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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宗第一女婿

司泉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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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庄临,司泉饮   更新: 2022-06-07 20:3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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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庄临,司泉饮《魔宗第一女婿》讲的是作为近千年来第一魔头的儿子,庄临内心颇有些无奈,父亲似乎没有好友,只有敌人正派呢,自不必说,庄临听过太多自己父亲屠城炼宝的事了而邪派呢,更是只有利益,被父亲坑害的人也非常多,恨不得将父亲挫骨扬灰当父亲死后,作为儿子的庄临,似乎不可避免要代父受罪了…活下来就需要寻求庇护,庄临决定仗着父亲留下来的一些东西,上魔宗当一个上门女婿,成为魔宗奇女端木依裙下一百零八个备选丈夫中最耀眼的那个!

精彩节选


原本是要在傍晚之前赶到广陵城的,庄临在天黑时才到。

这是师父死后的第二年,也是庄临这十五年人生里第二次从雪山上下来,他记得上一次还是在六年前,那一次是跟师父一起下山的。

雪山上清寂安静,渺无人迹;广陵城繁华热闹,人山人海,夜晚更是如此。

只是庄临来不及欣赏这繁华城池景色,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在今夜做完,不然,有人就要死。

这件事是师父嘱托给他的,六年前就开始嘱托了。

上一次下山之后,师父就说这是他自己最后一次下山了,但所要做的事情还远远没有做完,希望庄临能够帮他继续做下去。

年少天真的庄临,自然满口答应,但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师父之所以不能下山,是因为师父已经算到了他自己在四年后会死。

“今天是元灯节,记得上一次下山来此,也是元灯节。”

师父临终前,要他两年后下山做好三件事情,救一个人,杀一个人,找一个人。

而这第一件事,则是救一个人,此人在广陵城的孟府。

彼时,庄临跟行人打探一番之后,终于来到了孟府大门口,门前两座巨大狮兽像巍峨耸立,元灯节高高挂着大红灯笼,只是大门紧闭,庄临上前敲了敲。

一个老人打开了门,而当他看到庄临之后,神色闪过一片惊讶,接着是一阵欣喜,回头大喊:“老爷,夫人,来了!他们来了!”

庄临在六年前见过这个老人,是孟府的一个管家,而老人,自然也见过庄临。

“快进来,咦,孩子,你师父呢?”老管家这时才注意到庄临孑然一人。

“师父在闭关,这次我一个人来。”庄临神情平静,踏入了孟府。

师父临终前曾郑重叮嘱他,绝对不能够向任何人透露他死亡的消息,有人问起,就说在闭关。

老管家眉头当即皱起,这时,他后方来了一个美丽妇人,跟着两个丫鬟,皆是神色匆匆,而当看到唯有少年一人之时,妇人脸色当即一白,焦急道:“师父呢?你的师父呢?”

庄临摇了摇头,不过这时他道:“师父让我来救人。”

“让你来?你算什么东西?”妇人背后,一个伟岸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气息雄浑,眼眉如鹰狼,摄人心魂,每一步都带着一股压迫,他叫孟燎,是这广陵城孟府的主人。

庄临身躯一颤想要后退,但他忍住了,袖中拳头微握,盘住了对方压迫而来的气势,纹丝不动,不卑不亢继续道:“师父让我来救人。”

“哼!”孟燎冷哼一声,气势威严,“你师父若是不遵守诺言,那我也不必遵守诺言。”

庄临依旧道:“师父让我来救人。”

那美丽妇人心下急躁,连忙拉开了孟燎,“你少说两句,现在萱儿性命垂危,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来,少年人,既然是你师父让你来救人,那你就快来看看吧!”

于是,庄临便跟着美丽妇人匆匆离开了,只剩下了孟燎一个人。

孟燎看着庄临等人离开的身影,这时,他脑海当中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声音,“这娃儿就是那庄人凛的孩子吧?有点意思,你就不怕给自己招来更多祸事么?”

孟燎面无表情,“庄人凛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不说出去,没几个人知道,再说了萱儿的病需要那人的‘桃花续命咒’来维持,只不过这次他并没有遵守诺言前来,如果萱儿出事了,那么他的徒弟也不用回去了。”

庄临跟随着美丽妇人穿过庭院小榭来到了一处姑娘的香闺,记忆当中,六年前来过一次,只不过当时师父让自己待在门口,并没有踏入闺房。

闺房檀香弥漫,安静典雅,那美丽妇人将他引至床榻。

一个纤柔静美的少女正躺在床上,神色苍白,极为虚弱,哪怕是看到了庄临以及美丽妇人,双眼仍旧无神,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妇人看了当即泪眼婆娑,握着少女的手,轻声道:“萱儿,师父来了,你的病很快就可以好了。”

虽然这话打小她就对自己女儿这么说了,但现在她自己都不信了,更何况聪慧的女儿?

少女神情动了动,望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随后望向了庄临,她并没有看到六年前那个帮自己治病的爷爷,不过眼前这个少年,她却是知道,是六年前跟着那个爷爷一起来自己家的人。

“你,你快看看萱儿的病,她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妇人泪眼对庄临道。

这时,孟燎也踏入了闺房,对妇人道:“萱儿的师祖就快回来了,到时候她应该有办法,你现在这样哭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女儿看着伤心。”

妇人退了开来,孟燎问向庄临,“你的师父让你来救人,他将‘桃花续命咒’传授给你了?”

庄临点了点头。

“你师父为何不来?我们之间有诺言。”孟燎仍旧不满。

“师父要闭关,来不了。”

“闭关?哼,如果萱儿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你也不用回去陪你师父了。”

庄临没有说话,因为师父对他说过,如果他不能够救活这个少女,那么他就要死,所以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在努力修炼师父传授的‘桃花续命咒’。

然而这个术法他也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施展过,一来雪山上除了他就只剩下师父了,二来施展这个术法需要消耗施法者的寿命。

庄临原本是想给师父施展的,但师父说他是‘天道大限’,修为无法做出突破的话,任何延年益寿的方法基本都没有作用了。

“你开始吧。”孟燎也知道不能继续耽搁了,这时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看着自己女儿受苦,他也很难受。

“可以请你们先出去吗?”庄临道。

孟燎眉头一皱,不过最后还是被妇人拉了出去,婢女也一同退出,房间里只剩下了庄临与少女。

庄临这时对少女道:“接下来的事,可能对你有一些冒犯。”

说罢,庄临将少女扶起,从那薄如蝉翼的轻妙亵衣里面穿透进去,青涩身姿秀色可餐。

少女脸上已是有愤怒羞红,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任何一个同龄男子如此近身自己,只不过当她看到庄临表情毫无变化,甚至带着无比郑重时,她的怒气也渐渐退却,知道这是人命关头。

因为她清楚‘桃花续命咒’施法之后意味着什么,听父亲说,一次施咒,施法者减寿至少十年。

两人相对而坐,庄临平静道:“孟姑娘,在下冒犯了,师父可以隔空帮你续命,但我修为太浅,做不到,只能够这样子。”

事实上即便是如此,庄临也没有把握续命成功,而一旦失败,自己减寿已久,那才是巨大的损失。

说罢,他闭目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变换诀式,不多时,一股玄妙力量自他体内凝聚而出。

‘桃花续命咒’的修习并不容易,师父说这是当年一个吟游世间的大能传授的,最后,师父将这术法传给了他。

约莫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庄临一直都紧闭着双眼,额上已是细汗密布。

就在这时,他突然睁开双眼,将右手掌印在了少女的额头之上!

在一瞬间,少女只感觉一股温暖和煦的力量从自己头顶开始游走全身百肢,正如当年那个老师父对自己做的那般,只不过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并不能很好的控制住那股力量,以至于有些混乱的感觉。

而且她还发现,眼前这个少年似乎很痛苦,一直在强忍着。

噗!

