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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饶命

三轮车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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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陈朝夕,言九儿   更新: 2022-06-11 17: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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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陈朝夕,言九儿《教主饶命》讲的是我陈朝夕,一个以前在凡间成功起义当上皇帝的散修前去应聘一家垫底的魔教宗门,奉子教的教主,经过面试,我成功当选了他们教主结果……圣姑骂我登徒子宗门唯一的战力担当,元婴期剑修被我赶出宗门大长老恨我挖了奉子教的祖坟钱也被我花光了买来一堆金丹期修士,怎么跟别人家比,别人都是元婴期的不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接下来可能要种田过日子了……

精彩节选


第一章:只争朝夕

“请自荐。”

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奉子教殿堂扩散开来,说话的人稳坐台阶之上,满头华发,一缕长须,手持拂尘,他高高在上,充满了威仪。

台阶底下有千余教众,人人横眉立眼。

『在下姓陈,名朝夕,高堂取意只争朝夕。农民出身,十八岁起义、戎马一生、无有败绩、指挥千军万马、有百万之众,二十八岁终平定天下,成为一国之君。

三十八岁励精图治,任贤良远小人、恤百姓宽民生、开疆土善权略,治下国富民强、开创大琼盛世,万国来朝。

四十岁悟道法寻仙道,散修玄门仙界百余年,功法道术皆为自创,有三百余种。

若此,可为奉子教主,昧死以拜熊长老。』

说完,他行三拜九叩之礼,礼毕抬头,这全然不像四十岁的样子,皮肤白皙,眼角无皱,容貌伟岸,高挺俊鼻,双眼如龙视,说不出的威严森森。

一个皇帝为何会跪?

时代变了。

入了仙途实力为尊。

熊长老抿嘴一笑,再次打量他,道:“这么说?你连小宗门都没有呆过咯?”

“正是,但是……很多掌门人都是在下至交好友,宗门运作经营门道从他们口中略知道一些。”陈朝夕泰然自若。

“知道一些?”

熊长老笑出了声,他笑时,胡子在抖,紧接着整个奉子教大殿上,都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啊哈哈哈……

哈哈,太逗了。

这也来应征我们教主?

当上教主会不会自称朕?

很快,熊长老咳嗽一声,定了定场,免得收势不住。

“你可知道弥楼千境会?”

“听一些道友说过,千境钥匙掌握在五大仙山手里,千境十年一开,玄门仙界趋之若鹜,你们奉子教每次入秘境所得宝物仙草灵石最少,排名最末、死人最多,更无人能有望开天门封神榜。”陈朝夕不卑不亢道。

熊长老高坐上探出身子,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有些坐不住了,瞧了一眼自己背后教主之空位,深吸一口气,缓缓道。

“莫要听信那些流言蜚语,我奉子教并非如此不堪入目,这些皆是对我圣教恶意诋毁,我教只不过与他们信仰不同……”

“我知道贵教信仰,乃信奉一根棍子,故而称为奉子教。”

这一句话给熊长老宛若当头一棒,他羞愧难当又强词夺理道:“你这个人简直一派胡言,那是普通的棍子吗?那是本教圣器,那就算它是一根棍子,那也是高贵的棍子。”

“你们创教先祖是如何想的?要立一根棍子当信仰?你们又是如何理解那根棍子?”陈朝夕面不改色继续道。

“你……你这个人,现在是我们在问你,是我们在品鉴你!”熊长老胡子快吹飞了。

陈朝夕又行了一礼,面带微笑道:“因为我若任尔等之教主,总要对尔等有所判断,这才让我觉得尔等还有得救。”

哈?

熊长老简直快气炸了。

“那你就谈谈怎么救我们吧?”

一声清脆声音从殿外传入,先看见一袭红衣,裙摆开叉,青色披帛,一双美足先踩进奉子宝殿,柔身蛇腰,款摆而来,她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走路时,是用脚尖先着的地,然后脚后跟再稳稳一踏,每踏一步,脚踝上一串小金铃,微微作响。

“圣姑!”熊长老站起身迎道。

陈朝夕目视圣姑从旁走过,携来阵阵幽香,不似庸脂俗粉,像一种草药的香气,令人沉醉。

“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圣姑行进间,用余光扫了一眼那陈朝夕。

陈朝夕从容不迫道:“奉子教创立千年,除了你们创教先祖在世那几百年,其余时间有百年内斗,百年覆灭,又到百年中兴,如今又是一道轮回。这百年来,还在内斗党争,内部争权夺利,隐隐已分立两派,乃你们左右护法,还有……”接着陈朝夕伸手引向熊长老。

