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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娘子在种田

穆扬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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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穆扬灵扬灵   更新: 2022-05-11 21:2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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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穆扬灵扬灵《重生娘子在种田》讲的是穆扬灵重生在猎户之家,本以为一生可以平淡幸福,谁知一场兵祸让他们几近家破,父亲被划为军户,他们一家随行屯田,可惜他们连五谷的幼苗都分不清,看着欲哭无泪的母亲和幼弟,穆扬灵挺足胸膛,道:“没关系,我有的是力气”还有一些来自千年后的农业理论知识

精彩节选


  磅礴的大雨中,穆扬灵跟着战友们站在雨中,前面,队长正在大声的吼叫,“你们是军人!读了四年的大学,又在这里受训一年,这就是你们给我拿出来的成绩?我他妈都替你们臊得慌!”

  队长几乎都快要气疯了,他拿着成绩单塞到队员们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好意思吗?好意思吗?就这样还去应征特种兵,你们嫌不嫌丢人?还不如扒了这身皮给我回家种地去。”

  穆扬灵立正站在队伍中,虽然秋雨寒冷,却觉得面皮烧得慌,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正巧被转过身来的队长看见,炮火瞬间对准她,“穆扬灵,你不服气吗?”

  “报告队长,他们是老特种兵……”

  “放屁,难道你上了战场也要和敌人论资历?你们是要执行生死任务的,一个不好脑袋就没了,你和你的敌人说,他三十,你二十,难道他就不跟你打了?那还不如说你们是女人,他们是男人,所以你们天生比不上他们!”

  穆扬灵最恨别人拿男女性别说事,就算对方是她亲爱且敬爱的队长也一样,她“嚯”的转过头来,满眼怒火的看着他,喊道:“队长,我们来打一架吧!”

  队长&战友们:“……”

  队长指着穆扬灵说不出话来,最后把手里的成绩单给扔掉,撸起袖子道:“来,你给老子出来,今儿不把你剥一层皮,老子倒过来跟你姓。”

  穆扬灵“啪”的一声把背上的背包丢掉,上前三步摆开架势,队长才喊了一声“来”,穆扬灵就冲他冲过去。

  两人瞬间过手三招,队长接住穆扬灵的一个拳头,心中叫苦不迭,即使已经过去一年,他还是不习惯穆扬灵的出招方式,这小妮子太多变了,昨天与她对招的时候她还慢悠悠的与他周旋,今天就像旋风一般只管进攻,不管防守,关键是这姑娘力气还大,他有些招架不住啊怎么办?

  围观的队员们在心中为队长默哀。

  这次三军区交流比试,穆扬灵得了个人全能冠军,其中散打高居第一,不仅打败了本军区的特种队长,把隔壁军区的特种队长也给撂下了。

  其实这次他们队得了倒数全是被她们拖累的,因为她们虽然是女汉子,但好歹还是女的。

  穆扬灵已经跨越了男女的界限,真正的成为了汉子……

  穆扬灵大喝一声,一脚飞出去,顿时“啪”的一声,一声娇呼响起,穆扬灵只觉得耳朵一痛,立马睁开眼睛,满眼煞气的看过去,舒婉娘扶着肚子,吓了一跳,然后眼泪蔓上眼眶,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的问,“阿灵,你又做噩梦了?你这孩子,你看你又把你爹刚做的坑桌给踢碎了。”

  穆扬灵僵硬的转动脖子,这才看到在坑上碎裂的木块,她好像又把炕桌当成队长来踢了。

  穆扬灵跳起来,将炕上碎裂的木头归拢在一起,掩饰性的道:“没事,回头我进山砍树,再做一张桌子就行了。”

  舒婉娘蹙起眉头,“你这梦中到底梦见了什么?这都是第五张桌子了,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还在吃奶的时候就踢踢踏踏的……”

  舒婉娘给女儿拿过衣裤,看着她举止粗鲁的快速穿好衣服,顿时更加的担心了,这样的女儿,以后可怎么嫁出去啊。

  穆扬灵自然不会说她是梦见了前世队长教训训练他们的场景,这样的话她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万万不敢出口的。

  “娘,爹呢?”

  “你爹去找里正去了,又要交税了,咱们的皮货还没卖出去,暂时交不出银子来,他去问问看能不能延缓两天。”舒婉娘满脸的担忧,“今年赚的少,只怕交完税就不剩下多少钱了,本来还想送你弟弟去私塾的,这样一来,只怕又得拖一年了。”

  穆扬灵皱眉,“今年的税比去年的重了一成,怎么年年都要加重税收?再这样下去,咱们连下锅的米都没了。”

  舒婉娘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金兵总是扰边,听说多交的要算作军饷的。”

  “放屁,”穆扬灵跳起来,“金兵年年都扰边,也没见咱们这边有人出来抵抗过,用的什么军饷?”

  “你这孩子,不要什么话都往外说,”舒婉娘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多加要求,抱怨朝廷官兵的话已成常态,她训斥女儿不过是谨慎的性子使然。

  穆扬灵不满的穿好衣服,见弟弟穆博文还在睡,就上前捏住他的鼻子,舒婉娘在一旁看了就一手打过去,道:“别乱来,你弟弟还小呢,让他多睡一会儿。”

  穆扬灵撇撇嘴,喝了一碗开水,拿起背篓和弓箭就要进山,舒婉娘忙扶着肚子抓过桌子上的胡饼追出来,“拿一张垫垫肚子,你还是孩子,总是不吃东西怎么成?”

  穆扬灵看了一眼舒婉娘尖尖高高的肚子,犹豫了一下,舒婉娘就把胡饼塞她手里,摸着她的脑袋道:“傻孩子,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呢,家里还有你爹在呢,不用你担心。”

  穆扬灵傻兮兮的一笑,接过胡饼就往山里去了,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多打一些猎物,卖了多买一些细米回来,老娘以前也不知道是什么出身,粗米压根吃不惯,而老爹又疼老娘,根本就舍不得她受委屈,所以就算老爹能干,每天上山都不空手,在家中要保持生活条件这么高,还要负担重税的情况下,能存下的钱少之又少。

  何况,老娘前两年还大病了一场,把家里的积蓄都给花光了。

  穆扬灵叼着胡饼越走越深,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就这么和树底下的两个脏兮兮的少年对上了眼睛。

  齐浩然和范子衿目光炯炯的看着穆扬灵……嘴里叼着的胡饼,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

  穆扬灵就算是有着成年人的灵魂,此时也不由红了脸,她把胡饼从嘴里拿出来,想了想,把沾了口水的那部分扯下来塞嘴里,剩下的递给两个少年。

  齐浩然小心的看了一眼穆扬灵,似乎在确定她没有恶意后才飞快的扯过胡饼,一下子就扯下一大半一把塞进范子衿嘴里,道:“谢谢你。”

  范子衿被噎得直冒白眼,穆扬灵无奈,只好摘下腰上的水壶送过去。

  齐浩然又忙手忙脚乱的给他灌水,范子衿扯下大半的胡饼,咽下口里的,这才缓过劲儿来,他瞪了齐浩然一眼,起身行礼道:“多谢姑娘,在下和表弟与家人失散流落到此,只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家住何方,等我们找到了家人必定回来相报。”


  穆扬灵闻言仔细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发现异常,他们的皮肤虽然也是黑的,却不像老爹一样是常年劳作,倒像是特意涂抹的,而且,那抓着胡饼的手比她一个姑娘的还细皮嫩肉好不好?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落难来的,穆扬灵犹豫了一下,到底怜惜俩人只是少年,问道:“你们的家人在何处?用不用我帮忙?”

