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ATM后，我的生活好多了

王复,许家欣《不做ATM后，我的生活好多了》讲的是我原本早已退出ATM的江湖，安于平凡数年，可在一次离谱的相亲后，我却被生活逼着又做了一次ATM！......有时候我会想，我该如何在她的面前表现自己原来，认认真真做自己想做的，说自己想说的，便是最好的表现了...

第15章

精彩节选

“要不然我们AA吧。”

沙县小吃内，我和黄倩面对面的坐在吃光的蒸饺笼子前。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我，脸上有些不自然。

“啊？”我惊讶的看向了她。

她以为我没听到，正要重说一遍，我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刚上厕所的时候付过了。”

“那不好吧...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就让你请我吃饭...”黄倩的脸上满是客气。

“没事没事，那现在...是出去走走还是回家？”

“额...回家吧。”

听到她的话，我顿感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友好的点着头：“好的。”

两个人一起走出沙县小吃的门口，黄倩朝我招了招手：“拜拜。”接着便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去。

“拜拜...”我笑着也朝她摆了摆手。

待她慢慢远去，我的脸上虚假的笑容逐渐消失，扬起的手也慢慢放了下来。

感受着她这不冷不热，像对待陌生人似的态度，我明白，我的这次相亲又失败了。

虽然我装得十分体面，但内心里还是像堵了团棉花似的有些不得劲，毕竟，她或许是这众多的相亲对象中，唯一让我觉得可以凑合凑合过日子的女人。

近年来，我相亲的对象已经有七八个了，但像黄倩这样的，我属实是第一次碰到。

你见过有女孩子穿着睡衣就出门相亲的吗？你见过相亲的对象叫你去沙县小吃吃4块钱一笼的蒸饺的吗？

对比往日里先找你要车要房，临了假惺惺的抢着买单的女孩，黄倩显然真实得多。

更重要的一点是，黄倩的颜值还是相当过得去的，一头齐肩的短发，小巧精致的鼻子，一双眼睛纵然是没有化妆也无比清亮。

或许是那头学生般的短发，或许是那因为没有化妆所以有了青春气息的脸蛋，莫名其妙的，她竟能给我一种‘初恋’的感觉。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全程都缩着自己有些膨胀的大肚子，尽量让我看上去稍微‘诱人’些。

但结果很明显，黄倩并没有被我这24岁的身材和不太犀利的谈吐吸引到，她全程都客客气气的，对待我就像是对待一个地铁上搭话的男人似的。

但正因为她大方得体的知性美，我才感觉她是个适合结婚的女人。

然而很可惜，她没有看上我。

我转过身，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刚踏入家门口，便迎来了老妈期盼的目光。

不用她开口，我已经明白她要问我什么了，我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经过七八次失败的相亲，老妈早已明白我这个笑容是什么意思。

老妈的脸色立刻多云转阴，恨铁不成钢的拿着手里的衣架便往我背上招呼了几下：“笑！笑！笑个屁！”

我讪讪笑着缩了缩，老妈立刻把衣架往沙发上一丢，双手叉着腰气呼呼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嘴里碎碎念着：“王复！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都24了，早让你找女朋友你不找，现在好了，相亲都相不到一个合适的！我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你孩子我都上幼儿园了是不是...”我哭笑不得：“你就知道扯这些，不跟你说这么多，我回房间了。”

我有意不想跟老妈争吵，逃也似的往自己的房间跑，毕竟我深深的明白，这么吵下去，除了影响母子关系外，再无任何用处。

“你站住！”老妈皱着眉，三步作两步朝我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服：“你都相了七八个了，我今天非要找你要个答案！今天这个对象，你又到底哪里不满意？”

见老妈动真格的了，我只好耐下心来跟老妈解释道：“今天这个不是我不满意，可是光我满意也没啥用啊。”

老妈往日里常常与一群大妈参与社区的情报工作，聪明的脑瓜子一下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的双眼一下瞪得老大：“不能吧，我儿子挺优秀的，又有房子。她是不是眼瞎？怎么会看不上你呢？”

我无语道：“妈，咱家这房子就算了吧，新是还算新，但这就一个普通商品房，人家女孩看不上。还有啊，以后你别叫小区的那个刘阿姨给我介绍了，那些都是什么牛马蛇神，个个吸血鬼似的，巴不得一见面就把我钱花光。”

“不可能啊...”老妈显然懵了，毕竟，刘阿姨每次介绍给我的时候，都拍着胸脯说介绍的是好姑娘。

见老妈发着愣，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挤出一丝笑容：“行了啊妈，我现在真还不想娶媳妇，等我有机会再自己找吧。”说完，我绕过老妈就要回房间。

老妈在我身后一声呵斥：“站住！”

我痛苦面具都出来了：“妈，你就别催我了...”

“我不管你，半年内，你必须要给我找一个回来，不管你是去垃圾堆里面捡一个，还是网上买一个都好。”

“妈...”听着老妈的虎狼之词，我顿时无语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不跟你说了。”我生怕与老妈吵起来，连忙逃也似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间门后，我才感觉到一阵轻松，就好像卸下了千斤担似的。

我不敢跟老妈吵架，因为我清楚的记得，在叛逆期那会，我曾经跟老妈吵过一场惊天巨仗，结果老妈直接就像个小女孩似的哇哇大哭，吓得我当场就‘咔嚓’的跪下了。

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明白。自从老爸去世后，老妈的世界便很小了，小得只能装下我一个人...

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的相亲对象黄倩，我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有时候倒也不是不想找女朋友，而是总觉得自己年龄还小，还有碰到心爱之人的机会，所以不愿将就罢了。

但如果碰到还算可以的，倒也会考虑着去将就，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古怪，当你碰到一个感觉不错的，想将就了，它却不给你将就的机会了...

我打开手机，打算放首歌听听，最近忙得脑袋都昏昏沉沉的，难得有一天清闲，也的确该好好休息了。

忽然，我的手机叮咚一声响起。

我一看，竟然是黄倩给我发的信息：“在吗？”

我一阵懵，脑海里顿时冒出来数种可能：

难道她看上我了？还是她也不堪忍受家里的催婚，想像我一样将就了？又或者感觉我今天的表现还可以，决定要跟我多交流交流？

我想了想，最终礼貌的回了一个“在的，怎么了？到家了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斟酌着什么，半晌，她才回我道：“我还没回家，你可以借我点钱吗？”

黄倩这一条信息把我整不会了，我不敢相信，刚才还在跟我说要AA的姑娘，现在竟然找我借钱？

我疑惑的打出：“你要借钱干什么？”一行字来，转念想到她都沦落到找我一个陌生人借钱了，想必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于是我又把字删了，重新打上几个字发了过去：“要多少？”

“500。”

或许是想在黄倩的心里留下个好印象，我想都没想，化身ATM，缓缓的吐出了钱。

收款后，黄倩又发来了一句：“谢谢，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我原本想调侃一下，发个“不用客气，这是你应该谢的”过去的，但想了想，我跟她还不太熟，这样做的结果，肯定会导致以后只能尬聊。

我斟酌了一番，最终只发了三个字过去：“不用急。”

这句话之后，黄倩便没有了回复。

盯着黄倩的那可爱的动漫头像，我竟忽然开始幻想起了以后和她的美妙生活...到时候，我将会和她换上可爱的动漫情侣头像，然后，两个人天天这里贴贴，那里贴贴，动不动还往朋友圈晒一下两人的自拍...

想着想着，我顿时又自嘲的笑了笑。

八字都没一撇呢，想这些干什么？

我摇了摇头，打开了音乐，打算好好睡一觉。

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着，这时，我的微信电话忽然好像催命一般响了起来。

我睡眼惺忪的摸过手机一看，看到来电的名字是‘黄倩’后，我顿时睡意全无。

看了看，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显示已经22：32分了，这么晚了，她打电话来干什么？

我接起电话，电话里立刻传来黄倩虚弱的声音：“王...王哥，帮...帮帮我...”

