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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画江山

萱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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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萱儿,林天伊   更新: 2022-05-31 20:4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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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萱儿,林天伊《执手画江山》讲的是为救心爱之人,她甘愿入宫为妃为光复门庭,她为父筹谋,不惜将自己一次次置身与为难绝处之地她冰雪聪明,美貌倾城,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中却仍旧步步惊心,举步维艰当终有一日圣宠在身,家族复兴,却得知心爱之人早已被日夜相伴之人赐死心中的恨意徒然燃起,当她手里拿着足以颠覆那人山社稷的时,曾经心爱之人却一身显贵的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要与她重新开始原来一切的一切竟是他与父的一场阴谋,而她不过是他们仕途权贵下的...

精彩节选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冷。她伏在娘的腿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仍旧觉得冷。明天之后,她就嫁做人妇,从此离开这个带给她无尽痛苦回忆的家。

  “家!”轻笑不自觉溢出唇角,娘的声音便带着欣慰传来,“萱儿,别只顾着高兴,出嫁之后便不能再任性了。”

  “从前,我又何尝任性了!”她的话毫不考虑的便脱口而出,随后是短暂的沉默,那只一直轻抚自己发丝的手分明在她说出那句话后轻轻颤抖着。

  海蓝萱急忙抬起身子,果然一双染尽沧桑的容颜上泪花滚滚,她眼睛一疼伸手搂住母亲,“娘,萱儿记住了。女儿不好,惹娘伤心了。”

  林天伊紧紧抱着女儿,声音哽咽,“是娘不好,这么多年来让你受尽侮辱欺凌。萱儿,娘只等着这一天,看到你能走出这个家,寻到自己的幸福。”

  这么多年,无论受到多大的委屈,母亲从未在自己面前流过泪,说过一句怨言,今日她哭了,哭得不能自已,哭得她肝肠寸断。

  她知道,那泪中是对相依相伴十七年的女儿的不舍,然而更多的是欣慰和高兴。

  母亲,是个美貌的女子。她更是继承了娘的优点,生有沉鱼落雁之姿,这却也成为了她遭受欺辱和妒忌的根源。

  “娘,你别难过。洛哥哥答应我了,我们成亲之后,他就会将您接到赵府。从此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过着幸福而自由的日子。”

  海蓝萱挂满泪珠的脸上撑起大大的笑容,岁月的痕迹无情刻在了娘的容颜上,可是仍旧难掩她的美丽,只不过曾经清澈如潭的双眸中,如今却透着让人心疼的的凄凉和沧桑。

  林天伊点头,抹去脸上的泪痕,“只要你好好的,娘就心满意足了。”她抬手擦去女儿脸上不停留下的泪珠,“大喜的日子,哭什么。不哭了,娘也不哭了。”

  哭声止了,她靠在娘的肩头慢慢的闭上眼睛。以后这样的时刻,也许再难拥有了。

  “萱儿,回去吧!记得娘一直会在你身边,不论你在哪里!”

  “娘,今晚我想跟你睡。”

  轻叹的声音,被林天伊压在哽嗓,“乖,你已经长大了,明天就是大婚,还是尽早回去准备。”

  海蓝萱摇头,“不。”

  林天伊的语调提高,“萱儿!快回去吧,免得惹你爹和大娘不高兴。”

  “你总是这样,从前怕他们,现在我就要走了,你还是顾虑着她们的脸色。”她小脸微涨的发红,自床上下地,披上衣服便推门走了出去。

  林天伊坐在床上,双眸刺痛,泪水不自觉间已流了满脸。

  那是她唯一的女儿,此生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明日她就要离开自己,嫁入赵家。

  她舍不得,她又如何能舍得。

  可是,她无可奈何。命运给了她美貌的容颜,却也给了她一世坎坷。

  狠狠擦掉脸上的泪痕,她从不是个懦弱的人,可是硬逞之后不但将折磨带给自己还有她的女儿,所以,她只有忍,也必须忍。

  大雪漫天,洋洋洒洒。海蓝萱抬头望去,一时间那平日里她最喜欢的六角雪花此刻却放佛都被赋予了千斤之重铺天盖地的向她压来,她透不过气。

  月华出现在阴霾的天空,皎洁的光芒将大地映衬的更加洁白。

  脸上的泪痕刺骨的痛,将她惊醒。

  刚才自己都做了什么,娘!

  她,会多伤心,多难过。这么多年的辛苦度日,这么多年的委屈求全。一切都只为了她,而她又怎可伤了母亲的心。拔腿向那个府中最偏僻的小屋奔回去。

  门外的雪和着风卷进屋子里,海蓝萱扑跪在床边,“娘……原谅女儿!”原本已经擦干的脸上泪水再次肆虐,林天伊颤抖着手扶起女儿,“娘也想亲手……为你穿上嫁衣,亲手为你挽起……发髻,亲自送你出门……可是……”

  可是二字出口,她却已经泣不成声,“可是,谁让娘是出身青楼.....身份卑贱……”

  “娘!”海蓝萱撕心裂肺的大喊出口,她知道这是娘心中的最痛,此刻却也是她的最痛。她抬起泪眼,“在女儿心中您是这天下最好最美的娘。”

  母女俩抱做一团,哭到泪干。

  站在院子里,看着娘的屋子里灯火熄灭,她才慢慢离去。

  风雪中,她脸上的泪融化了一片又一片的白雪,然后再慢慢淌进心里。自懂事起,这个家中她与娘便是众人眼中不屑一顾的人。

  娘是出自青楼,可是若是嫌她身份低微,出身不好当初又为何娶她进门?有了身孕又如何,一个自己都嫌弃的女人,她生的孩子不要也罢。

  很多时候,她会责怪父亲。更多的时候,她却更责怪自己,若当初不是因为有了自己,娘又何必来到这个家中,受这份罪,担着这么多年的折磨。

  抬头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绣楼,她禁不住轻笑。

  多么讽刺,她住着雅致的绣楼,而她的娘却住在连府里总管都不及的屋子里。这一切是命运也好,是时代背景下尊卑的无奈也罢,总之在她的心里是永远无法释怀的。

  再华丽的衣裳也包裹不住她内心中的荒凉和凄楚,再辉煌的殿宇也无法温暖她内心中的寒冷与空洞。

  还没走进院子,便看见叶海跪在院子里。她心中一疼,紧走几步来到叶海身边将她强行拉起。叶海冻的发紫的双唇颤抖着蹦出一个字一个字不成句的话,“小…….姐…….别…….惹…….老…….爷…….生…….气…….”

  “闭嘴。”海蓝萱紧迫的话中,带着哭音。

  门开之际,父亲一脸怒容映入眼帘。她紧紧拉着叶海的手,然后冷冷的说道,“大婚之日,您不许娘踏出房门一步,今日我去与娘拜别也不许吗?在您眼里娘也许什么都不是,可是在我心里她无论何时都是生我养我的亲娘。”

  海蓝浩博微眯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怒目相对的女儿,片刻之后他轻轻的一声叹息,随后出口的却并不是海蓝宣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


  “萱儿,你怎么就不明白为父的心。你去拜别亲娘,理所应当。可是,你却不该不听为父的话去抛头露面。”

  海蓝萱的心顿时一紧,原来世因为白天出府的事,已经记不清多少年她没有独自走出府邸半步了,出嫁前尤其不能出门她不是不知道,可是若是不去她怎么都无法心安。

  “我只是想为娘多备些药而已。”她语调不似刚才那般生硬。

  “这种事你可以交代府里的人去做,你又何苦……”

  “府里人一向怎么对待我和娘,父亲不知道吗?只怕娘病倒在床也不会有人理会的。”

  海蓝浩博脸色顿时充满歉疚,他慢慢的走近海蓝萱,“萱儿,是为父对不住你和你娘。”海蓝萱怔怔的看着一向对她不冷不热的父亲此时脸上少有的温和。

  与父亲之间,父女之情淡漠的很。起初他对自己不屑一顾,到最近几年的忽冷忽热,一直以来在她心中都是一个迷。

  仔细算来应该有六年了吧,父亲将自己接出那间破屋子,带到这间雕镂玉砌的绣楼恢复了她二小姐的身份。她不知道原因,直到今日仍旧不知道为什么。

  六年前与今日,除了自己的衣食住行之外,剩下的一切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在府中她仍旧是身份低微的二小姐,在大娘和姐姐的眼中,她依然是碍眼的烦人精。

  “萱儿,明天你恐怕无法成亲了。”

  父亲的话将她自思绪中惊醒,她蓦然抬头看向父亲,“您说什么?”海蓝浩博随后用无奈而惋惜的语气说道,“寒洛出事了。”

  放佛天空中的雪瞬间都化作了锋利的冰刀雪剑扎在她的心上,她紧迫的脸上顿时苍白无血,“出了什么事?”

  她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服,眼眸惊恐的看着父亲,等待着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死了吗?这个世上唯一真心待她,肯给她温暖与呵护的男子,他会在大婚前夜抛下自己吗?

  “没有。”父亲的话,让她漂浮在半空中的心慢慢沉下,只是随后的话却又立即将她打入谷底。“他被皇上囚禁了,只怕九死一生了。”

  她身子晃了晃,脚步踉跄,如果没有叶海她只怕此刻已经跌坐在地上无法起身,“皇上?为什么?”

  “哎!”海蓝浩博沉沉的一声叹息,让海蓝萱将以为自己听错了的侥幸心理彻底击碎。皇上,天子!当今天下的王,对于她来说,就像天地之隔那么远的一个人,怎么会与他扯上关系?