“你们的执法大长老,道老熊凯峰,已无实权,左右两派皆视熊老如空气,诸上种种,只三两句话说不尽,说出也解决不了,根源都出在上任教主不作为。”

圣姑正走向高阶,听到上任教主两个字便停住了,看向她父亲曾经的位置,奉教至尊之位,“雕龙宝座”。这宝座很大,想到小时曾在这玩耍,一幕幕犹在眼前。

“你继续说。”圣姑抬脚缓缓步上高阶,她一甩裙摆,稳稳坐上雕龙宝座,更横躺在宝座上,一手托着头,一手抚在宝座一角,眨了一下眼,顾盼生姿,打了一个哈欠,风情万种。

陈朝夕继续道:“你们奉子教每年从凡间中挑选的那些弟子,要么眼光不济,要么毫无天赋,混迹在这教中,养得自己毫无信仰,毫无斗志,毫无生气,又在弥楼千境会屡屡得不到法宝仙草增强修为,只能自暴自弃去干些偷鸡摸狗,杀人夺宝的勾当。”

这个人似乎从头到尾都在贬低奉子教。

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教众,已然群情激愤。

如此羞辱圣教,岂能作罢?甚至更有甚者喊出杀!

杀!

杀!

杀!

啪,教主宝座的一角被圣姑捏碎,她指甲很红,涂得极为艳丽。

教众看圣姑发火了,这才停了,集体噤声,不再妄言。

“你这些话,可不像是道听途说。”圣姑语气略带恼怒道。

“我从做皇帝起就从不说谎,以上种种,皆为我判断得来。”陈朝夕道。

“咳咳,那既然是这样,我们这么不中用,如此之差,你还来我们这当教主?”熊长老讥讽道。

“我原想着,你们还有药可救,如今想来是我错了。”陈朝夕用手撑地,借力让自己站起来,他已跪得有些久了。

“你没错,你何错之有?”圣姑冷冷道。

宝殿之内气氛极为尴尬,隐隐有了肃杀之气。

熊长老赶紧起来打了圆场,道:“我们需要时间考虑人选,不如这样,你先回去,毕竟还有其他人要品鉴。”

陈朝夕一怔,明白了背后含义。

熊长老则皮笑肉不笑继续道:“你说得这番话让我们醍醐灌顶,如沐春风,您这样的人才,圣教得遇,甚为欢喜,若上面同意,我们自当通知阁下。”

陈朝夕深深鞠躬,行了一礼,他已明白了。

随后坦坦荡荡走出了奉子宝殿。

这人走后,熊长老戏谑一笑:“这什么人啊。”

“你想得法子,你招地教主,你引来的人。”圣姑冷冷哼了一声。

“是属下错了。”熊长老连忙点头哈腰。

……

圣姑白了熊凯峰一眼,这老头子表面恭恭敬敬,背地里指不定想着如何骂她呢,而且总是往娘那边走动,莫非他想觊觎教主之位?

说到这招聘教主的点子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东西想出来的,还有刚才那个人。

圣姑越想越气,刚才真恨不得一脚踩在那个混蛋头上。

“我走了。”圣姑强压着情绪道。

“恭送圣姑。”

一道倩影飞出宝殿后,宝殿之外,怪石苍松堆砌林立,四下无人,圣姑这才破口大骂。

“疯了,疯了。一个散修能对宗门了解多少,招来这种人,亏熊凯峰他们想得出来。”

要疯了!

她重重一脚踹到宝殿外面一棵树上,叮铃铃,这棵百年老树顿时倒了,片片落叶划过她洁白脚踝。

一个人从树上摔落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

掉下来的正是陈朝夕,他就在树上,他只是想看看奉子教周围的风景。

“在下告辞。”陈朝夕爬起来,又深深鞠躬。

只留下圣姑,眼神茫然。

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知是羞还是恼?


第二章:招贤聘主

次日,奉子宝殿。

一干奉子教众在台阶下,仰望着雕龙宝座。

圣姑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从今往后,他陈朝夕……就是我们的教主啦。”熊长老于宝座前热情介绍一人。

“诸位道友好。”陈朝夕四方抱拳。

昨天就有一个人在场,目睹了陈朝夕自荐教主之事,于是起哄道。

教主帝号叫什么呀?

教主当年可是个皇帝啊。

凡间皇帝管我们玄门仙界的事。

稀奇稀奇。

“你们闭嘴。”熊长老一边呵斥众人,一边又皮笑肉不笑问陈朝夕:“教主当年的帝号可方便告知呀,你看大伙都想知道。”

“在下……”他刚张嘴,熊长老就邪魅一笑,道:“诶?还叫在下,你该称朕,你毕竟也是我们教主不是?”这番阴阳怪气,直说得圣姑掩嘴一笑。

紧接着哄堂大笑。

陈朝夕自然不在意,他千军万马都冲杀过来了,这种本就不算什么事儿,神色淡定道:“在下已为你们教主,可称一声本座?”