庄临陡然吐出一口鲜血,直接喷在了少女身上!

施法也彻底被中断,第一次失败了!

少女也瞬间感觉那股游走自己全身百肢的力量一瞬间极速退却,最后消失不见,虽然她也知道是失败了,但自己现在比之前好受了很多。

“你怎么样?”少女脸色有些担心。

庄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不过还是苦笑道:“对不起孟姑娘,刚才失败了。”

从来没有过施法在人身上的经验,第一次失败,也情有可原,那股力量虽然形成于自身,却很难控制,乃至于一直从自己体内不断抽走力量。

房门打了开来,孟燎与美妇皆是神情担忧,特别是看到少女身上的鲜血时,“怎么回事?”

少女简单的跟自己父母说了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中年男子看到自己女儿稍有好转了,也知道庄临虽说失败了,但总的来说是缓和了自己女儿的伤势,于是便道:“那就先修整一下,回头再来,萱儿,你出来一下。”

房间里独留下庄临,他还在闭目养神恢复自身,虽然是失败了,但并未伤及他根本,只是因为第一次不熟悉才会导致如此,第二次他有把握续命成功。

房门之外,孟燎跟自己女儿了解了一下刚才的情况,随即从袖中拿出一颗金色的药丸,“萱儿,将它吃下去,有助于你吸收那股力量。”

少女没有多想,接过药丸便吞吃了下去,然后走入了房中,发现庄临似乎已经在等候着她了。

“你叫庄临对吧?我叫孟孤萱,六年前我看过你,不过那时你还很小。”孟孤萱此时气色回了一点,精神许多。

庄临笑了笑,“那个时候你也还很小。”

孟孤萱也跟着笑了,不过她还是好奇道:“我听父亲说,这桃花续命咒会减少施法者的寿命,你不在意么?”

庄临点了点头,“师父跟我说,如果我不对你施法,你父亲会杀了我,所以我觉得施法比较好。”

孟孤萱莞尔一笑,如春山远黛,“师祖跟我说你的师父很厉害,普天之下能胜过他的人不超过五个,我父亲怎么可能杀你。”

庄临耸了耸肩,这些人并不知道自己师父已经过世了,而他当然也不能说。

“我现在感觉挺好了,你等下还要施法么?施法一次要至少减十年寿命啊。”孟孤萱很是可惜,而且她觉得庄临没有必要为自己做这么多。

庄临点头,“刚才没有成功,这次我有把握了,来吧,趁感觉还在。”

孟孤萱神情古怪的看着庄临,不过还是嫣然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居然还催。”

毕竟是十年寿命,而且还是至少,孟孤萱真不知道庄临是怎么想的。

两人再度相对而坐,这个时候,孟孤萱表现得很自然了,也接受了眼前这个少年与自己如此肌肤相近。

庄临再度闭上双眼,手中掐诀,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这一次要顺畅许多。

一切犹如刚才。

然而,当庄临再一次将掌印印在孟孤萱额头上时,他只感觉浑身上下都不受自己控制。

孟孤萱身上一股疯狂的吸力不断的牵扯着他,他感觉,自己体内每一丝一毫的生命力都在不断的流失,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想要终止这次施法。

只不过,他已经无法控制这次施法了,同样的,他也看到了孟孤萱震惊的神态,对方似乎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孟孤萱也察觉到一股又一股浑厚有力的力量游走在自己四肢百骸,而她,也眼睁睁的看着庄临的头发渐渐发白!

直到,彻底白头!

庄临意识涣散之际,也没能想明白这次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似乎感觉自己要死了,要死了,死了……

“喂!你醒醒!你醒醒!”孟孤萱神情惊慌,泪眼大喊。

就在这时,孟燎先一步踏入了房门,然而,他却并不惊讶这个场面,“萱儿,放心,他没事的,只是一时间被咒语抽取的生命力太多,修养一下就可以了。”

“爹,爹,你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会这样?”情急之下,孟孤萱觉得这些好像都是自己的责任,自己若是阻挡庄临这次施法的话,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对了,爹,是那颗金色药丸!是你给我的那颗药丸!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聪慧的孟孤萱,一下想到了事情的症结。

孟燎也没有瞒自己女儿,点头道:“没错,是那药丸帮助你吸收他体内的咒语力量,我这也是为了你好,既然他师父没来,让一个小毛头来,我必须要保证术法成功,不过你放心,他没死,只是体内生命力流失太多,昏死过去了。”

然而,孟燎如何也没有想到,直到他孟燎战死在天蛇魔城时,庄临都没有再醒过来,而那,已经是一百六十年后了。


她叫中原不败,这是她当年纵横神州留下的响亮名号。

很少人知道,她也叫孟孤萱,仙侠孟孤萱,相比于此名,在外她更加喜欢别人叫她‘中原’。

然而回到广陵城时,她就是孟孤萱。

在很多很多年前,在孟孤萱只有十五六岁的时候,孟府的下人们都奇怪自家小姐每天都要进入地下冰窖,说是修炼,但后来才渐渐传出,冰窖里面关着一个人,之后又说,那不是关着,那个人就没有醒来过。

最后又传说,那就是个死人。

从那之后,孟孤萱除了修炼,就是待在冰窖,连她父母都管不了,此事渐渐也在广陵城中传开,不过大家也就是好奇,并没有过多打探。

几年光景过去了,孟孤萱进入冰窖的次数开始变少了,但是呆的时间更长了。

之所以进入得少了,是因为她被宗门委以重任,在修炼方面需要下更多苦功夫,然而冰窖里的那个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师祖告诉她,如果她能够修炼到更高境界,兴许是能够让冰窖里的那个人醒过来的。

事实上,包括她的师祖、父母、前辈长辈等,都认为那就是个死人了,不会再活过来。

然而,孟燎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女儿会那般固执,甚至于固执到亲口说出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冰窖里的那个人醒过来。

孟燎非常后悔,他知道冰窖里的那个人是谁,他后悔自己没有在一开始就将此人毁尸灭迹,而是让自己单纯善良的女儿苦苦陪伴了此人几年,以至于留下了深厚的感情。

此时再想毁灭,无异于毁掉自己的女儿,特别是修为上成为心魔,然而,这个人一日不醒,自己女儿就没有心魔不成?

左右都不是,孟燎哀叹一声,他也后悔当年给女儿那颗金色丹丸了,不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孟孤萱会对冰窖里躺着的那个人说很多很多话,生活中的酸甜苦辣郁闷烦心事都会全盘托出,她也说得很开心,也会说得很伤心,但总还是伤心,因为那个人什么都听不到。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要说。

她母亲后来去冰窖找女儿时听到之后,只能叹气,这是孽缘,但何尝不是自找苦吃呢?然而最后她还是摇头离开,没有打扰。

十年过去了,孟孤萱已经成为了宗门首屈一指的年轻一代,无人能及,她的天赋之惊艳令世间许多高人都为之惊叹,同时,她拒绝了任何年轻才俊的爱慕之心。

二十年过去了,孟孤萱一如既往去冰窖看那个人,随后在冰窖里修炼了三年,也住了三年。

四十年后,孟孤萱成为了紫阙仙城最年轻的合道境强者,但她从来没有住在仙城里,一直都在冰窖里面修炼,一直都陪着那个从未醒过来的人。

其实,孟孤萱内心已经知道,这个人是永远都不能醒过来了,她只是无法闯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心魔,时刻在世上寻找着一切能够让那个人复苏的方法。

后来,她为冰窖布置了一个强大无比的阵法,足以护山的阵法,以及用强大的玄甲巨兽看守,并且拜托门中好友定时来看一下。

随后,她从世间消失了二十年。

等再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副万年碧海玄冰床,极其珍贵,她将冰窖里的那个人放在了床上,再度布置了强大的守护阵法。

这个时候,她已经有很多的仇家恩怨了,这当中包含她自己的,也包含宗门里的,而她,是宗门长辈最为看重的后辈,不能够时时离开宗门了,于是,她将冰窖里的那个人以及万年碧海玄冰床都搬到了宗门之中。

她知道宗门里面有很多人对她颇有言辞,乃至于是不满。

忍受了许多的非议之后,包括父母、师父师祖长辈前辈、同门好友等人一再劝说之后,她终于开始思考,是否要斩断这份情缘了?