黄倩的话一从手机里传出来，我顿时有些疑惑了。

她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怎么了？黄倩？”我呆愣的回复道。

黄倩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我在...在白云诊所，医生...医生跑了。”

听到黄倩这句信息量爆炸的话，我感觉呼吸似乎都停止了。空旷的房间里，似乎只剩下了我心跳的声音。

她去诊所干什么？医生又怎么会跑了？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急忙朝电话里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过来就知道了，你不要...不要告诉别人，求你了。”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怕被人知道，但我还是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就开始穿衣服：“行，我不告诉别人，那我现在过去！”

我匆匆忙忙跑下楼，由于从小便在这周边一块长大，所以这白云诊所的位置我还是知道的，我开上平时开去上班的电瓶车，抄了个小路，径直便赶了过去。

没几分钟我便到了白云诊所，我将电动车停在门口，跌跌撞撞的便推开了诊所的门，刚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老旧的玻璃柜台，旁边还摆着一个用砖头垫着一个桌腿的木沙发...结着蜘蛛网的天花板...无不显露着这诊所的落后。

随着门的推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混合着酒精味扑鼻而来。

我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黄倩？”我喊了一声，匆匆忙忙往里走了几步。

见里面有一个灰白色的窗帘挡着的小隔间，我连忙几步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掀开窗帘一看，下一秒，我顿时吓懵了。

因为我看到，黄倩正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一双眼睛紧闭着，全然没有了一点生命的气息。

一股红色的液体，正通过黄倩的身上汩汩的流在白色的床单上，又渗透了床单，滴答滴答的滴落在地上。那场面，就好像电视里的凶案现场似的。

什么情况？

我虽然被吓得腿都发软了，但还是掏出手机，第一时间拨打了120。

20分钟后，我坐在急救室门口，依然感到心惊胆战。

此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护士走了出来，洁白的护士服下，两条纤细白皙的**露出了一截。我禁不住瞟了眼，而她随手便将一张缴费单递给了我，一脸的冷漠：“去交一下费用，病人需要输血，不交可不行，到时候血库不供血，我们可不负责。”

我连忙接过缴费单，关切的问了一句：“美女，她没什么事吧？”

护士刚准备走，听到我这么一问，看上去恼怒极了，就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似的，张口就骂道：“现在知道关心了？早干嘛去了？最恶心就是你们这些臭男人了！一点也不知道负责任！打个胎还要到黑诊所去！都二十多岁了，还不知道孰轻孰重！”

我被骂得一脸懵，但我也从她的话里听到了两个字‘打胎’。

我怔了怔，顿时感觉到，黄倩今天留给我的好印象，一下像拆迁的楼房一般，轰然倒塌了。

我不敢相信，这么一个看上去乖乖女的黄倩，找我借钱竟然是为了去打胎？

走道里的人听到护士的骂声，纷纷都扭头看着我，就好像在看一个奇葩。而我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个巴掌。

护士继续说道：“正规医院也就两千多块，你来正规医院是会死吗？非要省这点钱，让人家姑娘受这个罪！”

“像你这样的，死了拉去当化肥都嫌你没营养！”

我被骂得狗血淋头，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她便已经气愤的关上了门，门撞击门框，发出了‘嘭’的一声。

盯着关上的手术室的门，我一时有些委屈。

同时我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这黄倩，怎么感觉好像还不如那些明着要房要车的女人？

虽然那些女人要房要车，但或许...还不至于打过胎，而黄倩...

......

凌晨两点，我坐在黄倩的病床旁，看着手里的交过费的单子上的那明晃晃的五位数，我不由得一阵肉疼。

或许是出于不忍看着黄倩出事，或许是因为答应了黄倩不告诉她家里人。我竟然忍痛花光了自己的积蓄，给黄倩交了这巨额的医药费...

回想从小到大，花钱最多的一次，除了买房子之外，只有上学时交了五千块学费...而这次直接就花了三万多，而且还是花在一个几乎是陌生人的女人身上...

看着病床上紧闭着眼输着液的黄倩，在刹那间，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要知道，这几乎是我全部的余额了...我傻站在病床前，久久都没有动弹。

前半夜借钱给她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有些像ATM，可到了现在看来，踏马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就是ATM！！！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上学那会谈恋爱时给初恋当ATM的场景，那时候我傻乎乎的，总觉得初恋对我是真爱，甚至连在网上写小说赚的稿费，都给她买各种东西了，没钱的时候，还找朋友借钱...后来分手了，我还欠着一屁股的债，所幸那时候我青梅竹马的表妹常常私底下给我送点饭钱来，要不然我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了。

从那以后，我便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当ATM，可今晚，不知不觉的，我竟然又成了ATM，一种耻辱的感觉从我心里流过。

看着病床上的黄倩，我忽然感到十分厌恶，简直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离开这个令我感到厌恶的女人！

可她此时正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照应...作为一个三观正常的人，我无法说服自己离开...

这时，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我扭头看向护士放在一旁的黄倩的手机，只见那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两个大字：妈妈。

我脑子一抽，随手拿过来便接听了电话：“喂？”

刚接通电话，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我好像答应过黄倩不告诉别人的吧？而且...我好像还没有想好怎么跟电话里这个从未接触过的家长沟通...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我的声音，电话里的妇女操着浓浓的口音，连连的嚷嚷道：“喂？！倩倩？你晒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我顿时手足无措，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挂了，这时，一个冰冷的手忽然便握住了我的手腕。与此同时，另一只手从我的手上夺过了手机。

我吓了一跳，连忙扭头望去，只见病床上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似的黄倩竟然醒过来了，此时她正将手机靠在耳旁，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喂，妈？”

“倩倩，你在哪呢！怎么还不回来！”那妇人的声音听上去着急无比。

黄倩轻描淡写道：“妈，我今天不回去了，在朋友家住一晚。”

看着黄倩强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我没有吱声，只是像块木头似的站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她说话。

“你哪个朋友？男的女的？”电话里的声音疑惑的问道。

“女的，放心好了妈，我明天就回去。”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埋怨：“你这孩子...唉！妈妈问你，今天的相亲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黄倩忽然抬头看向了我，接着对电话里小声说道：“相亲对象...还可以，不过没看上我。”

见她和电话里的女人聊起了我，我没好意思继续听下去，转身走出病房，坐在了走廊里的长椅上。

走廊里空荡荡的，除了护士站还亮着灯，其他基本上是一片漆黑。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此时已经快要三点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陪一个同龄的女人待到凌晨三点，而且这个女人竟然还是因为去黑诊所打胎而进的医院。

这时，我忽然想到黄倩上半夜时找我借五百块的事...

五百块钱打胎...这是智商低到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做得出来的。想到这，我有些嘲笑式的摇头笑了笑。

同时，我开始暗暗庆幸着，幸好她没看上我，要不然我就成接盘侠了。

我沉思着，在走廊内坐了良久，一直到病房里传出黄倩的呼喊声，我才又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刚推开门，便看到黄倩虚弱的说道：“王哥...谢谢你。”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尴尬一笑：“没事。”

她指了指放在病床旁桌子上的缴费单，看上去有些肉疼：“这个钱，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给你的。”

那缴费单本就是我故意放在病床旁的，毕竟我与她又不熟，该算的还是要算的，更何况，是三万块的巨款。

我点了点头：“好。”我原本想再添一句“等你有钱了再还吧”，但想了想，她连家里人都不敢告诉，而她今晚上连五百块都要找我借...这么算下去的话，她能还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我硬生生憋住了，沉默着没有说话。

黄倩舔了舔嘴唇：“谢谢，你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吗？”

虽然挺感到她恶心的，但我仍然装着没事的说道：“行，那你休息吧。”

我的话说完后，黄倩却忽然说道：“王哥，我没事了，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

我下意识的便觉得她是在故意支开我，总感觉她的意思好像是要趁我走了偷偷跑路似的。

见我沉默，黄倩大概是也看出了我的担心，她轻轻拆着手机壳，接着从手机壳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递给了我：“王哥，这是我的身份证，你拿着，等我把钱还清了，你再还给我...”

