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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豪华别墅成七零农村草屋

富甲一方1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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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宁馨,宁知鹤   更新: 2022-06-02 20: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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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宁馨,宁知鹤《一睁眼,豪华别墅成七零农村草屋》讲的是宁馨穿越啦,从事业有成的大设计师穿成了被封建思想荼毒的乡下小土妞没有传说中的金手指,倒是碰到一群极品亲戚,本来一心只想赚最多的钱做这个时代最靓的仔,没料到铁树也有开花的时候,原来纯纯的爱情也这么甜

精彩节选


破旧的老式医院里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嚎,宁馨听的头痛,想要转身离开这家诡异的医院,腿却不自觉的往走廊深处的病房内走去。

“你们这群恶毒的人,会遭报应的,全都会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宁馨看到病床边的那个女人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年轻姑娘,对着围在床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停地咒骂着。

沧桑的脸庞上带着无尽的绝望,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为首的一个老太太,“国富在九泉之下,也会憎恨有你这么一个母亲,我的丈夫,女儿都会回来的,回来索命,索你们的命~”

这样怪异的梦太真实了,宁馨突然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拼命地想要醒过来,身体却不自觉的再次靠近病床,凑到那个年轻姑娘的身前。

定睛一看,那个满脸苍白,头上缠着纱布,气息全无的竟然是自己。

“啊,不要!”宁馨浑身打着寒颤的从床上一把坐了起来,“嘶…好疼。”

脑袋嗡嗡的,重似有千斤,疼到不行,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去摸到了缠得严严实实的纱布,随之而来的还有脑子里不断翻涌的记忆。

“馨馨醒了,醒了。”刘慧靠在床头打瞌睡,突然听到床上的动静,立刻惊喜的站了起来。

下一秒,就看到自己刚刚醒过来的女儿又昏倒在床上,吓得她直接飞奔出去叫医生。

躺下的宁馨正在接收着脑子里的记忆,简直就是一阵大无语。

这具身体的原主简直就是个SB,蠢货。

她活这么多年,最不能见得就是这种白痴蠢货。

宁家老爷子走得早,只剩下宁老太养着三个儿子,宁馨的父亲宁国富就是宁老太的第二个儿子。

可惜老二从来都是不受宠的,宁国富年轻力壮,又能干活,却没有儿子。

只生下宁馨一个闺女,还被宁老太带在身边,整天传授着一些变态的三观及其歪的思想。

什么‘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哥哥和弟弟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女孩子就是要嫁出去的。’

在这种思想下熏陶出来的宁馨,吃的最差干得最多,就连父亲拼命干活就为了供自己的堂哥上学,宁馨也觉得是应该的。

就连前几年宁国富病死,母亲刘慧想要带着她改嫁,宁老太不好阻拦,就撺掇着宁馨,让她们母女闹翻脸。

宁馨对母亲不肯从一而终十分鄙夷,当着许多人的面骂了她,还说只要她改嫁,自己就不认她这个母亲。

逼得刘慧不得不留下来,继续在宁家受宁老太太折磨。

看着回忆中这一桩桩一件件办的都是什么事,宁馨气得都快要吐血了,却怎么也动不了。

她的意识十分清醒,身体却不能动弹,倒是对外面的动静一清二楚。

自己醒了又昏倒,把刘慧急的上蹿下跳,掩面盯着医生,哀切的目光让医生都不得不为之动容。

“身体的各项机能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再养养就会醒了,不过还是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毕竟伤的是脑袋。”

听到医生说没事,刘慧的心才放下来,再次坐了回去,拉着宁馨的手不肯放,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旁边病床上的人看不过去了,好心劝解,“大妹子,孩子没事,你家里人呢,咋也不来送饭,跟你换换班,也让你歇歇。”

从宁馨被送进医院,宁家人就没露过面,既是不想管她的死活,也是害怕被刘慧报复。

宁馨躺在病床上,看着这具身体的母亲为了她这种畜生两天水米未进,就觉得不值得。

这具身体要是她女儿,她早就不管了,随她去自生自灭。

不让自己母亲改嫁,却又在宁老太为了十块钱的彩礼要把她嫁给同村的老鳏夫时愤然自杀。

这么有奉献精神,你TM倒是嫁啊,闹什么自杀,她死没死宁馨不知道,倒是把二十一世纪的自己给搭进去了。

想到自己刚搬进去没三天的独栋小别墅,还有这次活动的八块腹肌小男模,宁馨就气闷。

喵了个咪的,到嘴的肉吃不着,穿到这破地方来了。

七十年代末,整个社会还没有开始改革开放,日子过的都不好,也只是能勉强吃饱饭,连想吃顿白面馒头都是奢侈。

倒是前两年恢复高考了,宁馨那个只有小学文凭的堂哥一心要去考大学,整天在家游手好闲,啥也不干。

梳理好这具身体原有的记忆,宁馨又骂了她一万八千遍,才慢悠悠的从病床上转醒。

从这一刻开始,她就不再是大城市里独立奋斗的女青年,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乡下小土妞了。

“有水吗,给我一点水。”双手撑着劲从病床上坐起来的宁馨只觉得自己嗓子干的都要冒烟了。

听到床边有动静,刘慧又惊又喜,急忙倒了水递到她的嘴边,“馨馨,水,喝水。”

望着刘慧干的起皮的嘴角,宁馨突然很不忍心,她从前的亲生父母重男轻女,更看重弟弟,根本就不怎么管她。

这样纯粹的母爱,也是宁馨从来没感受过的。

罢了罢了,就为了这么个母亲,穿过来也不算亏。

“妈,你也喝点水。”宁馨将水推到刘慧唇边,“对不起。”

好几年没有听到女儿这么平和的跟自己说话,刘慧一时激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从前鬼迷心窍,被奶奶几句话就给唬住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听着女儿的道歉,刘慧双手不住的抹着眼泪,她这几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多少次夜里,她都想放弃这个女儿,一了百了。

可是一想到宁馨小时候软软糯糯的靠在她怀中乖巧可爱的样子,就硬不下心来。

小时候的宁馨别提多懂事了,三四岁就迈着小短腿跟在刘慧身边,跑来跑去,还会帮忙干活。

渐渐长大一点却被宁老太给蛊惑住了,跟自己这个亲娘也不亲了,一想到这,刘慧心里就咬牙切齿的恨。


“我住院,奶奶他们一个人都没来嘛?我的药费是不是很贵?”

