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全部小说> 古代言情> 情浓千般,复念一人

>

情浓千般,复念一人

柳云云著

本文标签:

来源:海读书盟   主角: 柳云云,叶恒   更新: 2022-05-30 19:55:01

在线阅读

【扫一扫】手机随心读

  • 读书简介

柳云云,叶恒《情浓千般,复念一人》讲的是柳云云以为,在叶恒眼里,自己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肮脏女子可他越是这般诬蔑自己,那就硬是要让他不痛快他是高高在上的叶家独子,大庆叶将自己不过一介戏子可他竟为了自己,自毁前程,踏破千山万水也要将她寻回

精彩节选


早春。
细雨连绵,凭添了几分寒意。
临江阁是大都里最有名的青楼,此刻楼底下黑压压挤满了人。
她着一袭湖蓝色衣裳,手持绣球,“数年练功苦,一世清倌人,承蒙各位不弃。
今日招亲,是想为自己下半生寻个依靠。
绣球抛下,绝无悔改!”
话音一落,七种花色簇成的绣球,腾空而起。
只是没等它落地,人群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慢着!”
一匹枣红色烈马被强行勒住,稳稳停在临江阁底下。
“柳云云!
谁给你的胆子,给我下来!”
马上的男人穿着银色战袍,凌厉的剑眉下,一颗琥珀珠子嵌在里面,冷冷的透出肃杀之意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愤怒。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便是议论纷纷。
“这不是叶将军嘛,这时候不应该在军营训练新兵,怎么突然跑这来了?”
“军营离大都可不近,就算是驾马回来也得好一段时间,可巧没晚了,不然柳云云这绣球抛下,就算赶回来也是白跑一趟。”
“他果然来了。”
楼台之上,柳云云眸中闪过一笑,扬手就将绣球抛了出来。
叶桓一愣,下意识的抬手接了那绣球,待反应过来,心中不免悲痛掺杂怒气。
“柳云云!”
他怒喝一声。
柳云云闻听他如此气愤的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苦笑道:“叶将军好大的气势,可惜柳云云早已不是叶家的下人了。
如今要做什么,将军可是管不着!”
“你若是想管,认了这绣球,娶了我,自当听你的话。”
叶桓翻身跳下马,几步登上临江阁,单手将柳云云拽下来,力气之大,直把她拽了个趔趄。
柳云云头上钗乱髻斜,被一路踉踉跄跄拽下楼来,身上磕破了好几处,头上的琉璃发簪也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一如她碎了的心。
叶桓身形笔直的站在那里,雨水顺着衣甲流下来,薄唇抿了抿:“娶你?
你当真是人尽可夫。”
柳云云闻言,甩手挣开了叶桓的手,仰起脸凄楚一笑:“这绣球你不认,我重新抛一次便是了。
你没看到,我柳云云,满大都的人都爱,都等着娶回家呢吗?”
叶桓的眉头皱紧了起来,柳云云抬着头,脸上尽是不愿妥协的倔强,擦着他的肩,从他身旁过去了。
她从七岁随着戏园子进了叶府,到被叶老夫人卖入临江阁,都是柔柔弱弱,逆来顺受。
如今不会了。
她要逼迫叶桓承认,他喜欢她,是那种刻骨铭心的喜欢,喜欢到可以不顾祖训、违背世俗纲常。
柳云云走进临江阁的每一步,都带着痛。
她在赌,赌他会追来。
但是没有。
叶桓背对着柳云云离去的方向狠狠地攥紧了拳头,正想追去,却被叶家的老管家福伯叫住了。
“将军,老夫人叫你回去。”
叶桓沉默了下,随即牵上自己的马跟着福伯回了叶府。
大都的消息果真传的快,自己赶回来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那里就得了消息。
“跪下!”
叶桓一进入厅堂,便听得老夫人喝出这么一声,只得撩袍跪了下去。
叶老夫人端坐在正厅的高位上,手中龙头拐杖被她攥的死紧,“叶桓,你可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孙儿知道。”
叶桓跪在地上,腰背挺直,语气端的不卑不亢。
“知道?
我看你是不知道!”
叶老夫人提高了嗓音,气的将手中拐杖使劲掷地,发出咚的一声响声,这一声却更像是敲击在叶桓的耳膜上,震的头疼。
“我问你,你是个什么身份?”
叶桓垂了头,深吸一口气,张口吐出老夫人想要的答案: “大庆将军,叶家独子。”
他对这个身份有一种生于内心里的抗拒。
叶老夫人得了叶桓的回答,并未松懈,反而步步紧逼的发问。
“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要从军营跑回来?”
叶桓闻言沉默,身为这个身份,他自然是不该做出这样的事,但是如果今日不回来,他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你不说,我替你说!
为了临江阁那个小倌!
她招亲,你回来凑什么热闹,还嫌叶家丢人丢的不够多?”
叶桓却仿若充耳不闻,依旧沉默的紧。
“我叶家,不是她一个青楼娼 妓可以肖想的!”
叶老夫人的声音越说提的越高,一声一声,仿佛一把利剑直接戳进叶桓的心口,让他疼痛到抽搐不已。
“老夫人难道忘了,当年是谁,把柳云云卖到临江阁的?”
叶桓的语气,与其说是疑问,倒不如说是苛责。
“此番回来,只是希望祖母可以放过柳云云。
保重身体,孙儿告退。”
叶桓说完这句话,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已经三年没回叶府了,若不是今日柳云云招亲,他断不会回来。
叶家祖上就是开国的大将,也就是叶桓的曾祖父。
兵权世代承袭,人丁却并不兴旺。
本来叶桓的父亲叶苍,一兄一弟共三人,都战死沙场。
唯有老二叶苍留下一个遗腹子,也就是叶桓,可叶桓的母亲体弱多病,难产而死。
所以叶桓生来就无父无母,是叶老夫人一手带大的。
如今六十大寿,就是隔阂再深,也得回府贺寿。
朱漆大门上方悬着‘将军府’的匾额,门前是老管家福伯与一众小厮忙着接待贵客。
正堂上座软榻上,叶老夫人端坐着回应众多前来祝寿的王孙贵族,叶桓侯在一旁,玉树临风模样引来女眷多翻侧目。
后院一处偏房,一女子对镜描妆。
“柳姑娘,到您上台了。
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还望姑娘自持身份,莫要丢了叶府的门面。”
柳云云端坐在一扇梨花木镜前,浓妆艳抹之态更衬出一丝哀愁情怨,与窗外那热闹的声响格格不入。
“福伯放心,我不过一介戏子,台上有义是云云的本分。”
柳云云知道,叶老夫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她送出叶府,又岂能容忍她又回来招摇过市?