我明白此时不能心软，要不然很可能我这三万多就打水漂了，于是我伸手接过了她的身份证。

见我接过，她好像放心了似的：“王哥，你回去休息吧，我没问题的。”

我抬起头看向了她仍在滴答滴答的往下滴的药水，一时沉默了，心中却浮现出她在医院里无助的模样。将一个女孩丢在医院里住院，自己跑掉，显然我做不到。

黄倩显然明白我的心意，她微微一笑说道：“王哥，你放心吧。我叫我男朋友来就好...”

听到她的话，我顿时脑瓜子嗡嗡的，‘冤大头’三个字就像一块巨石般朝我袭来，猛地命中了我的脑袋。

我顿时没有了好脸色，原本对她的好情绪顿时烟消云散：“有男朋友还相亲？”

说这话时，我已经怒了，谁能忍受自己被人像傻X一样耍啊！

黄倩咬了咬嘴唇，脸上很是难堪：“嗯...挺复杂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过你放心，你的钱我会尽快想办法还给你的。”

我一声冷笑，将她的身份证揣进了兜里，径直便推开了病房的门。

我不会忍心让一个女孩孤身一人住院，但如果这个女孩让我觉得恶心，那就另当别论了！

此时，黄倩的好形象，在我的心里已经轰然倒塌了，在病房里多呆一秒，我都感觉自己又多像点‘冤大头’。

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路过护士站时，那臭骂了我一顿的护士，正伏案书写着什么，边写还边小声哼着歌。

但当我的脚步声路过她的身旁时，她先是愕然的抬起了头。见是我之后，她的脸简直变得比川剧的变脸还快。

她径直冷哼了一声：“怎么好像某个不负责任的人，要跑路啊。”

我正怒上心头，理都没理会她，径直便走进了电梯。但我的耳朵里，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她小声骂我“死渣男”的声音。

我明白，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但我也懒得跟她解释了，毕竟，从这一别后，这辈子我或许都不会再跟她相遇了。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会来医院了，就算黄倩打电话跟我说她明天就要被抬去火化，我都不会再来了！

......

等一觉醒来，时间已经来到了八点二十多，离我上班打卡的时间，只剩下了十分钟。待我骑着电瓶车风驰电擎的来到上班的服装厂打卡时，时间却刚好来到了8:31分。

这意味着，我这个月，与那500块的**失之交臂了。

我靠在打卡机前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工作的岗位上。

我像往常一样打开手机上的招聘软件看了看，却发现昨天竟然只约了两个面试服装设计助理的求职者来面试，而约定的时间是上午十点，现在还算早。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桌前发着呆，脑子里却不禁想起了医院里的黄倩，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这个想法一从心里浮现，我立刻就暗暗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她怎么样关我什么事呢？我怎么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要犯贱去想她的事情呢？

坐在办公桌前胡思乱想了会，厂长许多金忽然发了条信息给我，说有件事想跟我说一下，我径直便走向了厂长的办公室。

刚推开门，坐在真皮老板椅上的许多金就一脸坏笑的朝我招手说道：“王复，你过来一下。”

我走了过去，脸上很是疑惑：“厂长，怎么了？”按照以往，许多金如此找我，肯定是有什么比较重要且紧急的事情，所以我相信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在许多金的面前坐下，他有些神神秘秘的朝我说道：“待会呢，有个名字叫许家欣的女孩来面试设计师助理，是我侄女，从小到大关系挺好的...”许多金‘嘿嘿’笑着，露出了嘴里的金牙：“你懂我意思吧？”

许多金这么一笑，我便明白，他一定是想帮他这个侄女安排一个工作。

他笑得很开心，但我却不这么觉得，因为厂里服装设计师助理的职位，就只剩下一个了，这就意味着，我昨天约的两个求职者，今天或许得白跑一趟了。

我暗暗在心里替两个求职者打抱了会不平，接着强挤出笑容道：“厂长，这还用得着面试吗？你直接叫她来上班就得了。”

许多金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对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可她非说要靠自己本事面试进来，那没办法咯。”

听到这，我很想吐槽一句‘你们有钱人真会玩’，但考虑到可能明天会因为左脚先进门被开除，于是我沉默了起来。因为许多金平日里就是这么干的，只要有谁比较忤逆他，他就直接让我找个理由开了。

半晌，我才点了点头：“行，那待会她来了，你再找我。”

“我已经把你微信推给她了，现在应该加你了。”许多金‘嘿嘿’一笑，朝我眨了眨眼：“这个事情你知我知...”

见他忽然停住，我立刻便明白，他是在示意我不要将这事说出去，我木然的点了点头：“行，那我去忙了。”

“去吧！还是小王你懂我！哈哈！”他玩世不恭地大笑了起来，一双脚也顺势毫无形象的搭在了桌子上。

许多金平常就是如此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的，我也早已习惯了，听厂里的一些元老级员工说，自从七八年前，许多金家的地拆迁后，他便在短短几年里，从一个腼腆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不拘小节的秃头大叔。

由此可见，人一旦有钱了，绝对会变的，具体会变好还是变坏，那就因人而异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了会，我打开手机一看，果然，微信已经多了个好友申请。

我随手同意了一下家欣的好友请求，同时也开始思索着要找什么借口回绝掉昨天约的两个求职者，最好是能避免他们白跑一趟...

思索了一番，我打开招聘软件，给两个求职者都发去了同样的信息：不好意思，我们公司服装设计助理的岗位，刚才已经招到了合适的，祝你早日找到心仪的工作！

发完后，我又重新看了遍，发觉没问题后，便关上了手机屏幕，继续思考着人生。

作为一个多年经验的HR，我的心，早已像杀猪刀一般寒冷。

就在这时，我刚放下的手机忽然就又响了，我扭过头一看，竟是刚加上的家欣打电话过来了。她的头像是自己的自拍，微信名字也很朴实的是自己的名字。

我生怕怠慢了这位大小姐，连忙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一道活泼可爱的女生的声音立刻便传了出来，她的声音，就好像冰箱里呆过再拿出来品尝的蜂蜜似的，柔和之中，带着满满的冰凉甜蜜：“您好，王经理，我现在到您公司的门口了，请问我要从哪进去呢？”

听着她这无比礼貌又小心翼翼的声音，我顿时笑了，因为这很显然是个没有什么工作经验也没经历过几次面试的菜鸟。

如果是一个职场老手，那么他肯定会将自己和公司的地位放在一条水平线上。毕竟，员工和公司的关系，是互相合作，而不是像个小丑般讨好着公司给合作...