  齐浩然张嘴就要答,范子衿却扯了一下他,对穆扬灵笑道:“多谢姑娘了,我们已找到了路,离得并不十分远,就不劳动你了,还请姑娘告知住址,我们日后好报答。”

  穆扬灵见这半大的少年警觉性这样高,不由一笑,并不恼,只是摇头道:“不用了,不过是一个胡饼罢了。”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们的位置,就为他们指了出山的路,道:“朝那边走,再过两刻钟应该就看到一条小路,你们再沿着那条小路往外走就是了。”

  说罢,转身而去。

  见穆扬灵的背影消失,范子衿这才软倒在地,他瞪了齐浩然一眼,怒道:“不准再把我们的身份说出去,这已经到了兴州,再走两天就能找到齐大哥了。”

  齐浩然翻了一个白眼,“我们身无分文,怎么找过去?而且,这人是好人。”

  范子衿跳起来,“你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说她是好人就是好人,之前我们被骗都是因为听你的,要是听我的就不会被骗了。”

  “还不是你口无遮拦,别人问什么你答什么,本来无恶意的人也产生了恶意。”范子衿不服的叫道。

  齐浩然更不服,“明明是你识人不清。”

  “是你不谨慎……”

  两个少年瞬间争吵起来,齐浩然一开始还占上风,但吵架的事他向来不擅长,所以没多久就败在范子衿嘴下,他一怒,把自己手里的胡饼扯出一块儿来塞他嘴里堵上了。

  范子衿瞪着眼睛渐渐平静下来,见他手里只拿了一块很小的胡饼,到底心疼,就从自己这边扯出一半来给他,含糊道:“快吃吧,吃完了我们上路。”

  齐浩然哼了一声,道:“我身强体壮,不用吃,还是你自己吃吧。”

  范子衿一瞪,怒道:“拿着,我还要你保护呢,要是再来几个地痞流氓,不得靠你打退?”

  齐浩然自得道:“现在你知道我功夫了得了吧?书读得好有什么用?逃命还得我背着,哈哈哈……”说完得意的笑起来。

  范子衿冷哼一声,嘲笑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有什么好的,要不是有我周旋,你再好的功夫,人家四五十个人围拢上来能把你揍成肉饼。”

  躲在暗处的穆扬灵听着两个少年吵架,又见他们互相把手里的胡饼投喂给对方,瞬间抽了抽嘴角,为什么她会有一种相爱相杀的感觉?

  一个胡饼怎么可能吃饱?

  她只是一个九岁的小姑娘都要吃三四个才有点感觉,何况这两个半大的少年。

  想了想,穆扬灵转身而去,不久后手里拎着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走来,两个少年还坐在原地休息,估计是手脚无力,并没有起来,只是也不再斗嘴了。

  穆扬灵才走近,齐浩然就跳来,挡在范子衿的前面,戒备的问道:“谁?”

  范子衿也脊背紧绷起来。

  穆扬灵把手里的野鸡和兔子扔到他们面前,道:“给你们的,把野鸡处理了吃,把兔子拿到镇上,”穆扬灵想了想,道:“你们路途若是经过鸣水县,就带去县里卖,县城要比乡上卖得出价钱。”

  齐浩然看到出现的穆扬灵,脸上顿时扬起大大的笑脸,得意的朝范子衿扬头,脸上就差没写上“你看吧,我就说她是好人”几个字。

  范子衿嘴角抽了抽,暗骂了一声蠢货,起身对穆扬灵行礼,脸上很是感激,“真是多谢姑娘了,姑娘无论如何都要告知住址,让我们以后有机会报答。”

  看着毫不放松的范子衿,穆扬灵不得不承认,对方绝对没有另一个少年可爱,真是,她看上去很像坏人吗?

  穆扬灵见对方毫不放松,也不介意的道:“我家很好找,就在山脚的村里,我姓穆,整个村里只有我家姓穆,你们只要一打听就知道。”说罢,转身离开。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穆扬灵要进山看自己昨天晚上挖下的陷阱,老娘不喜欢吃野鸡肉,嫌柴,野生的动物油水的确有点少,而且肉都不够嫩,所以家里除了给她和老爹打牙祭,其他的都给卖出去了。

  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对她来说并不难猎到,但也是两斤的细米了,足够老娘和弟弟吃上三天了……

  穆扬灵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想法赶出脑海,心中暗道:她好歹是当兵的过来,可不能如此斤斤计较,对方不过是孩子,能帮则帮。

  一路走过去,穆扬灵腰上挂了一串的野鸡兔子,才看到最后一个大陷阱,就听到“嗬嗬”的几声**。

  穆扬灵“嗷”的一声飞跑上去,一只肥大的野猪就卧倒在陷阱里,正拱着鼻子想往上爬,但估计是后腿受伤无力,加上陷阱够大,根本就爬不上来。

  穆扬灵仰天大笑三声,“果真是天不亡我,这下交税的钱有了。”

  穆扬灵眼睛发光的看着野猪,想了想,到底还是舍不得一下把它杀死,可活的她肯定带不出去。

  穆扬灵就蹲在坑边,看着正惊慌失措努力想往外爬的野猪,不但没能突破陷阱,反而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她的眼睛滑过它的四肢,想着,要是把它四肢折断,她再绑缚起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穆扬灵丢下身上的猎物,捏了捏拳头,嘿嘿一笑,“猪兄啊猪兄,不怪我心狠,只怪你生不逢时。”

  说着绕到野猪的后面,一跃而下,正好骑在野猪身上,她想也不想,一拳头就朝野猪头打去,打的时候还注意力道,尽量别把野猪给弄死。

  野猪“嗷嗷”叫起来,跪倒在坑里,穆扬灵只把它揍得不能动弹,趁着它没回过神来,一手迅速的抓住它的蹄子,一扯,“卡擦”一声,它的一只前腿就折了。

  野猪嚎叫不止,穆扬灵快速出手,不一会儿,它的四条腿都叫她掰折了,整头猪都瘫倒在坑里。


  野猪瘫倒在坑里,只能发出“哼哧,哼哧”的**声,穆扬灵高兴的从野猪身上下来,双手就举起两百来斤的野猪扔上去,没办法,她只有九岁,人还太矮,只能靠扔的,好在她用了巧劲儿,所以已经重伤的野猪只是惊吓的嚎叫了两声。

  穆扬灵这才爬出陷阱,折了附近的树枝重新掩盖陷阱,这才把兔子野鸡等物挂在腰间,把野猪扛在肩膀上出山。

  有村民正在山下割收粮食,看到一头野猪移动出来,惊呼出声,等近了才发现完全被野猪挡住视线的穆扬灵。

  “妈呀,这不是穆家的大闺女吗?”马大壮看着腰间挂满猎物,肩膀上扛着野猪,已经被猎物掩埋的穆扬灵,暗暗咂舌,“这要是我闺女该多好啊。”

  马大婶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啐道:“要是你闺女,嫁不出去你管?哎呀,扬灵这闺女这么……雄壮,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啊。”

  马大壮嘀咕道:“人长得也不难看呀,只是力气大些,还能补贴家用呢……”在马大婶的眼光迫使下,马大壮没敢再说下去。

  穆扬灵渐渐走近,听见说话声才看到马大壮夫妻,没办法,猎物挡住了视线,她一手扶住肩膀上的野猪,抽出一手来和他们打招呼,笑道:“马大叔,马大婶,你们干活呢?”

  近处看给人的震撼更大,马大叔夫妻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身上的猎物,野猪突然挣扎几下,低弱的叫了两声,夫妻俩齐齐跌坐在地里——吓的。

  穆扬灵手往下一压,野猪就动弹不得。

  马大婶颤抖的指着野猪道:“活的?”