看着刘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走不出来,宁馨拉了拉她的手,开口询问道。

要知道她们母女两个可没有钱,医药费也付不出来。

刘慧挽了挽额间的碎发,安抚着宁馨,“有娘呢,没事,别怕。”

听她答非所问,宁馨就知道了个大概,这是害怕自己伤心啊。

“妈,你帮我去趟派出所,报个警吧,我是奶奶推倒的,您去问一下这算不算谋杀。”

宁馨淡淡的一句话,犹如雷击砸在刘慧身上,她这些年当牛做马,就是图他们宁家对宁馨还不错。

没想到这个老太婆不仅逼迫馨馨嫁给一个老男人,居然还对她动手。

刘慧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去找宁老太算账,却又犹豫的看向女儿。

这个闺女对那老太婆简直就是言听计从,现在狠下心,回头会不会又心软啊。

没等刘慧担心,宁馨再次开口,“您报警的时候一定要说清楚,他们收了十块钱,要把我‘卖’给庄里的老头,顺便问下,这算不算买卖人口能判多久。”

原主是自杀,根本不是宁老太推得,宁馨也没打算用这种事就让那老太太坐牢。

但要是不引起警方的重视,自己被嫁给老头的事到底算正常婚嫁还是买卖人口就不好说了。

不把事情闹大点,那一家子还不把自己母女俩生吞活剥了。

宁馨所求,也就是带着母亲离开那一家子吸血鬼而已。

在派出所报案的路上,刘慧很是欣慰,自己的闺女终于长大了,看着比以往也要更稳重了些。

报案的效果是显著的,不仅**过来了,宁家村的村长,公社的人,宁老大宁老三一大家子轰轰隆隆的挤满了整个病房。

“你这孩子,怎么能骗**呢,你奶对你这么好,怎么会推你,分明是你自己想不开。”宁老大上来当着**的面不由分说就骂了宁馨一通。

宁馨冷淡的看着自己的大伯,扬起了一抹苦笑,两行泪水从双颊流下,整个一言情小说女主角。

“大伯,奶奶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把我卖钱给堂哥上学用,是不是您说什么了,您好狠的心啊! ”

村里出了这样的事,很丢人的,村长也埋怨宁馨,觉得她事太多了,可听到这样的话,又不忍心起来了。

宁麻子都四十六了,比宁馨的父亲还大,这一家子也真狠心。

“你们都是一家人,有事好商量啊,不要把事情闹大。”要真是村里有这种事,他这个村长也难辞其咎。

这话音刚落,刘慧就坐不住了,“她收钱卖馨馨的时候你们都在旁边看着,怎么没有人劝劝,村长,我家国富在的时候您还叫声兄弟,如今没了,就上赶着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啦!”

刘慧说的话有理有据,羞臊的村长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跟宁国富关系不错,所以也一直照看着宁家,可是…

宁家自己家里的事,他不好插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孤儿寡母被欺负。

“吵什么吵,无关人员都出去。”听着一大堆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算是把事情的大概都听明白了。

当事人就是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家里老人收了钱把她嫁给同村的老头,还把人给推进了医院,小姑娘就报警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说大了是刑事犯罪,说小了,就是农村的一场低俗婚嫁,全凭当事人愿不愿意和解。

了解完情况以后**就走了,还是决定先进行民事调解,要是宁馨不肯,再进行立案侦查,到时候转成刑事案件,就算宁馨撤诉,宁老太也要坐牢了。

送走了**,刘慧站在病房门口,犹豫的看向宁馨,“真要把你奶送进监狱啊?”

虽然刘慧恨毒了她,也没想过让人坐牢,毕竟是宁国富的亲妈,宁馨的亲奶。

躺在病床上的宁馨,闭着双眼,静静的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现在站在法律的制高点,于道德上是站不住脚的,刚才病房里其他病人的家属看向她们母女的目光都十分复杂。

既是同情母女俩的遭遇,也是觉得宁馨闹得太大了。

中国人的传统思想,百善孝为先,宁馨把自己的亲奶奶送进监狱,就是不孝。

“妈,您现在帮我请村长进来吧。”沉默了很久的宁馨才开口说道。

她生来话少,也不喜和外人打交道,更不想开口和任何人解释什么,只要目的达到了就行。

村长进来以后刘慧就出去了,也是宁馨的意思。

自从宁馨醒了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刘慧也害怕她被鬼附身,还特意试探过,可宁馨对小时候的事情对答如流。

只说自己是被伤透了心,醒悟了很多,刘慧也就再没怀疑过。

“强叔,您不介意我这么叫您吧,我记得小时候我爸还总让我管您叫干爹。”宁馨一说起小时候的事情眼眶就红了,“对不起,我一看到您就想到我爸了。”

说着,宁馨眼泪就直往下掉,整个人直接钻到枕头里,“您等我下,我缓缓就好,让我缓一缓…”

看着小姑娘扑哧扑哧的不住落泪,宁大强心里也不好受,他这个兄弟当得不称职啊。

“刚才的事您也看到了,我知道这事要是闹大了对您也不好,可我跟我妈真是没有活路了,但凡我能活下去,也不会去派出所报警。”

宁馨话里话外都在指责宁家对她们母女不善,“我知道您难做,可您去医院的缴费窗口问问,光医药费就要十块钱,除了我妈,这几天没有一个人来问过我的生死。”

“丫头,你说吧,你想咋办?”宁大强也看出来了,这小姑娘是心里有想头的,可是这一声声哭诉也确实砸到他心里头去了。

“您帮我告诉他们一声,把医药费交了,然后分家,从此以后,我跟宁家再无瓜葛,户口也要分出去。”

宁欢求的只不过是一个一了百了。


“行,这事,叔给你做主了。”

宁大强听着也觉得这条件不过分,没料到宁家人一个都不同意。

“十块钱,给那个小贱人治病,做梦去吧她,还想分家,她一个女娃子,凭啥分东西。”

宁家老大宁国民还没开口,老三宁国路就咋呼起来了。

“让她告去,我就不信了,**还真能把俺娘咋地了!”说话的是三儿媳刘丽娟,跟刘慧一样,都是隔壁刘家村嫁过来的。

她可不在乎那老东西的生死,但是掏钱,想也别想。

宁家没分家,但公中的钱加一起也没有十块,都给大房的念书了。

“三弟妹,你咋说话的,咱娘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赶紧把她老人家弄出来才是硬道理。”

“又不是我把娘送进去的,娘收那十块钱也不是为了给我家三儿上学,大哥你冲我干啥。”

刘丽娟翻了个大白眼,她娘家兄弟多,个个都靠得住,根本不甩自己这个大伯子。

听到他们乱成一团,宁大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吓唬着。

“哼,话我给你们带到了,答不答应你们看着办,不过我先提醒你们一句,老太太要是坐牢了,远了不说,你家宁明上大学的事就别想了,考上了也上不了。”

“还有,以后村里有啥好事,你们都得往后靠,瞧着村口住的宁有财一家没,比他家你们好不了多少。”

宁有财是村里的大地主,黑五类,住的都是四处漏风的牛棚,被邻村的恶霸欺负了也没人给他做主。

听到村长这么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宁老大急忙把人往回拉,“村长,那小丫头真能让俺娘坐牢?”