仔细想想也是，如果她有工作经验，也没必要让许多金给她安排工作了。

我默默接受了‘经理’这个称呼，径直说道：“你在门口等我吧，我出去接你。”

“好...”她的声音小了些：“麻烦您了。”

我再次暗暗在心里笑了笑，同时站起身来，打算出去会会这个侄女。

当第一眼见到这所谓侄女时，没文化的我，第一感觉便是‘好看’两个字，如果用三个字形容，那就是超好看，四个字，则是...超级好看！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不多不少，正好两个。

“您好，您就是王经理是吗？”

果然犹如电话里听到的，她完全就是一个职场菜鸟，见到我之后，她脸红红的，连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这样的女孩我也见多了，只是没见过像她这么好看的。她有着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也有小巧而精致的鼻子，整张脸看上去清纯极了。

她的穿搭相当的有邻家小妹的气息，上身里面穿着白色蕾丝吊带小背心，外面则是一件白色冰丝针织小开衫，下身则是一条黑色高腰牛仔裙，鞋子则是一双百搭的高帮帆布鞋，再往上看去，粉色的短袜温柔的套在脚脖子上，她的腿很白，皮肤细腻得像蜡一般，那光滑的质感使我不禁盯着她腿上多看了会。

但很快我便移开了目光，毕竟她是厂长的侄女，万一她要是告诉厂长我用眼神猥亵她，那我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点了点头：“是的，跟我来吧。”

说着，我率先一步，走向了办公区。

来到我的办公室，家欣腼腆的将手中的纸质简历摆放在了我的面前：“王经理，这是我的简历，您请过目。”

我坐了下来，不禁笑了笑：“许家欣是吗？你不用这么拘束，我们就像朋友一样交流就好。”

估摸着是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她愣了愣，接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我第一次面试，您不要见外。”

“不会，请坐吧。”我指了指一旁的凳子。

“谢谢。”她轻轻在凳子上坐下，将她肩膀上那毛线织的包轻轻从肩膀取了下来，动作十分的优美。

我不禁暗暗感到有些惊讶，因为我属实没想到，这浪荡不羁的许多金，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得体的侄女。

我拿起桌上的简历扫了一眼，她是一个普通的专科院校毕业的，今年才21岁，学的是工商管理。

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她一个学工商管理的，要跑来面试服装设计助理呢？

虽然很疑惑，但我也不好直接问她。

我思索了会，像以往面试的流程一样开口问她道：“你对服装的面料这些，有了解过吗？”

许家欣的脸上有些难堪：“没有了解过，但是我对于服装方面的东西，还是十分感兴趣的，虽然我学的是工商管理，但能设计衣服，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只是不知道该从哪做起，所以我来这面试。”说这话时，她一直紧张的看着我，似乎是在担心我将她pass掉。

听到她的话，我顿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因为这家伙，看上去完全就是一花瓶，我不应该问她这么‘专业’的问题的。

于是我改口说道：“家欣同学，我就不看你的简历了，要不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果然，我这下说的话似乎对了她的胃口了，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接着开始了自我介绍。

“王经理你好，我叫许家欣，毕业于...”

她的自我介绍，完全就跟所有的应届生一样，不是讲自己在学校当‘官’的经历，就是讲自己的兴趣爱好。

但我却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微微有了些波澜。因为她实在太好看了，好看得我这条老咸鱼都不禁想动起来游几下。

待她讲完后，我接着按照以往面试的流程走。

当我问出“你什么时候可以来上班呢”这句话后，家欣顿时激动得站起来了：“王经理！你的意思是...我通过了是吗？”

我心想道：谁敢不给你通过啊，不给你通过我就没得工作了。

但也只是想想，我笑着说道：“是的，所以才问你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她似乎也有些自知之明：“可是我好像不太会...”

我生怕她起疑心，到时候会去找许多金麻烦，于是我连忙说道：“没关系，助理会不会都没关系的，只要对服装行业感兴趣就好，其他的设计师会教你的，你的工作就是帮设计师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顿了顿，情不自禁画了个饼说道：“如果你做得好的话，能得到设计师的认可，并且设计服装上面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那么你也是很有机会成为服装设计师的。”

家欣一听，脸上有些惊喜，立刻说道：“我随时都可以上班！”

想到自己目前也没什么事情做，于是我便装作一脸惊讶的说道：“行啊，那要不然我带你去设计师那熟悉一下工作好了。”

她浅浅的笑着：“好，那谢谢王经理了！”

“走吧。”我站起身，便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开心得像个孩子般屁颠屁颠的跟在我身后的家欣，对于许多金安排她走后台的事情，我忽然好像没有那么讨厌了。

可能人天生都有爱美之心吧，只要一个东西够美，那么不管她做了什么令人不喜欢的事情，也总会有人原谅她的。

带着家欣熟悉了一下服装厂后，她便径直跟在了服装设计师的身旁学习东西，而我，则回到了办公室，给她准备起了劳务合同。

就在我刚将劳务合同打印好，正准备给家欣送去签字之时，我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一般来说，像我这种朋友并不是很多的人来说，这个时候不应该会有电话来才对。我有些愕然的拿起手机一看，竟是常常给我介绍对象的刘阿姨。

我疑惑的接起电话：“喂，刘阿姨，怎么了？”

“小王...！你妈出事了！”电话那头的刘阿姨急急忙忙的说道。

我脑子‘嗡’的一声，手里拿着的劳务合同不禁从指尖悄然滑落，我急了，连忙追问道：“我妈怎么了！”

刘阿姨那边悉悉索索的，各种杂音交错着，但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应我。

我朝着电话里咆哮道：“刘阿姨！我妈怎么了！”

“说话啊！阿姨！”

“喂？听得到吗？”

“我妈怎么了...喂？”

电话那头又悉悉索索了会，刘阿姨的声音终于再度传了来：“你妈从楼上摔下来了，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刘阿姨说话时，那边也传来了令人焦虑的汽车鸣笛声。

听到老妈从楼上掉下来，我顿时傻了。我家虽然楼层不是很高，但是也有三楼啊！

想起老妈往日里那埋怨中带着关心的模样，我像丢了魂似的冲出办公室，拧尽了电动车的油门，便朝东莞市人民医院赶去。

走进医院的急诊，我便在急救室门前看到了正站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的刘阿姨。

我跑了过去，喘着气便问道：“刘阿姨，我妈怎么样了？”

刘阿姨见我来到，立刻满是焦急的跟我解释道：“小王，你终于来了，你老妈擦窗户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搞得，从楼上摔下去了，现在在里面抢救。”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几张单子。

我一阵紧张，和刘阿姨不约而同的走了过去：“美女！情况怎么样？”

护士有些冷漠的，看了看刘阿姨，又看了看我问道：“谁是家属？”

我举了举手：“我我我！”

她将手上的单子递向给了我：“病人肝脏破裂，肋骨骨折，引起大出血了，先去交一下押金吧。”

我连忙接过单子，便朝医院缴费处冲了去。

我很清楚，医院不是慈善机构，所以钱这个东西，是一定要到位的...

但很快，我便像个傻子似的愣在了医院的缴费窗口前。

“你说要交多少？”我的脸上，满是震惊。

“押金要先交六万。”窗口里，一个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的医生面色平静的对我说道：“六万只是押金，到时候少补多退...”

六万！

来缴费之前，我已经预算好了，如果交个一万多，那么我东凑西凑下，还是交得起的。

但面前这收费的，竟然张口就是要先交六万。

要知道，我前几年赚的钱，已经跟老妈以前赚的钱合在一起买了那套属于我们母子俩的商品房，而今年刚赚到的三四万块，已经在昨天给黄倩用了三万多了...我现在哪里还有钱支付得了这六万块...

我傻在了缴费窗口前，久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缴费窗口内的医生沉默了会，大概也是看出了我的窘迫：“不够吗？不够的话，你先去想想办法吧。”说着，他将那缴费单递回给了我。

我看着缴费单发着呆，却没有接过。

这时，我的耳旁传来了一个女人有些惊愕的声音：“怎么又是你在这缴费？”

我扭头望去，一个手里端着一盘药，穿着护士服的女人，正站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看着我。我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竟是昨天夜里骂了我一顿的那护士...

她不是昨晚上上班的吗，怎会今天白天也出现在了这？

我发着愣，缴费窗口里的医生似乎是忍受不住我的磨蹭了，径直说道：“这位家属，钱不够的话就去想想办法吧，别耽误后面排队的了。”

他的话说完，在里面操作了下，接着一个机械的女声便从上方的大喇叭冷漠的传了出来：“请A112号，到2号窗口...”

