此才高,却又流落风尘,看来也是一个伤心人啊。

  走进雅间,那曲也刚刚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茗烟袅袅婷婷地站起,矮身福了一福,“茗烟多谢将军赐词。”

  李智拱手道:“姑娘谬赞,在下官居鹰扬校尉,不敢当将军一称。”

  转身对着桓熙深深一揖:“见过桓公!”

  桓熙哼了一声,他自知这个小校尉今日的目标就是自己,几次到桓府求见无果,便来当恶客了。

  倒是料想不到他居然还能吟诗作词,本想恶心他几句,但看在茗烟的面子上,却也不好恶语相向,免得茗烟轻看自己。

  看到桓熙神色不善,李智倒也不以为忤,早在意料之中。

  “几次求见桓公不得,却想不到今日在此偶遇,倒真是巧了。”

  桓熙哼哼道:“巧吗,真是巧了,巧得不得了。

  你叫李智吧,胆子不小,你知不知道,我一纸书信就能让你重新去当个大头兵?”

  李智道:“桓公的话,在下自然是信的,不过桓公岂是如此之人?”

  桓熙怒道:“我为何不能是如此之人,我便是如此之人。”

  李智哈哈一笑,道:“桓公医术盖世,且为人清逸高远,淡泊名利,若非知道桓公为人,在下是万万不敢三翻无次来叼扰的。”

  不着痕迹地捧了对方一下,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桓熙脸色稍霁,却仍是余怒不消,“你可知我的病人都是些什么人?

  寻常达官贵人都不是那么能轻易请到我,你居然要我去给那些大头兵治伤,哼哼,你当我是江湖游医么?”

  李智正色道:“医者,皆有悲天悯人之心,当行救死扶伤之事,这些人虽然身份低微,但都是为国为民,在战场上受的伤。

  桓公身为医者,而且是大楚杏林之首,焉能见死不救,让这些士兵流血又流泪么?”

  桓熙大怒,“你说我没有悲天悯人之心,了无医德么?

  可恨你们这些当兵的,在战场上被蛮族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将无数百姓丢给无恶不作的蛮兵,我不唾你一脸已是你的幸运,居然还敢如此辱我?”

  茗烟见桓熙发怒,劝道:“桓公息怒,李校尉心悬手下兵士,言语失当,当非本意。”

  李智感激地看了一眼茗烟,拱手道:“桓公息怒,我并不是说桓公没有医德,但桓公将战败之责怪罪在这些士兵身上可也差了,

  这些伤兵都是在与蛮族作战时受的伤,要是他们不够英勇,早便忘风而逃,又何曾会受伤?”

  桓熙冷知道:“那你是说此战大败是你们萧帅的问题了?或者是那些将军们的责任?”

  李智立即闭口不答,这个坑桓熙挖得太大,他还不致于蠢得跳下去,要是他顺口说上一句,等到明天这话传到那些将军们耳中,自己这个鹰扬校尉立时便做到了头。

  看着得意洋洋的桓熙,他恨恨地道,“草甸大败,非战之罪也!”

  两人都圆睁双目,瞪视对方,竟是毫不相让,这却让一边的茗烟有些急了。

  心到这李智也真是不会说话,明明有求于人,还这般针锋相对,难道就不会说几句软话么?

  这种刚硬的性格,可不是什么好事。

  “两位这般剑拔弩张,却让茗烟我这房间里充满了兵戈之气了,不如让我为二人弹奏一曲八面埋伏如何?”茗烟打趣地道。


  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在茗烟的一翻插科打晖之下,终于有所缓解。

  李智在桓熙的一边坐了下来,面前也摆上了三两个小菜,一壶清酒。

  茗烟不愧是在风月场上打滚的人物,三言两语之下,便让两人仿佛忘了下一个话题,言谈甚欢起来。

  让桓熙惊奇的是,眼前的这个军汉谈起话来甚是儒雅,与他之前印象中的那些军人完全是两个模样,显然是受过正规教育的。

  甚至于说起风月话题,这家伙也头头是道,与他的身份完全不匹配,一时之间,桓熙都要以为眼前这小子定然是一名世家子弟。

  但深想一下,却又抛开了这个念头,哪一个世家子弟会从军,岂会从一名云麾校尉做起。

  这云麾校尉是最底层的军官,打起仗来便是冲在最前面的,死亡率最高的便是这些云麾校尉。

  酒过三巡,李智看到气氛也差不多了,便重新提起了话头:

  “桓公知我今日来此之意,还请桓公怜悯这些士兵甘苦,能随我去营中走上一遭?”

  事已至此,桓熙倒是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小校尉了,自己是什么人?

  那可是能通天的人物,不说自己,便是自己的儿子,那也是当朝说得上话的人物,这个小校尉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强邀自己,没几分胆子还真不成。

  一边的茗烟因为得了一首好词,更重要的是这首词对自己的际遇,心情可谓是说得一清二楚,心下不免生起知己之感。

  以前也不是没有一些才高八斗的才子为自己作词作赋,但却都是贪念自己美色,个个都想做那入幕之宾。

  只有李智感念自己身世,悲叹自己处境,当下也开口帮腔,“桓公医德,世人感念,定会帮李校尉解难。”

  桓熙哈哈一笑,“既有茗烟姑娘开口,看来我倒真是要走这一趟了。”

  李智不由大喜,长身而起,深深一揖到地,“常胜营全体皆感桓公大德。”

  又转身对茗烟道:“多谢姑娘相助。”

  桓熙眯着眼笑道:“空口白牙相谢么,既要相谢,可得真心诚意,这样吧,你既然能吟诗作词,不妨再为茗烟姑娘吟上一首,以作谢资如何?”

  李智沉吟半晌,“既如此,在下就献丑了。”

  原地蹁了几步,开口道:“莺飞燕舞三月春,二八佳人色倾城。莫教先境幸得见,神仙莫不下凡尘。”

  诗刚一出口,桓熙已是鼓起掌来,“好诗,好诗,却比先前的好得多了,这才符合茗烟姑娘的姿容,先前的一首却是太过于凄凉了。”

  茗烟玉面含春,笑道:“校尉谬赞,多谢校尉了。”

  桓熙大笑道:“好,冲这好诗,我便随你去一趟也不冤了。李校尉,你当真是与众不同,我且问你,如果我今日定不从你,你却待如何?”

  李智微微一笑:“月黑风高夜,却正好是劫人掳掠天啊!”

  一听这话,桓熙不由脸色一变,一边的茗烟也是变了颜色。

  李智这是说桓熙若今日不从,那他就是将人掠了去,当真是胆大包天。

  桓熙脸色变幻数道,忽地大笑道:“有趣,有趣。既如此,我便还是老实地随你去吧。

  茗烟姑娘,今日这恶客搅局,来日再来听筝吧。”

  茗烟福了一福,“求之不得,李校尉得闲时请来常坐。”

  李智却连连摆手,“姑娘这里太贵,进门便要百两银子,我却是付不起的。”

  茗烟含羞道:“校尉以后来,却是不要分文,只求校尉常来便好。”

  桓熙一听可不干了,大叫道:“茗烟姑娘,这可不公平了,我每次来可是分文不少的。”

  李智一笑之下,已是拖了桓熙,迫不及待地便向外走去,任由桓熙大叫大嚷。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茗烟的眼神忽地蒙胧起来,

  “若得山花插满头,若得山花插满头,唉!”