底下教众面面相觑。

“本座当年帝号,龙威。”陈朝夕面不改色道。

教众们捧腹大笑,前仰后合。

龙威大帝?

好俗的帝号。

凡间真有这么一个皇帝?

满堂对陈朝夕几番冷嘲热讽,他却全不在意。

直到……

“你们对教主的礼节去哪了!”

声音从殿外来,人却已到了,她不知从何而来的,也不知道如何到的。

一句话,全场噤声。

教众都听出来是夫人到了。

夫人是谁?

她白衣飘飘,如踏清风。她风情款款,娇艳欲滴。肌肤若冰雪,容颜似寒霜。她若瞧人一眼,那人便冷彻心扉。

仿佛她天生就是冰冷的,永远昂扬着头,烈焰骄阳她也要其跪伏于脚下。

圣姑见着她道了一声:“娘。”她叫这声娘时,陈朝夕微微一愣。

熊长老也不敢造次,拳头交叉胸前,恭敬道了一声:“夫人。”

夫人手持一本红皮金边的折子,登上高阶,已到宝座前。

她缓缓绕着陈朝夕,将这新任教主安坐在宝座上。

随即举起那本红皮金边的折子对所有人道:“陈教主是我请的,此乃《纳主聘》,我以前任教主夫人的名义,求贤下聘,任我奉子教第七任教主,从今往后他便是尔等天、尔等神、尔等君、尔等王。”

那本《纳主聘》金线封边,红缎皮子,夫人妙手轻柔递给陈朝夕,陈朝夕站起身,行了大礼,恭恭敬敬接了下来。

满堂震惊,鸦雀无声。

夫人一甩袖摆,横眉冷目:“还不行礼!”

所有教众齐刷刷站直了身子,双**叉胸口,齐声喊道:“奉子圣教,奉天之道,一统仙门,万世独尊。”

“言九儿,你呢?”夫人低头看向圣姑。

圣姑在台阶下犹豫不决。

“是娘你……”言九儿刚想说些什么,夫人冷冷盯了她一眼。言九儿这才双**叉,重复圣教口号。

“好了,圣姑和大长老留下,其他人全都下去吧。”

“是,夫人!”

人皆走后,言九儿走上高阶来,低头在熊长老耳旁嘀咕:“原来你是我娘的人。”

熊凯峰脸不红心不跳,附过去悄声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夫人也是为了圣教好。”

“我说怎么突然之间要招教主,原来全是我娘的主意。”言九儿微微嗔怒,悄声道。

“你们两个说完了没有?”

夫人斥责一声,两人乖乖站好。

随后夫人回身,面无表情对陈朝夕道:“昨天我们在岸边相遇,你应该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

熊凯峰抢出来介绍:“这是前教主夫人,年轻时玄门仙界中有一外号,剑医双峰。”

陈朝夕起来行了礼:“承蒙厚爱,夫人聘我为教主。陈朝夕并不知道夫人叫什么名字,既然上任教主姓言,妇随夫姓,叫一声言夫人应该不会错吧?”

“我夫君已死,便不用他姓了,你叫我一声剑夫人。”剑夫人冷冷道。

“娘!”言九儿娇嗔一句,显然对剑夫人不随夫姓颇有微词。

剑夫人丝毫不予理会,冷冰冰道:“我一向不管神教事务,但你们在那姓言的死后,成了一盘散沙,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随后她又绕到陈朝夕一侧,又道:“如今我已给你们寻到了教主,你们应当高兴才是。”

“高兴,高兴。”言九儿虽蒙着面,眼神里都感觉敷衍,既然是她娘出的主意,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熊长老看上去倒是真高兴,眼神里都是热情澎湃。

“好了,九儿,你带陈掌门去认认路,我要回洞府闭关清修了,没什么事,别来打扰我。”剑夫人手指一引,脚下灰尘组成出一柄肉眼可见的气尘之剑,她踩着剑飞了出去。

陈朝夕仅凭这一手已断定这剑夫人修为不在元婴期之下。

剑夫人走后,言九儿不情不愿地凑了过来,道:“既然我娘说了,你跟我来吧。”

熊长老捻着须看着二人出去,眼角微微一弯,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

出了奉子宝殿。

两个人升上高空,俯瞰之下,这才看清,奉子教所在星滩,星滩是一个岛,岛上一半是奇峰峦叠,另一半则是渔民村落,奉子教就建在这山峦要道之中,奉教把守着一条吊桥。

吊桥是进山的唯一的一个路口,也是入口,谁都是从这进入奉教。

此处乃东丹房,是圣教弟子炼丹场所。

这是西药园,千境所得的珍贵万年仙草都移植到此处。

那是北宝阁,法宝都珍藏在那,弟子们也可以在此处互相兑换法宝。

最后这是南过崖,历代教主身故都葬于此处,同时也是惩戒思过之所。

言九儿虽满不情愿,但都仔仔细细介绍奉子教每一处地方。

“好了,你还有何要问的?”言九儿真想快点离开。

陈朝夕想了一会,道:“我既然已是教主,而你又是圣姑对吗?”