  “爹,请您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颤抖着走到父亲的跟前。海蓝浩博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从未如此唤过他。

  “萱儿,即使你知道了也救不了寒洛,听爹的话从此就当没有成亲这回事,将赵寒洛这个人忘记了吧。”海蓝浩博语重心长的说道。

  忘记了?她怎么能忘记了,尤其是在他九死一生的一刻。

  “我与寒洛虽未成亲,但是在我心中早已视他为夫君。若是他死,我亦随他而去。若父亲执意不说,女儿最后求父亲,为我们准备两口棺木吧。”

  “小姐!”叶海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话不禁哭起来。

  海蓝浩博凝视着她,眼眸深邃,这一瞬间少了内疚和关爱却多了分她看不懂的情绪,“萱儿,若是要牺牲自己的幸福而救他一命,你可还会如此执着?”

  她惊喜的紧紧拉住父亲的手臂,“我愿意,只要能救他。”

  “刚才宫中来人传来皇上口谕,要你入宫选秀。”

  海蓝浩博的话让海蓝萱大吃一惊,甚至不敢相信,皇上?入宫?这是在做梦吗?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突然皇上会要自己入宫选秀?难道皇上看上了自己,所以才将洛哥哥抓了起来,以此要胁吗?

  她混乱的头脑,却思绪不停的想着。

  “今日皇上微服出巡,在街上看到了你。”海蓝浩博的话让她顿时醒悟。

  “仅仅一面,他就要我进宫?”

  “正是!”

  父亲的回答,将她彻底置于绝地,只是何处可以逢生,她可还有机会颠覆这结局?

  “别无他法了?”问中带着自知的肯定,她却还是问出口。

  海蓝浩博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只要说你身染重病,或许可以躲过这一劫。我在动用过往在朝中的关系,应该就没有大碍了。皇上日理万机,后宫佳丽无数,过些日子也就兴许忘记了。”

  “那洛哥哥呢?”

  海蓝浩博摇摇头,“只能听天由命了。”父亲无可奈何的话让她彻底绝望,昨日的欢喜,明日的幸福刹那间烟消云散。

  “我入宫。”三个字自她嘴里说出,坚定如铁。

  海蓝浩博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有种说不出的神情一闪而过,片刻之后他摇摇头,“为父不准。”

  “为什么?”她急切的问道。

  “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中尔虞我诈,险恶之极,为父不能亲手将你送入人间地狱。”他的话第一次让海蓝萱觉得暖暖的,第一次她在父亲面前饱含热泪。

  “女儿执意如此,请爹爹成全。”

  她双膝跪倒,恳求父亲。

  “萱儿,我海蓝家早已落败,你一旦进宫后无名门可靠,定会异常艰难危险重重。年纪轻轻便化作白骨皑皑的更不在少数,你要为父如何能要你去?”

  海蓝萱眼中一阵刺痛,泪水终于挣脱了眼眶,“爹爹,萱儿答应你,此次进宫不但为了救洛哥哥,还未了我海蓝一族从此能光复门楣。只要海蓝一族复兴,萱儿便有了依靠。”

  海蓝浩博顿时沉默,脸上的欣慰之色点亮了海蓝萱的心。

  “萱儿,入了后宫,即使寒洛得救,你们也从此咫尺天涯两不相见了。”海蓝浩博语重心长的说道。

  海蓝萱重重的点点头,“我明白。”

  短短的三个字,她将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今日的天真义气,却在来日里被她嘲讽,憎恨。那个自己一心想救的人,那个一心为自己着想的父亲,在许久许久之后,成了她心中的痛。


  金墙碧瓦,玉宇琼楼。

  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宫墙,她的命运从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走进紫禁城,她从此失去了自由,从此后她再没有了爱的权力,从此后她成了当今天子的女人。

  出门前,她没有去与母亲告别,那揪心的痛苦她此时再难承受,一瞬间痛失爱人,丢掉了幸福,她实在没有勇气再去面对母亲灰心绝望的泪眼。

  父亲送她到府门外,她鼓起勇气问了父亲两句话,“您爱过娘吗?”“六年前为什么将我恢复小姐的身份?”父亲微愣和躲闪的眼神,让她心中不安极了。

  她倔强着等着他的答案,可是他最终却只说了六个字,“你是我的女儿。”

  那一刻,伤心欲绝。

  因为从此与洛哥哥有缘无分,因为自己踏上了一条永无退路的凶险之路,更因为父亲麽凌两可的答案。

  昨夜宝姐姐泪眼婆娑,死死攥住她的手问她,“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她拥着姐姐,泪流无声。她还有选择吗?从前她以为嫁给洛哥哥便是幸福的开始,从此后与母亲从地狱走到天堂。

  顷刻间,她所有美好的憧憬都化为须有,对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已变得颓然无力。一切不过如此,留下地狱仍是地狱,搏一搏也许可以扭转干坤。

  初选,复选,到今日的面圣已经是她来到宫中的第七天了。七天,每一天她都心急如焚,只想着见到皇上,然后皇上会遵照诺言放了洛哥哥。

  叶海和梅烟跟着她走到静怡轩外,便被挡在了外面。见她心急的模样,海蓝萱拉拉她的手,“等在这里,这是规矩。一会就好。”

  叶海这才放开手,与梅烟站在外面看着她与其他秀女一同走进静怡轩。“叶海,看你急的,小姐是去见皇上,又不是去见阎王你怕什么?”

  叶海瞪了梅烟一眼,忙捂住她的嘴小声说道,“叫你瞎说话,一会被人家听到了看不铰了你的舌头。”随后在梅烟挣扎中她放开了手,叹声说道,“伴君如伴虎,你没听过吗?”

  梅烟狠狠瞪了她一眼,“荣华富贵哪那么轻易得来,总是会有风险的。”叶海冷眸看了她一眼,“咱们小姐在你眼中就是如此吗?”

  梅烟当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住了口,片刻之后才怯怯的开口,“我不是说咱们小姐的。”叶海看了四周同样被挡在外面的各位小主的奴婢一眼,“再说话,就送你回府去伺候大小姐。”果然随后静悄悄,再无声息。

  到了此时,剩下的秀女已经为数不多了,算上她只有二十个不到。今日能有幸被皇上喜欢的,便会有望赐封名位,若是没有,也不允许出宫,留在宫中等待着皇上的随时召唤。

  海蓝萱心中自看到远处高高在上的那缕明黄之时,内心中便开始忐忑不安。她千百个不愿成为这宫中的妃嫔,可是,她却不得不努力成为被囚禁在这紫禁城中的莺莺燕燕中的一个。

  昨夜还是大雪纷飞,可是皇宫中今日却已经丝毫看不见积雪。沉重的步伐走在光洁的地砖路上,每一步都艰难无比,她正在一步步远离属于她的世界,远离她还未来得及开花结果的爱情,远离她曾为自己许下的美好的明天。

  今日,她并没有浓妆艳抹,将自己打扮的娇艳绝伦。这宫中,最多不过的便是美人佳丽,燕瘦环肥,沉鱼落雁随处可见。许是她自恃清高,许是她另有私心,今日面圣至关重要,她独独吩咐叶海只为她淡扫蛾眉,略施粉黛。

  只不过,原就已倾国倾城之貌,即使素面朝见,依旧美不胜收,她那份明净玉致便早已脱颖而出,丝丝缕缕沁入君心中。

  五个人一排,她恰巧在正中的位置,显眼之处别人瞧她瞧得更加仔细,她却也将高高在上的一众人均敛进视线。

  皇后不禁眼眸出现少有的惊讶,差点惊呼出声,这个女子竟如此大胆,敢直视堂上真龙天子与太后。她眼角看向太后,太后眼中的惊讶早已隐去,此时只剩下一片祥和。

  听到自己的名字,海蓝萱上前一步轻轻一礼,随后却久久等不到赦礼之音。她知道成败只在这一瞬间,逾越不假,这宫中却就单单缺少如此率真个性的女子。

  “你叫海蓝萱?”略带深沉的中年女声,她微微低垂着头,答道,“回太后话,奴才正是海蓝萱。”太后当即心中一紧,随后紧接着问道,“可是杭州海蓝家人士?”尽管腿已经酸麻,但是她仍旧卑躬有理的点头答道,“太后圣明,奴才祖籍杭州。”

  太后袖中的手立即攥的紧紧的,回首她看向九五之尊的皇上,小声说道。“皇上,前朝罪妃,便是出自杭州海蓝家。”她的言下之意便是海蓝家的女人都是祸害。

  坐在主位上的男子,凤眸狭长,一直紧紧盯着殿下那束微躬的倩影。皇后手心刺痛,紧紧盯着皇上的目光。

  “留。”

  天子金口玉言一个字,此时才算真正的改写了海蓝萱的命运,从此后她步上了一条充满血泪,勾心斗角的后宫险恶之路。

  起身时,她目光锁鼻再未转移。慢慢的走下去,那一道道**如火的目光不肖看也知道来自何处。来自殿上的那束该是刚才映入眼帘,端庄秀美,珠凤满身的女子,皇后的双眸。

  她知道,今日不树敌,他日亦是敌。只要步入后宫,同侍一夫,这紫禁城中的女人便全无做朋友的可能,就像天降大雨,千般不愿,却也早已沾身。

  至于,那些被送了鲜花没被留下的女子,嫉妒便是应当的,全当给她们一处可以发泄心中烦闷的出口吧。她抬头挺胸,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走下去,然后立即有太监上前,说着恭喜的说辞。

  只是,与她什么都不重要。她只想知道,一切都成了,她的洛哥哥何时才能被放出。只是,父亲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触怒龙颜,不可与任何人提及此番入宫的目的,否则不但救不了洛哥哥,海蓝家还会惨遭灭口之灾。

  忍,此时除了忍便没有任何出路。只希望当今皇上能说话算话,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轻笑却也刚好溢出唇角,为一己私欲,他便动用无边权力夺**子,这样的皇上会说话算话吗?