  一声长叹中,小楼的门已是紧紧地关了起来。

  出得陶然居大门,李智便迫不及待地拉着桓熙前往常胜营。

  同时,又在桓熙的提醒下,让冯国持桓熙信物前往桓府召集一众徒子徒孙。

  毕竟常胜营的伤员可不是个小数字。

  。。。。。。

  俗话说的好,人的名,树的影儿。

  桓熙盛名之下倒是真非虚士,便是他家的一众弟子仆从,也比那些江湖游医强了许多。

  只三两日功夫,便将李智营中一众伤兵处理的妥妥贴贴。

  而桓熙却也不是没有收获,李智营中的一些做法让他先是大惑不解,接着却是若有所悟。

  比如军中的卫生,桓熙本以为到了伤兵营这种地方,必然是污水横流,臭不可闻。

  但李智营中却是清爽之极,虽刚刚立营,但沟渠,茅厕一应俱全,伤兵所有的包扎布条都用开水煮过。

  特别是用新鲜的肉类贴在伤口上,居然令绝大部分伤兵的伤口没有发炎化脓,让桓熙大惑不解。

  问之李智,李智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因为新鲜肉类含有抗生素,可有效抑止发炎,只是语焉不详的说这是一个游方郎中的偏方。

  桓熙倒也不以为意,自来草莽之中多豪杰,有些有真本事的隐居民间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赞叹一番便也罢了。

  是日,李智在营中摆了几桌酒,宴请桓熙及其弟子,营中自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是将大鱼大肉的弄了一些,煮熟之后,用一个个的大盆端了上来,堆在案上。

  这让素重养生之道的桓熙大皱眉头,坐在营中,却是懒得提著尝上一尝。

  反观李智,倒是与王启年,姜奎,冯国等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酣畅淋漓之极。

  桓熙见李智如此,不由暗自称奇,前日在陶然居见识了李智的文采书法,自以为李智是一个饱读诗书之人。

  但今日观之,却无异于市井匹夫,这一前一后,竟然判若两人,吃惊之下倒让他不得不深加思索。

  如此之人,久后绝非池中之物,倒是值得他结纳一番,也许今日种下善缘,他日必有所回报。

  看到李智已有了三分酒意,桓熙却笑道:“李校尉,如今你营中伤兵都已治疗过了,以后只需按日换药,不过旬日,就又生龙活虎一般了。”

  李智大笑着向桓熙举起酒碗,“多谢桓公高意,李智敬桓公一碗,来,都端起碗来,我们一齐谢桓公。”

  王启年,姜奎,冯国三个新晋的云麾校尉都轰然站了起来,一齐向桓熙敬酒。

  桓熙却不端碗,笑道:“既如此,我们是不是该算一算帐了。”

  “算帐?”李智大惑不解。

  “不错,算帐。”桓熙笑道,那笑容活似一只老虎看见了一只小白兔,正要大快凤颐一番的模样,

  “我桓某人出诊,一向是百两银子一人,你营中五百余人。

  好吧,我却给你省去零头,只算五百人,合计共是五万两银子,此间既已事了,便请李校尉结帐吧。”

  呃!

  李智一个酒呃上来,险些将吃下肚去的东西都倒将出来,“五万两?”

  脸上一下冒出汗来。

  王启年三人对看一眼,个个脸上冒出冷汗。


  五万两?

  李智几人身上的冷汗仍是一层层冒出来,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大夫可不是旁人。

  要是一般的郎中,便是一顿棍棒打出去,也不会有人来喊冤,但眼前这人,却是碰不得,说不得。

  桓熙得意地看着李智僵在那里,想起先前这小子居然还准备掳了自己来,不由感到一阵阵的快意。

  “桓秋啊,我算错了么,怎么李校尉好像不大愿意啊?”