柳云云款款起身,那双灵澈的清眸看不出丝毫情绪。
举步间扶风弱柳,才一开腔便得了满堂喝彩。
她看向台下,宾客满席,王孙贵族皆呈慵懒姿态品茶说笑。
只一眼,她的目光便落到了叶桓身上。
男人不过淡淡一暼,她却能从其中读出情愫。
十年了,她从幼时懵懵懂懂就陪着他,到现在只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喜怒哀乐。
“叶老夫人,柳姑娘是大都当下最红的旦角儿,您瞧这戏腔步姿可谓独一份儿!
我知晓您爱听戏,特带了柳姑娘来助兴!”
王公子得意的扬眉,自以为叶老夫人会心领他这份用心,不想后者却一脸嫌恶之色。
“再无独有偶,也奈何不了日月更替。
桓儿,你觉得如何?”
叶桓眉头微皱,答道:“祖母言之有理。”
王公子瞧见自己一番好意惹得叶家这俩位如此不满,一时间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讪讪笑了两声把话题带过。
“一囊相赠,未曾料人生如戏……”戏台上柳云云美目流盼,低声细细唱着。
叶恒听闻此句,愣怔抬头,恰与台上的柳云云匆匆对视,又匆匆移开目光。
柳云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不达眼底:“……幸投桃报礼,终成美满呀。”
夜幕笼罩,唯有叶府灯火通明。
柳云云独自坐在晚亭之下,抬头盯着满月,戏台上那双如春水般的眸子,此刻却被一层薄雾笼罩。
“姑娘一人苦闷于此,岂不耽误了这大好夜色!”
被打断了思绪的柳云云转过头来,“小女子不过心觉烦闷出来透透气,叨扰了公子的雅兴,公子莫见怪。”
说罢,她抬脚要离开。
王公子盯着柳云云看,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他环顾四周,并未见到其他人影,心思松动,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美人不如从了我,以后也不用当个戏子惹人唾骂。”
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柳云云便觉得不对了,正寻思该如何脱身,不料王公子竟扑了过来。
温热的舌在柳云云耳边滑动,最后落在她的颈间留下一个深深的吸允,男人一边喘着气,灼热的呼吸不停的落在她敏感的耳朵上:“我还以为柳姑娘是明白人呢。
既然不是,本公子带你明白明白。”
“不要!”
柳云云疯狂的摇头,灼热又陌生的呼吸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余下一份恐惧,不停的折磨着她的神经:“救、救命!”
“他们都忙着给叶老夫人庆寿呢,不会有人来的。”
男人的手已探到柳云云腰间的束缚之上,他两下解开那碍事的东西,就要往她身前的柔软摸去。
“不!
你放开我!”
柳云云拼命挣扎,但越是挣扎,身后男人不容置疑的力气便越是叫她绝望。
喊了半天也没有见人前来,看来今晚受辱是必然的了。
柳云云缓缓闭上眼睛,打算咬舌自尽以保清白。
叶恒,只愿来生我不再是戏子,你不再是将军。
但紧跟着王公子的动作便消失了,柳云云只觉得身上一轻,完全脱了力,躺在了冰冷刺骨的地面上。
直到一双熟悉的手将她扶了起来,那人沉默不语,脱了自己的外衣搭在了柳云云的身上。
难得的温暖,让惊魂未定的柳云云好过不少。
王公子从未在叶恒的脸上见过如此愤怒的神色,那表情甚至比他这个被坏了好事的人还要恼怒几分。
“滚!”
好汉不吃眼前亏,王公子深吸一口气,跑了。
“叶恒。”
平静下来的柳云云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叶恒轻磕眼帘,此刻的他已经恢复到了往日那般稳重的模样,“你莫要想多。”
柳云云步步紧逼,美如秋水一般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希翼又格外的小心翼翼:“这里是你我二人当年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你也是来这里回忆过往的,不是吗?”
叶恒不动声色的别开了视线,说道:“这里是叶家,不允许肮脏龌龊的事情发生。”
紧接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砸过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那东西却落在了叶恒前方的空地。
那是他刚才搭在柳云云身上的衣服。
“既如此,这衣服还给公子,云云怕这肮脏的身体,脏了公子的衣服。”
叶恒心里没由来慌了一下,可眼前哪还有柳云云的半分身影。
柳云云狼狈着跑回了青楼,迎面先撞见了鸨妈妈:“柳云云,你可算回来了,有客人等着你呢!”
她回了房,见是位老客,心中悲意使然,并未搭理这位客人。
又是一阵沉默后,梁辰率先开了口:“柳姑娘,给我弹个曲儿吧。”
“公子想听,弹给公子便是。”
柳云云从柜子里抱出自己的琴来,弦音拨动,一如既往般悦耳:“……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许是哭过的原因,这番曲子唱的竟有些哽咽:“长相思兮长相忆……” 唱到后来,便是声音越来越小,少女眼帘垂下,狭长的睫毛挡去万般心事,隐隐又带着泪光闪烁。
“柳姑娘,”见柳云云这般,梁辰心都揪了起来:“你能和我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刚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公子为何每日都要来听小女弹曲?”
为什么?
世人都称他悬壶济世,可他连自己的妹妹都救不活。
那日妹妹入棺下葬,他失意来此地醉酒,是柳云云唱了一晚,是柳云云开导到了他心坎里。
见此,柳云云的嘴边泛起一抹讽刺的笑:“公子可是假正经?
已经来了这污秽不堪的地方,却连小女的手都不曾碰一下。
是不是这天下的男人都一般的表里不一?”