  不过,事已至此,孤注一掷,她别无他法,更早已没了退路,只希望他终究还会有几分金口玉言之风吧。叶海在她出门之际便快速的搀起她的手,那一抹笑容着实让她不安,小姐从前这样笑的时候,绝不会是遇到了高兴的事,通常都是面对夫人和大小姐欺负的时候。

  “小姐,有人欺负您吗?”海蓝萱看着她紧张的深情,放松一笑,“在皇上太后面前谁敢造次,心愿得偿。”她说完叶海才终于松了口气。

  海蓝萱看看一旁不说话一脸委屈的梅烟,“这小丫头又惹什么祸了?”叶海撇了她一眼,“她乱说话,被我禁言了。”

  海蓝萱笑笑拍拍梅烟的头,“别不高兴,深宫险恶,叶海也是为你好。一会回去咱们自己的屋子让你说个够。”梅烟这才露出一丝笑颜。

  一路上,她们主仆异常安静,目不斜视一直走到她们居住的储秀阁。进了屋子,梅烟将房门关上,然后自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向海蓝萱。

  海蓝萱只觉得浑身疲惫,此时正忙着手脚放松,并没有接而是问道,“什么?”梅烟压低了声音说道,“是白公子给小姐的信。”

  刚刚卸下一身防备的海蓝萱瞬间浑身绷紧,一把将信夺过来死死攥在手心,“哪里来的?”梅烟随后回道,“早上有个太监偷偷送来的。”

  “梅烟。你好大的胆子,想置我于死地吗?”海蓝萱眉眼间怒不可揭,声音中充满压制的颤抖。

  梅烟立即跪倒在地,“冤枉啊小姐,奴婢知道小姐与白公子是好朋友,感情甚好。就接了下来,奴婢真的没有加害小姐的意思。”

  海蓝萱此时心慌无比,恐惧彷徨充斥着她的大脑,紧紧握着手中的这封信,若当真是白致远写来的,还好说,否则今日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叶海此时眉头深锁,大气都不敢出,紧紧盯着小姐手中渐渐打开的信笺。片刻之后,只听一声长长的呼吸传来,叶海紧张的水眸中映照出海蓝萱舒缓的神情,她也随即重重松了口气。

  叶海指着梅烟说道,“梅烟,你好糊涂。入了宫,小姐就是皇上的女人了,再与其他男子私信往来便是死罪。若要是被有心人算计,不仅咱们几个没命,还会害了海蓝一族你知道吗?”

  梅烟颤抖着身子,此时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泪水流了满脸,“小姐对不起,都是奴婢的错。请您原谅奴婢一次吧。”她跪在地上不停的求情,哭泣。

  海蓝萱起身走到梅烟的身边,慢慢站定了身子,双手紧紧攥在一起,面色凝重中透着艰难的挣扎,最后她还是挥手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响脆的声音回荡在一时寂静无声的屋子里。

  紧接着她伸手将梅烟扶起,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自己的泪却如雨落下,“这一巴掌是为了让你记住今日的过错,梅烟,我不怪你。可是,你记住,这样的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否则便不是一个巴掌就能过去了,你,我,叶海都难逃一死。”

  梅烟狠狠点头,“奴婢……记住了!”叶海流着泪说道,“小姐当初就不该将你自大小姐的铁蹄下救出,若是日后因为你的差错害了小姐,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她狠狠的说着,却心疼的为梅烟半边通红的脸擦着药膏。海蓝萱哭着拥紧她们俩,心中酸楚不已,“在府中,还是在这皇宫中我只有你们两个。这个世界上除了娘,我只有你们两个。所以千万不能出事,知道吗?我们都要好好的,必须好好的。”

  主仆三人相拥而泣,这一刻她们的心中被苦辣酸甜浸透。皇宫中步步惊心,举步维艰,稍有差池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她没有办法不处处小心。

  叶海看着屋子里依旧亮着的灯火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这时海蓝萱却推门而出,“进来吧,我睡不着。”她边走进去边说道,“小姐,时候不早了为什么不睡?”

  海蓝萱并没有回答她,却自顾的问道,“梅烟睡着了?”叶海点头,“恩,睡了。”随后她的声音略小些传来,“小姐,当初不该带梅烟一起来。”

  她看着叶海,那目光却渐渐变得灼烈。叶海不敢再看她的眼,却仍旧执拗的直言,“小姐此次入宫前路坎坷诸多凶险,奴婢只怕到最后她却成了小姐的绊脚石。”

  海蓝萱的脸上逐渐变得柔和,“梅烟的确是单纯了些,可是我相信她不会害我。”叶海点头迎上她的视线,“小姐说的是,奴婢只担心她涉世尚浅被人利用。”

  海蓝萱双眸深凝着叶海,心头一股无端之火便徒然涌起,“她在这个世上早已无依无靠,你是要我将她送回府里,让海蓝慧折磨死吗?”

  叶海顿时哽住,主仆俩沉默了半晌,海蓝萱心中自然是知道叶海也是为她着想,不过受人欺辱的日子她实在是过够了,如今又怎能再将梅烟置于那种境地。

  只是,许久之后当叶海今日所担心的都成为了现实,她才顿然醒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今日她言辞凛冽相加的叶海,最后落得那么惨烈的下场时,她的心中才悔不当初。

  最终还是叶海先开了口,她缓缓的拜倒在她的脚下,“奴婢知道小姐心地醇厚,待奴婢们好。奴婢心中充满感激,也替梅烟感激小姐此番恩情。是奴婢不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小姐原谅,从此叶海再不会提及此事。”

  海蓝萱急忙将她扶起来,“叶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既然曾经大言不惭的说要好好照顾你们,永远不离不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凶险,我也不能丢下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否则,我又何以有让你们追随的理由。”叶海点头,眼中已是凝满了泪水,“奴婢明白。”

  海蓝萱紧紧抓住她的手,“明白就好,梅烟日后还要多靠你提点。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小姐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尽力的。”如果小姐真的将梅烟送走,她的心里还会不会如此刻般心存感激,还会不会这么笃定的誓死追随。

  她轻轻的扬起一双充满迷雾的眼眸,眼中又是那年大雪天,她昏倒在已经死去的母亲的身侧。六岁的海蓝萱将背回了家,母亲死了,是被冻死的。而她活下来了,是小姐救活的。

  从此后,一碗饭小姐要分给她一半。

  每每午夜的梦中,都是两个瘦弱的身影为母亲安葬立碑的情景。海蓝萱与她不仅仅是救命之恩,还有再造之德,若是没有她,她们母女定会惨死路边,化作孤魂野鬼。

  所以,在她的心中,对海蓝萱的衷心早已根深蒂固,如磐石般坚定不移。

  送走了叶海,海蓝萱独自坐在床头,睡不着。

  入宫的时候匆忙,宫中的规矩她不过是在这几天才跟宫女姑姑们那知道了些。今日她过了最后一试,那么是不是代表她已经就是皇上的女人了。接下来的便是册立和侍寝了吧。

  侍寝!想想这两个字,她的心中便是止不住的颤抖。跟一个还从未谋面的男人同床共枕,想想就觉得可怕。心中还深爱着洛哥哥,她真的能再去接受别人吗?

  第二天一早上,她就被院子里的吵闹声吵醒。昨夜睡得原本就晚,此时脑袋浑浑噩噩疼的厉害。她蹙着眉头本想翻个身继续睡去,却似乎听见了叶海和梅烟的声音,而且越来越真切。

  她一咕噜坐起身子,披了衣服便走了出来。

  推开门便看到叶海在前,身后的梅烟脸颊红肿,脸上挂着泪痕。她手心一紧,双手死攥在一起。

  “怎么回事?”她冲着此时站在叶海跟前,还不断在嚷嚷的女子。

  她自是不会不认识这个女子,与她同样是此次秀女,一直以来骄横跋扈,靠着家世显赫而嚣张至极。她早就嘱咐过叶海和梅烟不许招惹她,谁想还是没有躲过。

  那女子一看海蓝萱出来,嗓门更高了,嚷嚷说道,“你这个主子是怎么当得,如果你管不了地下的人,今日我就替你管管。”

  海蓝萱不知情况,目光看到叶海的时候,叶海急忙说道,“小姐,梅烟今早去打热水的时候已经足够忍让,等了许久。可是顾小主的侍女却将热水都放到了地上也不给咱们,所以梅烟才会打翻了她们的脸盆。”

  海蓝萱点头,此时已经足够明白了,分明是顾迎春故意为难。转而梅烟一侧脸上红肿的五指痕迹深深刺痛了她的眼,她安慰的看了梅烟一眼,随后对顾迎春笑道,“我的婢女冲撞了姐姐,我给姐姐赔不是。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

  这时候在宫中还未站稳脚步,实在是不易再招惹是非,何况听闻顾迎春的父亲是翰林院学士,虽然官职不高,也并无实权。但是很多机密的诏制都是出自翰林院,而翰林院更有“天子私人”的说法。

  此次选秀并非如以往一样三年一大选,而是只有少数名门望族未出阁的少女佼佼者被太后,皇后钦点而来,可见顾迎春的身份不一般。而自己便是那名单之外的一个,所以太后当日才会有些吃惊吧!再加上自己家世衰落,更难免会让这些大小姐心中充满怨念和嫉妒吧。

  她明摆着退让,可是顾迎春却并不打算息事宁人,她脸色一绷,“你可知道我洗脸用的盆子可是纯金打造,现在竟被一个贱丫头说摔就摔,你一句道歉就想了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海蓝萱眉头轻簇,“那姐姐想怎么办?”