她思考了两年,最终做出了决定,将那人与碧海玄冰床彻底封存在一起,放进密室,此生再也不见,只思念……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又是三十年过去了,此间天蛇魔城与紫阙仙城大战,最后仙城大败,死伤无数。

虽然如此,但在这场大战之中,一个叫‘中原不败’的卓绝仙侠横空出世,斩杀了三个渡劫境的魔头,重伤一个大乘境魔头。

后来世人才得知这个‘中原不败’其实就是孟孤萱,而她,在短短一百年的时光里,成就了大乘境界,距离最后的霞举飞升只差一步。

什么是天纵奇才,这就是天纵奇才,无人能比,这就是她的时代,同一个时代的修行者,在她面前连萤火都不算。

然而,她再也无法突破了,甚至于在后来,她的修为出现了下降,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

那个人成为了她的心魔,她知道自己毕生都无法将其忘怀,忘不了,也就飞升不了,因为不能有尘世的挂碍。

于是,孟孤萱闭了死关。

然而这一次闭关,足足过了四十年,当她再度出关之时,才得知紫阙仙城对天蛇魔城发动了一次袭击,而自己父亲,则战死在了这次袭击当中,不过这次袭击很成功,天蛇魔城损失惨重,算是挽回了当年战败的面子。

父亲的死,让孟孤萱更加痛苦,因为四十年的闭关,她仍然突破不了内心的心魔。

后来,父亲的一个战友给她带来了父亲的临终遗言,是一次道歉。

他这一生,看到了自己女儿有多风光,也看到了女儿背后的神伤,他一直都是反对那个人的继续存在,甚至无数次想法设法想要将那人的尸身毁掉,为此与自己女儿产生了很多的隔阂。

临终言善,他选择了接受,他在遗言当中让女儿去看一下那个人,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去看过了。

最后一刻,他希望那个人能够醒过来,彻底打开女儿的心魔。

孟孤萱泪眼婆娑地听完了父亲的临终遗言,她也明白,已成自己心魔的那个人再也无法忘却了,不如坦诚接受这个心魔,正如父亲所言。

她又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样子,将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碧海玄冰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虽然那个人什么都听不到,但她仍旧乐此不疲的做着,而这份依赖的情感也在她心中不断加深着。

就算是大乘境,她还是个有感情的人。

倏忽,又是二十年过去。

孟孤萱算着,从那人昏死过去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一百八十年了。

这一天,她再度来到封闭的密室,陡然发现一个人正站立在床边,疑惑地看着她,而她,也看到了那双时隔一百八十年未见、久违、澄澈、有神的双眼。

这一刻,孟孤萱心中所有的委屈与幽怨在一瞬间如同大海潮涌一样奔腾释放,嚎啕大哭。


庄临看到孟孤萱崩溃大哭后,当即神情有些焦急,“孟姑娘,你没事吧?我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股巨大的吸力不断把我拉扯,在第一次施法的时候也不曾有过……”

孟孤萱没有说话,这回只是哭笑着看着庄临。

庄临其实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地方与之前的闺房完全不同,包括自己旁边那块碧绿的冰床,他虽未曾见过,但那磅礴的冰床灵蕴他却能够清晰察觉到。

“我怎么了?那股拉扯之力越来越大之后,后面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庄临打量起了四周,其实他也刚醒一会儿而已。

孟孤萱这时道:“这里已经不是广陵城了。”

庄临讶异,“那是哪里?对了,我昏睡了多久?”

“你猜?”孟孤萱此时的心情是如此的轻松愉快,是这一百八十年来都未曾有过的,看着庄临,她的内心只剩下欢喜,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庄临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一天?”庄临猜道。

孟孤萱摇了摇头。

“三天?”

孟孤萱还是摇头。

“十天?”

她依旧摇头。

庄临深吸一口气,道:“难不成,是一个月?”

孟孤萱双眸深情地看着庄临,庄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道:“孟,孟姑娘,你直接告诉我吧,我这究竟是睡了多久?我还有事要去做呢。”

“你睡了很久很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有一百八十年了。”说这话时,孟孤萱明显有一些幽怨。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早已经将庄临当成了自己心中的唯一。

“一百八十年?!”庄临完全被这个答案给震惊了,丝毫没有注意到孟孤萱对他表现出来的幽怨情绪。

事实上之前也的确察觉到了孟孤萱对待自己的情绪比之前不一样了许多,似乎是更加的温柔了,只不过,他对于孟孤萱没有任何情感,无非就是病人与大夫之间的关系。

他秉持着师父的嘱托前来广陵城救人,如果按照孟孤萱所言,自己睡了一百八十年的话,如今孟孤萱依旧生龙活虎在自己面前,那也预示着对方的病应该是好了,至少,自己当时虽然昏过去了,但似乎并没有对孟孤萱造成伤害。

气氛格外的安静。

庄临还是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孟姑娘,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我知道我的确昏过去了,但这种事情可不能够开玩笑,其实听着就像是玩笑。”

孟孤萱神情认真,“没有开玩笑,的确过去一百八十年了,事实上,我以为你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庄临不断的摇头,“我还是不信,孟姑娘,咱们也别开玩笑了,我还有要紧事要做,我要离开这里,怎么可能睡一百八十年,要真这样,我早消散在天地当中了,哪还可能这么完整站在你身边。”

孟孤萱只是深情地看着庄临,良久,她语气坚定道:“庄临,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时间。”

这股埋藏了上百年的爱意,孟孤萱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藏,对于庄临,她愿意倾尽一切。

她就是这么个性格的人,认定的东西,再也不会改变,这也是她与她父亲以及一些长辈之所以产生矛盾的根本原因。

那些人都认为根本没有必要为一个死人花费如此多的时间与心力,但她孟孤萱就这么做了。

也的的确确,在这一百八十年漫长的岁月里,庄临没有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当然,这些东西对于刚刚才苏醒过来的庄临而言,自然是不清楚不知道的。

庄临此刻也深刻感受到了孟孤萱对自己那异样的情感,毕竟孟孤萱如此直白的话语都说出来了,他庄临也不是个傻子,哪怕一直在雪山上待着,然而一些男女情事他还是知道的,师父也跟他讲过不少自己曾经的一些男女故事。

毕竟是师父,不会说只传授一些修行门道,一些人生经验也是至关重要的。

“孟姑娘,我想离开这里,让我先冷静一下。”庄临道,他无法回应孟孤萱对他表现出的如此直抒胸臆、炽烈的男女情感,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跟我来吧。”孟孤萱脸色恢复了之前的平淡,转身离开。

庄临轻松了一口气,此时想起师父交代的任务,救人似乎是成功了,但是杀一个人还有找一个人却未曾去做,如果真如孟孤萱所言,一百八十年过去了,这两件事情怕是都不好做了。

密室的通道有些长,两边是烛火青灯,地面则是白色的地砖,光滑干净,这也是孟孤萱花费了大心力弄出来的,她走在前头,开口道:“你说你有要紧事要去做,是什么要紧事呢?我可以帮忙。”

庄临没有开口,这是师父交代的,他不太想说。

“不信任我吗?”孟孤萱淡淡声音传来,似有一股失落。

“不是。”庄临也不是一个铁心肠的人,孟孤萱一次又一次对自己情感表示。

“那让我帮你吧。”孟孤萱道。

庄临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次我从雪山下来,师父让我做三件事,救一个人,杀一个人,找一个人。救人已经做了,就是你。接下来则是杀人和找人。”

孟孤萱这时回头道:“你师父已经死了,对吧?”