  穆扬灵笑着点头:“活的比死的值钱,”穆扬灵有些惋惜,“可惜这里离县城太远,不然扛到县城去,起码能多得五百文钱。”

  穆扬灵一边惋惜着一边脚步轻快的往家里赶,她今天早上吃的太少了,现在肚子好饿,还是先回去填充一下肚子再去乡上,老爹这时候应该也回来了吧?

  马大叔夫妻愣愣地看着穆扬灵离开,马大叔砸吧砸吧嘴,道:“真的很难嫁出去……”

  穆家独自一家在山脚下,穆家在临山村也只有三代。

  穆扬灵的祖父有一半的胡人血统,他身材相貌却更像汉人母亲,身材瘦弱,在崇尚武力的胡人那边被排挤,十来岁的时候就迁徙到了临山村。

  鸣水县的主簿见他老实,就让他落户在临山村,因为祖父长得一点也不像胡人,所以很容易就融入了村民中,娶了本村的一个闺女,也就是她的祖母,生下了她的父亲穆山。

  也许是隔代遗传,穆石的脸型有些深邃,加上身材高大,力大如牛,才五岁的孩子比人家七岁的孩子还要壮实。

  大人们可以不介意,但孩子们却往往不喜欢与自己不同的人,穆石很快被村里的孩子们排挤,甚至发生过几次流血事件,祖父和祖母为了不让父亲伤心,一家就搬到山脚下,与村里的联系也少了,直到穆石娶了媳妇生了穆扬灵他们。

  穆扬灵一溜烟回到家里,正拿着扫帚打扫院子的舒婉娘看到她登时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女儿的力气很大,但也没有大到这个地步吧?

  终于到家了,穆扬灵将野猪放到地上,抬头才发现瞪大眼睛看她的母亲,“娘,”穆扬灵嘿嘿的傻笑起来,手背到后面,心里有些紧张,她应该没把老娘给吓坏吧?

  “扬灵回来了。”穆石从屋里出来。

  穆扬灵眼睛一亮,跳上前去,喊道:“爹,陷阱里躺了一只野猪,我给搬回来了。”

  “好样的!”穆石夸完才看到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妻子,顿时紧张起来,上前揽住妻子道:“婉娘,你先进屋去休息吧,这地我一会儿再扫。”

  舒婉娘就知道他们有事瞒着她,眼里匍匐上泪水,含泪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穆石连连摇手,他最怕看见舒婉娘落泪,一时手足无措起来,求救般的看向女儿。

  穆扬灵只好乖乖的低头认错,“娘,是我不好,我力气太大了,怕你们担心,就没敢告诉你们。”

  舒婉娘的确担心,她上前拉住女儿的手捏了捏,忧心道:“明明和一般九岁的女孩没什么差别,怎么力气就这么大?一头野猪就是村里的壮年也扛不起来,以后你可别在外人如此,不然以后只怕嫁不出去。”最要紧的是怀璧其罪,现在正是乱世,女儿的这个能力看着好,但也会给她惹来麻烦。

  舒婉娘幼承庭训,眼光自然要比穆石远些,所以对于女儿力大无穷的能力并不见多欣喜。

  不过此时他们只是住在小山村里,没必要说出来吓唬女儿和丈夫,舒婉娘扶着肚子道:“行了,你们快把猎物收拾了吧,既然里正已经答应帮我们缓下三天,我们就要尽快凑够税银,不然反而叫里正难做。”

  “我这就带着猎物去镇上。”穆石马上道。

  “把扬灵也带上吧,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怎么拿得完?不过不许扛着去,用手推车推着去,到了镇上直接找了酒店饭馆出手,别在街上多逗留,也不要与人发生争执……”

  “娘,爹每天都去镇上,您怎么总有嘱咐不完的话?”穆扬灵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见穆石还是笑呵呵的听着,顿时觉得老爹的耐心也太好了些。

  舒婉娘就叹道:“你爹脾气暴,我这不是担心他与人起争执吗?你们爷俩力气又大,我生怕你们在外头闯祸。”

  穆石连忙保证,“婉娘放心,我一定不会与人争执的,”看见一旁的女儿,又保证道:“我也会看紧阿灵,不让她与人冲突。”

  舒婉娘这才展开笑颜,进厨房道:“我给你们爷俩准备些路上吃的,你们先收拾一下东西。”

  “哎。”穆石见妻子进了厨房,这才扯过女儿到一旁吩咐,“你怎么自己扛着野猪就回来了,应该和爹说一声,让爹去拿才对,你看差点吓到了你娘。”


  女儿力气大他是知道的,如今正是乱世,力气大并没有什么不好,甚至他一度很庆幸女儿继承了先祖的天赋。

  穆扬灵一直以为自己的这个天赋是前世跟过来的,毕竟,前世她的力气也很大,至少要比队里的那些男战友还要大得多,而这一世,这种天赋得到了质的提高,这让她一度沾沾自喜,以为这是重新投胎的福利。

  但在之后父亲穆石的只言片语中,穆扬灵才知道,这压根就是血脉天赋。

  穆扬灵的曾祖父是胡人,是部落里的勇士,据说他跟随部落四处征战的时候从未输过,即使是深入敌军也能全身而退。

  而她的曾祖母就是曾祖父的战利品,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汉人女子,据说她长得美艳动人,曾引得部落里的勇士们为她而决斗,幸运的是,没人能打败曾祖父,从他的手里抢走曾祖母。

  曾祖父一生只有曾祖母一个妻子,曾祖母也只为曾祖父生下一个儿子,就是穆扬灵的祖父。

  穆扬灵的祖父长得很像曾祖母,长得清丽脱俗,可惜,就连力气等也遗传自曾祖母,曾祖父为他操碎了心。

  部落里以强为尊,就连首领都是竞争上岗,谁强谁就是首领,儿子这样,在部落里只能是任人宰割的份儿。

  曾祖父为了操练祖父,就搜罗了不少武功秘籍给他,甚至根据他力气小,身体灵活的特点为他创了一套功夫,可惜,祖父练成后也只能在部落勇士中排位中等。

  如果祖父和部落里的糙汉子们一样,曾祖父也就满足了,偏偏这个儿子和妻子一样面庞清丽,这在胡人部落中就是灾难,如果没有他护着,他可以预见今后儿子雌伏人下的悲惨生活,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因此,在妻子病逝,他也受了重伤后,这位部落的勇士将自己的财物分出一大半来给唯一的儿子,将他赶出了部落,让他到汉人的地方中生活。

  勇士认为,长得像汉人,并且拥有一身武力的儿子在汉人中生活应该不会差,至少不会面临在部落中的困境。

  而穆扬灵的祖父一路向南,最后在兴元府兴州鸣水县七里乡下的这个小小的临山村落脚,最后娶了她祖母,生了她父亲穆石。

  到了汉人的地方,儿子穆石却拥有了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力量,这让祖父有种造化弄人和悲戚的感觉,因为儿子面庞有胡人特征及力气出奇的大,他们一家受到了村民们隐隐的排挤。

  就是妻子的娘家也和他们来往越来越少,但穆扬灵的祖父却没再想着搬家,因为一切为了便利的逃避行为最后的惩罚依然会落在后代身上,他不希望由后代来代自己承受这些痛苦,他将这句话传给了穆石,又由穆石告诉了穆扬灵,警告后辈子孙,遇到困难,不要想着逃避,因为你的逃避可能会让惩罚降落在你的后人身上,而你会愈加痛苦。

  也许祖父是对的,因为穆扬灵虽然天生神力,但她弟弟却并没有出彩的地方,至少现在已经五岁的穆博文和普通孩子一样,并没有继承先祖的神力,如果最后祖父又带着祖母和父亲回到胡人部落,他们一家未必会过得比现在好。