  “除非你赔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她蛮横的模样简直与泼妇一般,哪里像是饱读诗书的翰林院学士之女。

  海蓝萱坦白说道,“妹妹家贫,不似姐姐家显赫,只怕赔不起你!”海蓝萱的话要是明理人便已经听出一二,可是,这个顾迎春偏就是草包一个,竟然脸上扬起一股子得意之色。

  此时其他屋里的小主也已经闻声出了门,有的站在远处观瞧着,有的好信的便走到了她们跟前,却都默不作声。

  她指着不远处的一口井说道“那就让你的丫头自那里跳下去。”她的话一出口,海蓝萱顿时脸色大变,“素问顾大学士,饱读诗书,博古通今,德行高尚,深的皇上赏识。难道没有教过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宽容大度吗?”

  她的话说的顾迎春顿时哑口,涨的满脸通红,海蓝萱咬牙深施一礼,语气减缓“腊月寒冬,若是当真跳到了井里只怕顿时冻僵了手脚,来不及将她救起便已经要了她的命。还请姐姐慈悲为怀今儿就饶过梅烟一次,萱儿给您赔不是了。”

  顾迎春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岂能善罢甘休,眉头一拧厉声说道,“奴才的错,也是主子管教不周。我可以不与她计较,除非你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心甘情愿的给我磕三个响头。”


  她摆明了今日不会轻易放过海蓝萱,梅烟哭着扑跪在地上不停的认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小主宽恕。不要为难我家小姐,奴婢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叶海也跪在地上,却还不等说话,一道冷冽的声音便传来,“叶海,梅烟,站起来。睡了一宿觉就忘了谁是主子了吗?”

  叶海迎上一双挂满心疼和怒色的双眸,那眼中的坚持让人无从拒绝,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姐如此神情,赶紧拉了梅烟起来站在一旁。

  顾迎春站在那里,骄傲的下巴微微抬起,带着挑衅,带着炫耀。

  手心钻心的痛,她的心阵阵颤抖,离开那个家却依旧难逃羞辱欺凌,甚至比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小到大,无论大娘和姐姐如何折磨她,打骂她,她从未低过头,这一生除了母亲她从未跪过任何一个人。

  今日,她要给一个与自己同龄的小丫头下跪吗?

  心中波澜滚滚,不然呢?要如何?在这势力的宫中,她又有何资本傲立与人前?

  看看身后的梅烟,她昨日打她那一巴掌的时候已是心痛难忍,此时另一侧脸上的红肿却如同钉子钉进了她的眼中。

  她扬起头说道,“是不是只要我跪,今日之事就可抵偿?”

  顾迎春得意的点头,“不错。”

  叶海和梅烟惊呼的道,“小姐,不要。”随后却接到海蓝萱一道住口的眼神,她们只能忍着心疼而止住了余下的话。

  她抬起眼眸看向顾迎春,“即使如此,我要你也偿还欠了我的?”

  顾迎春当即不解,“笑话,我何尝欠了你什么?”

  “你欠了我一巴掌,我可以跪。但是我要你偿还我婢女脸上的那一巴掌。”

  “巴掌已经打了,你要我怎么还?”

  “让梅烟还回去。”

  “跟谁还?”

  谁打了她就跟谁还!”她咄咄的言语没有一丝犹豫,更没有分毫退让。纵使自己再怎么谦让,今日也顾迎春也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么她索性便与她好好算算账,要是能算到皇上那更好,到时候就不必自己费心,皇上自会与她父亲去算。

  看着顾迎春涨红的脸,便知道梅烟要讨账的那个人便是她了。

  “梅烟,是谁刚才打了你此时就向谁还回去。”她大叫一声,眼眸咄咄却一刻也未离开顾迎春。

  梅烟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小姐……算……”

  “去,你不还回去,我怎么给顾小主下跪?”

  梅烟哪敢去还,一时间三个人僵持在原地。

  “哟,这脸盆还当真是金子做的?在这宫中,只怕也只有皇上,太后,和皇后才有资格用这么贵重的器皿吧。”一个女子边拿着脸盆打量边说道。

  海蓝萱看着说话的女子,郁倪仙,礼部尚书之女,此次秀女中最温婉雅致的女子,唯独她觉得可惜的地方便是郁倪仙的眼角有一颗泪痣,虽然平添些许妩媚特质,可是自古女子生泪痣,便多数落得凄凉无依的下场。

  她个性恬静,淡薄。自己平日与她也不过是点水之交,今日却未曾想过她会帮自己。

  “素闻翰林院众学士,德行高尚,最是廉洁。我想顾大人平日里一定是理财有道,才会让妹妹享尽如此荣华富贵吧?”

  她接下来的这句话说的露骨深刻,着实将顾迎春的嚣张削减了大半,她当然知道那话里的意思。翰林院每个月的月俸就是那么多,若要不是额外敛财怎会如此铺张。

  海蓝萱心中顿时痛快了许多,她向女子投以感激之笑,随后女子又说道,“这宫中的女人今时明日却可能就是云泥之别,最终位居高位的人不一定是身世显赫,却一定是得皇上喜爱的。昨日众位秀女面圣,皇上却独独与萱妹妹说了话,可见日后必得皇宠。到时候,还要请萱妹妹别忘记了咱们这些旧时住在储秀阁的姐妹们才好。”

  海蓝萱立即笑道,“姐姐严重了,众位姐姐无不才色过人,只怕,妹妹到时候还要仰仗各位姐姐才是。”一时间,众位小主都寒暄起来,而独独孤立了顾迎春。

  她一时站着无味,一气之下带着婢女回了屋子。

  这场风波便这样结束了,海蓝萱与郁倪仙道过谢之后,便带着叶海和梅烟出去散心。在皇宫中,已经很少能自由自在的呼吸了。

  两个人跟在她的身后默不作声,她仰起头看着今日大晴的蓝天,深吸口气,“记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还有我。我不许你们在任何人面前卑躬屈膝,即使当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许掉一滴眼泪。”

  梅烟和叶海赶忙将眼中的泪逼回眼眶,“小姐,若是刚才没有郁小主,您当真要给她下跪吗?”叶海问道。海蓝萱点点头,随后笑道,“若是她让梅烟还一巴掌,跪又如何。”

  “小姐……”一声尖锐却随后被哽咽代替的哭喊来自梅烟,她伏在海蓝萱肩头哭泣不止。海蓝萱摸摸她的头,“我打了你一下却心疼的一晚上睡不着,又怎么能容的旁人随意欺负。”

  梅烟这时却哭得更加厉害了,叶海也泪眼朦胧依偎在她的肩头,她伸出手揽过她们两个,“好了,不哭了。还好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小心谨慎就好。”

  “是奴婢连累小姐了,是奴婢不好,总是给小姐惹麻烦。”梅烟稍稍平静的情绪此时再度泛滥。海蓝萱心疼的擦去她的泪,“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了,我这心里一直还觉得是我连累了你们呢!”

  叶海将梅烟自海蓝萱的肩头扶起,“在哭下去,小姐只怕也要变作泪人了。”梅烟用手擦去海蓝萱脸上的泪。海蓝萱笑道,“女孩还是笑的时候最好看,尤其是你笑起来像向日葵般灿烂。”

  她哽咽说道,“是,奴婢以后一定常常笑给小姐看。”

  海蓝萱和叶海当即被她这句话逗得乐了出来,叶海拍拍她的头,“好孩子,以后也常常笑给姐姐我看哈。”梅烟也破涕而笑,却仍旧点着头。

  远处一个身影站在那里许久,眉头自开始的深锁,到后来的完全舒展。凤眸深邃,他嘴角含着的一丝笑意,竟逐渐晕染。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了那一张她日死夜想的容颜。笑时纯净无邪,哭时梨花带雨,只是有多少年,他却只有在梦中才能与她相见。

  脚步竟不自觉的向三个人的方向移动,随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快速转回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小姐,你说郁小主为什么会帮咱们呢?”叶海将手中的暖炉递到海蓝萱的手里。海蓝萱摇摇头,目光深凝在远处一棵高高的树上。

  “我也不知道。”这世上人心难测,尤其在这深宫大内,即使相对而言,长久相伴,谁又终能看得懂谁呢?叶海脸色凝重,“只愿她不是别有用心才好。”入宫不到十日,她却已经真切感受到了,人心险恶,受人**的滋味。

  海蓝萱似笑非笑,指着一只落在树上的苍鸟说道,“你看它多寂寞,纵然振双翅便可翱翔宇宙几万里,那叫声中却仍旧透着无尽的悲凉孤独。更何况是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宫之中呢?”