机械女声报完后，一个拿着缴费单的女人匆匆来到了窗口前，她身上带来的那抹初春的寒风，令我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顿时意识到，我该离开了，于是我只好拿起被放在窗口前那自己的缴费单，给那女人让出了一条路。

我失魂落魄的转过身，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就打算离开，或许还有其他办法...比如找谁借一下？

没想到这时，那护士忽然一声冷笑：“原来是没钱交费啊，那就不要做渣男嘛...”说完，她转身便要走。

也许是突如其来的压力，让我感到压抑，也许是老妈的悲惨遭遇让我感到糟心，我竟失控的冲了过去，一把拍掉了她那端着药的盘子。

我红着眼，朝她咆哮道：“你在狗叫什么？啊？你觉得你自己很聪明是吗？拜托，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为什么要像一个傻b一样自以为是呢？你看到我睡她了吗？”

我手里的缴费单散落一地，她手里的药也散落了一地。

这个柔弱的护士显然被我竭斯底里的咆哮吓到了，像块木头似的看着我，她戴着口罩，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却能从她露出的那双眼睛里看到她的诧异，因为她的眼睛在刹那间便红了。

那一刻，我忽然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情绪失控，也后悔自己竟朝一个陌生人发泄情绪。

很快，便有人冲过来，将我和她分开了来，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捡起地上的药，将药装回盘子里，默默转身离开了。

此刻，周围的人都用在动物园看野兽的目光看着我，我搓了搓脸，在众人的注视中，一张一张的捡起地上千斤般重的纸张，骂了句“有病”，便转身悻悻走开了。

不管怎样，老妈的病还是得治的。可我现在，确实有些囊中羞涩了。我站在急诊部门口，烦躁的将自己的头发抓得乱糟糟的。

最终，我打开了通讯录，翻到了好哥们牛闯的号码，犹豫了一番后，我拨通了他的号码。

有些事情，迫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要开口的。

电话那头的哥们显然不知道我打电话过去的目的，电话一接通，他有些恼怒的声音便从我手机里传了出来：“老王，他喵的，不是跟你说了嘛老子晚上这个时候都在直播，又在我直播的时候打电话，真想叼死你！”

听到他的声音后，我忽然有些想挂电话了，毕竟同窗几年，出来工作后也常常在一块吃饭打屁，也正因为熟络，所以我很清楚他的状况。

哥们自从在学校里谈了几年的恋爱分手了之后，便性情大变了。一个班里成绩名列前茅的好学生，竟忽然就选择了堕落...学校的实习一结束，他径直便窝在了家里打游戏，一混便是好几年，直到今年年初，他才开始尝试着靠打游戏赚钱，于是便开始了游戏直播，不过效果很一般，一个月下来，得到的钱除了开支外，基本上剩不下什么仨瓜俩枣了。

其实我挺不明白的，为什么有人会被爱情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弄得半死不活的。

或许是我太久没吱声，所以牛闯说道：“不说话我挂了啊！直播呢，影响不好。”

我犹豫了会，艰难无比的从嘴里吐出话来：“牛马，我老妈今天从楼上摔下来住院了，你那有钱没？”由于牛闯的名字里蕴藏着牛马二字，所以我一向都简化的叫他为牛马，

听到我的话后，电话里的牛闯沉默了会，开口道：“还差多少？”

“挺多的。”

他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后，他说道：“你等我会，我办点事。”

“行。”我也没有多说，默默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我扫视了一圈通讯录，却没有发现什么能打电话的人。

由于从小我便是老妈一个人带大的，单亲家庭，外公外婆又死的早，所以，我根本就没有什么亲戚可以借得到钱的。

我的通讯录里，只剩下一个往日里动不动就跟老妈吵架的大姨妈，她可能是我家里唯一的亲戚了。犹豫了会，我将事情编辑成短信，给大姨妈发了过去。

大姨妈家里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比我家好不到哪儿去。而我发这条信息给她，也不敢奢求她能大方的借我几万块，只是希望她有余钱的话，可以借个几千块给我度过一下难关，仅此而已。

我站在急诊部门口彷徨了良久，再三考虑了下，我又给昨日相亲认识的黄倩发了个信息，大概意思是问她方便还钱吗，如果方便的话就尽快还一下。

发完信息给黄倩后，我靠在住院部门口的柱子上，等待着他们的回应，同时也在思索着，该用什么办法去搞到钱。

这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低头一看，是牛闯。

“喂。”

“你在哪？”

听着牛闯电话里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我明白，他肯定是过来了。我往后扫了眼住院部的牌子，缓缓说道：“在急诊部门口。”

他没有说话，立刻便挂了电话。

两分钟后，一个手里提着个黑色塑料袋，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鸟窝似的青年大步朝我走了来。

正是牛闯，他来到我的面前，面色紧张的问道：“阿姨呢？怎么样了？”

我指了指医院内：“在急救室呢。”

“哦...”

牛闯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了我的手中：“刚找朋友借了五万多，赶紧拿去交一下费，我回去直播了，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行。”我抿了抿嘴，低头扫视了眼牛闯穿反的板鞋，转身朝缴费处走去。虽然我走路很潇洒，但心里却是十分的苦涩。

我很清楚，这家伙拿来的钱，肯定不是他什么朋友借的。因为我与他已经认识很多年了，他有没有能借五万的朋友，我比他爹还清楚，依我看，他大概率是把他爹给他买的那台卡罗拉给抵押了...

回到手术室门口，我第一时间便让刘阿姨先回去上班，而她又硬将钱包里的所有现金塞给了我，又嘱咐了我一番注意事项后，这才叹着气离开。

我看了看手里的钱，大概只有五六百块，但我很是感动，因为...这或许是刘阿姨所有的钱了，毕竟她家的钱，都是她老公管的。

在自己本就没有多少的情况下，依然愿意给予别人，不管给予得多不多，只要给了，便是最好的了。

或许是我平时除了偶尔杀几亿子孙以外，没有做过其他什么坏事，下午四点半，老妈被护士和医生一起从手术室推了出来。

看着病床上吊着药水且双眼紧闭着的老妈，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跟在老妈的病床后，我清晰的看到，几根夹着白发的头发紧紧贴在她的脸上，这使得她的憔悴又多了几分。

这时我忽然明白，好像老妈...开始老了，而我还一事无成...

我像块木头般跟在护士推着的病床后面，来到住院部，医生给老妈处理好那些稀奇古怪的仪器后。一个护士手里端着个盘子过来给老妈换了瓶药水，她边取下吊瓶旁夹着的A4纸，边开口说道：“李圆的家属是吗？”

李圆，正是老妈的名字。

听到这声音，我猛然扭头望去，发现竟是在缴费处被我吼了一顿的那护士。想到我今天曾对她情绪失控过，我木愣的点了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是。”

“病人肝脏破裂，肋骨骨折，已经动过手术了，如果病人今晚上醒来的话，千万不要让她移动，如果要大小便的话，你可以去住院部楼下买便盆给她用。还有，家属不能离开床边，明白吗？”说话时，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说话的语气冷冷的，与我之间就好像夹着一座冰山似的。

“那...我妈没事了吧？”我怯怯问道。

“暂时没事了。”她在A4纸上写完后，将那A4纸夹了回去。

感受到她冷漠的态度，我本能的有些不知所措，同时我也明白，她会如此对待我，大概是因为那个误会。

我也不想再与她争吵，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她指了指床头的按钮：“有事按铃。”说完，她调了调输液的速度，转身就要离开。

“今天的事情，对不起，是我失控了。”我禁不住朝她的背后说道。

她离开的脚步忽然滞了滞，但只是一瞬间后，她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

她肯定是听到了，只是可能出于对我的厌恶，所以才没有回应我罢了。

......

靠在墙壁上强行睡了一夜，老妈也终于在天亮后醒了过来，我激动的凑了上去，关切的问道：“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老妈还虚弱无比，她用绵软无力的声音说道：“没...没什么不舒服，儿子...谁送我来医院的？”

我如实回答道：“刘阿姨送你来的...”说话时，我的余光发现隔壁病床的病人已经开始吃早餐了，于是我又焦急的问道：“妈，你感觉饿了吗？饿的话我去给你买粥！”

老妈没有回答我，而是问我道：“医药费花了多少？”

我明白，老妈肯定是担心医药费花得太多，像老妈这种巴不得在阳台的墙缝都种点菜的人来说，如果被她知道这次住院押金都交了六万，我估计她现在就会让我扛着她出院。

我朝她呲牙笑道：“花了六千块。”说完，我又补上了一句：“花这点钱算什么，你没事才是最好的啊。”

老妈狐疑的看着我：“你别骗妈。”

我连忙说道：“押金交了六千，你在这住院肯定还要其他费用的嘛...一天应该要个二百块的吧，反正用不完可以退...”