“自然不是!”
梁辰慌了神。
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梁辰忽然发现,所有的解释竟都是那般无力。
“这天下的男人确实都一般模样,只愿姑娘守住真心,莫要错付了情衷。”
这下,倒是换柳云云愣了愣:“公子…为何要同小女说这些话?”
“因为,我要走了,叫你日后多留个心眼,免得被人给骗去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梁辰的目光也黯淡了几分:“敌国下了战书,我既为救世医,便应上战场。”
开战?
叶家世族为将,若真如梁辰所言,那叶桓岂不是…… 柳云云沉默下来,终于不再盯着梁辰看,视线移回琴面上,竟是今晚难得的柔情:“公子若一走……” 恐怕便是永别。
后面的话柳云云并未说出口,俩人却都心知肚明:“小女没什么可送公子的,且唠扰公子再听小女弹一曲吧。”
但与其自怜自艾的去抱怨,不如赠予对方最后的温柔。
梁辰笑着答道:“求之不得!”
柳云云纤长如玉般的手轻轻扫过琴面,红唇轻启:“……彩笔题桐叶,佳句问平安。”
一曲终了,又唱一曲,直到手指痛的再扫不动琴弦,嗓音也沙哑,才不得不停下来,柳云云也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复杂,好似这满腔的烦躁,唯有琴音能减去一二。
曲终。
梁辰拍手夸赞道:“果然,不管听几次,都还是姑娘唱的曲儿最好听。”
柳云云垂下眼睛,再次遮挡去自己的情绪:“时候不早了,公子该回去了。”
这次梁辰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他欲离去,却忽然想起来些什么:“对了。”
梁辰从怀中拿出一块玉饰:“这玉赠你,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
此番我若是平安归来,你便拿着这玉来找我吧。”
那玉晶莹剔透,入手温凉,一看便不是凡品:“这般贵重的东西,小女可收不得!”
柳云云要把玉佩还给梁辰,梁辰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再收下了。
顿了顿,梁辰苦笑:“便是我回不来,你拿去变卖了也能换几个银钱。”
柳云云盯着那块玉许久,眼中闪烁过许多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绪,最终又全部都化为了坚定:“我不会卖了的,公子也一定能回来。”
梁辰先是一愣,随后展颜欢笑:“承你吉言!”
次日,柳云云迷迷糊糊的从闺房出来洗漱,离老远就听到青楼里几个姐妹正在小声议论:“听说了吗?
此次敌国开战,叶府长子叶恒受命抗敌,在前线受了重伤!”
“天啊!
那可是叶将军!”
听到这让人意外的消息,有女子惊呼出声。
正要去打水的柳云云,在听到叶恒二字的时候,便如何也迈不动步子了。
柳云云愣了愣,好久没回过神来:原来他也会受伤啊。
这一刻,她只想立刻赶到叶恒身边,看看他伤的怎么样,是否平安无事。
她想帮那个人,可待她跑出青楼之后,又无力的发现,自己一个弱女子,竟是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怎么去战场的路都不知道。
柳云云抿唇,忽然瞥见挂在腰间的玉佩。
梁府门前。
梁辰年少有为,被当今圣上钦赐为此次抗敌的御征大夫,直到战争结束。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敌国此次开战,来势汹汹、九死一生。
今日出行,梁府所有的家眷皆来送行,其中以亲自将梁辰一手拉扯大的管家老伯最为动情,一把年纪,还又红了眼眶:“祝公子此去一帆风顺,平安归来。”
见此情此景,梁辰也有些动容:“谢谢伯叔。”
他一一谢过那些前来送行的家眷,忽然有所感触的看向某个方向。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公子在看什么?”
梁辰摇了摇头,先前那就站在不远处的妙曼身行已经没了踪影:“无事,启程吧。”
不远处,原本打算找梁辰帮忙的柳云云心生一计,匆匆跑到了离梁府不远的锦绣布庄,她买了男装换上。
做完这些,柳云云便提步朝着梁家车马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好在经梁家家眷一番慰问,车马还未走远,此时刚刚抵达城门口:“等一下,等一下!
这位大哥!
可否捎带我一程?”
好在她自幼待在戏班子里,对嗓音的拿捏早已驾轻就熟,此刻模仿起男人的声音来,旁人也听不出什么门道来。
那侍卫瞧她身行孱弱,一看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自然不想拦个麻烦上身。
“做什么?
我们这可是去打仗的队伍,不带闲杂人等!”
“大人,劳烦您关照一下!
现在草民家中又只剩我自己一个人,与其坐吃等死,还不如为国捐躯!”
柳云云慌了神,随手从自己身上翻了几个值钱的物件递给侍卫。
侍卫收了柳云云的珠钗,虽古怪她一大“男人”怎么会随身带些女子的饰品,但脸色终归是好看不少:“好好,那你跟上吧。”
临了还不忘跟旁边的人嘀咕几句:“真是怪人。”
这边发生的小插曲果然惊动了前面的人,为首的梁辰侧过头来,看向柳云云这边。
柳云云怕与他对视,知道这人若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定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跟去战场的,便赶在与其对视之前匆匆低下了头。
梁辰虽有疑惑,却并未多言。
好在一路车马劳累,但路程并未太过遥远,没过几日,柳云云就在边关驻扎营长之处见到了那披戎戴甲的叶将军,好不威风。
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了些,看来前些日子里,京中传言叶恒受了重伤一事是真的了。
梁辰自然也认出了叶恒,他率先下马朝那人拜去:“草民梁辰,见过叶将军。”
“免礼。”
叶恒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客气。
梁辰名医出身,连柳云云都察觉得到叶恒的异样,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听闻叶将军身体抱恙,梁某又怎劳烦叶将军亲自接见?”
“刀剑无眼,受伤乃是常事,我这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叶恒摇头,语气中却是掩饰不去的疲惫。