  她转头看向叶海,然后继续说道,“有时候多一个人在身边总好过孤身一人,即使停在树上休息的时候也可以有个依偎的对象。”

  叶海恍然大悟,“她是有心与小姐做朋友。”

  海蓝萱摇头,“不是朋友,而是伙伴。”若是她想的没错,郁倪仙今日出手相助,便是早看出了顾迎春嚣张跋扈,有勇无谋成不了大器,所以借此机会卖个人情给自己,趁机拉拢。

  轻叹伴着大雪落在空旷的四周,这也不过是一个人企图自保的一个手段而已。她又何尝不是作此想法,悠悠紫禁城,美女如云,佳丽无数,却有几个不是独抱一身,不得皇宠时忍受着蚀骨的寂寞哀怨。

  一不小心,便会成为白骨森森中的一个,到头来春光不复,宠幸难追,终逃不过一捧黄土掩香魂的命运。天空此时却作了美,放佛体会到了她此时的心境苍凉,刚才还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浓云密布,洋洋洒洒的大雪顷刻间便**身。


  清妍阁

  主仆三人稀里哗啦跑进清妍阁之后,才看到里面竟然站着一个人。两个丫头急忙闪身躲到海蓝萱身后。海蓝萱倒是一时间觉得尴尬异常,自己刚才跑进来的时候实在是有失优雅,而此时对面的男子却又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她并不是一个矫情的女子,可是此刻被一陌生男子如此咄咄的目光打量着,却也着实觉得不自在。

  他以为她会与寻常女人一样躲过他的目光,然后羞涩的低下头,不敢言语。而她却偏偏做出了与常人之外的事情。

  “公子还要多久才看够?”她面色深凝,语气中已明显带有不悦之意。

  浅笑迎上她的目光,“即然怕人看,又为何不好好呆在房里?”他脸上带着笑容,语气中却掺杂着些许责怪之意。

  “公子不知道非礼勿视吗?还有这后宫本就是女人的天下,不懂规矩的该是你吧!”虽然他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外带一丝桀骜不驯,可是却怎么也挑不起她一丝谦和待人的兴致。

  “叶海,梅烟,我们走。”她叫上两个丫头就准备出去。

  “姑娘请慢!”他出言拦住她的去路。

  她扭头看他,眼中不乏厌恶之色,“公子还有何事?”她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笑容便觉得可恶,气不打一处来。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保不准就碰上什么王爷将相,她的心中顿时多了几分隐忍。

  “外面雪大霜重,避一避吧。”他语气平淡,那话中还带了几分命令,丝毫体会不到语气中带有关心之意。

  这一句关心之语无谓是否真心,海蓝萱终于还是敛尽眼中的不悦说道,“男女有别,诸多不便。若是早知道公子在此避雪,自不会进来打扰。”

  她话说的拒绝却一针见血,任谁都能听得出话里的意思。她随后转回头,却还不等走出一步,身边莹白身影一晃,男子已经出了门。

  等到她醒过神来,他的身影早已渐渐远去。尽管他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但是之前的不悦和厌恶却慢慢的消散开去了。

  这个皇宫中,有谁能如此自由的穿梭在各间?

  她站在那里,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最终都只是一片胡思乱想而已。

  那束挺拔的身影,在大雪中渐渐远去。白色的狐裘在风雪中翻飞着,放佛充满了灵性的精灵在对她含笑。突然间,她的心中竟泛起一丝惆怅。

  曾经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她与洛哥哥初次相遇,最后洛哥哥也是如此不做声的便消失在了大雪中。

  从此后,那一束身影便深深落在了她的记忆里。那时候她想,肯如此呵护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嫁与他的女子,必定会得其倾心眷顾。

  她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那束身影,她以为从此后唯有记忆可寻。可是,最后她不但再次见到了他,还与他越走越近,许下终身。

  泪眼朦胧间,那束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放佛不是那个白衣男子,而是她心心相念的情郎。

  还有再见的一天吗?

  与他也许是匆匆过客,此生再无机缘遇见。即使遇见,也不过是熟路陌人而已。

  而洛哥哥呢?见与不见都已是咫尺天涯,逝去的岁月永难再回。

  “小姐,您怎么哭了?”梅烟担心的说。

  叶海的眼始终跟着那个身影远眺,梅烟的话她才收回视线,她喃喃的说道,“小姐,一切无法挽回,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最明白海蓝萱此刻的心情,自六岁跟着小姐开始,形影不离。她了解她的一切过往,欢喜悲愁,苦辣酸甜,又怎能忘记她与赵公子初遇时的情景。

  海蓝萱抹去眼角的泪滴,回眸一笑,“我知道,而且我从未想过后退。”她感受到叶海紧紧握住自己的双手,明白她担心的是什么。

  曾经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睹物思人,睹景思人,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甚至她总是在幻想,皇上或许一时高兴一开恩,将洛哥哥放出,成全她们一对有情人。

  那时候,她将会是多么的雀跃,幸福。

  这一切也不无可能成为真的,皇上后宫中有那么多的绝色佳人,又怎会非要她这一个。也许皇上不过是一时兴起,考验她们是否情真也说不定。

  见她又陷入沉思中,叶海再次叫道,“小姐!”

  她自幻想中惊醒,淡淡的说了句,“我们回去吧。”便迈开步伐走进风雪中。

  “外面还下着雪呢!小姐!”叶海和梅烟赶紧跟上。

  她一个人走在此时早已苍白一片的大地上,眼前的雪越来越大,地上的雪也越来越厚,走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声音是她曾经最喜爱听的。

  而此刻,她却觉得那么刺耳。每一步下去都带着薄怒,还未真的见到那个人,还没真的成为他的女人,还没将洛哥哥救出来,她便已经开始厌恶这个地方,厌恶这个皇宫。

  两个丫头在后面追赶着她,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究竟是气愤自己,还是气愤那个皇帝,她自己也分不清。

  只是在这一瞬间,刚刚那个陌生男人毫不犹豫走入风雪中,将屋子让给她的举动却那么轻易便击垮了她内心中坚强的堡垒。

  这些日子来的彷徨度日,早上受到的**,都化作委屈的泪水宣泄出眼眶。她不是坚强的,从不想做坚强的女子,可是她却无法不挺立,无法不坚强度日。

  母亲的软弱,逆来顺受,让她自懂事起便罩上了一副强悍的外壳,保护着母亲,保护着自己。当她以为终于找到了依靠,可以卸下心中苦撑的痛苦时,一切却在眨眼间消失了。

  她恨,恨母亲为何当初非要生下自己,将她带到这个人世,带到那个家。

  她恨,恨自己为何那日非要多管闲事,将自己亲手由天堂推到了地狱。

  她恨,恨当今皇上为何要夺人所爱,将自己的幸福毁了。

  脚下的步伐渐渐的变作奔跑,她将心中所有的怨与恨都化作脚下,放佛下一站便会雪过天晴,看见彩虹。可是,会有下一站吗?

  如果她一直不停的跑下去,会摆脱命运,逆转干坤吗?

  青丝上挂满了白雪,已经跑的气喘吁吁,她依然不肯停下脚步。叶海和梅烟早已被她拉出老远,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在深雪中竟然一口气跑出了这么远。

  脚下一滑,身子前倾整个人便趴在了雪地里。

  耳旁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个双脚在她的面前停下,她仍旧不动。

  “起来!”熟悉的声音,和刚才那个人一样带着命令的口吻传来。

  随后,一双白皙的手映入眼帘,那是一双男人的手,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接受。可是,此刻的她脆弱的像块薄冰,一触即碎,最是需要呵护。

  他很有耐心的等着她,手在风雪中变得微红。

  颤抖的手,终于还是递了过去,可是到了伸出了一半,她便后悔了。想收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极快的握住了她的手,一阵温暖包裹住了她冰冷的手,她蓦然抬头去看他。

  触及到他目光中的散碎心疼之际,隐忍了一路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心中一震,这一眼便瞬间陷入了她的梨花带雨的双眸,这眼神,似曾相识,数不清在梦中寻找过多少个日夜。他稍一用力,将她自雪地上拉起,直接带入怀中。

  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如何自地上被他拉起,又如何入了他的怀里。

  刹那间温暖席卷了她的全身,此刻她才终于感受到寒冷,可是这份温暖却极有可能成为结束她性命的杀手。!


  颤抖着身子,她的泪水不可抑制的不断落下。只是这一瞬间来自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温柔在她心中却好似巨大的火盆,将她心上的寒霜层层融化。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他也顺势放开。站在风雪交加之中,她硬撑着将眼中的泪锁紧。仰起头,眼中装着一丝感谢。

  他凤眸微眯,看着她眸光中的坚忍和晶莹。看着不远处两个焦急的身影慢慢走近,如刚才一般未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刚才给她温暖,此时却又冷若冰霜的男子。她无暇去想他到底是谁,脑海中却在徘徊怎么会有人将冷暖掌控在瞬息之间。

  “谁,是谁在那里?”突然不远处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好像是 男人?呀,还有个宫女 ”

  “竟敢在此处私通 ”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手已被人抓住,她愣怔的瞬间已经被他带出了十几步。她想甩开他的手,他凛冽的声音却传来,“不想死就别扭捏。”

  身后的声音越加洪亮,步伐也更加混乱,她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那帮人是冲着他们来的。她乖乖的闭上嘴巴,任由他带着自己穿梭在大雪中。

  走了好一会,终于在她快冻僵的时候,他带着她进了一个别致的宫殿。顿时她眼前豁然开朗,一阵奇香扑面而来。外面大雪纷飞,而室内却是花开四季。

  这里竟然是个花房,他松开她的手,一时间她忘记了刚才的紧迫,只觉得一瞬间温暖如春,绿色盎然。放佛一脚天堂,一脚地狱般。

  汉白玉砌成的圆形水池中白色莲花亭亭玉立,犹如豆蔻年华的少女洁白无瑕,她走到中间观赏的台面上,回眸看他,“这里真美!”