果然，老妈听到我这番解释后，顿时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些相信了。

这时，一个护士走了进来，先是给隔壁病床的病人发了张昨日的费用清单，又走到了我的面前，将一张费用清单递给了我，过了会，她又递了一张催费通知单给我。

我随手接过来一看，当我的目光移到“欠费1212.4元”的字眼，顿时感到一阵眩晕，一种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油然而生。

要知道，我昨天才将哥们送来的六万块钱存进去，可现在，才仅仅过去了一天，这六万块竟然就好像丢进火炉里烧了似的...

这第一天就烧了这么多，我该如何去搞到钱去维持接下来的治疗？

这时，我忽然想到，我或许可以去找许多金借支一下工资...

虽然许多金往日里挺看心情做事的，但我想，员工的家人住院要花钱，他应该多多少少会借支点的吧？实在不行，我就去将家里的房子抵押了...大不了再像以前一样，租房子住！

老妈似乎察觉到了我表情的不对，她侧过脑袋问我道：“怎么了儿子？花了多少钱？”

我装作没事的说道：“花了四千多，昨天交的押金还剩一千多。”说着，我悄悄将那单子揉成团，塞进了裤子的屁股兜里。

对于老妈来说，一天花了四千多，已经是天价了，所以她没有太怀疑。

将医院的事情处理了一番后，看着病床上的老妈睡着，我便在中午来临之前，赶到了服装厂。

走进厂门口，我的心情还是相当忐忑的，毕竟我昨天旷工了。

旷工对于许多金来说，是一种很恶劣的行为，而且昨天下午的时候，他曾给我打了四五个电话过来，我又因为手机没电了没有接到...现在手机里的一点电，还是早上放在护士站让一个护士帮忙充的。

然而当我来到许多金的办公室，却没有发现许多金的身影。

在厂里找了一圈后，终于，我在服装设计师的版房找到了许多金。此时，他正一脸欣慰的站在他的侄女许家欣身旁，而许家欣正拿着几块布料，轻轻抚摸着，同时和一旁的设计师在聊着什么。

我伸手理了理头发，朝许多金走了过去：“厂长。”

许多金诧异的回过头，发现是我后，他眯缝起了眼：“小王？昨天去哪了？怎么电话也不接？”

听到许多金的话，家欣也扭过头看向了我，接着礼貌性的给我打了个招呼：“王经理...”

我朝家欣点头示意后，接着示意许多金借一步说话。

许多金不明白我想做什么，但还是转身走向了版房门口。刚出门口，我便舔了舔嘴唇，朝许多金说道：“厂长，昨天我老妈从楼上摔下去住院了，所以去医院照顾了一下，手机刚好也没电了，所以没接到你电话。”

许多金一愣：“那人没事吧？”

“没事...”我低了低头。

许多金思索了会：“既然是这种意外的事情，那昨天就不算你旷工好了。”

“谢谢厂长...”我直奔主题道：“厂长，我现在经济有些紧张，我可以先预支一下工资吗？”

说完这话，我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此前我从未预支过工资，我也不知道许多金会不会答应。

但我相信，这种事情上，他应该还是会同意的，毕竟他也有家人，他一定能理解我的艰难的，而我也是一个多年的老员工了...

许多金听到我的话后，沉默了会，他开口问道：“预支工资没问题，你想要多少呢？”

“对于这个，我也不知道要多少，昨天我交的六万押金，现在已经用完了，反正你看着给吧，当然是越多越好。”

我这么说，目的是让他明白我现在很艰难，而且很烧钱。许多金也不是傻子，肯定会明白的。

他伸手摸了摸后颈，又思索了会：“这样吧，我给你预支两个月工资吧，待会我给财务打个电话，你去财务那领就行了。”

听到这个数目，我有些不满，蠕动着嘴唇：“我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了，要不然三个月吧...”

“小王...最近厂里经济有些紧张，如果这批货出了的话，那倒是没关系，给你预支五个月都没问题。”

听到这话，我已经明白了他的态度，我有些怒火中烧。实在是想不到，我在这厂里工作了这么多年，竟然只能预支两个月的工资...

我正想发飙，脑子里却有一个声音提醒着我，我还需要这份工作。

我暗暗叹了口气，装作没事的说道：“那行，不过厂长，我可能还要请假几天。”

“去吧，我理解的，但是一定，一定要尽快，要不然招人的事情，还有绩效考核啥的，没人干肯定是不行的！”

我暗暗骂道：你理解个屁。

想归想，我终归没有骂出口。

我转身离开，连招呼也没有给他打，这好似是我最后的倔强了。

在财务处领了钱后，我立刻便往医院赶去。很快我便将电动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刚下车，我便感觉到裤兜里的口袋震动了一下，显然是有信息来了。

我边将车头锁上，边掏出了手机。

令我没想到的是，发信息的人，竟然是厂长的侄女家欣！

“听厂长说，你妈妈住院了，要借支工资？”

我明白，厂长大概是将事情告诉她了。我很清楚，她发信息给我，大概率只是给我发来一句无关紧要的关心罢了。

我走进住院部，漫不经心的随手给她回了句：“嗯，不过他已经预支了两个月工资给我了，挺好的。”

我的回话里，暗暗藏着一丝不满，不过我相信她一个应届生，应该是看不出来其中隐隐藏着的内涵。

回了信息后，我便将手机揣进了裤兜，没想到刚走进电梯，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正好电梯往上走还要一段时间，我又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家欣发来的：“够吗？”

这句话，令我心中十分疑惑，但我还是回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很够吧，不过我会再想办法的。”

然而令我没想到的是，下一秒，一个转账信息便弹了出来：‘家欣’向你转账30000元。

“我可以先借你点，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看着家欣发来的转账和信息，我忽然感到一阵窒息，心脏好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要知道，我跟她根本就算不上认识...只不过聊过几句话而已，她怎会...就这么将三万块钱转给我了？

还有，她不是一个应届生吗？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

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久久都没能从震惊中醒来。直到电梯里有人抱怨道：“谁啊！16楼没人去就不要按啊！”

我才猛然惊醒，连忙按了按开门键，同时一脸歉意的看向了电梯里的人：“不好意思，走神了。”说完话，我拿着手机逃也似的走出了电梯。

回到病房，老妈已经醒了，正看着窗外发着呆。

见到我回来，老妈忽然开口了：“儿子，我想...上厕所。”

我愕然扭过头看向了老妈，她的脸上有些难堪，似乎不太想跟我开口。

我连忙从床底下拿出昨天买的便盆，递给了老妈：“医生说你还不能下床，你先用这个吧...”说完，我将手机塞进了裤兜，替老妈将围帘拉上：“好了叫我...”

老妈却一脸的难为情：“你扶我一下去厕所就好了，厕所不就在旁边吗。”

“妈，医生说过，你还不能下床，将就一下呗...”

“我拉不出...”

我不禁哈哈笑了起来：“你忍受一下呗，谁让你非要去擦什么玻璃的。”

老妈恼怒了：“你个小混蛋，平时你要是勤快点擦了，我还会去擦吗？”

我不愿跟老妈争吵，连忙说：“好好好，都怪我，下次我来擦，你给我送便盆。”

躺在床上的老妈‘哈哈’笑了起来，笑得一抽一抽的，她伸手捂着腹部：“你还逗我笑，痛死我了！混蛋！”

“好了好了，忍一下吧...”我退出了围帘。

窗帘外，我靠在一旁的墙上，看着手机里家欣发来的转账犹豫着。

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帮助，要不要接受呢？

我掐着手指算着，目前已经花了六万了，而这六万算是借牛闯的...