梁辰似也了然,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叶将军说笑了,梁某此番前来,带了家父特制的伤药,还请叶将军让梁某为您查看伤势。”
“嗯。
麻烦……”叶恒应了一声,正想下命起兵回营,不想这时候变故突生,他后面没说完的话到嘴边也就变了个声音:“保护好梁大夫!”
周围突然涌上来的黑衣人,一看便是来着不善,那明晃晃的刀剑,隔着甚远都让人心底发寒,从未见过如此阵仗的柳云云僵在原地,任旁人推拥着走动。
她一双眼睛,不自觉的停留在叶恒的身上,不论如何都移不开来,从出生到现在,竟从未如此紧张过,如此害怕过,害怕那人出了什么事情。
本就负伤的叶恒忙着与敌人交手,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正快速朝着自己逼来,直到听见一声娇喝:“将军小心!”
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颤,下意识的转过头,眼前已是一片血红:“……云儿?”
待柳云云转醒,是在一处驻扎的帐篷中,陈设简陋,却应有尽有。
“唔……”随着她的起身,牵扯到胸前的伤口,洁白的纱布上随即氤出一片水红。
帐篷外守着的小兵听到动静,慌忙进来:“你醒了。”
柳云云微微一愣,她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心中的疑犹却蹦了出来:是谁为她包扎了伤口,可有察觉她的身份?
叶桓又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你小子看似势单力薄,柔弱的像个白 面书生,想不到运气却这么好,竟然救了将军一命!
本来难逃一死,幸而遇到的是梁大夫……” 那小兵自顾自的喋喋不休,讲到方才的动乱仍是心有余悸。
正在这是,帐篷外又走进一身形高大的男人,柳云云认得这是叶桓的副官。
“你救了将军一命,将军特许你做随从侍卫,伤好了后便去谢恩吧!”
副官只暼了柳云云一眼,将话带到便离开。
听罢,小兵一口水呛了个满怀:“你可知道能做将军的侍卫,是多大的殊荣?
枉我在这彻夜照顾了你一晚呢,苟富贵,勿相忘!”
柳云云强忍着剧痛翻身下床:“多谢大哥照顾。”
她离开帐篷,摸索着走到一处看守森严的营帐前,叶桓正在同几位将领吩咐命令,他余光瞄到柳云云,便三两句遣散了将领们。
“草民见过叶将军。”
柳云云正要行礼,被叶桓抬手制止:“你还有伤,免了吧。”
他剑眉微皱,抬眸将眼前的人儿快速打量一番,冷声道:“进来。”
柳云云随他进了营帐,男人突然转身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攥住她的皓腕:“柳云云,扮成个男人样子我就认不出你了?”
柳云云瞪圆了杏眸,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继而平复如一汪清泉。
也是…她瞒得过别人,可骗不了叶桓的眼睛,他一向将自己拿捏的死死的。
未及柳云云开口,叶桓又大力甩开她的小臂,说出口的声音冷如冰窖:“说!
你来这做什么!”
这一甩,牵扯到了伤口。
叶桓炽热的眸光察觉到她的不适,眉间又紧锁了几分,又气又无奈。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岂能是一个女子可以来的,她还是从前一般肆意妄为!
“将军既识破了我的身份,又救我作甚,你既要与我划清界限,就该不管不问!”
“不管不问?”
叶桓怒火中烧,攥紧了拳头低喝道:“我是营中将领,何来不该管不该问!
边关重地不得有女人,本将军全然可以将你发落了!”
男人长吐一口浊气,竭力隐忍胸腔内的怒火:“柳云云,你有几条命可以在这种地方用?
!”
柳云云捂紧胸口,她眼眶泛红,轻嗤一声:“呵…我不知自己命数何在,可也为将军你挡下一命,将军就是这样报答恩人的吗?”
叶桓缄默无言,半晌才道:“我会让人送你回京。”
“不!”
柳云云想都没想便出声拒绝:“你我缘分已尽,感情又断,将军没资格管我,何况我已委身于他人,于情于理都轮不到你来决定。
若你要拿军中律法说事,叫人重罚便是了,我一一认下。”
柳云云知道,他不会对自己用重刑的。
‘委身于他人’这几个字在叶桓脑海中炸开,他咬牙切齿质问:“谁?”
“梁大夫。”
柳云云随口胡讪。
梁辰替她包扎过,定然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柳云云知道他不会出卖自己,会替她瞒的严严实实。
叶桓眉头紧锁,墨眸如夜般阴戾。
梁大夫妙手回春的名声他早有耳闻,梁家又是医学世家,曾被先皇亲封了名号。
以梁辰的为人,非明媒正娶是不会与女子私定终身的。
男人脸色越发阴霾,大步流星走到营帐外,吩咐把守的士兵:“去把梁大夫带过来。”
梁辰接了军令,很快就来到叶恒的帐篷中,他瞥了眼剑拔弩张的两人,却并未多言:“将军,您何事找我?”
叶恒蹙眉:“事到如今,梁大夫还要与我做戏吗?”
梁辰顿住:“草民不知,将军此言是何意?”
“是么,你当真不知?”
叶恒挑眉:“军中有令,女子不得参军,梁大夫可是知道的?”
叶恒话说到这个份上,梁辰大概了然,这人想必是已经发现了柳云云的身份。
也是,这丫头突然冲去给叶恒挡了一剑,想必那时候叶恒就已经起疑了。
柳云云慌忙凑近梁辰,亲昵的挽住他的小臂:“阿辰,我想跟着你的。”
梁辰脸色僵了僵,随即反应过来柳云云这番反常行为大抵是在做戏,不过要助她脱身免受责罚,这戏也得做下去了。
“知道。”
梁辰稍微抬起些头:“云云是我的女眷,想必此番远行,她不舍得我,又不懂事才会贸然前来。”
顿了顿:“但将军可否看在她一弱女子,又刚为您挡了一剑的份上,免了军罚?
人我会送回京中去的。”
梁辰并不知道俩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更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只当叶恒是发现了柳云云的身份,想要发落,又碍于先前的救命之恩,所以才将他找了过来。