  那一瞬间,他竟失了神。这一幕缭绕在他心头,往事历历在目,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七年前。

  “萱儿!”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惊喜和思念传来。她蓦然停在那里,“你……认识我?”他神色痴迷,慢慢走近她,“萱儿!”

  他的手还未触及到她肩膀的时候,她闪躲开。与他萍水相逢,短短两个时辰他的情绪却诸多变化,她的闪躲并他并未在意,而是回手极快的攥紧她的手,眼中尽是散碎的柔情,“为什么你要躲开?”

  这一次他是笃定,她来不及躲开。却顿时心中生厌,“请公子自重!她寒冽的语气果然奏效,他放佛自梦中惊醒,一瞬间敛尽温柔。

  他放开她的手,后退许多步然后停下。“你走吧。”此时的海蓝萱已经等不及要离开这里了,她紧走几步自他身边而过。思及刚才的情景,未免日后麻烦,她停下脚步说道。

  “不管你是谁,曾经在哪里见过我,请你记住这后宫中的女人都是皇上的。我亦是,今日一别就此陌路,望公子好自为之。”她记不得曾经见过他,却有必要让他知道,她与他,形同陌路最好。

  她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出去。他却一眨眼间来到她的面前,极快的将她搂进怀里,后退了数步。

  他后悔放她走了吗?啪!她挥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愣怔住,随后一双凤眸中寒光闪现,让她不觉冷颤。她本想斥责他,却被门外吵杂的声音硬硬阻隔在哽嗓。

  “就是这里,明明看见那对狗男女跑进了这里。”

  “你可看准了,这可是禁地,擅闯可是死罪!”

  禁地!死罪!她蓦然抬头看向他,竟将她带到了禁地,好大的胆子,到底是要救她,还是要害她?

  他无视她的目光,只是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她觉得在他怀里极不自在,也是万万不妥,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离开他的怀抱。

  “听,里面有声音。”

  “他们果然进去了,来人将里外围住,先去偏殿搜,今日杂家看他们还能往哪里跑?”

  海蓝萱心中一沉,心想完了。

  随后外面便是一阵阵搜罗的声音,眼看着偏殿搜完必将搜到这里。海蓝萱的心悬在半空,紧绷着不敢再动一下。

  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喊叫声。

  “搜到了,搜到了。”太监们的声音传来。

  “好大胆大的奴才,说,奸夫是谁,藏才哪里?”

  “奴婢只是奉命来送东西,听不懂江总管说什么?”

  “竟然还嘴硬!来人给我打,直到打到她招为止。”

  棍棒声,嘶喊着瞬间充斥着她的耳膜,海蓝萱此时早已经面如白纸,那宫女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声撕裂着她的心。

  她忽地刚要站起,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出去,不但救不了她,而且自身难保。”她对上他的淡漠的目光,心中一凛,“她是无辜的。”

  “这是禁地,她擅闯进来便是另有目的,怎是无辜?”他一句话将她问的哑口无言。咬牙蹲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宫中竟然如此血腥,黑白不分。

  惨叫声由高减弱,最后却越发觉得凄厉,直到生息皆无。

  “她死了!”一个小太监说道。

  海蓝萱的心中狠狠一颤,死了!那个宫女被活活打死了!

  “以私通罪报上去。”

  “可是,那个男人……”

  “将昨晚将茶水洒在绾妃娘娘身上那个新来的小太监自暗房提出来直接杖毙,一起报上。”

  “是,江总管果然高明。”

  海蓝萱禁不住惊呼出声,早听闻皇宫中人心叵测,祸福瞬间,此时真正经历却才看的清楚,真切。

  她的惊呼声让外面本打算离开的人再一次止住脚步,这一次她知道她们是逃不过去。

  随后内疚的眼眸看向他,他眉宇间却没有丝毫的责怪,凤眸如墨,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低头对她说了句,“别出声,呆在这里。”随后他起身走开。

  她眼看着他推门而出,重重的将门关上,然后外面一阵惊呼声,随后静寂无声。

  她蹲在窗下,不敢相信的看着那扇紧闭的门。他潇洒的背影还留在那里,而此时也许已经被人捉住下了死牢。这里时禁地,擅闯是死罪。

  许久,外面依旧寂静无声。那个人是不是已经被带走了,活着已经死了?

  如果她能再隐忍一会,也许那帮人便不会执意要搜这里。到底是自己害了他,此时她的心底慢慢的滑过一丝丝愧疚之意。

  他为什么要出去?是为了自己吗?还是因为什么?

  两个时辰过去了,她慢慢的站起身子,移到门前。附耳听去,依旧没有任何生息。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可是她又担心推开门之后迎来的是无数双眼睛。

  横竖都是一死,她唯有出去也许还可能赢来一次机会。闭着眼,一咬牙将门推开,依旧寂静无声,她慢慢睁开眼睛。外面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她迈开步伐,便跑了出去。

  大雪已经停了,太阳也将西去,她跑了出去才发现,这里原来就是刚才自己在雪地里跌倒的地方。他刚才为了躲避那些太监,带着自己兜了一个大圈子。

  还好,认得回去的路。她心中忐忑不安,惊吓还未完全散去,那个人的生死又爬上心头。突然前面有两个人影奔她而来,她心中一惊,刚要起步跑开一声熟悉的呼唤让她停下了脚步。

  “小姐!您去哪里了,可急死奴婢了。”叶海与梅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海蓝萱见她们双颊红紫,发丝结霜,心知她们一定是一刻不停的在寻找自己,心中顿生歉疚。

  “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她拉着她们俩健步如飞的往储秀阁走回去。

  回到储秀阁,她让叶海和梅烟赶紧休息。叶海却只让梅烟去歇了,执意为她准备热水沐浴。泡在温暖的热水中,她微闭着双眼,回想着今天经历的一幕幕。

  叶海站在她身后,将她的发丝小心翼翼的盘在头顶,然后舀起热水浇在她的身上。

  “叶海,我后悔了。”她闭着眼睛喃喃的说道。

  叶海当即愣怔,手中的木舀顿时停在半空。她没听错吗,小姐说后悔了。

  “小姐,后悔什么?”她此时当真是看不懂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姐了。一直以来,她倔强挺立,几时说过一句软弱的话。

  海蓝萱深深吸了口气,“后悔带你们入宫。”

  那个宫女的惨死让她的心中泛起巨大的波澜,从前只是听说宫中多冤魂,人命如草芥。只是道听途说与亲身经历却犹如天地之别,那是一条性命啊,却顷刻间便被人夺了去。

  此时的她,才真正的感觉到这金墙碧瓦的后宫让人毛骨悚然,可怕至极。

  她着实后悔了,如果哪一天叶海和梅烟遭受到不测,她不知道她还要怎么去面对。而在这个深宫中,她此时也已经自身难保,更要如何去保护她们。

  叶海淡淡的笑道,“小姐是怎么了,难道忘记了奴婢俩发过誓此生永远追随小姐。”

  海蓝萱微微闭上双眼,她没忘,可是她没有理由要两个丫头陪着她冒险,要救人的是她,有她一个就够了。

  “我想办法送你们出宫吧。”


  叶海心中一颤,立即跪了下来,“小姐,您是不要奴婢了吗?奴婢做错了什么,请小姐明示。”海蓝萱一时情急,自浴桶中站起身子,立即要将叶海拉起,“起来,叶海。你这是做什么?”

  叶海眼中的泪早已控制不住,“小姐,若是不说明白,奴婢就不起来。”

  海蓝萱见她固执,将衣服披在身上出了浴桶,“叶海,不是你与梅烟不好。而是我怕你们日后在这宫中遭受伤害或不测,这宫中远比我们想像中可怕,我不想你们陪着我冒险。

  叶海抬头眸光中生生止住了泪,带着女儿家少有的隐忍,“小姐,您自大雪中救起奴婢,为了留下奴婢差点被夫人打死,那一年小姐六岁与奴婢同龄,那时起奴婢便已经在心中发誓,此生,就在此生为奴为婢报答小姐的恩情。叶海是自小姐嘴里分了一半的饭食才活到今日的,没有小姐这世上便没有叶海。一个人总要有活下去的理由,您就是奴婢活下去的理由。况且,奴婢早已无处可去,小姐还要说要奴婢离开的话吗?”

  她紧紧攥住叶海的手,这一刻仿佛六月暖阳照亮了心底的黑暗,泪水夺眶而出,“叶海,你我虽是主仆,实则更是彼此的依靠啊。这些年寒冬烈日,辛苦度日,若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撑到今天。你从来就不亏欠我什么,我更是没想过要你报答啊。”

  叶海硬困在眼眶的泪扑簌而下,“所以奴婢才更要报答啊!再者,小姐,奴婢早已离不开您,您就当真能离开奴婢吗?”