他们都不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收点彩礼嫁自家丫头咋就犯法了。

就算是他娘心狠,推了那丫头一把,**也管不着,咋就能到坐牢的地步。

看他们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愚昧,宁大强甩甩手,用手指着他们的额头。

“你们蠢不蠢,事情闹大了,人命都快闹出来了,那丫头喊着要上诉,县里的**不管她,她就去市里,市里不管就去省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豁得出去,你们成嘛!”

听到宁大强这么说,宁家人面面相觑,到底是真犯法还是假犯法,他们也不知道,但是心虚了。

宁馨吃着手里酸涩的野果子,也不知道刘慧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年代,买东西不仅要钱还要票。

她的记忆力,虽然已经饿不死人了,但也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肉,吃到白面白米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妈,你也吃吧,别担心了。”

刘慧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你奶给你定亲事,真的犯法嘛?”

“是贩卖。”宁馨纠正道,“她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出去,还收钱要把我送到老头那里,怎么能是定亲呢!”

这种事情的定义尚且不明确,但是宁馨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不满足她的条件她就闹,反正就这么一条命,看谁豁得出去。

果然,没等到太阳下山,宁家的人就来了,手里还拎着两斤小米。

“二弟妹,我来瞧馨馨,咋样了,医生怎么说的?”

来的人是宁馨的大伯母张敏,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说话,也没和刘慧起过什么冲突。

主要是犯不着,她替宁家生了两个孙子,个个有出息,老大还念过书,跟刘慧在宁家的地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大伯母是来替我交医药费的吗?”宁馨露出期待的笑容,“我就知道大伯父大伯母,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不懂事的一句话噎的张敏不知说什么好了,“家里哪有那么多钱,总不能逼得你伯伯叔叔去卖血吧。”

“唉,您说的也是,要是奶奶不把我推倒就好了。”宁馨笑眯眯的结束这个话题,一点也不着急。

现在的民风淳朴,医院也不会因为交不上医药费就把人赶出去,就是日日都有来催费的,看着药费单子,刘慧每天都要叹几口气。

“你奶她也不是故意的,不管咋说咱们都是一家人,馨馨你报警影响多不好啊。”

“现在是法治社会,有事当然要找**了,大伯母您说这话太反动了,让人听了影响不好。”

宁馨记得有几年是严打时期,什么反动罪流氓罪之类的,还挺严重,好像现在还没到,但是不妨碍宁馨用大道理压着张敏。

“再说了,我的要求已经跟村长伯伯说了,你们要是不同意,咱们大家一起下地狱,我什么都不怕。”

宁馨一双大眼睛流转着波光,亮晶晶的看着张敏,笑眯眯的咬着满口汁水的野果子吃,一点也不像个什么事都不懂的村姑。

被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威胁,张敏的脸上挂不住,刚要开口教训,一抬眼对上宁馨的目光,一下子怯了回去。

“您别这么看我,阎王殿上走一遭,要真回了宁家说不定我哪天想不开,就下点农药,拉着大家一起去阎王爷那里评评理,那您更亏,还不如尽早把我赶出家门,省的闹心。”

刘慧被宁馨支出去接水了,隔壁病床地病人也下楼遛弯去了,病房里只有张敏和她两个人。

张敏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很可怕,举手投足都很镇定,说出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吓人。

“我回去再商量商量。”

“大伯母您尽快,**说过了明天的调解期,他们就可以立案了,到时候家里多了个人贩子长辈,大家都倒霉。”

张敏走了,留下来布袋子里装的两斤小米,宁馨松了口气,还能再撑两天。

她虽然在医院里躺着,却也知道刘慧为了她有口吃的,有多为难。

医药费欠着医院的,最多就是天天催着要,可是她们母女俩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医院也不会管饭呢!

昨天她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刘慧跟前,怀里还抱着个饭盒。

那是刘慧要改嫁的男人,老婆前几年死了,还带着个儿子,听说比她还要大一岁。


听说,是青梅竹马,自从自己住院,刘慧时常会拿着一个半旧的饭盒进来,估计都是这个男人送来的。

“你大伯母走了?”刘慧拎着饭盒从病房外走了进来,“快吃饭吧。”

饭盒里有半个白面馒头,还有两个玉米面的窝窝头,一条自家腌的萝卜干。

前世过惯了好日子的宁馨觉得难以下咽的东西,却是眼前的母亲倾尽一切才能给女儿的所有。

“妈,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宁馨迟疑了下,再次开口,“那个叔叔人挺好的?”

措不及防下,刘慧险些要把手中的饭盒落到地上,还好宁馨眼疾手快给接住了。

“从前是我不好,想差了心思,您要是真喜欢,我没什么不愿意的。”

自由恋爱嘛,就算是身为子女也没有反对的权利,这是宁馨的一贯准则。

“你真的愿意?”刘慧惊喜的都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你林叔叔人很好,家里的弟弟也听话,他跟我保证了,以后对你一定像对亲生女儿一样。”

“不用,他只要对您好,怎么都行。”看着刘慧像个重回青春的少女,宁馨也为她高兴。

宁馨死去的父亲也不是不好,就是太轴了,人也愚孝,对母女两个虽然不打不骂,却也没什么过多关照。

反而对刘慧没给他生个儿子耿耿于怀,一门心思相信宁老太的话。

要有个侄子过继,死了才能有摔盆的,男人才能传承香火,姑娘都是要嫁出去的,都是外姓的。

想到这些,宁馨在心底忍不住冷笑,美梦达成了, 他死的时候却是是侄子摔得盆,可惜没有过继给他。

不知道算不算是死得其所。

宁馨前世就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长大,对这种事情想法也一直都很偏激。

她这辈子最好是能远离男人,自己怎么痛快怎么来。

没让她等太久,第二天宁家人就妥协了,只要宁馨愿意接受调解,把宁老太太放出来,他们就把医药费付了,然后接受分家。

头上裹着纱布的宁馨在刘慧的坚决不同意下办理了出院。

她能感觉到伤口在愈合,只是皮外伤,缝了几针就可以出院了,住一天就是一天的钱啊。

之所以拖了这么久,是因为她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医生让住院多观察几天。

“妈,我都说了没事,你别担心。”宁馨非要跟刘慧走着去宁家,也是也要村里人都看到她头上的伤。

她不是没听人说,村里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不少人还对她多加指责。

带着伤回去,也是为了多点同情分,从前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现在环境不一样了,还是要注意一点印象。