听到这话,庄临瞳孔骤然一缩,她怎么知道的?

孟孤萱继续道:“我跟你说了,你睡了一百八十年,在这期间,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包括你师父的死,也早在一百多年前就传开了。”

“当然,这个消息不能说很明确,大家一直都是猜测,然而猜测了一百多年,似乎也就成真了,因为在这一百多年时间里,的确没有任何有关你师父的消息传出,我之所以说你师父死了,其实是因为你,在这一百八十年里,你师父没有来找过你一次,所以我想,你师父应该已经是死了。”

“事实上父亲当年也这么猜测过,不然父亲说这份诺言你师父不可能不遵守,如今看看,他之所以不遵守,实在是因为去世了所以不能遵守,所以才派你来帮我治病。”

庄临一直沉默,最后,他还是低叹一声:“没错,师父在我下山前两年就去世了,不过他让我不要说出去这个消息,不然有人会伤害我,所以我也没有告诉你们。”

“谁要伤害你?”孟孤萱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有气势,连庄临一下没反应过来都被这股气势震慑了一下。


庄临这回就没有说话了,他心底有一个隐藏很深的秘密,师父说有一些人知道,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即便是这样,那些知道的人之所以不敢对自己动手,也是因为有师父的存在。

庄临的父亲叫庄人凛,在雪山上懂事开始,庄临就知道了很多很多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父亲来自遥远的神州东方,是一个十恶不赦、天地诛灭的大魔头。

师父说,死在父亲手底下的仙侠忠义人士数不胜数,当然,死在父亲手下的无辜者就更加多了。

父亲曾伏尸百万为了炼制一件魔道兵器,也曾连屠十城只为一门功法,天机阁将父亲列为神州近千年来最恶劣、最无人道的魔头。

一直以来,庄临对于自己的出身都是回避不谈,他是罪人之子,本就该死。

但师父最后又说,这一切都是有缘由的,他的父亲一开始不这样,只是造化弄人。

庄临不知道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自己父亲在自己出生那一年就死了。

孟孤萱见庄临不说话,知道他是不想说,最后也就没有多问了,开口道:“你不愿说也无妨,不过你在我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庄临停了下来,道:“孟姑娘,我现在相信你说的了,我睡了一百八十年,不过,我想离开这里。”

这是他第二次说想离开这里了,孟孤萱也停了下来,看着庄临,点点头:“好,我送你离开这里。”

她与庄临不同,事实上她也理解庄临一时间接受不了。

不过她最后还是道:“你真的不需要我帮你杀人吗?”

庄临郑重摇头,“多谢孟姑娘的好意,其实正如孟姑娘所言,如果我在这里睡了一百八十年,那么我要杀的人在哪或者生死都还是一个问题,也谈不到让你帮忙了。”

“你可以告诉我要杀的人是谁,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帮助,放心,我绝对不会出手。”孟孤萱淡淡道。

庄临踟蹰了一下,随后道:“师父说他叫禹行天,是北离书院的一名学生,他是魔宗的奸细。”

“禹行天?大师兄?”孟孤萱当即惊讶,“是不是搞错了?这禹行天是我太清圣阳门的大师兄,怎么可能是奸细?”

庄临一愣,太清圣阳门可是神州南部一大圣宗,乃是正道领袖之一,已有万年历史,他岂能不知道?

庄临道:“应该是名字相同吧,我说的是北离书院的一名学生。”

孟孤萱凝重摇头,“你说的是一百八十年前的北离书院,当时大师兄的确是北离书院的学生,北离书院在我神州南部也是顶尖书院,而大师兄在当年的北离书院更是风云人物,后来拜在了我宗门长辈青阳道祖门下,修‘天心圣法’,仅仅百年光景便达到了灵虚境界,现在已经是渡劫期的高手了,在整个神州南部,也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你说他是魔宗奸细,这不可能,因为在很多年前的正邪大战之时,他斩杀了不少魔宗高手。”

修行分炼气、开光、坐照、筑基、金丹、元神、元婴、化神、洞冥、灵虚、合道、渡劫、大乘、飞升,其中炼气为十层,其余皆分为前、中、后期,以及大圆满四个阶段。

庄临沉默了,因为如果自己口中的那个禹行天就是孟孤萱所言的那个宗门大师兄的话,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孟孤萱继续道:“我不清楚你师父太阿真人为什么要你去杀大师兄,但我觉得,这当中应该是有一些误会的,诚然,你现在的修为不可能是大师兄的对手,不过一百八十年前的话,你对上他是有机会的。”

庄临闭眼内观一番,下山之时他是金丹境界,此刻便见自己当年修成的金丹已然破碎,不知何时已经修成了元神,可以继续往下一步元婴进发了,然而这个实力,连面对渡劫期的资格都没有,别说将一个渡劫期斩杀了。

师父在世时说他在修炼方面有着绝顶之极的天赋,甚至可能是神州无二,至少师父说他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像自己这样修行如此之快的人。

庄临知道禹行天当年的实力,师父说禹行天当时已经展露出修行天赋,年仅二十便已经达到了金丹,也就比庄临晚那么几年,这一百八十年过去,修成渡劫期虽然依旧是不可思议,但也情有可原。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先出去吧。”孟孤萱此刻也有些沉默了,因为她觉得太阿真人不可能让自己徒弟去做一件错误的事情,毕竟这也是当年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当世没有几个人是太阿真人的对手,难道,自己宗门大师兄当真是魔宗奸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宗门可就危险了,然而,孟孤萱最后还是摇头,如果大师兄真是奸细,早在之前就有机会覆灭宗门、重伤正道了,没必要这样一直拖着,毕竟这百年来仙城大战都两次了。

两人从密道走了出来,迎面是一处修炼大殿,香炉鼎盛,宝光弥漫,各色雕像摆设,有仙鹤含春,麒麟撞钟,金龟驼山,端的是仙气卓绝,这是独属于孟孤萱的修炼场所,‘素青殿’。

此时此刻,庄临也已经相信孟孤萱所说的话,他就这样昏迷了一百八十年,再度醒转,世事已然大变。

“虽然我不相信大师兄是魔宗奸细,不过你也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帮你暗中调查。”孟孤萱看着庄临道。

庄临点了点头,“谢谢你,孟姑娘。”

孟孤萱摇了摇头,“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如果调查不出什么,你若要我退离宗门与大师兄为敌,我也愿意。只要是你说的,我都愿意去做,庄临,你明白吗?”

庄临心微微一颤,没有说话,世事他也懂,孟孤萱苦苦等待自己一百八十年,照顾自己一百八十年,保护自己一百八十年,对自己有至深感情也是正常,但在他对孟孤萱的记忆当中,仅仅就是刚认识一会儿的人而已,所以他现在完全无法接受孟孤萱对自己的这股炽烈爱意。

见庄临没有说话,孟孤萱也没有多说,直接道:“走吧,我带你离开宗门,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不是还要找一个人么?是谁?”

庄临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是师父说的,是一个女孩子,师父说是我的未婚妻,还给了我信物,让我交给她父亲。”

“未婚妻?”孟孤萱冷哼一声,虽然知道这是庄临师父安排的,不过她内心还是醋意大发。

“她叫什么?”孟孤萱恢复了平静情绪。

庄临摸了摸鼻子,道:“她叫任芊薇,当年已经是太清圣阳门的弟子了。”

“小师祖?!”孟孤萱整个人都愣住了!