殊不知,叶恒这边已是怒极反笑了:“今日之前,我一直当梁大公子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没想到竟与一青楼女子有染,甚至还私定终身?”
梁辰眼神一冷:叶恒怎么会知道柳云云是青楼女子,难道这俩人认识?
他心中疑惑,却瞥见柳云云眼中那一抹祈求之色,不由自主便软了心:“让将军见笑了。”
梁辰如此说道,算是默认了叶恒的一番话,同时也在无意间帮叶恒确认了柳云云先前所说的那番话。
“好,好得很。”
叶恒笑了:“即是如此,本将军成全了你们又如何,将人带走吧。”
梁辰忙向叶恒抱拳:“多谢将军。”
殊不知,如此刚好就错过了叶恒眼中稍纵即逝的那一抹阴霾之色。
梁辰带着柳云云从叶恒的帐中离开,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停下:“云云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呢?”
本就是心虚的人,这下便是更加慌张起来:“梁公子,求求您,不要将小女送走好吗?”
“哦?”
梁辰垂下眼睛,狭长的睫毛挡去了他眼中那一抹受伤的神色:“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停顿片刻,他突然走向柳云云,居高临下的与其对视:“之前分明答应了我要在京中等我回去,却自己偷偷混进了军队,又不顾性命为叶将军挡了一剑,你与叶将军是旧识?”
梁辰这人在柳云云面前从来都是温和有礼,此刻却突然收敛了神色,神情冷漠的叫柳云云有一丝害怕。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却也明白自己不该继续欺骗梁辰了:“梁公子,之前骗了你是小女不对,玉佩还给您,小女也说过,您这贵重的礼物小女是万不能承受的。”
柳云云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从腰间取下那块玉佩:“至于叶将军,小女只能告诉公子,小女此番前来的目的就是为此,其余的,还不便告诉梁公子。”
“是吗?”
梁辰神情恍惚,忽然想起那夜柳云云在青楼里落泪一事,心里便不禁有了几分猜测。
他自以为一身才华,又温和有礼,定是能抱得美人归,却不曾想从一开始便是输了。
梁辰将柳云云递来的玉佩又重新塞回她的手中:“即是送给你了,你就好生收着。”
玉如凝脂,握在手中温凉,柳云云耳边传来梁辰温和的声音:“你若不愿,我不会送你回去的。”
她一抬头,那人当真是在笑着:“如此,小女便是多谢公子了。”
顿了顿,她又在梁辰转身欲离去之际喊到:“梁公子今日的恩情,小女记在心上了,公子不必担心小女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假以时日必将报答!”
“呵……”梁辰脚下步子停顿,他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却是要比哭了还难看。
若是可以,我倒情愿做个恶人,将你从那人身边抢来,禁锢在自己怀中,免去一切苦难。
可我却,偏见不得你伤心难过…… 次日,梁辰让手下去旁边寻了一村民假扮柳云云,遣人送回了京中。
“这几日你都住在我这里,先避避风头,等伤养好了再说。”
梁辰如此安定着柳云云。
见她点头同意之后,这才去了叶恒那里复命:“叶将军,我已经命人将她送回去了。”
“嗯。”
叶恒点头,随即挥手让人摆上了几坛好酒:“梁大夫可介意陪本将喝两杯?”
梁辰蹙眉:“将军,您还有伤在身,不宜饮酒。”
闻言,叶恒却是嗤笑道:“一点小伤,不足挂齿。”
顿了顿,他又想起那日柳云云替他挡下的那一剑。
事后叶恒也趁柳云云昏迷之际,去看过她的伤势。
那伤长约三指,只离心脏偏了一点,血淋淋的伤口,看的他触目惊心。
叶恒根本不敢去想,若是这剑刺的再偏一些,柳云云会怎么样。
在战场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犹如战神一般的叶恒,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那道剑伤就犹如刺在他自己身上一般,只是稍作呼吸,便疼得揪心。
“……”梁辰不与他争辩,也清楚自己争不过这人,便打开了酒坛子:“将军想喝,属下自然是奉陪的命。”
他一番话,让叶恒回过神来:“柳姑娘身上受了伤,此番车马劳累,可有大碍?”
梁辰拿着酒盅的手一顿:“将军多虑了,草民身为医者,自然是要考虑这些的。”
他笑了笑:“我看将军如此关心,可是之前就与云云认识?”
分明柳云云在的时候,这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想与其有所牵扯。
可这人前脚刚走,叶恒后面便就关心起来,再加上昨天柳云云的态度,实在令人不得不好奇。
叶恒瞥了他一眼,含糊答道:“认识,以前在京中见过几次。”
“是吗?”
梁辰挑眉。
似是因为梁辰的这番话想起来了些什么,叶恒难得沉寂下来:“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猛地扯过酒坛子,狠灌了几口:“提着做甚,喝酒。”
梁辰酒量不敌叶恒,没喝几杯就有些晕了,再加上也没能如愿从对方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便早早告了退。
叶恒一人坐在帐里喝到半夜。
眉眼间也没见分毫醉意,他向来酒量惊人、千杯不醉,却头一次为这事糟了心。
若是能醉上一次,让他忘了这凡尘世俗,该有多好。
…… 竖日之后,柳云云身上的伤总算好些,梁辰怕她一直待在军营里被发现,便托人在旁边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柳云云闷在账中好几日不见阳光,早就憋坏了,此刻一见着他,整双眼睛都放着亮光:“梁公子可是要带我出去了?”
梁辰被她炙热的视线瞧得脸颊微红,稍微偏过了些头,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嗯。”
他将手里拿着的衣裳递给了柳云云:“你将这身衣服换上,我带你离开这里。”
柳云云原本还为了要出去而开心的像个孩子呢,转瞬听到梁辰说要离开二字,脸色瞬间白了白:“我不出去了,梁公子答应过我,不将我送走的!”

她虽是小声嘟囔,可还是被梁辰听了个清楚,不禁有些无奈:“我是那种说话反悔的人吗?”
梁辰挑眉:“你一女儿家一直待在军营里着实不方便,也怕叶恒将你认出来了,我就让人在旁边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搭了个木屋,你去那边住着也清闲些。”
得知是自己误会了梁辰,柳云云脸色微红:“是这样啊……” 她窘迫的将人往外推去:“我要换衣服了,男女授受不亲,梁公子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梁辰满脸愣怔的被她推出了帐篷外,反应过来之后脸上不禁挂满了笑意。
这几日相处下来,柳云云总算与他亲近了不少,也不再在他面前自称小女这般生疏的称呼。
总之,一切都好,只要叶恒放弃,梁辰有大半的把握,会让柳云云变成他的人。
想到这里,梁辰的眼神稍微闪烁了几下。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柳云云就换好了衣服从账中走了出来。
柳云云模样清秀,身体如寻常女孩儿家一般柔弱,之前穿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身男装,松松垮垮的,显得她格外瘦弱。
如今这身衣物是梁辰特意差人去附近的镇上买来的,衣服尺寸刚好合身,虽还是有些单薄,却要精神不少,看的梁辰眼前一亮。
“不好看吗?”
柳云云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有些扭捏的低下头:“果然还是之前那身适合我一些。”
梁辰被她逗笑:“怎么不好看了,云云穿什么都好看。”
美人被他逗弄,娇嗔般瞪了他一眼:“梁公子,小女以前怎就没发现,公子竟是如此嘴贫之人?”
梁辰看出来,若是再逗下去,柳云云就该生气了,赶忙作罢:“姑娘误会,本公子岂是那等轻浮之人?”
正说着,刚好有士兵跑过来,凑在梁辰耳边说了几句,梁辰了然的点了点头:“哦,马车已经备好了,柳姑、柳公子,请随我来吧。”
趁今天叶恒去战场上巡逻,梁辰便带着人去了那处早就安排好的地方。
那处离军营也不算太远,不过一柱香左右的功夫,便到了地方,果真如梁辰所说的那般山清水秀。
梁辰帮柳云云掀开车帘:“你住在这里安心养伤,粮食和水已经叫人给你备好,有什么事情我会给你写书信的。”
“嗯。”
梁辰为她做到如此,柳云云心中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小女很感谢梁公子做的这一切,这份恩情,无以为报……” 她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梁辰打断了:“说什么客气话呢。”
梁辰偏了偏头,冲她轻笑道:“若真心感谢,以身相许好了。”
柳云云心中一顿,搓愣抬头,就见男人眼中皆是笑意,权当男人又在打趣自己,便冷冷一哼,转身离去:“登徒子。”
“被柳姑娘这般说,我可很是心痛啊。”
梁辰就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远去,原满是笑意的一张脸,也渐渐化为了苦笑。
时间转瞬即逝,柳云云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
这天,她去河边打水之际,忽然听见有几声脚步,正朝这边走来。
柳云云心中大惊,想起梁辰说过的话,不能被附近军队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就赶忙藏了起来。
那边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了,柳云云躲在树后,附耳偷听,原是两个男人出来小解。
不等她脸红,就听见对方说道:“看来头这次是狠了心要整治叶家那小子了。”
“可不嘛,这小子手段狠绝,自从他接手北军以来,咱们就没过几天安稳日子!”
另一人附和道。
一开始说话的男人似是解决完了,长舒了一口气,冷笑道:“这次上头得了线人的情报,那姓叶的小鬼过几天会经过土泥弯,到时候咱们的人就在此埋伏,左右突击,杀他个片甲不留!”
俩个士兵解决完了,就要离去,声音也是越来越小:“说什么胡话呢,头可是说了要抓活的!”
余下柳云云一个人躲在树后,拼了命的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发出动静惊动那俩个人。
一直到夕阳快要落去,柳云云才回过神来,此刻她已浑身冰冷,双脚麻木。
好不容易踉跄着跑回了木屋里面,心跳也还是停不下来:这可怎么办,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梁辰,让梁辰提醒一下叶恒?
“不行!”
柳云云扒着桌子,却是自己率先否定了自己:“先不说细作这事传出去是否会对梁辰不利,梁辰已经帮她够多了。”
刚才听那两名士兵所说,叶恒应该是明天就要经过土泥弯了,又不能让叶恒知道自己的存在…… “可这件事情又必须告诉叶恒才行……”烛火之下,柳云云的眼中闪过一份坚定的神色。
幸好梁辰离开时怕柳云云一人在山间迷了路,给她画了份附近的地图。
眼看夜**近,柳云云拿起地图,咬了咬牙,朝军营那边走去。
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害怕的手脚冰冷,背后冷汗直冒,夜里草深,再加上今晚的月色并不是太好,柳云云走神间,手臂和脸上都被灌木划破了不少口子。
血腥之气蔓延在鼻间,伤口被胡草蛰的发痒,她又不敢伸手去挠,等她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军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柳云云没办法直接见到叶恒,又不想牵连梁辰,她急得在原地团团打转之际,忽然摸到了怀里的火折子。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炊事营,一个大胆的计划自她心底冒出。
“大人不好了!
大人!”
深夜的军营之中,叶恒还未睡下,便有将士急急来报。
闻言,他从卷轴之中抬起头来,微微蹙眉:“何事如此慌张?”
那前来汇报的士兵急得满头大汗:“报告将军,有人点火烧了我方的后营?”
“可有伤亡?
损失严重?”
叶恒微蹙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纵火之人可有抓到?”
士兵被叶恒一连串问题问的发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急忙答道:“没有伤亡,索性烧的都是几处无用的空帐篷,纵火之人已经抓到了,是个无名小卒!”