我现在还有...自己的几千，加上早上找厂长借支的一万四...两万不到，也不知道后续治疗还要多少...两万不知道够不够呢？

我正犹豫着，家欣的信息又发了来：“收下吧，如果用不完，再还给我。”

看到这个信息后，我终于不犹豫了，按下了收款，同时给家欣发去了信息：“谢谢，有钱了一定尽快还给你！”

家欣没有再回复我，我思索了会，给她发道：“你怎么会借这么多钱给一个陌生人呢？”

刚发完信息，窗帘里的老妈就喊道：“王复！我好了！”

我将手机揣进兜里，便走了进去，在老妈极其难为情的表情中，将便盆拿起便走向了厕所。

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替人端屎端尿，虽然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想到小时候老妈也是这么替我端屎端尿的，我便感到没有什么了。

将便盆洗干净后，我回到了病床前，老妈却朝我说道：“王复，要不然你回去上班好了，中午和晚上下班过来一下就好了...”

“我去上班谁照顾你啊！”

“没事啊，你中午晚上有空就过来一下好了，你上班两三百块一天，总不能被我耽误了吧？”

“你都这样了，还省什么钱...”我有些无语。

“不省钱哪来的新房子？你还得买车、结婚，不省钱你哪来的钱买？”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省钱这个事情，等你好了再说吧。”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边掏手机边叭叭道：“老妈，你能不能别啥都想着省钱...照这么下去，一百年后，你就算躺在棺材里了，都得拍着棺材板说两个字，省钱！省钱！”

老妈怨恨的瞪着我，我扫了眼手机，发现来电的，竟是我青梅竹马的表妹李佳佳。

不过只是数秒钟，我便猜到了多半是大姨妈将老妈住院的消息告诉了她...

我接起电话：“喂？”

“舅妈在哪个病房？”

听到她的话，我顿时便明白，她或许已经来到医院附近了。我只好说道：“在16楼，肝胆外科23床。”

“舅妈没事吧？”

“没事了，现在精神老好了，还在跟我吵架呢，你来了就知道了，她那模样，好像想杀我一样。”我看了眼病床上依然怨恨的瞪着我的老妈说道。

“我马上到，表哥你吃饭了吗？”

我如实回答道：“还没呢。”

“好，那我等一下到。”

“好。”

说完，佳佳那头已经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怔怔的发着呆。

其实我原本并不打算将这事告诉佳佳的，毕竟她现在正在一家人力资源公司里实习。告诉她这样的事，除了徒增她的烦恼外，没有任何作用。

大约二十分钟后，佳佳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提着两个盒饭走入了病房。她身穿一件黑色的连衣裙，八字的刘海懒趴趴的飘在她的额头两边，脸上浅浅的几颗青春痘，表明着她仍然是一个少女。

看到漂亮的佳佳的一刹那，我脸上的阴霾顿时便散了些。我强挤出一丝笑容：“叉叉，你怎么来了？”表妹的名字‘佳佳’，读起来很像叉叉，所以我从小便叫她作李叉叉。

她轻轻将盒饭在床头的小桌子上放下，朝我翻了个白眼：“说了别叫我叉叉！”说这话时，她的目光扭头看向病床上的老妈，与老妈的目光对上后，她立刻变得乖巧无比：“舅妈，你还好吗？”

老妈往日里也十分的喜欢佳佳，乐呵呵的笑着说道：“我很好，佳佳，你随便坐，舅妈现在不能动，要不然就给你拿个凳子了。”说这话时，老妈暗自瞪了瞪我。

家欣友好的笑着：“没事没事。”

我明白老妈是在暗示我，于是我连忙让出了屁股下的凳子：“叉叉，给你坐吧。”

佳佳朝我翻了个白眼：“算你识相！”

她在我刚坐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拆开一个盒饭，径直递向了我：“表哥，先吃饭吧！”

我木讷的接过饭盒，表妹又拆开了一个，问病床上的老妈道：“舅妈，你饿了吗？饿了我喂你！”

“让王复来就好了。”老妈温柔的笑着。

我也连忙说道：“叉叉，你让我来！”

“你走开，你去吃你的，我来！”佳佳用手肘推了推我，示意我走开，同时他扭头问老妈道：“舅妈，你怎么会从楼上掉下来呢？”

老妈有些不好意思：“我看玻璃有点脏，就想擦一下，谁知道一下重心不稳，就掉下去了。”

“这么不小心。”佳佳说着，瞪了我一眼：“舅妈，以后擦玻璃这种事情就让表哥来好了。”说着，她拆开了盒饭。

“好家伙，合计就我活该呗！”我哭笑不得。

见我吃瘪，老妈不禁笑了起来。

“你不活该难道让舅妈活该啊？你忍心吗？”佳佳笑嘻嘻的打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豆腐，便凑到了老妈的面前：“舅妈，啊~”

老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张嘴吃了起来，将豆腐咽下，老妈笑道：“谢谢佳佳啦。”

“不客气呢，舅妈...”

见俩人一唱一和的，我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打开盒饭，转身走向了一旁。

站在窗户前，边吃着盒饭边看着窗外的阳光明媚，我却感到有些忧愁。

自从出来上班后，这还是我第一次感到钱不够用。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家欣，便掏出手机看了看，只见她给我回道：“你是公司里的老员工了，我想，你不会携款跑路的。”

我不禁暗暗在心里乐了乐，回道：“那可不一定，万一呢，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回完她的信息，我猛然看到了黄倩发来的几条信息，同时，还伴有一条3000元的转账信息：“不好意思啊王哥，昨天手机没电了，没看到信息...”

“听我妈说你妈妈住院了，没事吧？”

“先还给你3000，剩下的我会尽快努力还的！”

虽然她的话里没有什么恶意，但我却深深的感到一种厌恶感，我毫不犹豫的将那3000块收入了帐，只给她回了一个“好”。

将饭吃完，我又走回了病床旁，老妈也吃完了饭，佳佳正拿着纸巾在给老妈擦着嘴。

见我走来，佳佳轻轻伸出脚踢了踢我的鞋子：“表哥。”

我缩了缩脚，疑惑道：“怎么了？”

“待会吃完饭你回去休息吧，舅妈我来照顾就好。”

听到佳佳的话，我不禁愣了愣：“这不太好吧？”

病床上的老妈听着佳佳的话，也开口说道：“佳佳，这不太好，你妈知道了又要说你...”

“有什么不好的？我不告诉我妈就好了。”

我皱眉说道：“你不是要上班吗？”

“哎呀，我实习的工作，请个几天假没关系啦。”

“实习的时候还请什么假，待会毕不了业怎么办。”我义正言辞道。

老妈也说道：“王复说得对，佳佳，你能来看舅妈，舅妈已经很开心了。不要因为舅妈影响了你自己...”

“没关系的，我这个工作只是实习，实习工作注定是做不久的，只要实习期满了，我肯定要换工作的...”

听完佳佳的话，老妈沉默了。我明白，老妈肯定是希望我继续回去工作的，因为这能让我每天多赚几百块...

而我也有些心动，但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算了，你没事就赶紧回去吧，被你老妈知道，你又要挨骂。”

佳佳脸上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又不会知道。”

“这...”我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但心里却是感动不已。

上学那会，我给初恋当ATM，常常兜里连吃饭钱都没了。佳佳就常常发短信问我有没有钱，如果我说没有，她便会拿着钱跑到我学校门口，悄悄将钱塞给我。所以我一直觉得，她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如今她说出这番话，大概也是知道我上班的公司不好请假，所以...