“宁老婆子也真下的去手,头上缠着这么大一圈纱布,看样子挺厉害的。”

“听说有碗口大的伤口,就为了让馨丫头嫁给村里那个宁麻子,收了十块钱的彩礼嘞。”

“真不要脸,多水灵的姑娘,也舍得嫁给一个老鳏夫,造了孽了。”

周围的闲言碎语,有为她打抱不平的,就有嫌弃她不安分的,那些批评的声音都被宁馨自动过滤掉了。

她不需要人人都同情,只要能在村里站得住脚就行了。

“医药费已经交了,这个分家你们打算怎么分?”宁大强将医药费的票据单子交给刘慧。

刘慧却看向宁馨,她之前想带着闺女改嫁出去,却也从来没想过可以分到东西。

“我跟我妈的户口要迁出来,至于东西,家里的东西一分三份,我拿我爸的那一份,还要村口的两间屋子。”

“你爹都死几年了,啥东西都没留下,家里养着你们娘俩这么多年,光米粮都不知道费了多少,还想分东西?”

村长宁大强还没说话,宁国路第一个不愿意了。

“小没良心的贱人,赶紧卷铺盖跟你娘滚蛋。”

刘慧被气得瑟瑟发抖,宁馨一点也没恼。

“强叔,我跟我娘这几年都是下地干活的,挣得工分分的粮食理应由我们一份,三叔这么说话没道理。”

“不过,”宁馨话锋一转,“我也不在乎这些,只要我和我娘的衣服被褥,还有村口的两间屋子。”

宁馨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分到什么东西,这个年代,都穷,一针一线都看在眼里,想要粮食跟要人命也没什么区别。

村口的两间屋是土坯房,之前为了看地盖的,根本没人住,里面啥也没有,床单被褥也只是为了基本的生活保障。

至于钱,她一分也没想要,也知道难能要的来。

经过一番商讨,宁国民答应了宁馨的条件,刘慧跟着他们去办理母女两个人的户口迁移手续,重新立了一个户口,跟宁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宁馨则是跟着宁家人一起回去收拾东西,她特意拉上村长陪同,理由是害怕这一家子再把她给卖了。

看着她老老实实的只拿了一床被褥和母女二人缝缝补补的换洗衣物才放她离开。

至于粮食,她是一分都别想沾染。

宁国路甚至想让她把前两天的小米还回来,可村长还在他们家,门口里里外外都是张望的村民,宁国路也不敢太凶狠。

“谢谢三叔了,虽然分家了,但咱们还是亲戚,要常来常往才好。”宁馨对着宁国路十分有礼貌,临走时还打了招呼,“大伯大娘,叔叔婶婶,大堂哥二堂哥,弟弟妹妹我先走啦!”

整个宁家听到她的话都觉得十分怪异,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尤其是大伯母张敏,她是亲耳听到宁馨说要拖着他们一起下地狱的,现在又这么和善。

背上背着衣服被褥,宁馨看着远处手中拿着一本小册册的刘慧,暴晒的阳光都显得那么美好。

那一家子都是吸血鬼,还是一群重男轻女的吸血鬼,能顺利摆脱重新开始,就是阶段性的胜利,她已经很满足了。

刘慧倒不是这么想,她总觉得没着没落的,带着宁馨一个半大的孩子,第一次踏出宁家的门,总是胆怯的。

主要是刚刚开春,今年的分粮要等秋收了,她们娘俩咋过活啊。


她试探的询问,“要不然我带你去你林叔叔家住几天?”

“现在还不行。”宁馨一口回绝了。

没有错过刘慧眼中的失望,她急忙解释,“不是反对你们来往,只是刚分了家就过去,村里的风言风语会砸死人的,妈,咱们两个人也能活的很好,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

主席有没有说这话,宁馨不记得了,不过的确给了刘慧很大的鼓舞,人活着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

实在不行,她就向公社借粮,总能熬到今年入秋的。

“他要是真心想娶你,等咱们稳住脚了,规规矩矩的上门来提亲,我一定不会阻止。”

能在有生之年得到女儿的支持,刘慧激动地鼻头蹭一下就红了,“馨馨,你真的懂事了,跟以前不一样了。”

“可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好多事情都想开了。”宁馨安抚着刘慧的心情,也给自己的变化一个解释。

“您知道我在梦里看到了什么吗?我看到我死在病床上,您抱着我的尸体跟那群人拼命,却被推倒在地上,然后就疯了,我当时心疼极了,却抱不住您。”

“假的,馨馨都是假的。”刘慧立刻拉着宁馨的手,不顾自己的情绪,急忙安抚着,怪不得女儿的改变这么大,她瞬间就理解了。

要是真的出现那一幕,只怕她也要伤心死。

宁馨的演技不错,悲伤演绎的很到位,直接就把刘慧骗了过去,再也不纠结她的改变了。

“咱们快到了,妈,我帮您一起背吧。”

宁馨想要接过刘慧身上的大包袱,却被拉住了,“不重,妈背得动,等回去收拾收拾给你熬小米粥喝。”

母女两个说着笑着来到那两间小破屋前,因为远离村子,也没有邻居,门口的篱笆都被踩烂了。

推开屋子,一股子土腥味和臭味扑面而来,昏暗的视线下宁馨看到一双瞪得溜圆的大眼,嘴巴里不住的馕塞着什么。

这人一抬头看到宁馨,立刻害怕的跪了下来,“别打我别打我,我家里没金条,真没有。”

看到这么个疯子,宁馨吓得直接往后退了两步,藏在衣兜的小刀瞬间滑落到手心,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

“你是谁?”

刘慧在她身后,见到有动静,急忙站在自家闺女跟前,见到眼前人才放松下来,“是宁有财,他住的地方听说也在村口,离这比较近,馨馨别怕。”

宁有财,宁馨的记忆中这个人小时候出现过很多回,肚子吃的胖胖的,带着个西瓜帽,却总是被村民们收拾的很惨,这几年倒是印象少了。

“你赶紧走,不然我就告诉村长,没你好果子吃。”

刘慧这么善良的人对他都没有好脸色,宁馨看着他张皇失措的背影询问。

“他做了什么坏事?”