  要知道,她和弟弟都长得不差,据父亲说,他们长得像祖父,而祖父像曾祖母。

  穆扬灵的力气比穆石还要大得多,为了让她能够控制自己的力气不至于伤到自己和别人,穆石从她五岁开始就教她功夫,那是父亲带出来的祖父写在羊皮纸上自己所练习的武功。

  那位部落的勇士虽然送走了儿子,但也许内心还存着子孙后代继承自己神力的渴望,在儿子离开时,不仅将搜罗来的所有武功秘籍给了他,还将自己所练的功夫写下给他带走。

  说是武功,但其实都是一些外家功夫,那些所谓的武功秘籍也全都是一些普通的招式,连一本内功心法都没有,这让满怀期待的穆扬灵失望不已。

  穆扬灵除了练父亲教她的功夫,自己也时常用前世特种兵的方法锻炼自己,擒拿手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可她现在只是一个小猎人,根本就用不到这些东西,在这乱世中,穆扬灵也不希望有用到的一天。

  父女俩将野猪绑到手推车上,将其他的小猎物栓在自己的身上,穆石推着手推车往七里乡赶。

  从村里徒步到镇上得走上半个时辰左右,他们脚程快也得三刻半钟。

  村里人赶集都喜欢趁早,这时候才去的只有父女两人,因此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人。

  虽然正逢乱世,但七里乡还是很热闹,全因朝廷对民间的束缚减弱,商旅工匠往来都相对自由,民间的坊市也就跟着发展起来。

  穆扬灵已经不是第一次到镇上来,因此左右看了一下,就对穆石道:“爹,要不我带着这些东西先去摆摊,你推着野猪去饭馆。”

  “还是一起吧,说不定掌柜的们看上我们这些小猎物呢。”穆石道:“镇上家境殷实的人家不少,我们先去饭馆酒楼碰碰运气,要是不行再回头来摆摊就是。”

  穆扬灵想想也是,就跟着穆石往镇中心而去。全镇最好的客栈饭馆和酒楼都在镇中心。

  他们的野味不管是饭馆和酒楼都喜欢,因为穆石和她能力都不差,进山少有空手的时候,所以野味供应很稳定,早在五年前,穆石就与他们固定了供应关系,只要打到猎物都让饭馆酒楼先挑,然后才送去集市售卖。

  而其中又因为饭馆要的量最大,又优先于酒楼。

  镇上最大的饭馆叫飘香楼,东家姓刘,是本乡的三大员外郎之一,掌柜则姓张,最大的酒楼叫醉霄楼,东家姓赵,同是员外郎,他家的掌柜则是他本家的一个侄子,而乡里的最后一位员外郎则开了悦来客栈,东家就叫孙悦,掌柜姓钱。

  因为他们经常要与这三家打交道,穆扬灵六岁跟着父亲到镇上售卖猎物的时候穆石就给她详细介绍过。

  目的是让穆扬灵谨记不要轻易惹恼这三家,因为这三家是乡里最有权势的人,就是鸣水县的县令也要让他们三分。

  穆石推着手推车停在飘香楼的侧门那里,饭馆的伙计打开门,笑嘻嘻的道:“穆大叔,你又来送野味了?”看到手推车上的野猪,吓得“嚇”一声,“这还是活的?”

  穆石笑着点头,“落在了陷阱里,侥幸没死,想着镇上的大富人家都喜欢吃新鲜的,现在天气热,也就没敢在家里杀。”

  “这个好,我们掌柜的肯定喜欢,你等着,我去叫掌柜的过来。”伙计兴冲冲的往后面跑,一边嘴里嘀咕道:“可真够厉害的,活的也野猪也敢抓。”要知道野猪最是凶猛,它不像家猪温驯,一旦惹恼了它,啃人拱人踩人不在话下。

  掌柜的本来在前面,只打算让副掌柜随便收购一些野味留着备用就好,听说有活着的野猪,忙丢下算盘跑过来。


  张掌柜围观了一下野猪,欣慰的点头,“不错,不错,这头野猪我们整头收了,也不用称了,你到前头账上取八两银子,多的算我们东家赏你的。”

  穆扬灵眼睛一亮,穆石却摇头道:“多谢张掌柜,只是这头野猪却不值这么多银子,”穆石接过女儿手上的狍子,问道:“不知掌柜的可要狍子,我这儿还有其他的小猎物。”

  张掌柜看向猎物挂满身的穆扬灵,穆扬灵就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张掌柜就觉得这孩子有点傻,不过他的目光很快从她脸上移开,放到她身上的猎物上,问道:“这些也都是新鲜的?”

  “都是今天早上才打回来的。”穆石满脸憨笑的看着张掌柜。

  张掌柜微微点头,“那就留下一些吧,回头去账上拿银子,你也不用推辞,我家东家这几日正好要宴客,这些野味老爷们都很喜欢,你若是有新鲜的,明日还给我送来。”

  穆石只是沉默了一下就点头应下:“那就多谢掌柜了。”附身一把扛起被捆绑的野猪给他们弄进天井那里,又从穆扬灵身上摘下一些兔子野鸡狍子给他们送进去,这才绕出来带着女儿去前面账上拿银子。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就是与穆石打过不少交道的张掌柜也咋舌,“没想到这穆石有这个力气,难怪他能每天出山不空手,就是封山育林的时候也不见困窘。”

  “掌柜的说笑了,这两年哪还有什么封山育林?”伙计说笑道。

  张掌柜就拍了拍他的头,道:“你才认识穆石多久?我却与他打了十多年的交道了,以前金兵可没打到这边来,这里也还不是边关,政令通行,当时说封山育林半年,谁也不敢跑到山里去狩猎的,哪里像现在?”张掌柜摇摇头,背着手进饭馆里去了。

  猎户就是靠山林吃饭,一旦封山育林日子就不好过,而本朝有规定,一年要封山半年,从冬初到夏初,只可惜,如今正是乱世,政令不通,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这儿又变成了边关,打仗什么的时常会波及到山林,封山育林的政策形同虚设。

  穆石牵着女儿到了前面,对她道:“你先在这里等等爹,爹进去拿银子。”

  “爹,我跟你一块儿进去吧。”穆扬灵兴冲冲的道,她虽然来过几次镇上,却没进过飘香楼,每次都是把东西送到侧门,然后老爹就自己进去拿钱。

  穆石就摸摸她的脑袋,道:“这可不行,咱们还有不少的猎物呢,你在这看着手推车,爹进去拿,里头客人多,可不能冲撞了他们。”

  穆扬灵这才知道穆石从不叫她进飘香楼的原因,穆扬灵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猎物,只好惋惜的点了点头,“那爹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穆石将手推车放在路边,大步往飘香楼而去。

  张掌柜虽然管着酒楼,但账房却是另一人,所以穆石每次都要跑到前面来跟账房画押拿银子。

  后面已有话过来,所以账房也爽快,写了张条子让穆石签字,又拿出八两银子给他,含笑道:“老兄今天赚的也够多的了,八两银子够你家半年的嚼用了吧?老兄如今有了钱,怎么也不置办一些产业?也为子孙后代留些家底。”

  别人不知道穆石赚了多少,他时常要给穆石结账,却知道这人的钱比他还强上许多,他自己家都置办了十多亩的田地,按说穆石应该更多才是。

  穆石苦笑道:“我哪有那个本事?只能靠儿女们自己去闯了,我家娘子每年药不断,如今又快要生产了,这银子还是赶着秋税的,不然连秋税都交不上了。”

  账房微微皱眉,“今年的税收又重了一成,听说你们底下的役也重了?”