  桓秋是桓熙的一个远房侄子,虽不知家主是什么意思,但仍是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道:

  “大伯没有算错,一般来说,大伯出诊一次是百两银子,不算药费,像这样的大规模诊治,还得另外加钱。五万两,已经是很优惠了。”

  “嗯!”桓熙满意地点点头,“李校尉,如此,便请付账吧!既然这次是替军中儿郎们诊治,这药钱就算了。”

  李智汗出如浆,端着酒碗便如同一尊泥菩萨般。

  “怎么李校尉不打算付帐么?”桓熙看着李智,笑意晏晏。

  李智打了个寒颤,总算清醒了过来,看着桓熙的模样,不由心里一阵发狠。

  去你娘,反正老子是要钱没有,要命有几百条,

  “桓公的帐,下官怎敢赖账,只是,只是如今手头实在不便,要不,桓公看我营中有什么如眼的,尽管拿去便是。”

  桓熙哧的一声冷笑,“你这营中有什么值钱的能让我看得入眼?”

  李智道:“那,那不知桓公许不许我等欠帐?等我有了钱,便一定还给桓公。”

  没钱,只得拖着了。

  心想桓熙如不答应,得再想个什么法子搪塞,绞尽脑汁想着法子,不停了递眼色给手下三位大将。

  可这三位此时却是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

  “如此?也罢!”桓熙的回答却大出李智意料之外,不由大喜过望,却听到桓熙接着道:

  “这样大一笔款子,我不放个人在你营中收帐却是不大放心的。

  这样吧,桓秋,从今日起,你便呆在李校尉这里,什么时候李校尉还了银子,你便什么时候回去吧!”

  “啊?”李智不由有些发昏,这是什么意思?

  桓熙说完,便站了起来,袍袖一拂,道:“事既已了,你这里的东西我可吃不下,还是去陶然居吃酒来得好,走了。”

  当先便走出账去,桓府一众人除了桓秋,也都随着桓熙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鸡地李智苦苦思索桓熙是啥意思呢。

  几万两就这样算了,还派了一个免费的医生在营里?

  想自己还这钱,不知是猴年马月了,这样说来,这桓秋可就要一直跟着自己了。

  哈,有赚头!

  这个桓秋既然是桓熙的本家子弟,本事自然不小,只是这桩看起来大赚的生意怎么味就怪怪的呢?

  李智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让李智更想不到的是,他的命运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已是发生了重大改变。

  而这一切的源头自然是定州军大帅萧远山的一封奏折,而这种大改变的发生地却是在大楚京城洛阳。

  洛阳李府,李氏一族当代族长安国公李怀远手里拿着一张邸报,正呵呵大笑,

  “好个萧远山,明明是一场大败,却让他写成了陡遇强敌,力战不退,诸军奋勇杀敌,终保定州不失的捷报了,哈哈哈!”

  在安国公李怀远的下首,坐着的却是李氏一族在京城的三位候爷。

  威远候李牧之,任职工部侍郎。

  寿宁候李退之,任职都察院副都御使。

  加上坐镇翼州的翼宁候李思之,便是李氏一门的核心了。

  看到家主乐不可支,寿定候李退之笑道:“不错,这是一场大败,无论他奏章写得如何天花乱坠,都不能掩盖。

  这一次萧家可要有难了,只是不知家主作何想,要不要乘此机会,再给萧家重重一击?”

  李怀远好不容易止住笑声,“本想给他重重一击,但看了这奏章以后,却是改了主意了。”

  李退之忍着笑瞄了一眼三弟李牧之,道:“可是因为李智?”

  李牧之神色尴尬之极,掩饰地咳嗽几声,端起茶杯,遮住了自己的脸。

  李怀远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牧之,斥道:“牧之,家宅不宁,何以成大事?你连区区家宅之事都处理不好,如何能助我完成李家中兴大业?