“坏事?”刘慧愣了一下,宁有财比她还要大一辈,二人根本没接触过,只是听村里人说这是个坏人。

“村口不就是咱们这两间屋子吗,他们住哪?”宁馨又问道。

走到宁有财做坐过的地方,宁馨看着一地被咀嚼过的树叶,突然知道他吃的都是什么了。

“嗨,村里有人不给他分房子,就只好住在那边的茅草屋里吧,听说是以前喂畜生盖得屋。”

宁馨沉默的收拾着家里的包袱,屋子里有人住过的痕迹,应该是他们家人过来住的,还有两个破了角的碗,和藏在床底下的小砂盆。

自己是住了别人家啊。

宁馨从床底下拖出砂盆,拿到门外准备用水清洗干净,正好家里也没有锅。

将床上宁有财盖过的陈旧的被褥收拾干净,挂到门口去晒。

窗子打开通风,也让昏暗的房间内照进一缕阳光,屋子里的霉气也一扫而空。。

把隔壁的小屋子也打开,那里面倒是没人动过,就一个破床板,都结了蜘蛛网,宁馨一鼓作气全都打扫了干净。

离着改革开放也没多久了,这个宁有财的苦日子快到头了。

不管怎么说,还有一段时间,刘慧将小米粥熬好之后,宁馨用宁有财的破碗装了两碗给他送到住处。

刘慧觉得没必要,也没阻止,自家孩子善良,自己都快吃不上了,还可怜别人。

宁馨却不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说,把人给撵出去了。

这里又在村口,万一宁有财一家子狗急跳墙,她和刘慧两个人搬救兵都来不及。

最近的一户人家离这也有二里地,到时候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搬到这里是不得已,安全情况她也考虑过,但是现在没有更好的去处,只能硬撑着,夜里警醒一点,身上的刀不离手就是了。

“请问有人吗?”宁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鬼地方,四面的墙只围到腰间,地上都是动物的粪便,居然真的是用来养动物的,这里,怎么能住人呢?

到处漏风,抬头就能看到夜空中闪耀的星光,却照耀着这污秽不堪的地方。

若是一场雨下下来,茅草屋根本遮挡不住,这一家子都要生场大病。

现在这时节,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

两堆草垛子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一个十几岁的小孩警惕的瞪着宁馨。

还有宁有财,看到宁馨就吓得直哆嗦,明明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男人,却连她这种小姑娘都害怕。

可即便如此,还是挡在孙子和老娘面前,时刻警惕着宁馨,生怕她伤害了他的家人。

“粥煮多了,你们喝点。”

未免宁有财误会,宁馨将手中的碗放到草垛旁边,小心谨慎的走了出去,离门口大概十米远的样子才停下脚步。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惨淡的景象,那发黑的衣服凑近点都能闻到臭味,到处都是乱糟糟的,脏兮兮的。

根本就是人间炼狱。

宁有财看着地上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不知道宁馨是什么意思,却也顾不得许多。

急切的将碗凑到老娘身边,,轻轻的吹着气,一口一口的喂了进去,自己的老娘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他干完活跟小孙子出的力最多,分到的工分却最少,每年分粮都要被克扣。

要仅仅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不至于都快没了活路。

“小姑娘,谢谢了。”沧桑的声音从牛棚里传出来,宁有财也五十大几了,却还要一个小姑娘的施舍。

宁馨手中握着她从医院顺出来的水果刀,背对着里面的人,却谨慎的听着动静。

感觉牛棚内的祖孙三人还算有理智,稍稍放下心来,她最怕的是自己住了那房子,让这个宁有财觉得没了生的希望,狗急跳墙。

不过看他现在还有牵挂,威胁就没有这么大了。

她转过身看向宁有财,目光中满是戒备,“你们的床褥和东西,我等下给你们送过来。”

“不用了,小姑娘,帮我扔了吧。”宁有财苦笑一声,挥挥手拒绝了宁馨的好意。

宁馨一转念就知道,就算是送来,估计也留不下来,这村子里一定有人在故意为难这一家子。

别的村子也有地主,过得虽然不好,也被看不起,却也没有这么惨的。

看着四处漏风的墙,感受着晚上冷飕飕的风,宁馨站在那里,犹豫着。

她不能接受这一家人回去住,万一引狼入室,她跟刘慧就全都完了。

可初春的夜里冷风嗖嗖的,将近零下的温度,还没有一床褥子,两个大男人先不说,这老太太撑不了几天就得被活活冻死。

“你背的动老太太吗?小屋我收拾出来了,床也铺好的,老人家可以住,你们不行。”这是宁馨的底线。

听到她松口,宁有财苦涩的神情陡然一松,再看向宁馨犹如看到了救世主。

“背得动。”是那个一直没有开口的少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生怕宁馨反悔。

宁馨打量了他一眼,个子长得挺高,皮肤黝黑,却是皮包骨头,身上一点肉都没有。

“你带着老太太跟我回家,放下人就离开。”宁馨的警惕性很高,只去一个男人,万一动点歪心思,她和刘慧制得住,两个人都去就不一定了。

宁馨走在前面,少年背着自己的太奶跟在身后,一步一步的走在泥泞的小路上。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少年却沉默着,那份孤寂的绝望,让她难以开口。

“我觉得,你们可以报警。”

早春的风微凉,吹在三人身上,感受到背上的祖母抖了抖身子,少年加快了步伐。

至于宁馨的话,犹如耳旁风,跟着清风一起散去。

见少年不听,宁馨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光照的地方就有阴影,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活法,可要是活不下去了,还不如放手一搏。

送老人来到小房间,少年打量着整个房间,床褥上还打着补丁,还带着阳光的气息,这不是他们家那套。

“这是你们的床褥,晚上没有被子盖要冻死人的,要是担心,一大早再送回来吧。”刘慧从外面将被子递给少年。

母女两个都很警惕的盯着他,少年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情,抱着新晒的被子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走到院子的时候,突然转过身对着刘慧和宁馨深深鞠了一躬。

看到老人安稳的睡着,宁馨才跟着刘慧一起回到大屋,母女两个躺在一张床上,刘慧还在担心自家的粮食不够吃。

宁馨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妈,是谁要对付宁有财一家子,都把人逼到这个份上也不放过。”

女儿的问话让刘慧更加愁闷,“林庄的林大虎,那是个混不吝,非说自己老爹年轻的时候被宁有财打断了一条腿,他是咱们宁家村的地主,关他们林庄什么事!”

“那他干嘛要冤枉宁有财,咱们村长也不管管?”