太清圣阳门这一代出现了三个绝顶天赋的年轻人,一个是禹行天,在北离学院修整之后拜入了太清圣阳门,另外一个则是她孟孤萱,最后一个,也是孟孤萱以及禹行天都极为敬重,而且据说一出生就已经被门派里面一个闭关多年的道祖前辈收入了门下的任芊薇。

这个道祖前辈在门派的辈分非常非常高,所以哪怕这任芊薇与孟孤萱是同龄人,孟孤萱依旧要叫任芊薇一声小师祖。


太清圣阳门坐落于神州南部的苍玄山脉,山脉绵延不绝,据说方圆已经达到了万里,连接着无数的名山大川,朝清暮冥,乃是大地地脉汇聚、各色仙物、灵物、妖物云集之所。

苍玄山山势清奇,险而不燥,即便是那高耸入云的一道道险峰也有清泉瀑流驰天而下。山峦之上,树木繁茂,郁郁葱葱,落英缤纷,奇花异草举目可见。

山间常年云雾笼罩,峰腰谷地又有无数山洞地泉,互相通连,不知其深幽。

而太清圣阳门所在的位置,则是苍玄山脉的中心,可谓夺天地之造化,圣人屡出。

从素青殿出来之后,孟孤萱便带着庄临朝宗门外飞去。

自打孟孤萱得知庄临的未婚妻是自己的小师祖任芊薇时,整个人都沉默了,看着庄临的目光都带着一股淡淡的幽怨。

一路走来,庄临被眼前景色所惊艳,大饱眼福,只见那宫殿鳞次栉比,紫气翻腾,霞光涌照,如道家典籍描述天上仙境一般,端的是“黄金为屋,翡翠为床,玄烟流霭,丹晖缠洛”,实实在在的仙山宝境,琉璃做瓦,白玉铺地,水榭生烟。

来来往往的仙师道童,清清朗朗的道典声诵,彩光异兽盘旋如炬,奇树异花生机璀璨。

路上也有不少宗门中人看到了孟孤萱与庄临,不过没人上前来问,只是感觉很好奇。

不知过了多久,庄临才看到遥远处那巨大门楼,太清圣阳门宏伟卓绝,瞧那山门楼台,皆是以紫金为顶,以青玉为柱,高三十丈,屋檐上每角各立八座异土镇刑兽,形状各不相同。

山门正中悬一巨匾,以紫色为底,精金镶字,上书五个古篆,‘太清圣阳门’。

“虽说小师祖闭关已经近三十年,但听说过些日子就会出关了。”来到山门口时,孟孤萱开口道。

庄临点头,这一路上孟孤萱也跟他说了不少有关自己要找的那个人的消息,虽然听着总是有那么一些不情不愿的样子,不过庄临自然还是极为感谢。

旋即他道:“这也是师父的嘱托,我至少要拿着信物去见一见任伯父,我个人来说,其实也是不愿意这门婚事的。”

庄临这番话说的倒也是事实,毕竟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只不过师父当年跟他说,如若能够与任芊薇结为夫妇,那么他会更加安全。

庄临明白,对于临终前的师父而言,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徒弟的安全,包括用‘桃花续命咒’救下孟孤萱,也是一样的道理。

孟孤萱听了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心底下还是很开心的,道:“你这些话跟我说作甚,我也不感兴趣,你要娶便娶。”

随后孟孤萱又道:“不过依我对小师祖的了解,她应该正眼都不会看你哪怕一下,大师兄这些年其实一直都在追求小师祖,然而那高傲如雪巅寒莲的小师祖也从来不曾正眼看过他,宗门里边,年轻一代能够跟小师祖说上一些话的,可能就只有我了,就算是这样,我跟她以前一年也就几句话的。”

庄临听了有些讶异,“看来也是一个奇女子。”

“小师祖一直以来都专心修行,得道飞升,在我们年轻一代当中是修为最强的,不过这么些年来她从未出过手,我也从未见过她出手,不知道实力的深浅,只偶尔听师门长辈对她的不住赞叹。”

事实上这百多年来,太清圣阳门里面最为耀眼的依旧是孟孤萱自己,只不过在合道境突破渡劫境时,她就再也无法进步了,所以光辉才会渐渐黯淡失落。

这当中的一切缘由,宗门长辈明白,孟孤萱自己也明白,皆是因为孟孤萱放不下庄临,从而成为了她突破渡劫期的心魔罢了。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让宗门仙雕载你回越国皇城,任府在越国是名门大族,皇亲国戚,而越国也是神州南部势力最为强大的国家之一,你到时候找任府应该挺容易了。”

庄临点头,感谢道:“麻烦孟姑娘了。”

孟孤萱摇了摇头,“不麻烦,做完你师父叮嘱的这件事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要不,我收你为徒吧?等你修行上来了,我们就做道侣,怎么样?”

庄临哭笑不得,不过看着孟孤萱一脸真挚的样子,又不忍直接拒绝,便道:“孟姑娘,时间还很长,我们的事,其实也还有很多可能性,我是罪人之子,并不想连累你。”

孟孤萱摇头,认真道:“不连累,我就怕你不要我。”

庄临抚额苦恼,“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些事情,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我要做什么,师父只叫我好好修行,多行善驱恶,我是父亲的儿子,我是罪人之子,我理所应当。”

孟孤萱看着庄临道:“你父亲做的事情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背太多的罪责,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庄临点头,“孟姑娘,谢谢你的宽慰,我这次出去之后,完成师父所嘱托的事情,想再游历一番,毕竟我从雪山上下来其实也从未认真踏足过尘世,之后的话,我考虑再认真通过你们宗门的考核,看能不能加入进来,你看怎么样?”

庄临肯定是不想孟孤萱这样用自己的身份收弟子的,宗门或许表面不会对她说什么,但背后肯定也会给她带来一些不好听的事情,再者孟孤萱现在太清圣阳门看重的弟子人选,不可能说让她浪费时间去带一个徒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修行突破比什么都重要,毕竟她在合道境已经很久很久了。

孟孤萱点头,“这样也好,那我们一言为定。”

庄临笑笑,“好,一言为定。”

随后,孟孤萱朝远处白云巅招了招手,一只黑色仙雕横空而来,灵气十足,匍匐在了她脚下。

“雕儿,你把他安全送到越国。”孟孤萱温柔地摸着仙雕的巨大翅膀。

随后,她转身递给了庄临一样东西,是一个紫色玉符,透露着温暖的气息,“这是我在门中的信物,只要是门中之人,都认得这份信物,隐含我门中圣阳法门的气息,即便是一些其他宗派的人看到,也要退避三舍,你拿着。”

孟孤萱这也是担心庄临的安危,只不过她不能够随意下山,事实上她一直不想庄临这样下山,虽说门中只有少数一些宗门前辈知道她在素青殿藏着这么一个人,然而也担心传露出去有仇家因为自己而找庄临麻烦。

庄临接了过来,这是孟孤萱的一番好意,他也不想拒绝,随后,庄临一跃坐在了仙雕背上。

“去吧。”孟孤萱朝他招了招手。

庄临也再度向孟孤萱微笑点头,“孟姑娘,真的多谢你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忘记你的。”

孟孤萱笑了笑,看着仙雕载着庄临远去,直到看不见时,她才转身离开。


三百年前,越国在神州南部只是一个小国,而自打‘神龙天子’出世之后,一朝天下风云动。

传闻,‘神龙天子’乃是越国先皇与宫廷后花园池中的一条母龙所生,这母龙原先只是花池假山下雕刻的一尊石像龙。

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石像吸收天地日月精华,母龙从中诞化,飞天遁地,霞光万丈,震惊当世。