或许是见我有些犹豫，佳佳又说道：“表哥，我照顾舅妈肯定比你照顾得好，更何况我是个女孩子，什么事情都会方便一点，你说是不是？”

我思索了会后，感到有些道理，我点了点头：“那行吧...那辛苦你了。”

“没事的表哥，我不辛苦。”佳佳笑了笑，一双眼睛好像天上的星星似的。

“不行就打电话给我啊。”我舔了舔嘴唇。

“表哥你放心好了。”佳佳比了个‘OK’的手势，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扭捏了会后，又说道：“表哥，等舅妈出院了，你带我去钓鱼呗，从小到大都是听舅妈说你去河边钓鱼了，我都没有去过。”

“女孩子钓什么鱼，晒得黑麻麻的，以后哪还有男孩子喜欢。”我打量着她露出来的皮肤说道：“你本来就黑了，再晒到时候成炭了。”

“我喜欢！你不给啊！”佳佳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没有男孩子喜欢，以后我就当五保户呗，五保户挺好的，一个月有差不多一千块补助呢！”

我也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浪费祖国的钱财！我们年轻人要努力奋斗才对！到以后老了也不给祖国添麻烦...”

一旁一直沉默的老妈也开口了：“王复，你就带佳佳去吧，反正平时下班了你也没事做。”

见老妈开口了，我只好点了点头：“行吧。”我看向佳佳：“辛苦了！李叉叉！”

“你才辛苦！臭表哥！”

“你最辛苦！”

......

离开医院，我径直便回了公司。刚回到公司，我第一时间便去了趟许多金的办公室，将自己可以正常上班的消息告诉了他。

许多金慵懒的躺在椅子上，忽然朝我说道：“小王，现在是旺季，厂里订单量有点大，我打算再开两条生产线，你看着招一下人吧。”

这是我职责之内的事，我当然没理由拒绝，于是我点了点头：“行，我待会回去再看看。”

许多金眯起眼笑了笑：“最近厂里经济不太好，你就用招新手的工资去招就好。”

我一愣：“全招新手？”

许多金点了点头：“全招新手。”

“全招新手的话，恐怕绩效跟不上，进度也会慢很多，而且新手一次招几十个也不好招...”

“进度慢些没关系，招人这方面，我相信你。”许多金笑着朝我投来一个信任的目光。

我心中有些不满，但还是忍住了，半晌后，我点了点头：“那行。”

许多金又提醒我道：“招踩缝纫机的员工就行了，组长就不要了，到时候你再看看其他组哪个员工绩效好，安排去做组长带一下就行了，还有家欣的劳务合同，你要尽快给她落实，工资不变，跟正常的一样，要不然显得太刻意了。”

“行。”我转身便离开了许多金的办公室。

回味着许多金刚才的话，我很快便能理解了他的意思...这很显然是想招廉价劳动力。

可许多金的这个多多服装厂是在一个大型的服装工业区内的，周边的员工基本上都被各家服装厂招完了，哪里还能在短时间内招到几十个廉价员工？

沉浸在思索中，我回到了办公室。

不管招不招得到人，招聘信息还是要第一时间发出去的。我打开手机，便打算将此前已经下架的‘新手缝纫工’职位上架一下。

没想到刚一打开手机，我便发现了家欣回过来的信息：“我感觉你不像坏人，所以就借给你啦。”

我下意识的回道：“坏人还能用感觉去感觉出来的吗？”

没想到刚发过去，家欣几乎是秒回了：“能呀，我相信，一个孝顺的人，再坏也不会坏到骗一个小女孩的感情的...”

我有些感动，同时也感到她实在是有些单纯，因为这个世界上孝顺的渣男多了去了。

想了想，我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上班还偷偷玩手机，小心我扣你工资！”

家欣立刻给我回了个惊恐的表情，我也没有追究，而是回道：“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

家欣自然明白我在谢什么：“不用客气，祝阿姨早日康复。”

“谢谢。”我又发了句，而她没再回信息，估计是在忙了，又或者是觉得跟我接不上话题了。

想着家欣的模样，我不禁暗自感叹：长得这么好看，身材这么好，还这么善良...

对比自己当年在学校谈的那个将我当ATM的女友，这家欣，简直好上十万倍啊！

谁要是能娶到她，简直此生无憾！

我感叹了会，将招聘的职位上架后，便开始思索起，该去哪个犄角旮旯去挖到这数十个新手缝纫工...

按地理位置，又或者是薪资水平，许多金的这个多多服装厂都没有任何的优势，人家为什么要选择我们的服装厂来就业呢？

思索中，时间不知不觉的便过去了许多。这时，一股榴莲披萨的香气飘到了我的鼻孔内，我忽然想到了家欣。

我何不请她吃喝个下午茶，来表示一下我的感谢呢？

想到这，我心一动，立刻便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了一个榴莲披萨。

待外卖员将披萨送到，我又跑到厂门口的小店，买了一排纸盒装的旺仔牛奶，这才跑到了服装设计师徐雯的版房。

推开版房的门，家欣正和设计师徐雯交流着什么，我提着披萨和旺仔牛奶，笑嘻嘻的便走了进去。

见到我的忽然出现，设计师徐雯和家欣都显得有些意外。

家欣疑惑了：“王经理，你不是请假去医院了吗？”

我笑了笑：“我表妹在医院陪护呢，用不上我，所以我回来上班。”

听到家欣的话，设计师徐雯眯缝着眼：“哟哟，小王，什么时候混成经理了？”

我老脸一红，厚着脸皮说道：“这厂里就我一个HR，我不是经理是什么。”

我看向了家欣，同时将披萨轻轻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家欣，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请你吃下午茶！”说着，我将一版旺仔牛奶也放在了桌子上。

一旁的徐雯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同时朝我走了来：“哇靠，小王！我进多多厂三年了，第一次看到下午茶啊！怎么今天厂长开窍了吗？知道要对员工好了吗？”

“放屁，许多金还是一样的，要多抠就有多抠...这是我私人请你们吃的...”我谄媚的笑着：“第一呢是要感谢许家欣同学对我的帮助，第二呢，是希望雯姐你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以后多照顾照顾家欣同学。”

说完，我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往日里，我跟设计师徐雯的关系还算过得去的，所以请她们两个一块吃，也是我早就想好的。

“这么好？什么来的？”徐雯走到了披萨前，轻轻打开了榴莲披萨的包装，看到里面的披萨后，徐雯顿时两眼放光：“哇！披萨！太香了！”

家欣也满是欣喜的凑了过来，但下一秒，她却皱了皱眉，接着捏起了鼻子：“我去！榴莲披萨！”

看着她有些讨厌的表情，我忽然意识到，她可能并不喜欢这个味道，我有些颤抖的回应道：“怎么了？”

“别别别！”家欣立刻像见了鬼似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徐雯惊愕的看向了远离披萨的家欣，我也不禁愣了愣：“你不喜欢榴莲披萨的吗？”

“不喜欢！”家欣捂住鼻子：“我根本就受不了榴莲的味道的！”

“啊？！！”我顿时傻眼了，我根本没想过，这世界上，竟有人会不喜欢榴莲披萨。

我一脸的无语：“这么香的披萨你都不喜欢，你还是碳基生物吗？”

“各有所好啊，我就不喜欢！”

我傻住了，像块木头似的站在两人面前发着愣。

半晌后，我才强装没事的模样开口道：“没事，那家欣同学，我再给你买个其他口味的...”我看向徐雯：“雯姐，那这披萨就交给你了！”

“好哇好哇！”徐雯眼里似乎都冒着小星星，开怀大笑了起来。

而我掏出手机，就要再点上一份。

家欣很善解人意的说道：“不用买了吧...王经理，你别浪费钱了，你妈现在不是在住院嘛，该省点钱就省点钱。既然你买了旺仔牛奶 ，那我喝旺仔牛奶就好了...”说着，家欣捂着鼻子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旺仔牛奶。

我原本还有些尴尬，但家欣说的话，却让我感到了一种被重视的感觉，那尴尬便好像被风吹散了似的。

我点了点头：“那行吧，那下次再给你补上。”

家欣点了点头：“等你妈妈出院了，到时候再请我吃也不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