“他们家兄弟四个,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前段时间还把他们庄那谁的家给砸了,没一个敢吭气的。”

想起这么一户恶霸,再看看安睡在小房间的宁有财老娘,刘慧就忍不住害怕。

“听说前几年斗地主的时候,别人家地主藏得金银财宝都被翻出来了,只有宁有财家什么都翻不出来,都说他家偷藏着金条,林大虎也是打的这个主意。”

金条?宁馨的眼中闪过寒芒,舍命保财,要真是这样也太不值得了。

夜色茫茫,窗外的月亮高高挂在天上,也没有手表,估摸着快到凌晨了,宁馨偷摸着的从床上爬了下来。

弓着腰,双手拿着鞋,从门外悄悄离开。

村口有座后山,她记忆中这里是有些小动物的,还有不少野兔子。

宁馨前世是个野营爱好者,几次参加过群里组织的荒野求生。

又在原主的记忆中看到过山上有野兔子,才冒出这个想法,上山捉野兔子。

兔子一般凌晨到五点左右出来觅食,这个时间段比较好抓。

但是这里工具不足,手电筒也没有,陷阱也不易制作,宁馨就靠着一把水果刀,她也没多大把握。

趁着月色,宁馨找了片嫩嫩的青草地,蹲在树下,开始守株待兔。

前世她飞镖玩的不错,手感也很准,不知道换了具身体,从前的敏锐度还在不在。

听到草丛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宁馨立刻直起身子,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屏息凝神。

突然,手中的水果刀直线般的向草丛中射去,只听的叮的一声,是刀身入土的声音,没扎到。

她也不气馁,三分本事七分运道,一夜还早着呢,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重新换了个合适的位置,宁馨再次一动不动的埋伏起来,等着猎物出现…

手里拎着三只野兔出树林时,远处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白,墨蓝色的天空照在地上,月亮也不像刚出来时那么明亮了。

熬了一夜没睡,宁馨的精神有些困乏,却还不能睡。

她突然转了性子可以跟刘慧解释成死过一回大彻大悟了,可多出来的捕猎技能又怎么解释?

兔子肉也放不了太久,不煮熟放一天就臭了。

现在虽然不允许买卖,可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她之前在医院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小商小贩偷摸着还是存在的,隔壁的老大爷还好心的跟刘慧建议她去弄点鸡蛋给自己补身子。


不过自从知道宁馨是把自家奶奶送进监狱的狠人以后,老大爷就再也没搭理过她们母女两个。

趁着天还没亮,宁馨偷摸着从家里摸出一个破篮子,将三只野兔盖在草丛里,宁馨才再次返回。

“馨馨,这么早你去哪了?”

刚进门的宁馨被刘慧堵了个正着,她充满怀疑的盯着宁馨瞧,一个小姑娘天还没亮就不见踪影了,实在是可疑。

宁馨不急不躁的进了门,十分自然,“我去山里转转,想看看有没有野菜野果能摘点来充饥的,可什么都没找到。”

“你啊就会瞎操心,有娘呢,我今天下了工,去借点粮,咱娘俩紧一紧就撑过去了。”

刘慧抚摸着宁馨的面庞,本就清瘦的闺女经过这一病脸上更是一点肉都没了,瞧着她就心疼。

“你就别去干活了,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刘慧的关心正中了宁馨下怀,趁着天色还早,她得去一趟县城,看看能不能把这三只野兔给处理掉,手里也能攥点钱。

她有心想留下一只给自己和刘慧补身体,可现在身无分文的环境让宁馨有些焦虑,再忍忍总会过去的。

“那把剩下的小米也煮了吧,您去干活也不能饿着肚子去。”

宁馨说着就去煮粥,这个时候喝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既然还有点余粮 ,也没必要忍饥挨饿。

照常是煮了一锅粘稠的小米粥,在刘慧的强烈抗议下,两斤小米还是留了点底剩在袋子里。

前世觉得寡淡无味的小米粥此时喝起来香气扑鼻,一夜未眠的宁馨此刻的胃里异常满足。

刘慧站起来望向院内,踱了两步,终究还是端了半碗小米粥递到宁馨跟前,“你去给小屋的老太太送过去。”

外面的天快亮了,算着那少年也该过来把老人背走了,宁馨没有迟疑,端着碗走向小屋。

老人靠在床头,眯缝着双眼,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有动弹,就像一块即将散架的朽木,坐等风化。

这老太太自己能喝粥吗?还是她需要喂?

宁馨没什么长辈缘,上辈子就没跟老人打过交道,除了跟自己的父母关系不好外,家里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几乎全都没说过几句话。

她就像是一个透明人,逢年过节也不会有什么老人来亲近她,那些人眼中看到的全都是弟弟。

“谢谢你,我来吧。”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了宁馨身后,沙哑着嗓音接过宁馨手中的碗。

他蹲在床前,看向自己的太奶,露出了鲜有的笑容,夹杂着苦涩,整个动作,全程都没有抬眼看过宁馨。

他不敢,害怕看到宁馨同情或者可怜的目光。

他一口口的将粥喂到老人的嘴里,也一并把自己的自尊心碾碎了,化在粥里。

宁馨不知道少年居然想这么多,瞧见刘慧离开,她也要开始行动起来了。

“我出去一趟,你把老人背走以后别忘了锁门啊。”随口吩咐了一声,宁馨急急忙忙的挎起篮子向县城的路走去。

这个年代,农村不通车,人想要出行,全靠两条腿,从庄里走到县城起码得两三个小时,现在出发,也得九点多才能到。

宁馨随便找了块破布,把自己的头发包起来,让头上的白纱布显得没有那么显眼。

这个年代,农村妇女在头上包块方布的很常见,就是有点显老,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到了城里很快就打听到了副食品商店的位置。

找到地方,宁馨也不急,她在食品商店附近的几条街道闲逛溜达了几圈。

很快就发现了几个跟她一样提着篮子,带着帽子的人也在附近盘桓着。

看到有行人路过,眼睛里都放着光想要上前去搭讪。

宁馨提着篮子,选了附近比较幽静的一条小巷子,蹲在墙角处,等着客户上门。

她的客户是那些条件不错,在工厂上班的女工,大厂里坐办公室文职的人,一个月工资就有几十块钱,家庭条件也都不错。

只有这些人才会在手中的肉票用完了,或者买不到想要的肉才会在黑市花高价买肉。

很快,巷子里聚集的妇女,老太太越来越多,她们熟门熟路,也知道该往哪找,宁馨挎着篮子,故意掀开一角,在巷子里走来走去,很快就有人来询问了。

“丫头,你这卖的是啥?”一个老大娘小心的凑到她跟前,好奇的询问。

宁馨毕竟是第一次做生意,人生地不熟也不敢随意去搭讪,主要还是没有这种经验,她刚开始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还好有人主动问了,她立刻热情的掀开篮子,“刚打的野兔,新鲜着呢,您看看?”