然而越国皇室却封锁了所有消息,三年后,举世无双的‘神龙天子’出世,传说其生而元婴境界,能走能飞,能跳能言,乃至于可以施展术法,让整个越国皇室都为之震惊欣喜,特别是越国先皇,直说这是祖宗垂念,保佑子嗣,降下神龙天子。

越国皇室姓景,这‘神龙天子’则被他父皇取名为‘龙城’,景龙城,也是有着一番寓意的。

至于那头母龙,说是生了龙子之后便死了,再多的消息普通人也无法得知。

‘神龙天子’景龙城修行百年便达渡劫境界,在其成长的过程当中,越国势力版图也是极速扩张,仅仅百年期间,便灭掉了周围数十个小国,四个大国,最终成就了一个以越国为**王国的巨大版图,成为了神州南部的一大皇朝。

当然,神州南部拥有国度数不胜数,比越国强大的也还有许多,只不过隔山隔海,大家互不侵犯生死不往来罢了,因为迄今为止,也没有哪个人能够走遍神州南部,更遑论整个神州了。

要说这‘神龙天子’在这成长过程当中最为惊世绝艳的一件事情,便是在距今一百九十五年前的那场发生在越国境内的天地大战,‘神龙天子’景龙城联合神州南部七个大乘期的高手,将‘魔屠’庄人凛斩杀在滚滚流逝的越河之上。

直到今日,靠近庄人凛临终之地的那片越河地带,依旧是魔气凛然,别说是凡人了,哪怕是修行之人,也不敢随意靠近,那股强大的魔气,吞噬着周遭一切生机。

大能们原本想要消除这些魔气,然而无论如何消除,最终还是有残留,索性也就罢了,警惕他人不得随意踏入这片区域。

虽说如此,但这片地带却成为了一些魔修修行的绝佳地方。

再后来,‘神龙天子’景龙城也成为了紫阙仙城里的一个长老,与仙城诸多强者共同护佑着下凡之世,而越国,因为有神龙天子的存在,一直都强势着。

“这故事大家伙其实也都知道了,但我讲着有兴趣,诸位听着也有趣味,那我就接着讲了……”

“接着讲,接着讲!”

“天子酒楼说书人当中,就你们有意思,那黄祥社没劲!”

“好嘞!就凭客官您这番话,今天我不讲完就不回去了!咱接着……话说咱们神龙天子自打成为了紫阙仙城的长老之后,在这百多年里,也与那遥远的天蛇魔城有一战……”

酒楼靠窗席位,庄临安静地听着说书人在讲故事,来到皇城之后,他并没有急着去寻找任府,而是逛了一番,说书人讲的那些故事他都知道,师父曾经告诉过他,而且,他的父亲庄人凛也在其中。

对于自己父亲的死,如同世人所言,是该死的,庄临没有多说什么,他多年来,除了沉默,便只有悲伤,换了任何一个人,也难以接受自己父亲被人如此围杀,他也一样。

天子酒楼熙熙攘攘,座无虚席,来来往往贵宾贵客数不胜数。

“嘿呦喂,还搁这听说书的讲故事啊,发生大事啦!”

“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我仙门长辈说越河今日突现滔天魔气,位置正是那‘魔屠’庄人凛死去之地,此时,已经有不知多少修行者急速前往了,皇城里面,白府、林府包括任府三大家主都已前往,听说皇室也已经派人,场面浩大,还搁这听书呢!”

“对对对,这事我也刚刚听说了,而且,有确凿的消息,之所以魔气涌动,是因为有‘魔剑出世’,‘魔屠’庄人凛当年用的那把魔剑‘风舟’,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出世了,只不过,又听说这剑遁入越河河底,无人能抢到手。”

“那是必然的,也不看这魔剑前身的主人是谁,那可是‘魔屠’庄人凛,便是咱们越国‘神龙天子’陛下也需要联合七个大乘境苦战十天十夜才斩杀的人,现在过去的那些人要是能够得到魔剑,那才是奇了怪了。”

“世事风云起,魔剑出世,天下,怕是又要大乱了。”

“得得得,老头,别神神叨叨的,天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乱。”

…………

庄临静静地听完这些人所说的大事,表情虽无变化,但内心却已然涌动,他的父亲,就死在离自己现在不远的越河之上,自己,要过去看一看吗?

曾经,他也要求师父带自己去看一看,不过师父每次都是拒绝,后来他也就不再有这种想法了,直到今日来到越国,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他心下又动了起来。

过去看看吧?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了,有这样一个父亲,是自己的耻辱。

说到底还是你的父亲啊?看一看又有何妨?

人都死了,哪有什么好看的?处理完自己的事情,然后离开这里吧。

庄临天人交战,最后,他还是站起了身,决定去看一看,无论如何,人死如灯灭,自己作为人子,远远祭拜一番,纵然无法消解人父之罪,也总能让自己心中或多或少有一丝安慰。

庄临离开了天子酒楼,径直朝着城门处行去,脚步也逐渐加快,越是靠近父亲死去之地,他心底就越发有一股冲动。

他知道,自己终究是想去看的,且不看这世间所谓的罪恶善良,能够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亲近人伦,感受人伦,他在内心深处感谢自己的父亲。

在这以后,前人的罪,如果需要他来承担,那么他愿意以自己的卑微之躯去承担,他愿意做一个善良的人,一生一世做一个善良的人,济弱扶倾,兼济苍生。


越河本身也不叫越河,无非是越国扩大领土之后,也将这流穿几十个国家的巨大江河改名为‘越河’,这方面,自然也是实力的象征。

越河深不见底,长几万里不止,传说可通达辽阔大海,只不过无论哪个方向,延伸到尽头,可以是越国的尽头,但却并非是越河的尽头,可见这江河之深远幽邃。

这一天,越河某处突然爆发滔天魔气,一时震惊了周围的修行者,这股魔气前所未有,乃至于修为低一些的人靠近都会被魔气湮灭,更别想指望发现魔气里面有什么了。

消息传得非常快,这时,很多人也才知道这魔气爆发之地,正是当年那‘魔屠’庄人凛被围杀之地,这一下消息就更加惊人了,但凡听到消息并且对自己修为有些自信的人,都已经蜂拥而来。

这当中,有不少是宗派中人,但主要还是越国皇城三大家族的人,白府、林府以及任府、

其中,白府家主白钦最先抵达魔气汹涌之地,这一位号称‘白龙王’的强者,据说在三十年前便已然达到了洞冥大圆满,正朝着灵虚境的突破前进,实力在越国也是排得上号的。

林府的家主林正初则是第二位达到的,其人深居简出,林府虽作为越国皇城三大家族之一,但其实特别低调,然而林正初的实力,听说常年便压制着白龙王,现在据说也是洞冥境大圆满,只不过他更早就在这个境界了。

最后一个抵达的家主则是任府家主任天阳,这人也正是太清圣阳门高徒任芊薇的父亲,修为已臻至灵虚之境,天赋当然比不上他的女儿,不过在场三大家主当中,还是他的实力最高,传闻,其当年曾得到过大乘境强者太阿真人的不少指点。

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身为家主,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对飞升无望了,更愿意壮大自己家族,让家族当中能够出更多后辈天骄,或许,将来鸡犬升天还能够带上他们一个。

正如任天阳,如果他的女儿任芊薇能够飞升的话,那么他继续修行下去的可能性也会很大。

只不过,飞升哪有那么容易,便是那天纵之才‘魔屠’庄人凛,最后还不是没有飞升?