闻言,叶恒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他挥了挥手让人下去:“没有损失就好,既然抓到了犯人,就好好问问。”
“是,将军!”
士兵朝他敬了个军礼,这才退了下去。
留下叶恒在烛火之下,颇感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看就要攻打敌军了,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纰漏。
但又不知为何,他这几天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好似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今晚更是睡不着,就翻来了以前的卷轴看,这些都是以前还在叶家大宅中时,柳云云写给他的。
这丫头虽不识几个大字,寥寥会写的几个字,却格外漂亮,当真应了那句见字如见人。
“不知道,她是否已经平安归京……”叶恒手指从卷轴上摩擦而过,满脑子却都是那天柳云云为他挡剑,以及在叶府之中将衣衫丢还给他的一幕幕,不禁愈发烦躁起来。
看来今晚是无需入睡了。
…… 柳云云扑在肮脏腥臭的地面上,被士兵痛击过的地方绞痛难忍,她娇美的脸紧贴着泥土,看不出来在想着什么。
“跟我走!”
士兵厌恶地看着柳云云,一把拖起了她。
她被拽得生疼,却只是仅仅咬着下唇,半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儿,只是为了救叶恒,纵然是阴曹地府,她也甘愿奔赴。
军中的刑罚直接而粗暴,柳云云支撑不住,对着面色冷峻的士兵,吐出一口鲜血,凄惨一笑:“我哪里有什么目的,你们定罪就是了。”
见她招认,审讯的士兵也不再多追究,当场下了命令,待他向将军禀告过后,即刻执行军令。
柳云云伏在染着鲜血的泥土上,低低苦笑,唇齿间细细咀嚼着叶恒的名字,口中越发苦涩,心尖却是甜的。
用她一命,换他一劫,也是并非枉然,只是不知,今后的劫难,是否有人能替他挡,今后的道路,谁又陪他不再孤苦。
“你……”旁边守着的士兵见她面色凄苦,忍不住问道,却又忙收了声 。
柳云云却是恍然没有听见,修长的脖颈微微抬起来,一双美目失神地看着帐篷顶,仿佛在看那遥远的夜墨星空。
她忽然想起来幼时曾听来的小调:“忆往昔,年岁长,人相望,情相长……” 士兵先是被这家乡的小调勾得回忆起了家中旧人,顿时惊了一惊。
想到故土,心中脩然不忍,“你……临死前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柳云云怔了怔神,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到底发出不甘的声音:“你可愿,替我去寻梁大人?”
她终归是不愿死,若是死了,叶恒又可会念她一念?
士兵犹豫再三,到底应了她这请求。
梁辰赶进帐篷时,面上满是又急又恼,难得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斥责:“你魔障了不成,怎么竟然做出这等事来。”
柳云云从未与梁辰讲过与叶恒的事,如今说来又涩又难为情,只低低解释着:“有人埋伏,我要救他。”
梁辰紧蹙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分说,气喘了几分,扯着柳云云便往叶恒的帐篷走,但凡有人拦住他,他都怒气冲冲地挡了回去,叫余下人一阵喟然。
叶恒翻着卷宗,心思紊乱,原就难以入眠,外间却是突然响起一阵哗然。
他眉头一皱,刚要呵斥外面的人,梁辰却是带着柳云云一路闯了进来。
“叶大人果然是好大的威风,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定人死罪!”
梁辰一向温润君子,话从未这般重过。
叶恒不明所以看着他扯进来的人,竟然是她!
怎么会是柳云云?
她不是走了么?
叶恒想着刚才梁辰的话,再想起今夜的事,心头一凛,莫名是柳云云放火烧了帐篷,再一想到军中对奸细的处罚,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语气苛利:“你为何要火烧我军营,如实招来!”
柳云云顿觉心中苦涩,仰起头笑得却是妩媚多妍:“好歹我救将军一命,却险些拼上自己的性命。”
叶恒瞧她脸上又多了擦伤,料到是被士兵弄伤的,心中一阵恼怒 ,情不自禁狠狠捉着她的肩膀:“你不过就是有所求,直说便是,不用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若她有所求,也不过求叶恒一人罢了。
柳云云收起眼中涩意,心知此刻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将一切娓娓道来。
“好极了。”
叶恒听她说完,沉脸咬牙,眼中的怒火清晰可见,就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来人,把几位副将传来。”
士兵领了命,叶恒又冷冷地斜睨柳云云一眼,转头对着梁辰冷声吩咐:“梁大夫,请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再有差池,我拿你们一同问罪。”
梁辰眼神复杂地看着面有眷恋的柳云云,心底叹了口气,应了这令,带着柳云云离开了。
翌日,叶恒亲自率领着大队精兵强将,埋伏在敌军的后面。
他昨日连夜让探子打探,果然敌军聚在夹道的两座山峰上,只等着他们经过,便从两边包抄而下。
他命人化装成他,率领小队人马,故意在谷中诱敌,自己则等着敌军进攻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战鼓轰鸣,经过阵阵厮杀,反被埋伏的敌军被杀得丢盔弃甲,只有小部分人拼杀出一条血路逃走,余下非死则降。
叶恒这边大胜一场,士气顿时大增,副将们都拢在叶恒身边,朗笑着称赞叶大将军用兵如神。
“叶将军真是犹如诸葛在世,这一招黄雀在后,用得堪当天下第一啊!”
有个嘴皮利落的小将笑着在旁边打诨。
叶恒不轻不重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肃然对着众将教训:“不过是一时胜利罢了,接下来也不可过于轻敌!”
众人顿时面色一肃,抱拳说是。
叶恒见大家都有了分寸,也知道松弛并举的道理,吩咐底下人今日小小庆祝一番,扭头自己却是进了帐篷。
柳云云已经听从他的命令,等在了帐篷里。
梁辰不放心她,也跟着等在一旁。