  强压在心底的酸涩瞬间涌上心头,直到舌尖,她哭泣的颤抖不已,双手捂住胸口却仍旧没有放开叶海的手。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是叶海知道小姐与自己一样早已习惯了彼此在身边,若是说要分开她心中万分难舍,那么小姐心中的伤心绝不会比她少。

  海蓝萱以为她是最坚强的,十七年忍辱偷生的日子她从来未曾倒下,而此时,她却当真抵抗不住这份撕心裂肺分离之痛。叶海还没有离开,她便已经如此难过,十二年的相濡以沫,叶海早已成为了她心中的依靠,这份依赖只有在分离之际被疼痛惊醒,此刻才知道早已分离不得。

  这一夜,她们如同小时候一般钻进一个被窝中,紧紧攥住彼此的手,泪染衣衫忆从前。

  第二日,圣旨下。

  同期的秀女中,最后留下的十二个人中,只有她们四个人受了封。她,顾迎春,郁倪仙都被册封为常在,却只有郁倪仙赐予了封号,心常在。余下的那位直接册封为贵人,她叫朗明月,是顾命大臣当朝宰相朗坤的女儿,一般程式中,秀女都需一级级晋升,除非特定,或者出自王侯之家的女子才有可能直接被跳级册封。

  朗明月此次直接被册封为贵人,可见皇家对她的在意,其实谁都明白其实真正在意的是她父亲手中的权利。

  宣读完圣旨,她们各自被送往自己的宫中。海蓝萱被安置雪缤阁,按本朝的规矩,嫔以上居一宫主位,嫔以下的贵人,常在,都会被安置在宫中侧殿,当然也有比较受宠的妃子,独居一宫的。

  可是,却很少有常在不入主宫,独居一室的。而海蓝萱却偏偏就是如此,没有被安排在任何一个嫔妃的宫中,而是被安置在皇宫西北角的雪缤阁。

  当她走进雪缤阁的时候,庭院中已有两个人在忙忙碌碌的打扫着,一见她入门,即刻跪倒在地。

  “奴婢芸惜参见主子!”

  “奴才广海参见主子!”

  海蓝萱知道这是内务府分给她使唤的宫女太监,当即说道,“都起来吧,辛苦你们了。”

  芸惜急忙说道,“是奴婢手脚不够利索,本来该是赶着主子来之前打扫好一切,出去外面跪迎主子的,还请主子责罚。”那太监也点头恳请责罚。

  海蓝萱知道他们虽是奴才但是在这宫中能生存下来的人,便都是不简单的,更何况日后就要长期相伴,必是不能看低了她们。再加上她本身就心地善良,不拘小节。但是她又觉得,自己也不能失了威严和身份,免得日后她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她面带微笑的的急忙吩咐道,“叶海,梅烟快将芸惜和广海扶起来。”随后她上前一步看着刚被移植过来花开满枝头的两株梅树笑着说道,“你们如此有心,我要赏赐还来不及,哪里还有怪罪之理。”

  梅树移植那是需要功夫的,弄不好便会花毁树枯,她们也算是有心了。

  两个人被叶海和梅烟扶起,叶海接到海蓝萱的眼神拿出一对玉镯便给她们打赏。芸惜和广海推脱着不肯接受,海蓝萱走到跟前,亲手将东西交到她们的手里,说道,“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是我的一片心意而已,我不喜欢扭捏的人。若不是嫌弃,就勿要在推辞。”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两个人都不敢再推辞。

  叶海看着那对镯子,脸上全是忧伤难过之色。那是二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珍藏在身边的首饰,据说是二夫人的母亲唯一留给夫人的东西。小姐出嫁之前,二夫人亲手交到小姐手上的。

  她知道,小姐这么做总有她的用意,也知道这宫中人心险恶总要有几个忠心的人在身边。

  可是,她心疼。

  院子不大,屋子也不大,但是却被打扫的整洁干净,不过里面唯独有一股子霉味,不知道这里有多久没有人住过了。进去之后是个外堂,再往里面就是寝室。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海蓝萱将西面分给了她和梅烟,东面分给了芸惜和广海。

  第二日,拜见太后,皇上和皇后聆听教诲,她带着叶海和芸惜一起去了燕宁宫。芸惜比海蓝萱大了几岁,再加上在这宫中许久的事,让人觉得冷静沉稳。

  一路上她坐在轿子里,叶海和芸惜随侍在轿子旁。倒是安静的很,她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进了皇宫这么久今日是第一次正式的去见太后,皇上和皇后。

  想起皇上,她的心里不由得狠狠冷颤了一下。逼迫她入了宫,她的心里是怨恨他的。不知道还要多久,他才会放了洛哥哥,而她接下来还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燕宁宫

  听说近日来太后身体不适,所以皇上体恤太后特意将今日的朝拜安排在了燕宁宫。今日的一早,芸惜便来到她的房里说,雪天路滑,况雪缤阁离燕宁宫又远了些,所以要早些出门。

  由此,海蓝萱对芸惜心中多了些喜欢。下了轿子,芸惜赶忙来到她的身侧扶住她的手。叶海接着来到她的另一边,眉眼中似有不悦。海蓝萱刚递给叶海一记安抚的眼神时,芸惜压低的声音传来。

  “主子,太后身子经不起劳累,一会皇后定会约众人去她宫中,您万勿推脱。若是绾妃娘娘也同时相约,您就找个藉口咱们回雪缤阁就是。”芸惜用仅有她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海蓝萱点点头,随后看眼一旁的叶海。叶海释然一笑,与芸惜稍稍点头示意。

  昨日,她们收拾了一小天,让雪缤阁焕然一新。她折腾的累了,便早早的安歇了。今早上起来到现在一刻都没有停歇过,所以她此刻才有机会叮嘱。

  走进燕宁宫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等在了那里,她走过去,轻轻一礼,“郎姐姐吉祥!”郎明月点头轻声说道,“妹妹多礼了。”郎明月是个个性内敛的人,自入宫那日起到今日与她相识也半月有余了,可是她们之间放却是很少说话。

  在她的印象中,她沉静稳重,不苟言笑。却不失大家闺秀之风,毫不做作,更不似顾迎春的嚣张跋扈。她恬静,典雅,虽没有倾城之色,但却气质高贵独特,犹如幽谷中的百合,宁静祥和。

  今日她最早一个到,心思可见不一般。随后陆续的,顾迎春,郁倪仙也都到了。顾迎春还是那副模样,对谁都不屑一顾,鼻孔中的哼声让身子都跟着摇摆起来。

  海蓝萱无视她,与郁倪仙相视一笑,互相拜礼。

  她们还未坐稳,只听到外面一阵脚步声,随后太监大喊着皇后娘娘到,所有人都离座迎接。

  百鸟朝凤的黄色凤袍,头戴后冠,,朗目疏眉,明眸皓齿倒是个美人,只不过美得内敛,不复妖媚,在众人簇拥中款款而入。

  明黄的衣角自海蓝萱的眼前一闪而过,清香扑鼻,让人顿感精神了许多。直到皇后落了座,她才说道,“都起来吧!”所有人都谢了恩,这才自地上起身。但是却无一人敢坐,皇后倒是不再说话,所有人都站在两侧,刹那间一片寂静。

  皇后端起宫女递上的玉石茶碗,轻轻的抿着。

  预示着众人,皇后之尊不可轻视,这是旁人所没有的待遇。此时所有人心中只怕都一片惶恐,海蓝萱自是不敢逾越,双手垂在身侧微低着头,心中却再想,后宫中果然尊卑有序,同是皇上的女人,待遇却相差甚远。

  她瞥眼其余几个人,郎明月与郁倪仙倒是平静的很,只有顾迎春脸上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皇后放下茶盏,笑道,“怎么突然间都不说话了,从此后都是姐妹,不要拘谨。你们换了新居住着可还都习惯?”

  她与几个人连忙一同施礼说道,“谢谢皇后娘娘体恤,一切都习惯。”

  皇后接着又说道,“那就好,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与本宫说就是。”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却偏偏没有让众人坐下。

  海蓝萱知道,皇后这是在给新人一个小小的下马威,告诫众人日后尊卑有序,以她为尊,不得冒犯。

  大家正在寒暄中,外面又有脚步声涌动,太监高喊,“绾妃娘娘到。”

  所有人的眼光不约而同的向外望去,海蓝萱故意看了皇后一眼,只见皇后秀丽的面容上露出一分不悦之色。

  她以为今日只有太后和皇后,却不想绾妃也来了,而且还是晚在了皇后的后面。她想起入宫门前芸惜说过的话,看来这位绾妃果真是如传闻中一般,宠惯六宫。

  肤若凝脂,面若桃花,芊芊玉影,婀娜多姿。真真是绝色美人!这后宫之中只怕是无人与之媲美。

  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深情,她在一干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走进,面对所有人的跪拜,她不屑一顾。许久,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话传来,“都起来吧!”海蓝萱站起之际,她已经坐在了右侧的首位,甚至没有听见她给她皇后请安。


  太后在此时走了出来,她身边除了左右相扶的宫女,还有两个宫装的妇人,看起来已近中年。其中一个妇人身侧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看似装扮不似宫女。

  皇后带领大家跪拜之后,太后说道,“都起来吧!”太后看起来倒是仁慈,和善。随后,与皇后一起主持了册封教诲。

  原来那两个宫装的夫人是太妃,陈太妃看起来温和谦善,她身后跟着的女子便是她的女儿,永乐公主。

  贵太妃,保养的极好,虽然已经年逾四十,看起来却好似三十左右。海蓝萱笃定,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美貌绝伦,即使此时也难掩雍容华贵之美,否则也不会登上贵妃之位。