黑市最热销的还是粮票肉票,其次就是粮食,鸡蛋,肉食,都是比较紧俏的商品。

尤其是肉,县城弄点肉票买的猪肉,鸡肉哪有人舍得卖,农村倒是有养鸡养鸭子的,可是不让禁止私下买卖,脑瓜子活络的农村人也比较少见。

常见的就是一些票贩子,倒买倒卖一些肉票,然后再拿钱去副食品商店购买,去晚了还常常买不到,只剩下些猪脚,大骨,下水之类的。

“兔子咋卖的?”老太太把手伸进去,摸了摸就知道宁馨没撒谎,还是新鲜的。

听到客户有意向,宁馨掩盖住内心的狂喜,“五块钱一只,一共三只,您随便挑。”

宁馨捕的野兔个个膘肥体壮,她揪起两个耳朵就把兔子从篮子里薅出来了,“您看看,乡下人,自己打的,就一刀,皮毛都没破损,您回家把肉煮了,兔皮处理下做手套也好。”

见老太太动心了,宁馨推销的更热情了,“这野兔子现在也不好买,都是农忙的时候,谁都没空打,我这也是运气好才打了几个。”

五块钱,可不是小钱了,一只鸡才三块钱,排骨一块四一斤,上好的五花一斤两块五,鸡蛋一个才七分。

老太太还得犹豫犹豫,看到宁馨拿了兔子出来,两个眼尖的大姐立刻就凑了上来,“这兔子怎么卖?”

声音都压的很低,时不时还要看向巷口。


宁馨第一次来卖东西,价格是参考了副食店才定下来的,却也知道这个年代的人花钱谨慎。

“同志,一只五块,先要的随便挑。”

“咋这么贵,那我还不如买猪肉嘞,便宜点。”

“瞧您说的,”面对大姐嫌弃的眼神,宁馨反而高兴起来,嫌货才是买货人,最怕的是问了价格就走的。

她拎着沉甸甸的兔子晃悠晃悠,“您颠颠,一只怎么也有个五六斤了,这可是野兔子,轻易不好捉,肉又嫩又香,这兔皮也是油光水滑的,单买硝好的兔皮一张就不少钱呢!”

“你说的这么好听,我又不会硝。”大姐有些动心,还是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宁馨立刻接上,“这简单,您买下来,我教您硝兔皮,回头您做成鞋垫,手套都合适的。”

时间越来越晚了,这三人犹犹豫豫的站在宁馨旁边,舍不得买又不肯走,磨着宁馨再便宜点。

宁馨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做生意,她是个去菜市场都不会讲价的人,刚才几乎已经把所有的口才都发挥出来了。

被三个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心里急躁的不行,干脆就松了口,“这样,您三位把这三只兔子包圆了,我一只再给您便宜五毛钱。”

“一块。”大姐毫不客气的杀价。

宁馨揉了揉脑门,“十三块钱三只,至于您们怎么算,我不管,成就成,不成我就拿回家,权当是给家里人打打牙祭了。”

见宁馨这个样子,几人也知道这是她的低价了,痛痛快快把钱给了,各挑了只兔子,放到自己的篮子里。

杀价最狠的大姐多出了五毛钱,拎了只最重的兔子,得意地很,临走时还拍了拍宁馨的肩膀,“丫头,下次要是打了什么野货就去那边巷口往东转第三家问问大姐要不要哈。”

拉了个老客户,宁馨笑眯眯的应了,攥着口袋里的零零散散的毛票,宁馨的心底才踏实了点。

“丫头,你这卖便宜了。”三个客户走远了,一个抱着包袱的中年男人左顾右盼的凑到她跟前,“要是碰到真买主,至少能卖上这个价,城里爱吃野货的可不少。”

男人冲着宁馨比划了个手指,聚光的小眼上下扫视的打量着宁馨的穿着,笑起来还带着丝丝猥琐的气质。

宁馨往后退了两步,一直插在口袋的左手立刻下意识的攥住刀把,“乡下人,不懂行情,您别见怪。”

“别害怕,小丫头,我不是坏人。”男人笑起来两颗大门牙龇的老高,一开口就是坏人标配经典语录,“我就是好心提醒提醒你,以后要是还能打到野货,跟哥哥联系,比你自个卖挣得多。”

二道贩子?

握着手中的字条,这是宁馨今天收到的第二个地址了,前面那个大姐给的位置就是典型的家属大院。

这个中年猥琐男人,宁馨一抬头,他就站在眼前冲着自己笑。

“成,要是能碰到,我一定联系您,您怎么称呼?”宁馨扬起一个纯洁无害的笑容,像是相信了男人的话,口袋里的刀却一直都没有松手。

男人见她肯应,笑的更高兴了,说明这小姑娘家里真能抓到野味,这次是兔子,下次就能抓野鸡野鸭子,要是能抓到狍子、田鼠,蛇就更好了。

“我姓许,你叫我许哥就成,这一片我熟,小妹妹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说啊。”

“许哥好,我得回家了,俺爹说了,卖了钱就回家,不让乱买东西。”

宁馨装着胆小的样子拎起篮子就往外跑,跑出小巷走到满是人的大街上才敢回头看去,那个姓许的二道贩子还热情的冲她摆摆手,笑的更亲切了。

故意绕了几个巷口,察觉不到有人跟着宁馨才放心下来,这个年代,还没经历过严打,社会上有不少混子,胆子都不小,她可不想被盯上。

换了条街的副食商店,宁馨又在周围的巷口转悠了起来,她没有票,也没法在副食商店买东西。

可出来一趟,总得带点东西回去,还得用正当理由带回去。

转了几圈才盯上一个卖鸭蛋的,便走过去询一询价。

“妹子,五分一个不贵啦,鸡蛋都要七分,还得有票,鸭蛋一样好吃。”

“大姐,您给我来十个吧。”她刚才听了半天别人杀价,到了嘴边怎么也开不了口,干脆直接掏钱买了。

见她这么痛快,大姐也高兴,话匣子打开,宁馨开口打探道:“您知道哪有卖麻绳和铁丝的吗,俺爹让俺买点回去晾衣服用。”

“五金厂的门市部,你去转转吧。”

卖鸭蛋的大姐指了条明路,宁馨顺利买到了想要的东西,拎着鸭蛋往回走。

米和面她刚才也在黑市瞧见了,犹豫了很久还是没买,她对吃独食没啥兴趣,又找不到正当理由带到刘慧面前。

看着天快到晌午了,宁馨想在县里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再回去,却发现原身的记忆中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吃饭。