  穆石沉重的点头,“家中只有我一人,哪里放心让孩子娘和孩子们单独在家,所以以银代役加上税收,我家也沉重得紧。”

  七里乡不大,而账房正巧耳目灵通,又对这些最感兴趣,的确没听说过穆石置办产业,倒是隔几天就要上一次药铺。

  账房可惜的摇摇头,心理平衡了一些,再能赚钱又怎么样?家里婆娘拖了后腿,不说给家里儿子留下家底,只怕连女儿的嫁妆都挣不上呢。

  想到穆石的女儿常年跟着他背着猎物到集市上卖,心里更加惋惜,手下动作更加干脆,把八两银子塞到他手里,笑道:“拿去吧,我们东家要是喜欢,你明天送东西过来铁定还有赏,也别把所有钱都花了,留存一些,买些地,慢慢的家底也就存下来了,谁也不能一口就吃成一个胖子。”

  穆石接过钱,点头应下,心里也有些发愁起来,他的阿灵都九岁了,再过几年就能说亲了,但家里一分嫁妆都没有存下,以后出嫁了是要被婆家看不起的。

  看来是得给阿灵存一些东西了。

  穆石满怀心事的出了飘香楼,张掌柜才把野猪分配好,什么部位留下多少在饭馆,剩下的送到东家那里去,此时正进来,看见穆石低垂着头有些丧气的离开,就问账房,“这是怎么了?得了八两银子应该很高兴才是啊。”

  账房笑道:“没事,只是说起今年的税收劳役,他一文钱没存下,到如今还一点家底也没有,所以有些伤怀。”

  掌柜的蹙眉,“今年的税收的确比较重,最要紧的是附加的那些劳役,”张掌柜摇摇头,“今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家卖儿卖女。”

  账房看了一眼张掌柜,道:“掌柜的就是看着这个才给了他八两银子的吧?要知道那头野猪最多也就值个五两,加上那些狍子兔子野鸡也不过六两左右,掌柜的心就是好。”

  张掌柜哼了一声,道:“你想多了,我可没有这么好心,这是东家给穆石的赏,这穆石给我们飘香楼供货也有十来年了,而且你看他哪一次占过我们的便宜?你别看今儿我看了他八两银子,明儿他送东西过来铁定不收钱,”张掌柜叹道:“就是看他为人坦荡,处事公正,东家也欣赏他的为人才赏他的。”

  而此时穆扬灵也在问穆石,“爹,刚才张掌柜明明说了野猪值八两银子,您干嘛一个劲儿的往外推啊,还给留下这么多的小猎物。”

  穆石推着手推车,看着才到肋下的女儿,抽手摸了一下她的头,道:“孩子,你要记得,有些便宜是不能占的,张掌柜对咱们宽容,咱们更应该知恩,那赏钱是他做主给咱们的,要是刘东家喜欢了还好,要是不喜欢不是叫他白白替我们挡在了前头?明天你给提几只野兔过去给张掌柜一家,我再给酒楼送一些猎物过去,就算刘东家不喜,有我后来送过去的东西,他也不好怪罪张掌柜了。”

  穆扬灵这才惊讶的看向穆石,对方看着一点也不像她粗糙只会站着被娘亲教训的老爹。

  穆扬灵暗暗警醒,她前世虽然活了二十多年,但其实生活环境单纯,才从大学毕业出来进入军队不到一年就不得不进入轮回重新投胎,而这九年来,生活的地方更是只有这七里乡和临山村,山林三点一线,在人情练达上还不如老爹一个手指头。

  这世上还有许多事要自己去学,去做,可不能自得于已知的,到最后短视的反而变成了自己。


  穆石拍了拍女儿的头,道:“便宜不是这么占的,老爹跟飘香楼打了十多年的交道,比你要了解他们得多。他们家这么多供货商,这些年来换了多少?就只有爹没被挪走过,不仅是因为咱们家供货稳定,更因为老爹我厚道,出的价钱公正。”

  “可飘香楼财大气粗,还会在意那点打赏?”穆扬灵一直以为那多出来的银子是打赏,可不算在货款里面。现代的人喜欢打赏,但其实古代的有钱人更喜欢,高兴了赏片银叶子,更高兴的说不定还有金叶子赏呢,穆扬灵逛街的时候就见那些有钱的老爷太太们这样赏的。

  还有的公子哥则是把身上的玉佩或扇坠给赏人,那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不多贵重,但对穆扬灵他们来说却比银叶子要之前得多。

  因为拿出来赏人的银叶子多数是八分或六分的,但一块玉佩或扇坠就值好几两银子。

  “飘香楼是财大气粗,但也没有这样赏人的道理,要是这次给赏银的是飘香楼的东家,我们道个谢就是了,可做主的却是张掌柜,他也不过是给人办差的,多半是看咱们家艰难,借了个由头帮帮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叫他难做,不说把多出来的那部分完全补上,也要免费给飘香楼送些猎物,好堵住别人的嘴。”穆石在父母离世后就独自除外摸爬滚打,于人情世故上要比女儿精明得多,也更能抵住各种诱惑。

  穆扬灵低头沉思,然后认真的道:“爹,是我急功近利了,我比不上你。”

  穆石哈哈大笑起来,好笑的揉着女儿的头发道:“小丫头,你才几岁,老爹多少岁?现在就想赶上我了?再多经一些事吧。”

  穆扬灵撇撇嘴,暗道,我前世的年龄加上这一世的九年,可比你年纪大,可惜,一直在校园中度过,好容易毕业出来却又进入了部队,虽然也有争斗的时候,可和斗过村民,斗过亲戚,斗过土匪,斗过行商的老爹来说她的经历可以用一张白纸来展现了。

  穆扬灵有些丧气。

  穆石看了却好笑无比,女儿才九岁,他平时还觉得她太过稳重,没有孩子的活泼捣蛋,可现在看来,这孩子竟是一直在学着大人,倒把孩子气给掩盖了。

  穆石想到这里又有些担忧,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和村里的孩子在一块儿玩,她要是能和村里的孩子玩耍,说不定就能活泼一些了。

  穆石心里正想着如何让女儿多与村里的小孩接触,就被穆扬灵扯了扯袖子。

  穆石低头去看她。

  穆扬灵就指了左边道:“爹,才有人喊你呢。”那人冲着他们喊“石头”应该是喊老爹吧,穆扬灵曾听大舅爷这么喊过老爹。

  穆石扭头去看,就见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太太正挎着篮子不太确定的看他,见他看过来,就不确定的喊了一声,“石头?”

  穆石愕然的微张着嘴巴,然后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她的五官,“大姨?”

  老太太顿时欣慰的笑开,挎着篮子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就走过来,笑逐颜开的道:“真是石头啊,大姨一开始还以为认错了呢。”

  穆石也微微有些激动,“大姨,您也是来赶集的?这,外甥也有三四年没见过您了。”

  老太太满含笑意的点头,“可不是有三四年了,”她看见穆石身边站着的穆扬灵,问道:“这就是你大闺女阿灵吧?”

  “是,”穆石扯过女儿,“这是你姨婆,快喊人。”

  穆扬灵微微一愣,然后就反应过来这位是大姨婆,忙绷直了身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喊道:“大姨婆。”

  “好,好,”大姨婆显然很高兴,在身上摸了摸,就摸出五个铜板塞进穆扬灵的手里,“这是大姨婆给你的,快拿着,快拿着。”

  穆扬灵犹豫的去看穆石,见穆石点头,就把那五文钱给收了起来,道谢道:“谢谢大姨婆。”

  大姨婆很高兴,“阿灵都长这么大了,还这么懂事,你家里那个小子也有五岁了吧?”

  “是,今年冬至就满五岁了。”

  大姨婆怅然道:“可不是吗,当初你富贵表哥出事的时候,你媳妇真要生产呢,这一转眼,都过去五年了。”

  穆石脸上也有些难过,见她身上衣裳虽整洁却满是补丁,就关怀的问道:“大姨婆,这些年您过得怎么样?”