  说到底李智也是你的儿子,即便是意外所生,那也是李氏血脉。

  你居然任由他去定州,还是一个小小的云麾校尉,要是李智战死,那便是我李氏一族的笑话,会被其他家族笑死的。”

  李牧之站起来,恭敬地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

  李怀远点点头:“嗯,你好自为之吧,这一次萧远山为了脱罪,给了李智偌大一个功劳,但要这功劳落到实处,却是要便宜萧远山了,所谓投桃,这一次我们便帮他一次。”

  李牧之点头道:“父亲大人说得是,这一次只要萧远山无罪,那李智便至少要得一个振武校尉才能补偿我们才行。”

  李怀远冷笑道:“牧之啊,你却是小瞧了萧家,这一次萧家为了拉拢我们,可是下了血本,我听说萧浩然可是保举李智为重组的常胜营主将,参将衔。”

  “啊?”李牧之不由一呆,“参将?可李智还刚满二十啊,哪有如此年轻的参将?”

  李怀远哼道:“难为你还记得他刚满二十,我刚刚才知道这孩子离家已有五年!哼,十五岁就去从军,从一个大头兵升到云麾校尉,你可曾有过丝毫关注。

  这一次要不是萧远山的奏章,我还蒙在鼓里。

  我李家子孙,便算只有二十,又何曾做不得参将?

  大军溃灭,只有这孩子夺得营旗而回,这翻功劳可大得很。”

  又招来父亲一顿臭骂,李牧之脸都黑了,低头道:“是。”

  李怀远满意地道:“如果这孩子有能力,便能在定州为我李家打开一番局面。

  即便这孩子不行,但只要在定州打进一颗钉子去,便足以补偿这一次不能打击萧家的损失。

  牧之,回头你还要去帮帮李智。

  这事过后,只怕萧远山便会明里暗里为难他,让他无法在定州立足了。

  如何在定州扎下根来,此为重中之重。”

  “父亲大人放心。”李牧之低眉顺眼地道。

  “好了,退之,你便去告诉萧浩然这老家伙,就说我会同他一起上章保萧远山,再加上方家,便差不多了。

  萧远山这定州军主帅一职跑不了。”


  洛阳,皇宫天乾殿。

  年轻的大楚天启皇帝正大发雷霆,将手里的奏折愤愤地扔在地上,拍着桌子大骂道:

  “这便是我大楚的股肱之臣么,这便是我大楚的忠贞之臣么?

  当朕是痴儿还是傻子,明明是一场大败,败得一塌糊涂,丧师辱国,居然让他们写成了一场胜利,有这样的胜利么!”

  怒骂一阵的天启将胸中的闷气发泄了不少,一屁股坐下来,看着跪在御前的白发老臣,不由心生歉意,

  “首辅,我心里不快,委屈你了,来人,赐坐!”

  一边胆战心惊的内侍飞快地搬上锦凳,搁在了白发老臣的面前。

  这白发老臣便是大楚当朝的首辅,陈西言。

  他也是当今天启皇帝还是太子时候的老师,官拜太子太保,位列首辅,是当今天子的心腹之臣。

  “谢陛下!”陈西言吃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整整衣袍,侧身在锦凳上坐了下来。

  天启当朝十载,他也当了六年的首辅,这六年来,可谓是步步艰辛。

  大楚朝廷早已不复当年威势,外有蛮夷各族年年滋扰,内有各大世家把持朝政,皇帝手中的权力被限制得极多。

  很多政令一出洛阳便烟消云散,根本得不到贯彻。

  陈西言战战兢兢,勉强凭着自己在天下读书人中的威望支撑朝政,维持皇室威严。

  但想要限制世家横行,却是力有不逮。

  眼见着大楚是一年不如一年,心中忧心如焚,却是如之奈何,殚精竭虑之下,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陛下息怒,这折子是齐国公萧浩然,安国公李怀远,次相方忠联名上奏,陛下留中不发是不成的。”陈西言无可奈何地道。

  这三人所代表的势力明明白白地便摆在那里,天启不是不明白,只是气极而已。

  如果留中不发,明日只怕折子便要雪片般地飞了上来。

  “难不成朕便当个傀儡皇帝,任由他们摆布吗?这样的大败居然还敢邀功请赏,他们就不怕清流民意?”天启皇帝从牙缝中一字一顿地道。

  陈西言叹了一口气,“陛下慎言,如今这形式,三大家族抱成了团,便是朝议也不能更改,陛下如不同意,怕会生出别的事端,也就只有先随了他们的意,日后再伺机而作。”