叶恒进帐篷时,看到的便是柳云云与梁辰有说有笑的神情,他不免又想到先前她的那些话,原本缓和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柳云云,等下我就派人送你回京。”
话落,看着刚想要说什么的梁辰,他又再度吩咐:“军中今日有伤亡,请梁大夫忠于职守,不要沉迷于儿女私情。”
叶恒这顶帽子扣得不可谓不重,柳云云心头顿时一恼:“叶恒,你乱说什么,梁公子何时如你说得这般了!”
叶恒心中更是不快,冷冰冰地看着梁辰:“再有下次,军法处置。”
见叶恒不理她,柳云云莫名有些恼意:“叶恒,你不讲理!
厌恶我就直说,不必牵扯旁人。”
越是说,她便越想起叶恒给予她的委屈,顿时涩意涌上心头来,脑中一昏,直直扬起右手挥上了叶恒的脸颊。
柳云云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如此冲动。
她看着叶恒登时红了的面颊,涌出心疼和后悔,喃喃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叶恒也从未想过柳云云竟然敢这般胆大包天,恨恨看着柳云云,一时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梁辰瞬时便回过神来,拉过柳云云的身子护在前面,深恐叶恒一时恼羞成怒重责于她:“将军息怒,云云也是一时冲动。”
叶恒紧攥着拳头,额上青筋爆了又爆,良久,他憋出一句:“你为了他,竟敢如此大胆。”
柳云云未曾想到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这般,眼中一喜,忍不住质问:“你到底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叶恒却是狠狠一脚踹在沙画用的案几上,冷声呵斥着两人:“滚,都给本将军滚!”
梁辰心知叶恒的脾性,连忙扯了柳云云就要出去,叶恒却是像泄过了火,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淡模样:“你要带她去哪里?
我说了,要找人送她回京。”
“如今军情吃急,云云此次立了军功,足见她心智成熟,日后留下,也可随我一起做军医,为军中分忧。”
梁辰见他有松动的意思,忙好声提出想法。
叶恒冷哼一声:“她若心智成熟,怎会愚蠢至烧我军中营帐。”
虽这般冷眼嘲讽,到底却没有驳斥这话,反而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这便是同意了。
梁辰长舒一口气,瞧着叶恒的脸色,及时将柳云云带了出去。
孤暗的烛光下,细小的烛焰在帐篷上艰难摇曳。
柳云云捧着手中早已凉却的粗茶,忍不住自言自语:“叶恒他必然是欢喜我的,必然是的。”
梁辰看着她失神模样,心内一痛,却温声劝慰:“叶将军肯单独为你设帐,又是这平日无人踏足的配药营帐,必然是……对你在意的。”
他虽不懂,为何叶恒处处为难柳云云,但一举一动,也皆透着喜欢。
今日叶恒算是默认了柳云云,却找了心腹传话,逼她应了不得暴露身份一事,否则即刻启程回京。
虽然柳云云勉强应了,心绪不平,他却看得出来,叶恒此举,也是在保护她。
“你莫要多想了。”
梁辰私心里不愿多去为别人说什么,却不舍她这般难过:“今后你在这军中,难免和他多有接触,你的心思终将会为他知道的。”
柳云云耳尖一红,展颜露出倾城笑容:“梁公子这话真叫人为难,我不过是留在军中帮助各位将士罢了。”
梁辰勉强一笑,心却是凉得入坠冰河。
柳云云正式做了军医,接到的头一个任务却是照料叶恒的伤口。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叶恒染血的布带子,望着那狰狞的伤口心间一阵抽搐。
他是拼了命在护着整个国家,全部黎民。
“将这个瓶子里的药粉撒上,再换干净带子包上即可。”
柳云云头次来,自然要梁辰在一旁照看着。
白瓷药瓶里的药粉透着浓浓的草药香气,柳云云轻轻将一瓶药粉均匀地撒上叶恒的伤口,拿来干净布带子,手却是蓦地一抖。
眼见着柳云云的指尖分明戳上了伤口,叶恒的肌肉顿时一僵,冷哼一声:“笨手笨脚的,连个药都换不好。”
柳云云心中的愧疚顿时一扫而空,她撇了撇嘴:“亏你还是大将军呢,这点小痛也受不住。”
叶恒略微转身,反手夺过她手中的瓷瓶:“还不如本将军自己来换药。”
柳云云摇了摇还在手中的布带子,得意一笑:“你抢个空瓶子有何用,最后的纱布还在我这儿呢!”
叶恒作势摇了摇手上的瓶子,冷哼一声不应话,眼底却是闪过一抹松快之意。
“身为医者,我就不跟病患一般见识了。”
柳云云自以为小胜一局,莞尔一笑。
梁辰在旁边看着,神色一暗。
“找到了,就是这个。”
草药营帐中,柳云云窃笑着找出一物,塞进了自己胸前。
今日梁辰去下营中看望病人 ,叶恒又在军中讨论战事,一时不在帐中。
柳云云大摇大摆地来到叶恒帐前,她近日常来,士兵也是看惯了的,只是提醒道:“柳大夫,叶将军与别的大人商讨战事去了。”
柳云云大方应了:“无妨,我去等着便是。”
挺直了背脊郎然步入帐中,观四下无人,顿时松了下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叶恒床边,掀开被褥,掏出胸中一包粉末,细细地洒了下去。
帐外突然传来了叶恒的声音,柳云云一惊,慌忙把床具还原,自个儿端端正正坐在桌边。
叶恒进来时,便看到柳云云正云淡风轻地喝着茶,他踱走两步,顺手将柳云云正举起的茶壶夺了过来,悠然为自己倒了一杯,品了一口:“这泡茶的功夫,越见差劲了。”
柳云云斜睨一眼,微微含笑:“军中这些时日,倒还没把你这脾性改了。”
叶恒总觉得柳云云今日这态度不对劲,狐疑看她一眼,也不知所以然,只褪了上衣,示意柳云云换药。
没过几日,叶恒无故打起喷嚏来,惹得一干将士都很忧心,连忙将柳云云请了来,柳云云细心诊断一副,下了定论:“无妨。”