  “还行,老婆子还能动,种着几亩地,养两个孙女还是可以的。”

  穆石和穆扬灵却知道大姨婆肯定过的不怎么好,她身上穿的衣服满是补丁,手上满是皲裂和厚厚的茧子,看得出过度劳作的印子,脸上却满是菜色,而她身边站着的小姑娘,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手上满是干活的茧子,手指缝中都是黑泥,瘦瘦小小的,从见到他们开始,目光就黏在他们手推车上的肉猎物不动,更确切的说,对方是看着肉不动。

  在大姨婆给她五个铜板的时候倒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羡慕,有些担忧,更多的是舍不得。

  穆扬灵看着对方明显困苦的现状,一时觉得怀里的五个铜板烫人不已。

  穆扬灵胡思乱想间,大姨婆已经和穆石叙旧完了,她笑道:“那你们快去摆摊吧,这都中午了,再不去就找不到好位置了。我和你侄女也要回去了。”大姨婆是拿着家里的鸡蛋过来卖的,现在卖完了自然要回去,她所在的西山村离镇上有些远。

  穆石就从手推车上拿了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塞给她,“大姨,这是给两个孩子补补身子用的,您拿回去打打牙祭。”

  “这怎么行,”大姨婆推辞道:“这是你们活命的东西,你和我们不一样,我们有地能自个种粮食,你可就指着这些换粮食过日子呢,可不能要,赶紧收起来。”

  穆扬灵就道:“姨婆快收下吧,我爹可厉害了,明天再进山打就是了。”

  “是啊大姨,您快收着吧,小侄女也有七岁了吧?这荤腥可不能少,我家别的没有,这野物却不曾少过。”穆石硬塞进大姨婆的篮子里。

  大姨婆脸色涨得通红,显得很不好意思,但看着一旁眼巴巴看着她的小孙女,拒绝的话到底没再说出口。

  大姨婆喃喃道:“那,那谢谢大侄子了,”大姨婆一把拉过小孙女,道:“秀兰,快给你表叔说谢谢。”

  “谢谢表叔。”

  “哎,好。”穆石从怀里掏出五个铜钱塞秀兰手里,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秀兰就羞涩的笑了笑。

  大姨婆嘴巴张了张,微微红了眼睛,没说拒绝的话。


  穆石带着女儿去坊正那里交税拿摊位。

  以前集市和草市都是不交税,让百姓们自由摆摊卖些小东西的,只是大周朝这些年连连战败,岁币加上皇室的奢靡,只靠人丁税和田赋已经不够,所以这商业税收的极重,连带着乡镇上的集市,农村里的草市等都划入了收税的行列。

  以前兴元府还不是边关时入城也要交税,后因兴元府成了边关,出寻常税收外,还时不时的被逼着筹集军饷,因税务太重,兴元府差点没造反,朝廷只好把入城税和一些杂项给取消了,可就是这样,每年额外要交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税赋负担也很重。

  所以现在摆摊的人少了许多,就算他们来晚了,也依然有摊位可以选择。

  穆石已经是集市里的熟客了,所以坊正一看到他就把一块牌子给他,道:“你惯常用的那个摊位正巧空着,拿去吧。”

  穆石道谢,拿着铜板付了税收,就推着手推车到自己的摊位上。

  穆扬灵盘腿坐在后面,好奇的问道:“爹,那个大姨婆是亲的吗?我怎么没见过她?”

  “她以前还抱过你呢,你当年不肯吃奶,就是她教我们用米汤喂你,这才把你养活的。”

  是吗?穆扬灵满眼疑惑,她从生下来的时候就有记忆,怎么会不记得了?

  穆扬灵歪着脑袋仔细回想,这让穆石哈哈一笑,道:“傻丫头,那时候你还没记忆呢,怎么会记得?快别想了,你大姨婆自你四岁后就没回过我们村,你自然没见过。”

  “大姨婆嫁得很远吗?”这个时代,只有嫁得很远的人才不回娘家。

  穆石摇头,“不是,就在山后头的西山村里,翻过咱们家西边的那座山就到了,快的很。”

  穆扬灵吃惊,“那大姨婆怎么不回家?是了,山上危险,姨婆年纪大了,要绕远路。”

  西山虽然没有他们家前头的山危险,但郁郁葱葱,依然有猛兽出没,所以一般人不从西山翻过去,大多要绕远路,那可得多走一个时辰的路呢。

  穆石却摇头,“不全是这样。”穆石沉吟道:“你大姨婆嫁给了西山村的马家,底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你表叔……”

  大姨婆马刘氏日子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悲惨。

  她青年丧夫,好容易拉拔大儿子,儿子却因为卷入恶斗中早逝,儿媳妇为了救儿子也被打得受了重伤,后来重伤生下一个男婴,却没活过三刻钟,如今她只有两个孙女相依为命。

  穆石道:“你表叔是被他一个堂弟带累的,但他们家不仅不歉疚,还将此事怪到你大姨婆身上,说她克夫克子克孙,你大舅爷和小舅爷这边又帮不到她什么,你大姨婆心灰意冷,也就没回过娘家。”

  穆石说着也很歉疚,“当年你大姨婆对我不薄,但这些年老爹一心想着你们,倒把她给忘了,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又被小叔子弟媳挤兑,在西山村也不知过得怎样。”穆石越说觉得心越难安,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回家后爹去西山村看看你姨婆去。”

  穆扬灵对这个姨婆的印象也很不错,闻言笑道:“爹,不如我去吧,你这么大块头,去了大姨婆肯定不高兴,以为你在可怜接济她们,我看还是我去吧,反正西山离咱们家也不远,我脚程快,半个时辰就翻过去了。”

  穆石从不担心女儿进山,女儿的力气比他还大,在山林里的生存技能比他还强,穆石只能将这些归为天赋,不然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九岁的小孩会知道如何防备山林里的毒蛇虫蚁和在密林中辨别方向等。

  “老板,这几只兔子怎么卖?”一个挎着篮子的小媳妇问。

  穆石见有生意上门,就忙起身笑道:“这兔子二十文一斤。”

  小媳妇嫌弃的皱眉,“这兔子不会死很久了吧?能值二十文吗?”

  穆石拍着胸脯道:“都是今天早上打的,您尽管放心,我在这一片是有名的,从不卖过夜的野物。”

  小媳妇就嬉笑的挑眉看他,“那要是剩下的怎么办?”

  穆扬灵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觉得对方的媚眼是白抛的,果然,穆石一本正经的答道:“过夜的我们家就自己风干留做口粮了,从不往外卖的。”

  小媳妇犹豫着,穆扬灵就笑道:“小嫂子,我家的野物可是这一条街上最新鲜的,不然您四处打听打听,都是当天打了当天送过来的,而且我家的野物算得上是这条街上最便宜的。”

  小媳妇见自己被一个小孩叫小嫂子,心中高兴,想着在哪买都是买,这家的看着的确不错,就指了其中一只兔子道:“那我就要这只,老板给我称称。”

  “好嘞。”穆石快手快脚的上称,道:“三斤九两,我算您三斤半,只要给七十文就好。”

  小媳妇从钱袋里仔细的数出七十文给穆扬灵,微微一笑,道:“你家的兔子若好吃,下次我还来买,可要让我家相公尝出不是新鲜的,那我可就不依了。”

  穆石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我们一家经常在这条街上摆摊卖野物,您今晚吃了若是觉得不新鲜,明儿只管来找我。”

  小媳妇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穆扬灵星星眼的看着手掌心的七十文钱,低声道:“爹,这兔子可是我打的。”