  看着她,海蓝萱心中却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说不清哪里,她看着竟有些眼熟。而贵太妃此时却也将目光递到她的身上,她赶忙微笑回礼。

  大家寒暄了一阵,她们几个新人只点头答应着,海蓝萱只觉得脸都要笑僵了。

  太后果然说身子不适,不久转回内殿休息了。拜别太后之后,皇后说道,“时候尚早,不如姐妹们到本宫的宫里坐坐吧。”

  芸惜早就嘱咐过了,所以海蓝萱并未着急答应,郎明月,郁倪仙也没有急于应承,倒是顾迎春答应的最快,“皇后娘娘盛情,臣妾怎能拒绝!”她的话音还未落,一旁响起绾妃的声音,“翔凤宫离这里近些,若是姐妹嫌皇后那里远些,不如去本宫的宫里休息会,再去不迟。”

  她的话里极尽挑衅,并未也并没有一丝邀请的诚意,此举不过是与皇后暗中较劲而已。海蓝萱看向芸惜一眼,芸惜微微点点头。此时,着实让人进退两难,皇后是一国之母,万不能搏了皇后的面子。

  可是,绾妃却握有协理六宫的大权,况且她背后有手握重权的家族支撑着,连皇后都要忍让三分,更是万不能得罪的主。皇后脸上明显变了颜色。她甩手一拂衣袖,“若是怕远劳累,姐妹们便去翔凤宫中坐坐。”随后她疾步走出大殿。

  一众人都愣在那里,绾妃看着她的身影,唇角映出一丝胜利的笑容,眼角一瞥众人,“要去翔凤宫,还是去凤羽殿,你们自个儿决定吧。”她将这个问题抛给大家,谁的心里都知道,去了哪个宫里就说明今后要站在谁的身边。

  海蓝萱心中正想着要找个什么理由,只见此时贵太妃却自后殿走了出来,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刚才大家送皇后,她移到了最后站着,此时转回身,她便是第一个,离贵太妃最近。

  她款款施礼,却还未等起身,贵太妃怀中的那只猫,便一下扑到自己的身上,她当即被惊吓得摔倒在地。贵太妃急忙走过来,在她被叶海和芸惜扶起来的时候,拍拍她的手,“怎么样?没吓到你吧!”

  所有人此时都看向她,连已经走了几步的绾妃都停住了脚步看向她。海蓝萱知道,此时便是最好的机会,紧皱着双眉说道,“臣妾没事,只是脚崴了。”

  贵太妃关切的急忙对叶海和芸惜说道,“快扶你家主子回去,传太医好好瞧瞧。”

  就这样,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逃过了这一劫。

  回去的路上,叶海心中忐忑不安,几欲想问问她的脚是不是当真崴了,却又不敢随便开口。芸惜看出她的焦急,拉拉她的手,微笑的说道,“叶海姑娘,主子福泽深厚,不必担心,一定没事的。”

  看着她安慰的笑容中不带有丝毫担心,叶海也渐渐的放下心。看来一切许是小姐的计策而已,不过只这一次她便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要想在这后宫生存有多么的不易。

  回到宫中,进了寝殿。

  叶海焦急的来到海蓝萱跟前,“小姐,你的脚可是真的受伤了?”海蓝萱摇摇头,“傻丫头,别担心没事的。”她才安心。

  芸惜此时说道,“这宫中只有主子奴婢,叶海姑娘以后千万不要小姐小姐的叫了,万一被人听见恐留下话柄。”

  叶海接道,“怎么,这宫中竟然连个称呼也会送命不成?”

  芸惜微笑说道,“只要别人有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我们平日里更要一万个小心。”

  海蓝萱看着叶海说道,“这宫中人心叵测,凶险异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芸惜说的没有错,万事要谨慎小心,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在旁人的手里。”

  叶海点头答应着,随后芸惜又说道,“主子,今日之事众人都看在眼里,所以太医还是要传的。”

  海蓝萱点头,“恩。你看着办吧。”

  芸惜还是那样平和谦卑的微笑着,然后施礼走出去。

  海蓝萱却再次叫住她,芸惜转回头,“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谢谢你!”她的话是出自真心的。

  芸惜有些受宠若惊的惊讶,她赶紧回道,“主子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该做的。”

  海蓝萱没有再说什么话,她的感谢是出于真心,同时也告诉她,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跟着自己,定不会亏待她。

  叶海在芸惜离开之后说道,“小姐,您觉得芸惜这个人值得信任吗?”

  海蓝萱盯着叶海,瞧了好久之后,开口只说了一句话,“只要你敢去相信,她便值得信任。”叶海不懂,不解的看着她。

  “你我相依相伴十几年,心中的感情根深蒂固,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动摇。叶海,从前只有我们三人在府中生存却已经那么艰难辛苦,与此时的皇宫相比却不及百分之一。我们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只靠我们三个人是不行的。”

  叶海点头,“奴婢明白,可是万一她对咱们不是真心实意?”

  “真心需真心去交换,宫中人情淡漠,人心薄凉。荣华看遍,内心凄冷,唯独缺少的便是心与心的温暖。”她的话语重心长,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她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的,可是,此时的她却是别无他法。

  叶海心中升起一丝悔意,为自己的小气和目光短浅,“小姐,奴婢知道从此后该如何去做了。”

  海蓝萱欣慰的点头,“其实一切都不难,却又那么难。人心最是难测,可是家,国,还是在这后宫,人心所向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只是,此刻她还未真正看清楚,在这后宫中,不是你付出真心,便能得来真心。即使人心所向,身无皇宠,后无依靠,仍旧是要任人宰割。

  当有一天,她终于明白了的时候,也是她蜕变的时候。一个人经历了血的教训,经历了背叛,经历了死亡之后,便再也不会轻易对谁付出真心了。

  那一天听说皇上临时有事所以没有去,而后来郁倪仙和郎明月也都相继找了藉口回了各自的宫中,而顾迎春去了皇后那里。海蓝萱因为崴了脚皇后特意嘱托,留在宫中修养不必去每日前去问安了。

  叶海自从那日之后,与芸惜之间日渐亲密,无事的时候也能偶尔听到她们二人说笑的声音,她欣慰了不少,叶海虽然未见过多大的市面,但是终究是聪慧的。

  她放下手中的书,看着芸惜和叶海一同走进来,等她们将门关上,才开口问道,“芸惜,这宫中绾妃做主,谁都知道。就算顾迎春再愚钝也不该刚入宫门就得罪了绾妃啊?”

  这几日她没事的时候就琢磨着却怎么也想不通,顾迎春即使想不到,她父亲总会想到的。

  芸惜笑着说道,“是奴婢不好,早该让主子知道,让女子忧心了。其实是顾迎春的父亲与绾妃的父亲不和,朝堂之上的都斗争往往会延伸至后宫中。”

  海蓝萱这才明了,原来如此。

  这几天,芸惜已经将宫中大致的情况都与她讲了。

  皇后是太后的亲侄女,十五岁时便嫁给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背后是太后做主。而绾妃在宫中横行霸道,凭的全是她手握军权的老爹,她的爷爷又是顾命大臣,所以足以见得她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太后恐怕也只得让她几分。

  她的心中牢记着芸惜的话,此刻却不知该要如何去做了。父亲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应该是洛哥哥依旧没有被获释,可是,她接下来要如何做呢?要亲自去问皇上,或者去祈求他吗?

  父亲说的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只能激怒了皇上,害了所有人。可是,这黑暗的后宫中,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脚伤,总有好的时候,即使如此她还是托了好几天。

  听说太后染疾一直未康复,近日所有的嫔妃们都日日去问安。今日,她收拾好之后,第一次走出雪缤阁,这宫中的规矩好似当朝的律法,不可轻视,这是她第一次去给皇后请安。

  凤羽殿,与太后居住的燕宁宫大小一般。不过太后是寡居,所以装扮上偏素朴了一些,而皇后的宫中便华丽许多。今日在凤羽殿中,海蓝萱还见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几个嫔妃。

  此时时候尚早,皇后还未露面,凤羽殿的大殿上各宫的嫔妃却已经到齐了。海蓝萱刚走进来,便听有人说道“这位就是萱常在了吧,果然生的貌美人娇。”

  海蓝萱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满脸盈笑,眉目生辉的女子笑望着自己。芸惜早就与她说过,宫中如今只有五位妃嫔,其中有两位是皇上未登基前便娶进门的,皇后,绾妃她都见过了。剩下的便就是,君妃,景嫔,和魏贵人了。

  据说君妃自从三年前,两岁的皇子夭折后便久居内宫,很少出门。皇上体恤,更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前去打扰。眼前说话这位,五官精致,尤其一双眼眸深不见底,一颦一笑可谓万种风情,由她的穿着打扮,便可知她一定是景嫔了。

  她深深的施礼,“景嫔娘娘谬赞了,娘娘天生丽质,气质高雅让妹妹望尘莫及!”景嫔笑道继续说道,“妹妹好一张巧嘴,怪不得皇上喜欢呢!”看来面圣殿试那日的事,这宫中无人不知了。

  随后,她含笑向一旁不语的魏贵人施礼,“见过魏姐姐。”谁知道,这魏贵人竟冷哼一声,将头扭过。海蓝萱尴尬的直起身子,心想这魏贵人还果真与传闻一般,仗着为皇上生下了一位公主而心性傲慢,只是她为何不想想为何生了公主还仍旧是个贵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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