原主是个实打实的农村土妞,长这么大也没来过几次县城,自然没有这个记忆。

宁馨根据自己的记忆找到国营饭店,却败在了服务员鄙夷的目光下。

不说一块五一碗的面条让她望而却步,这他喵的出来吃饭还要粮票,宁馨一整个震惊脸,灰溜溜的离开了。

这年头没有粮票简直是寸步难行啊,重点是农村是不给发粮票的,只有城里的工人才能按月领到各种粮票肉票布票。

回去煮两个鸭蛋垫垫肚子吧,今天还要把捕猎的陷阱做好,想办法把手里剩下的十块六毛钱给过了明路。

不引起刘慧的怀疑来补贴家里才是最困难的。

宁馨走在回去的路上,越走越乏,一夜没睡,一天只喝了一碗小米粥根本不顶用,她现在还能走路,完全是靠着自己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

“馨丫头,你怎么在这儿,快,跟婶子走。”一个妇女手里拿着锄头急匆匆的跑过来,拉着宁馨就要往山里跑。


要不是宁馨记忆中有这个胖婶的印象,她昏昏沉沉的差点想要动手了。

“胖婶,咋的了,你先别着急,出什么事了吗?”宁馨手里还拿着鸭蛋和一小布包的工具,要先收回家才行。

胖婶是看着宁馨长大的,这小丫头小时候挺招人喜欢的,长大了就跟她那刻薄的奶奶差不多,小气又较计。

不过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她也是受了刘慧的嘱托,“你奶被派出所放回来了,拿了个大铁棍满世界找你,你娘让我带着你赶紧藏一藏。”

听到是那个老太婆被放回来了,宁馨冷笑一声,脑袋也清醒了一点,还是觉得头重脚轻的,不舒坦。

“婶,我妈还在大队呢,我要是躲了,奶肯定不能放过她,我不能藏。”

宁馨固执的往家的方向走去,丝毫不见畏惧。

她十四岁就住校,大学毕业以后一个人在大城市拼搏闯荡,三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占了一席之地,什么阴的阳的没见过,流氓混混也打过交道,这点事还不至于躲起来。

“我奶在哪?婶您等我一会,我把东西放一下就跟您去庄里。”

宁馨将自己买的东西藏到院子里的草堆里,匆匆忙忙就跟着胖婶走了。

胖婶拗不过宁馨,这丫头倔强的不行,硬拉着她的衣袖要往庄里去。

“你别逞强,一会看到你奶,服个软认个错,千万别跟她对着来。”

胖婶喋喋不休的嘱咐着,宁馨虽然没有听进去,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答应着。

服软她不会,但是现在她只觉得自己身体软的厉害,随时都会倒下去。

到了公社,看到宁馨出现,不少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站在田里看热闹。

只有刘慧看到她过来,吓得不行,放下手里的活计,就跑了上来将她拉住,“我不是让你躲起来嘛,傻孩子怎么又出现了。”

“妈,没事,那是我亲奶,哪有隔夜仇,她骂我两句就消气了,别担心。”

宁馨的声音不算小,‘单纯稚嫩’的想法不少人都听到了,可没人跟她一样乐观。

宁老太已经在拿着铁棍在村里跑好几圈了,刘慧都被她推倒在地上,要不是村里人多,肯定要挨顿打。

“我奶怎么还不来啊?”宁馨看到村长宁大强从远处急匆匆的跑过来,算着也快差不多了。

她头疼的不行,再不来真的要撑不住了。

“下作的小贱人,不懂事的婊子,敢把我送到监狱,看我打不死她。”远处传来尖锐的怒骂声,宁老太手里拿着个铁棍身手矫健的小跑过来。

终于到了!宁馨心里想着,就把刘慧拉到身后,“胖婶,帮我拽着我妈,看好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记忆中的老人,高颧骨三角眼,眼白占比很大,脸上黑黢黢的,长着老年斑,嘴里不住地叫骂着,刻薄无比。

“奶,您……”宁馨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迎了上去,刚凑近宁老太就看到她举起了手中的铁棒,另一只手向她伸过来想要抓住她。

宁馨料定她不敢砸下来,要是刚放出来那会差不多,现在都在村里转好几圈了,早该冷静下来了。

可惜宁老太年纪虽然大,见识却不多,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碰瓷’。

她分明是想把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贱货给拉回家的,可刚碰到她的衣角,人就自己倒下去了。

那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让宁老太自己都忍不住置疑,真是她用劲把人推倒的。

“馨馨…”

“馨丫头。”

远处传来几声惊呼,不过都跟宁馨没关系了,她是真的要晕倒了,头疼的不行,是要好好睡一觉了。

“老太婆,馨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拼了。”刘慧抱起倒在地上的宁馨,站起来就要跟宁老太拼命。

周围人使劲的拉扯才把刘慧给拉住。

“乡亲们,你们都看到了,我们家馨馨有任何事情,我还去派出所,报警,让她蹲大狱吃枪子!”

胖婶抱着宁馨,几个同村的人拉扯着刘慧,将母女二人送到村里的卫生所。

“你这也太狠心了,怎么也是亲孙女,头上还裹着纱布呢,吓唬吓唬就得了,真动手啊。”

“就是,都被你逼得没活路了,我看国富家的跟馨丫头也够倒霉的。”

“怎么样,我早就说了,没到绝路上谁报警啊,就是国民他妈做事太绝了,要遭报应的。”

听着周围乡亲的议论纷纷,宁老太还茫然的站在原地。

她是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小贱货,可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倒地上了。

卫生所里,几个跟刘慧关系不错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离得都远,也没看清楚宁老太下了多重的手。

就看到她棒子举起来,狠狠地把人推到地上,要不是村长上去拦得快,铁棍子打在身上,这孩子小命就没了。

“营养不良和过度惊吓,加上病人之前头部受过伤,还让人推倒,不排除脑部有损伤,这就要到大医院看了。”

医生听村民一言一语的说着事情经过,也觉得这母女两个太倒霉了。

经此一事,原本还有觉得宁馨不好的,现在也开始同情她了。

而宁馨在卫生所的床上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

根本不知道刘慧呆愣愣的坐在门口的板凳上都想好了,宁馨要是有事,她就让宁老太一家子偿命,然后自己去派出所自首。

天黑了,宁馨才从床上醒过来,神清气爽,头也不疼了。

可是一睁眼,就看到刘慧满脸的泪花,整个人都仿佛魔怔了,抱着宁馨放声大哭。

“你可吓死娘了,要是你有事,我也活不成了……”

“对不起。”宁馨觉得十分愧疚,抱着刘慧的后背轻轻拍着,“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对不起。”

本想着再去吓唬吓唬宁老太的宁馨此刻也没了这个心情,她要在这村里生活,就不能动辄报警,这次只能轻易的放她一马。

趁着月色,母女两个搀扶着走出卫生所,宁馨顶着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的双唇,慢悠悠的走着,要是没有刘慧的搀扶,看起来马上就要被一阵风刮跑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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