  穆石爽朗的笑道:“好,这钱你就拿着,回头给你和你弟弟买糖吃。”

  穆扬灵撇撇嘴,“我可不喜欢吃糖,还是留着给娘和弟弟买些小米吧。”舒婉娘的脾胃有些不好,弟弟穆博文的身体也有些弱,所以要常吃些小米之类的养胃。

  穆石见女儿这么懂事贴心,大感欣慰。

  穆石经常在这里卖野物,所以老顾客不少,不一会儿,剩下的野物就叫人买光了,穆扬灵喜滋滋的算着铜板,对穆石道:“爹,咱们赚了五百三十八文呢,一会儿我们去买些排骨回去给娘炖了吃。”

  “好,再买一斤五花肉给你吃。”

  穆扬灵顿时笑颜如花,显出左边一个小梨涡,让穆石的心情也不由好起来。

  穆石拉着女儿去买猪肉,穆扬灵不由咽了咽口水,虽然家里从不缺肉,但野生的从来比不上家养的油水足,这个时代,除了那些鸡鸭鱼肉吃厌烦的富贵人家喜欢野生多过家养,一般人家都比较喜欢吃家养的动物,因为膘足。

  穆扬灵现在也更喜欢吃家养的猪肉和鸡肉,因为油水足。

  镇上的常屠户和穆石也是熟人,平常穆石没时间摆摊的时候就是把野物卖给常屠户,由他再卖出去的。

  常屠户看到穆石,笑道:“老穆,听说你赚了大钱了?”镇上就没什么秘密,所以穆石才出飘香楼,他赚了八两银子的事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穆石无奈,“等回头交了税就不剩下什么了。”

  常屠户也有些戚戚焉,“是呢,今年的税收也太重了些。”

  穆扬灵探头去看他案板上的猪肉,道:“常叔叔,给我家来一斤五花肉和一条排骨吧。”清脆的声音将有些沉闷的气氛打破。

  常屠户咧嘴一笑,“好嘞,小娘子等着,常大叔这就给你割。”


  常屠户刀准得很,一刀下去,一斤的五花肉不多也不少,取了排骨,用绳子穿好了交给穆扬灵。

  穆扬灵抬头看父亲,穆石就含笑看着她,穆扬灵就笑着从怀里掏出铜板给常屠户。

  常屠户笑道:“行啊,现在小娘子都能当家了,老穆生了个好闺女。”

  穆石与有荣焉的挺足胸膛,和常屠户一挥手就去了粮铺。

  粮食又涨价了,穆石眉头紧皱,心中有些不安,想了想,对老板道:“我要二十斤的小米,两石大米,六十斤白面和六十斤的黑面。”

  老板眉头轻挑,诧异的看向穆石。

  穆石不好意思的摸头笑,“我家不种粮食,全靠外头买来,正好今儿赚了些钱就多买些,也好多吃些日子。”

  老板看穆石憨厚的样子,点点头,对小儿道:“去拿袋子来给穆老爷装上。”

  一石大米就是一百二十斤,除了小米,大米加上面粉也不过三百六十斤,穆石和穆扬灵的饭量大,这点粮食也就够他们家不饿三个月而已。

  但这些的花销却不少,即使穆石已经选了价格中等的大米和白面

  中等的大米一石一两三钱银子,而在之前只一两二钱银子,要知道,现在已经在秋收,之前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才一两二钱,现在却上涨了一钱,由不得穆石不多想。

  中等的白面却是十二文一斤,黑面是九文钱一斤,小米最贵,十八文钱一斤,都涨价了。

  穆扬灵平时也跟关注粮食价格,此时也不由安静下来,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粮铺的小二给他们装好东西,老板打了一下算盘,这边穆扬灵已经心算出来。

  “共是四两二钱二十文。”粮铺老板和穆扬灵异口同声。

  粮铺老板惊奇的看了一眼穆扬灵,这时候会算账的人很少,能如此快速心算出来的人更少了。

  穆石掏出银子来付,二钱二十文却是从穆扬灵这边拿的铜板,这样一来,今天赚的钱一下就只剩下四两二百八十三文了,再减去今天进集市所交的五十文税收,更是只剩下四两二钱三十三文了。

  不说穆扬灵,就是穆石也不由有些沮丧,何况,穆石还想着多买一些粮食以防万一。

  穆石没让女儿扛着粮食出去,他一直很注意不叫女儿在村民以外的人中显露力气大的本事。

  将买来的东西都放在手推车上捆好,穆石对沉默的女儿道:“快坐上车,爹推你回去。”

  穆扬灵忙爬上手推车,背对着父亲做好,声音高扬道:“爹,我坐好了,我们快走吧。”

  “好嘞,咱这就走喽。”手推车稳稳当当的走起来。

  穆扬灵偏着头去看两边的摊位,眼里带着些担心,这儿是边关,粮食除了受天灾和季节等的影响外,还受战事的影响。

  别的地方她不知道,但听村里老人们的意思,今年的粮食算得上丰收了,地里的小麦和稻子渐渐都熟了,村里也慢慢开始收割了,按说此时的粮价应该慢慢往下降才是,此时粮食的价格却在上扬。

  穆扬灵的心情不怎么好,却不想影响到穆石,所以她只能背对着他,努力佯装出自己很开心很放松的样子。

  穆石却没有穆扬灵这么担心,他毕竟经历得多,虽然忧虑,却不一会儿就看开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舒婉娘站在门前等着他们回来,小博文就蹲在一旁自己玩,看见父亲推着姐姐回来,立马扔掉手里的石头飞奔过去。

  穆石就停下手推车,穆扬灵跳下来拎起弟弟就放到手推车上,笑道:“给你坐回去。”

  小博文一路跑下来正有些气喘,被姐姐单手拎到手推车上也不反抗,反而兴致勃勃的抓住粮袋,双眼亮晶晶的大喊道:“前进哦,前进哦。”

  穆石见儿子开心,心中欢喜,就加快了脚步,小博文就“哦,哦”的叫着,不一会儿一家人就到了门口。

  舒婉娘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们,对小博文招手,“快下来,不要累着你爹。”

  穆扬灵把弟弟拎下来,回头笑道:“娘放心好了,才几百斤重,爹肯定累不着。”

  穆石连连点头,“再加几百斤也没问题。”

  舒婉娘拿着帕子给他擦汗,柔声道:“知道你力气大,但这大热的天,空手走在路上都是遭罪,你们怎么也不等太阳下去一些才回来?”

  穆石憨憨一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和儿子在家吗?”穆石看着舒婉娘的肚子,“这都七个月了,可要小心些。”

  舒婉娘抿嘴一笑,“你放心好了,我只在家附近走动,又不干重活,能有什么事?”

  穆扬灵见父母在那边秀恩爱,直接一手抱着一袋大米往屋里走,小博文看着几乎被粮袋淹没的姐姐,再看一眼还在给父亲擦汗的母亲,忙迈着小短腿跟上姐姐。

  穆扬灵把大米放到地上,看见弟弟,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塞他手里,“这是姐姐给你买的,快吃吧。”

  小博文眼睛亮晶晶的,“姐姐的呢?”

  穆扬灵皱着鼻子道:“我不喜欢吃糖,还是你吃吧。”

  小博文却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不喜欢吃糖的,姐姐不吃肯定是都让给他了,所以小博文很友爱的拆开糖纸,舔了一口就放到姐姐嘴边,道:“姐姐,你快吃,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穆扬灵看着上面小博文的口水,怎么也下不了口,摇头摆手道:“我不吃糖,听说吃糖多了牙齿会坏,所以我不吃,你吃吧。”

  小博文了然的点头道:“对了,姐姐的牙齿掉了,是不是就是因为吃太多糖了?”小博文犹豫起来,“那我吃了糖,会不会也和姐姐一样掉牙齿?”