神州南部最近一个飞升的修行者还要回到八百多年前,齐国状元,一个姓叶的书生,然而,自打这姓叶的状元郎飞升之后,齐国也就在四百年后覆灭了,这当中,自然也有一番复杂叙事。

彼时,越河江涛滚滚,沿着整条河下去,到处都是凌空的修行者,这里面,有好奇观看的,有密谋寻宝的,也有想背后偷袭的。

三大家主也各自率领着一些人马,此时正在组织一下人手直接探河,找寻那‘魔屠’庄人凛的宝剑。

这些人,虽然知道这剑是魔剑,平日里可以大喊除魔,但这一刻却没人这么想,都觉着剑在魔头手里才是魔剑,丝毫不管顾这剑从诞生开始就不知流淌了多少无辜献血。

当然,有一个人不这么想,他就是过来毁剑的,他在此地已经三十年了,这是师父交给他的修行任务之一,让他除去越河之上的魔气,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魔气除掉,这一天才发现,原来所有的魔气皆是因为那把魔剑。

“那么,只要把魔剑毁了,这魔气也就毁了。”年轻和尚双手合十,他长得清秀好看,双目炯炯有神,身着一身白色僧衣,看起来清净出尘。

年轻和尚出自神州南部边远大漠上的桑耶神庙,法号‘道鉴’,修为如何没有人清楚,大家只知道和尚在魔气边缘静坐三年也不见有事,乃至于,有些人还不时看见和尚下河洗澡。

桑耶神庙是神州南部比较奇特的一个势力,说是神庙,然而从来都是师徒二人,这一代的桑耶禅师号称‘法天’,法天禅师修为高深,乃当世高人之一。

就在三十多年前,他让自己的徒弟道鉴小和尚入世降妖除魔,演练红尘,其中一个任务,就是要他消除越河之上的魔气。

小和尚在此地三十年光景,一直认真努力修行,终日驱逐魔气,只不过无论他如何做,这魔气似乎一直都在生长,除了又生,生了又除,来来回回岁月如梭,虽说这几十年他修为也不断攀升,只不过这魔气要是除不完的话,他也就回不了神庙了。

好在,这一天,魔气终于发生了变化,只要毁掉了魔剑,他也就可以回神庙了。

另一处。

“师姐,你看那小子,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哪一个?”

“那个,人群左边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我看有点像是师父曾经的一张画像,就是死在这里的那个人,那个叫庄人凛的前辈。”

“像吗?不觉得,师父恩公已经死了一百九十五年了,如果他留下了什么东西,我们务必要帮师父抢到手,今天这些个所谓的名门正派,个个都是畜生!”

“我还是觉得好像啊,不过这世间相像之人也有很多就是了,好在恩公的长相,当今世间已经没多少人知道了,毕竟是将近两百年前的人了,要不然以恩公的名声,这年轻人指不定还会因为自己的长相给自己招来祸患呢,嘻嘻。”

远远的,一个青衫少女正指着庄临向一旁的紫衫少女笑道。

青衫少女觉得庄临长得特别像庄人凛,既然是父子,相像自然是很正常的,只不过,在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父子罢了。

庄临虽然第一次来这越河,然而他却从那股泛滥汹涌的魔气当中,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气息。

他知道,这并非是他熟悉魔气,而是魔气熟悉他。

我的父亲吗?感受着那远处的魔气,庄临微微有些恍然,多年以后,他还是来到了这里。

庄临有一种感觉,只要他一声呼喊,立时就可以齐聚这些魔气,然而,这种感觉却让他心中惧怕,他自然是想除魔的,只是,如果魔气没有警惕防备地亲近自己呢?这也要除吗?

这一刻,他又有些迷茫了。

“魔剑!看!是魔剑!!”

就在这时,人们都发现了一把玄黑古朴的长剑突然自河底飞起凌空,魔气翻滚,剑吟震天!


玄黑长剑摄人心魄,灵动十足,竟也丝毫不在意那些觊觎它的人,兀自沿着滚滚波涛飞行。

“这剑有意思啊,我这修行百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灵动的剑。”

“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图这剑就算了,别把小命丢了。”

“除了皇城三大家族之外,确实来了不少实力强大的散修,其中还不乏一些魔道中人,而且这消息才刚刚传开,再等一些时间,肯定有更多能人出现,这把剑可算了不得,不愧是庄人凛的佩剑。”

“你这就孤陋寡闻了,虽说这剑是庄人凛的佩剑,不过剑本身就非同一般,流传久远的兵器神书《龙甲神章》里面早已经出现了有关这把剑的消息,神剑‘风舟’,剑长三尺七寸,天外金母所铸,重约九十六斤,乃是《龙甲神章》上三章太上篇里面的兵器,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么一说确实,别说是上三章太上篇里面的兵器了,就算是下三章天下篇里面的兵器都少之又少,这上三篇里的兵器,那必然是争得腥风血雨,我等看看就好了。”

“嘿嘿,也不能这么说,这毕竟是把魔剑,并非神剑,价值如果真有那么高的话,那些老不死都得来了。”

“兄台,你这就是没见过世面了,那些老家伙们哪一个没有自己趁手的神兵利器,哪怕看上了也没用,得适合才算真正有用,到他们那个修为的兵器,哪一样不得是自己千百年炼化蕴养出来的?”

“这剑如果让我得到,必然要当一个魔修,斩杀世人,浮尸百万,使苍生血流成河,那才不枉我来世间一遭!”

彼时,那些修为高深者早已经是密切注意着其他人以及那把慢悠悠飞行的魔剑了,但却没有任何人出手,都是聪明人,这魔剑此时沉河百年,气势凛冽,一般的修行者足够靠近的话,都很容易被这剑斩杀。

只不过,就这样一直看着也不是办法,终于还是需要人出手的,且看谁才是会笑到最后的人。

这等候的时间也不算长,皇城三大家族的人率先出手,对于在场众人来说,他们还是最有机会得到这把魔剑的,一旦得手,后续别人想要抢也并非那么容易。

所以一个动手,全部也跟着动手。

其中林家家主林正初率先抛出一个金圈,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径直便朝着那魔剑袭去!

只听得金铁交击之声,那金圈居然一击就被打入了水,魔剑不断翻滚,似乎是在嘲笑在入水的金圈。

“厉害!那林家家主所使用的金圈乃是其早年成名兵刃‘灭仙轮’,居然就这么一击被那魔剑击入了水中!”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很是吃惊,要说缠斗一阵击入水中也就算了,没成想这才交手一次,居然就直接落败了,更何况,这魔剑可是没有操纵的,而那灭仙轮后边可还有着一个洞冥境大圆满的修士。

毫无疑问,这一幕让在场那些人更加眼红地看着那把飞来摆去的魔剑,心中炽热,这剑一般修行者若是能够得到手,越个大境界对敌都没有问题,甚至如果与这剑交流得好,越两个大境界对敌那也不是说做不到。

一时之间,想要夺剑的人就更加多了,而因为这剑游走的地方越来越远,后面的人也不断追逐着,使得原本魔气汹涌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个人。

庄临没有去追逐那把剑,或者说,他本身就对这把剑兴致不高,而且他也知道以他元神境的实力,想要在这么多人眼中夺剑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所以他留在了原地,看着眼前江涛滚滚的越河,感受着那股熟悉的魔气。

他来此地是为了祭拜自己的父亲,然而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魔气深处有一股力量正在吸引着自己。

庄临四下环视一眼,发现周围没人之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了河边,踏入了河中,随后潜了下去。

如他所想,这股徘徊在越河之上的强大魔气非但没有伤害他,反而还非常亲近他,居然在他潜入河底之后,还环绕在自己四周,像是在护佑着自己。

庄临心中还是有微微感动的,无论自己父亲生前是怎样的魔头,死后留下的这股魔气还能够环绕自己,护佑自己,这至少证明,自己父亲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这一刻,庄临很想弄清楚,自己父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世人都说他是大魔头,包括他尊敬爱戴的师父也这么说,但庄临觉得,恐怕真相也并非如此,正如师父所言,父亲在很久以前并不这样,只是造化弄人。

遁入河底之后,那股环绕的魔气仍在为他开道,而当彻底来到河底之时,庄临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事实上,这一路走来,也并非是他在走,完全是魔气在牵引着他,似乎想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一样。

就在这时,那股焕然的魔气渐渐汇聚在了河底之下,泥沙不断被抛撒出来,这股魔气,居然在河底挖洞!