  天启皇帝冷笑道:“伺机而作?就怕他们尝到了甜头,一发而不可收拾。”

  陈西言摇摇头:“陛下,三大家族今天虽然抱成了团,但他们之间也是矛盾重重。

  现在看来,萧方两家是当事人,自是要力保他们在定州的势力,而李家掺合进来,却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子弟在这场战事中立了功。

  如此以来,李家便可在定州埋进一个钉子,我料想此事一过,方萧两家与李家在定州必会生出内讧,那时便有机可乘了。”

  天启皇帝默然拿起奏折,看了半晌,道:“李智?什么时候李家有了这个人,先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陈西言微微一笑,“臣看了奏折之后,便命职方司查了这个人,说起来这事还是李氏一件丑闻,这李智是威远候的一个庶出子,母亲却是威远候书房中的一个丫环。”

  天启皇帝一听便明白了,“想必又是酒后乱性,见色起意了。”

  陈西言道:“正是,李智庶出,当时威远候原配裘氏还没有嫡子,只有一个女儿,裘氏妒心甚重,这李智母子在威远候府过得苦不堪言。

  只到五年后,裘氏得子,便是威远候的嫡子李锋,那李智母子方才好过一点,但在家里仍是如奴似仆。

  李智如此,其母就更加不堪了,在十五岁那年李智愤而出走,远赴定州从军,积功升至云麾校尉。

  此次保旗有功,又升迁为鹰扬校尉,偏生这威远候又是个俱内的,以至于这李智至今尚未入祖谱。

  只怕也是因为此次事件,安国公方才知晓他还有这个孙子。”

  “想不到堂堂的安国公府也会出这种事。家家有本乱念的经啊!”

  天启皇帝心中愤慨李家也参于此次逼宫,闻听安国公府中的丑闻,不由龙心大悦,

  “想必威远候这次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不过这李智倒也算是有身傲骨。”

  “这一次这个李智可说是时逢其会,二十岁的参将,在我朝还没有先例呢!”陈西言摇头道。

  天启道:“只要他们三家能斗起来,呵呵,别说是个参将,便是个副将,我又有何舍不得的。”

  陈西言闻言道:“陛下是同意这份奏折了?”

  天启叹道:“不同意又能怎样,首辅先前不是已说了吗?唉,批吧批吧,他们要的都给他们。”

  一甩手,便向殿后走去。

  看到天启那虽然年轻但却显得已有些佝偻的背,陈西言不由心有戚戚。

  天启十年十月五日,定州最近短暂的平静下来。

  蛮族洗劫定州下各县之后,却没有强攻守备森严的定州城。

  数万骑兵在定州城下耀武扬威一番之后,扬长而去。

  笼罩在定州头上的战事阴云终于散去,聚集在定州的数以十万计的难民也开始在州府的安排下陆续返乡。

  普通老百姓们见可避战事,无不喜笑颜开。

  空旷的街头又开始热闹了起来,各色店铺开门营业,定州城逐渐恢复了几分生气。

  朝廷的圣旨终于下来了,前来宣读圣旨,督查定州军事的人选却是当朝寿宁候,副都察御使李退之。

  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的萧远山有些发呆,沈明臣思忖片刻,笑道:“大帅,看来此事的后遗症已来了,不但李氏要来定州插上一脚,便连皇上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让寿定候来宣旨,摆明是给李氏撑腰,让李氏可以明目张胆地在定州敲钉子啊。”

  萧远山一笑道:“你不是已经都料到了么?也没什么,李退之总是要走的,总不成他一直呆在定州,时间长着啊。”

  沈明臣点头道:“不错,李智任常胜营主将已确定,接下来我们便要给他选个好地方了。”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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