  “……”穆扬灵严肃的重申,“我掉牙齿不是因为吃糖,而是因为长大了,等你长大了也会掉牙齿的。”

  小博文惊恐的看着姐姐。

  穆扬灵转身出去继续搬运剩下的粮食。

  小博文独自面对着手上的糖,自言自语道:“既然长大了都会掉牙齿,那我就多吃一些好了,反正牙齿好坏都会掉……”

  已经走出房门,却正好听见的穆扬灵:“……”

  穆扬灵把东西都搬回了房间,舒婉娘已经进厨房为他们父女俩弄吃的了,穆石站在厨房外面道:“还是我来吧,你肚子越来越大了。”

  舒婉娘就笑道:“人家七个月的肚子还下地呢,我只是进厨房而已,你快进堂屋里坐着吧,我很快就好了。”

  穆扬灵和小博文连连点头,“是啊爹,你快进屋去吧,就让娘做饭。”

  穆石就拍了一下他们的脑袋,“不就嫌弃爹做的不好吃吗?有的吃就不错了,而且你爹我的手艺也不差啊。”

  是不差,可和娘的比起来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穆扬灵和小博文腹诽道。


  最后还是舒婉娘做的饭,她早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娇小姐,丈夫将她捧在手心里,她却不能总让丈夫为难辛劳,而自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穆石将家中所有的钱都拿出来数,共有七两五钱多,那些不够一钱的铜板被他放到了一边,他盘腿坐在炕上,看着这七两五钱发呆。

  舒婉娘扶着肚子进来看到,就问:“税不是才要六两?咱们家的已经够了,你还愁什么?”

  穆石眉头紧皱,“镇上粮铺的粮食涨价了,我怕是边关又不稳。”穆石看着舒婉娘的大肚子,只觉得心慌慌的,他有些烦躁道:“要不咱们往南边去躲躲?”

  “这怎么可以?”舒婉娘大惊失色,“相公,离开故土再要回来就难了,何况出去样样都要用钱,只我们家现在的一两多的银子能做什么?”

  穆石何尝不知?妻子身子重,儿子身体又不好,他们要是往南逃,一辆驴车总要有吧,可他们家现在除了一辆手推车什么都没有。

  出门在外,就算粮食可以用自家的,那饭菜呢?还有住宿,甚至入城的费用,这一项项都是要钱的,妻子的肚子都七个月了,最怕颠簸……

  可穆石就是心慌,这是一种面对危险时才有的警觉,他从未出过错。

  穆石有些口干舌燥,自己灌了一碗水,摸了摸妻子尖尖的肚子,咬牙道:“那咱们多屯些粮食,真要出事,咱们就往山里跑。”

  舒婉娘垂下眼眸,“可山里也有猛兽,何况,咱们家现在交完税就只剩下一两多银子,能买多少粮食?”

  穆石顿时有些泄气,妻子生产也需要准备一笔钱,上次她生儿子的时候就凶险得很,不能将家里的钱全部花光。

  舒婉娘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他的手,柔声道:“先把税交了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大不了,到时候我们跟着村里的人走就是。”

  “可你的身子……”

  “我的身子没你想的那么差,”舒婉娘笑道:“我觉得还不错,到时候有你护着我们娘几个,总会比别人过得好些。”舒婉娘并不十分担心,生活都是逼出来的。

  搁在十年前,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下厨做饭,做女红出去售卖,甚至下地种菜,到河边洗衣服,那时候想想都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如死了算了。

  但真事到临头,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身体上累些,但精神上却是满足的,等到后来习惯了这一切,连累都不觉得累了。

  现在觉得逃难很受罪,但真到了那时候,接受起来应该也不会难,舒婉娘一向心宽。

  穆石对妻子的事一向都很紧张,他可没有这么乐观,所以他在心里计算着明天要去县城把家里的皮货都出手,家里多留下银子应急。

  穆博文正捧着一本《三字经》在树底下摇头晃脑的读,穆扬灵就坐在门前听着父母的对话发呆。

  有什么赚钱的快捷途径呢?

  穆扬灵用自己前后两世的知识经验沉思,得出的结果是,最快的发家致富途径就是抢劫!

  穆扬灵抽了抽嘴角,将这个念头抛去,叹气一声,这个深奥的问题还是交给父亲来操心吧。

  她刚才掰手指仔细的算了一下自己擅长的东西,发现除了打架就没有了,至于大学时候学的各种机械知识和关于战争方面的知识,这和赚钱也不搭边啊,不仅不搭边,可以说她学的那些东西在这个时代就没多大用处。

  机械制造是建立在精钢锻造和各种精密的机器基础上的,而战争,她学的是近代和现代的信息战争模式,给她一台收音机,她可能可以改造出监听联络功能,但在现在有什么用处?

  枪支和弹药,给她摸索的时间说不定她能够做出来,可在冷兵器时代做出热兵器,这无疑是给这个世界的百姓一个毁灭的打击,她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所以,综上所述,她除了打架打猎外,无一用处。做菜也只会一道炒青菜和炒鸡蛋,还是清炒,只放油和盐的那种。

  穆扬灵羞愧了,觉得自己羞活了一世,竟然都不能为家里做些什么。

  穆扬灵正羞愧着,穆博文就乖巧的叫了一声“大舅爷”。

  穆扬灵回过神来,就看到刘大钱站在门口踌躇不进。

  刘大钱和穆扬灵的眼睛对上,尴尬的扯了一个笑,道:“阿灵啊,你爹娘呢?”

  穆扬灵忙迎他进来,“大舅爷,我爹娘在屋里呢,您快进来。”

  屋里的穆石和舒婉娘听到声音忙将银钱收起来,穆石将东西交给舒婉娘,道:“我出去迎迎。”

  舒婉娘点头。

  刘大钱是穆石的亲舅舅,所以穆石很是恭敬的请刘大钱进屋,舒婉娘给他倒了一碗茶水。

  刘大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看了一眼穆家屋内的摆设,见还是妹妹在世时的模样,连桌椅都没添置几张,微微一叹,他也知道这个外甥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虽然赚的多,但花销也多。

  娶了一个千金小姐,娇生惯养的,长女倒还不错,偏儿子又是个药罐子,三天两头的要吃药看大夫,可再不好也比他们家要好得多。

  刘大钱紧了紧手,张着嘴怎么也不好开口。

  穆石就道:“大舅舅,有啥事您就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刘大钱并不经常上他们家来,有什么事也都是叫孙子过来叫了穆石到刘家去说,过年过节的时候也只是叫底下的孩子跑过来送礼还礼什么的,上次来还是因为博文出生,他后继有人。

  刘大钱泄了一口气,垮下肩膀道:“石头,你家的税银都准备好了?”

  “是,今天早上陷阱里陷进去一头野猪,这才备上的。”

  刘大钱就抽了一口旱烟,脸皮微红,但还是开口道:“你表哥表弟的税银还没着落呢,我也知道你难,大舅过来就是问一声,你这里要是有宽裕的就帮帮他们……”

  刘大钱没怎么求过这个外甥,所以对着外甥开口异常的艰难。

  穆石却有些诧异,“大舅,你们家不是纳粮食吗?怎么也要交税银?”

  刘大钱就叹息一声,愁苦道:“这也不算税银,是脚钱,以往脚钱也是可以交的粮食,可今年粮价压低了一成不说,脚钱也要求用银钱付,今儿一大早你表哥就上员外郎家打听了,粮价只四钱二十文八厘一石,比去年少了将近一钱,我们舍不得贱卖啊。”

  穆石惊得跳起来,“怎么会这么少?我今儿到镇上买米,中米就要一两三钱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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