庄临很是震惊,看来魔气是真想把自己引导到某处,这让庄临心中既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期待的,也同样是让他有些疑惑的,那就是这里的魔气为何会对自己与对别人完全不同,莫非,是这魔气背后还有人在操纵?莫非,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死?

害怕的,同样也是一个原因,倘若自己父亲真没有死的话,那么自己到那个时候又要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他呢?除魔吗?况且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庄临也觉得不可能是父亲的对手。

然而庄临最后还是想明白了,倘若父亲真没死,自己必然要劝他,如果父亲不肯回头,一意孤行的话,那么他也会为了人间正道而与父亲为敌,尊重爱戴并不能超越人间正道。

“呵,我在想什么呢?如果父亲没死的话,早就应该出来了,何必待在这越河河底呢?”庄临嘲笑自己那一系列的幻想。

就在这时,前方的魔气突然停了下来,庄临猜测,估摸着已经来到河底百丈以下了,前方一抹亮光在这黑暗当中异常刺眼。


当看到河底深处那抹亮光之时,庄临心跳也逐渐加快,既然是魔气将其引导来这里,那这亮光,不可能跟自己父亲没有关系吧?

庄临穿过了亮光,迎面是一间宽敞的石室,干净整洁,还摆放着一些石桌石椅,乃至于一张石床,全都是与石头有关,而在石室正上方,一颗夜明珠闪闪发光,照亮了这整座石室,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父亲,真的没有死?这是庄临脑海当中唯一的想法。

就在这时,石室一侧走出来一个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剑眉星目,神色沧桑,他看到庄临之后,只是淡淡笑了笑,然后指着椅子示意庄临坐下来,“我没想到你现在才来。”

这是中年男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温和,平易近人。

然而庄临自打看到中年男出现之后,整个人就完全呆住了,这个男人,就是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吗?

“你是……?”庄临不确认,他想喊爹,但他不确认,这一刻他心情激动又矛盾。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道:“是你想的那样,只有你才能进来,不过这快两百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元神修为,这可不像我孩子。”

庄临笑着流泪,此刻心情无法用语言去形容,无论世间流传他父亲是怎样的人,但终究是他的父亲,初次见到父亲的激动,他曾久久盼望,望而不得,而此刻得到了,又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庄临抹了一把眼泪,笑着道:“孩儿睡了一百八十年,刚刚醒过来。”

中年男剑眉微挑,“这又是怎么回事?”

于是庄临便将前后发生的一些事情告知了中年男。

中年男点了点头,“确实出乎我意料,我本来还想与你相处一些时间的,现在不行了,不过没事,能来就好。”

庄临觉得这话里有话,“为什么这么说?”

中年男笑了笑,“爹已经死了,一百五十多年前就死了,当时那些人自身修为杀不死我,但换了另一种方法杀死了我,虽说这个过程持续了快三十年,不过还是让他们成功了。”

庄临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刚看到自己父亲还活着,现在却被告知已经死了。

中年男继续道:“现在的我只是一股意识,虽能够跟你交流,但也支撑不了许久了,我其实并没有抱希望你能够来,只是你是我跟你娘的孩子,我终究还是想替她一起看你一眼,弥补我们的遗憾,也希望能够弥补你的遗憾。”

庄临摇头,事实上能够见到自己父亲,他已经很满足了。

中年男定睛看着庄临,随后道:“想必你应该很了解世间之人对我的评价,爹是一个恶人。”

庄临没有说话,中年男继续道:“其实爹挺纠结究竟要不要引导你进来,因为有一件事除了爹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而这件事,也导致爹做出了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因为爹一开始,其实也并不这样,没有人生来就是恶人。”

庄临点头,“这是当然,师父也对我说,爹已经不这样,只是造化弄人。”

“太阿那老头吗?他现在如何?”中年男问道。

庄临摸了摸鼻子,道:“师父已经死了,我下山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哈哈哈!”中年男大笑三声,“老头居然死得比我还快,行了,舒畅了。”

庄临没想到自己父亲反应居然会这么大,于是问道:“爹,你跟师父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自然是仇人关系,当年围杀父亲的大乘境当中,你师父就是其中一个,不过他既然将你养大,那这仇也就算了。”中年男摆了摆手。

庄临再度瞪大了双眼,这事师父还真从未跟他提起过,只是说自己父亲当年是如何如何的造孽,已经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算了,不说这些,既然你进来,爹心里也算有个安慰,当年做了很多的错事,现在回想起来,也知道自己畜生不如,在那三十年里一直后悔……”

中年男像个长舌妇一般跟庄临絮叨了很多很多事情,庄临这时才有些了解自己父亲,其实也是一个很多话说的人。

“好了,话也都说完了,看到了你,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出去之后,有一件事爹还是想拜托你一下,放心,不是杀人放火的缺德事。”中年男这时道。

庄临点头,“爹,你说,什么事。”

中年男道:“爹修炼的功法叫《明王秘录》,是爹毕生的心血,希望你出去之后,能够帮忙找个传人,放心,这不是魔道功法,但也不是正道功法,准确点说,是亦正亦邪的一门心法,爹能够驰骋神州如此多年,全凭这自创的心法,你要是愿意修炼,那再好不过了,你若是不愿那也没有什么,帮爹找个传人,心气正点的来,这功法诱惑性极大,当年爹连屠十城就是修炼了这门功法,然而事实上可以不这么做的。”

“不过当时功法也没那么成熟就是了,现在已经完善许多了,必定不会再造成当年那种情况了。”

按照庄临本身的性格,其实是想拒绝的,不过一想到这是父亲最后一个心愿要求,也忍不下心,再者如果这功法真不行的话,自己出去之后再毁掉也行,现在还是顺遂了父亲这最后的心愿吧。

“好。”庄临答应点头。

中年男行至床边,道:“你盘坐在床上,我用意识将这股心法传授给你,你放空一切就行了。”

庄临照着自己父亲所说,盘坐在了床上,然后彻底放松了自己。

就在庄临闭上眼睛放空一切之后,一股强大邪恶的意识顷刻间像一道尖锥扎进了他脑海之中,疯狂肆虐翻滚!

“爹,怎么回事?!”庄临当即被吓醒,然而这时才发现,他居然无法睁开眼睛,连动都动不了,他的身体,完全不受他控制了!

“儿啊,既然是爹的儿子,就代替爹去死吧,这副身躯给爹用了!”那股疯狂邪恶的意识不断占据着庄临身体的控制权!

“夺舍?!”庄临陡然想起了一个词,夺舍,自己亲爹,要将他夺舍!

“臭小子,你的命是老子给的!再反抗老子就让你魂飞魄散!”声音依旧,但语气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一刻,庄临心理防线都被击溃,这就是自己的爹吗?之前的一切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让自己完全放下警惕吗?

他惨笑一声,却笑不出来,没错,这就是自己的爹,这就是,那个世间之人唾骂、臭名昭著的大魔头!连自己亲身骨肉都骗着来夺舍,更何况其他人了?!

该死!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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