叶恒瞧她一眼,横眉冷对:“病状在此,柳大夫却说无事,怕不是学医不精,白是庸医。”
柳云云掩住心中的得意,冷看他一眼:“不过就是水土不服罢了,过两日便好了,叶将军若是担忧,可以开两幅方子来喝一喝。”
“这倒不用。”
叶恒观她神色不似作假,也只能作罢,想着挺过这几日便是。
然而五日过后,那打喷嚏的毛病却还没改。
他心中疑虑,趁着柳云云不在,传了梁辰过来。
“叶大人这是?”
梁辰为叶恒把了脉,心头一惑,忙检查起帐内来:“大人恐是遭了人算计,被鼠尾草所害。
梁辰找得着急,叶恒蹙起的眉头却是渐渐松开来,他眼中连笑带恼: “你不必找了,我知道了。”
梁辰自然捕捉到了叶桓眼中的复杂情绪,他立刻意识到这件事里另有隐情。
“将军,可是知道了什么?”
叶桓收敛情绪,板起面孔冷哼一声:“这军中有谁会做这种事?
一想便知。”
梁辰愈发的不解:“望大人明说。”
梁辰当真是不解,可是望着叶桓的神色,他预测此事多多少少会跟柳云云牵扯到一些关系。
“若是真有歹人想谋害我,又怎会是如此简单?
此人不想害我,怕是只想给我些厉害瞧瞧,你说,会是谁呢?”
叶桓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明指着一人,梁辰的眼皮子一跳,理解后苦笑不得:“此事恐怕是存在着什么误会,将军不如……” 叶桓漠然的听着梁辰为柳云云辩解的话,他的心里腾升出一股火气,语气沉沉:“不必多说,是不是她的所作所为,她亲自来对峙便知真相。”
“现在,就劳烦你去叫她过来一趟了。”
梁辰不敢再为柳云云辩解,只好如实道来:“她今日一大早就上山采药了,此时还未归来。”
柳云云纵火烧掉的几个帐篷里多是草药,虽说目的是为了救叶桓,但柳云云的心思过意不去,因此想着弥补,于是有空便到附近的山上采药。
期间梁辰教过她辩识草药,还亲自带领她去采过,一来二去,柳云云也轻车熟路。
柳云云自是聪慧的,来军中不过两月,附近的山林已经非常的熟悉了。
这日清晨,她如往常一般上山。
天气阴沉沉的,在满是深色的山林中,似是有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柳云云不经意的一暼,发现一处黄连特别的多,惊喜的笑容浮现在嘴畔,她连忙小跑过去。
时间悄然流逝,柳云云再抬头时,已是天黑。
柳云云不禁瞪大了眼睛:怎的时间会过得如此的快?
夜黑的山林里,寂静一片,偶尔一阵风吹来都呜呜作响,格外的瘆人。
柳云云知道,夜里不安全,走得格外的心急。
但天黑山路难走,越是心急便越是吃不了热豆腐。
柳云云借着月光摸索向前,一时不慎踩到一块石头,她娇呼着“哎哟”了一声,脚踝处疼痛难忍。
无奈之下,柳云云只好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休息,她低头查看着伤口,心中很是失落。
今日所遭遇之事,再加上情绪作祟,柳云云只觉得她此时此刻心里满是委屈,孤立无助,还有着满心的害怕与忐忑…… 叶桓因为柳云云故意捉弄他的事情,心怀不满,他想着等柳云云回来后,必须借助着此事让柳云云好好的低头认错。
可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迟迟不见人归来,叶桓等着等着,竟是等得天空一寸一寸的暗下来,直至天黑。
叶桓心中很是担忧,情绪濒临失控,他再是忍不住,起身去了梁辰的营帐之中。
“柳云云可是回来了?”
叶桓掀开帘子开门见山,他的语气里裹挟着焦急与担忧。
梁辰自然因为此事也心神不宁着,他微微蹙眉:“未曾,将军……” 叶桓打断梁辰的话:“你可知她去了哪一座山?”
“旁边的那座……” 叶桓转身作势要走,看他这副架势,梁辰连忙提出:“将军可是要寻她?
不如带上我一起罢。”
叶桓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他的语气很重:“此时夜深,山林里危险重重,带上你去,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梁辰僵在原地,无言以对。
叶桓单枪匹马赶去山林里,他的脑海里乱糟糟的一团,所想的全然都是柳云云。
夜深了,山林里黑黢黢的一片,找人谈何容易?
叶桓努力保持着冷静,他精明的双眼在树林中来回穿梭,搜查着柳云云的身影。
- 柳云云环着胳膊坐在石头上,她原本想着,等脚踝处的扭伤好一些后,她便强撑着回去。
可每每打断起身时,脚踝处便一阵钻心的疼,疼得柳云云实在没有办法前行。
柳云云失神的望着天上的皓月当空,再收回视线时,不远处突然出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在朝着她靠近。
心里咯噔一下,等她再细细观察时,那物已经露出了全部的面貌,正是一匹孤狼。
孤狼露出锋利的牙齿,眼神凶狠,慢慢悠悠的朝着柳云云靠近,仿佛在看猎物一样。
沙沙作响的声音愈来愈近,柳云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脑海里空白一片。
恰好在这时,叶桓姗姗来迟,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与孤狼打成一片。
叶桓武功高强,三下两下就解决了孤狼,回头望去时,柳云云素白着一张小脸,眼神空洞。
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柳云云想必是被吓坏了,可真正看到她黯然失色的眼睛时,再没了平日里的光彩动人,叶桓只觉得心里微微抽痛。
沉默了片刻后,叶桓小心翼翼的朝着柳云云走近,他压低声音轻声细语道:“没事了,我来了……” 叶桓沉默无语的观察着柳云云的神情,可她只是一副全然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模样,好似压根就没有听到叶桓的话。
叶桓清楚,柳云云多半是受了惊吓,情绪极其的不稳定。
当下不宜久留,叶桓稍微的犹豫片刻后,便主动将柳云云拥进了怀里。
-

《情浓千般,复念一人》资讯列表:

为您推荐

小说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