“对。”

“那我们之间应该要拉近关系,这样以后才好共事,对吗?”

言九儿思索片刻,这话也有道理。

“那圣姑可有婚配?”陈朝夕面无表情问。

言九儿已感觉到什么,略微迟疑。

“尚未婚配……”

“那可否与本座共修合欢之术?这样你我不就拉近了距离了么?”陈朝夕仿佛在说一件与吃喝拉撒一样稀疏平常的事。

可在言九儿这却是瞳孔不断收缩,再扩大,与地震一样,愤怒、羞涩、恼火,所有情绪一拥而上,化作一声惊雷。

“你说什么!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本座自然知道,此事很为难么?”陈朝夕云淡风轻。

“你从来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的?不看人的?”言九儿无法相信,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登徒子。

“本座还当皇帝时,从不会问妃子们愿意不愿意,她们都很愿意,甚至还彼此争斗不休。”陈朝夕淡淡道。

就好像在说,你言九儿太过小题大做。

言九儿要疯了。

真的要疯。

“我不愿意!”

这句话,她加大了音量。

陈朝夕丝毫没有反应,只是泰然处之,又道:“那此事作罢,我便不再提,我现在邀请你吃饭喝茶,你不会拒绝吧?”

言九儿一怔,这是一件比双修要好上数万倍的提议。

“本座当皇帝时候,曾经要迁一座庙,和尚们死活不同意,那本座当时便说,要找来全国莺花神女、省差行首每日在庙里清吟小唱,那些和尚第二天就主动迁了,现在对你用的也是此法子。”陈朝夕道。

此法称为破窗之法。

“吃饭喝茶吧,我同意,马上。”


第三章:放出消息

奉子神教在星滩,星滩是一座岛,孤悬海外。

岛上有渔民自力更生,打渔的丈夫每到捕鱼结束总喜欢扎堆在岸边闲聊,他们妻子则会精心准备茶水和点心慰劳,久而久之,星滩海岸边就有了茶馆。

下午,从奉子教山上下来两人。

一男一女,男的衣着华美,女的身段柔媚。

正是新任奉子教主陈朝夕与圣姑言九儿,他两走进茶馆,甚至都没引起多少瞩目。

茶馆内的老少爷们对岛上有一个修仙宗门也不稀奇,山上教众还经常打些猎物野味跟他们换些海底鱼鲜,混的很熟,所以一直和平相处,互不干涉。

言九儿连喝茶都戴着面纱,一手掀起面纱一角。茶杯递进去再饮下,优雅妩媚。

席间……

“你怎不再做皇帝了?皇帝多好,想让哪个妃子侍寝就指哪个妃子。”言九儿对方才陈朝夕共修合欢之言仍耿耿于怀。

“求长生。”

陈朝夕简洁明了。

言九儿看着点心,筷子始终不动,微微点头道:“古往今来,帝皇到了岁数,都会求长生以求千秋万代,能理解。”

“你们创教先祖会选地方,此处有一些灵脉,能种仙草灵药,易守难攻,攻下也无甚神迹灵境,所以奉子教这么弱小都不至被人吞了。”陈朝夕环顾四周,啧啧称奇。

“最弱也能活下去,莫非你志在仙界至尊?”言九儿盯着陈朝夕的脸,似乎在等陈朝夕答案。

“那不是圣姑你的愿望么?我只是受聘而来,你们皆为我上司,你们所想,我去达成,仅此而已。”陈朝夕凝视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你怎么看出我志在打造巅峰?”

“那一脚。”

“什么?”

“得过且过的人,踢不出那一脚。”

言九儿被他看得发毛,眼神回避躲闪,作势夹起一块点心绕过面纱送进嘴里,掩饰心慌。

“那一脚让我觉得你们还有救。”陈朝夕淡然道。

“所以你就去找我娘自荐?”

“那是个意外,本座那天要出星滩时,遇上了夫人,她问我什么,我便如实答什么。”

“如此我娘就聘了你?”

“她让本座今日再来奉子教。”

“我明白了。”

言九儿放下筷子,她饭量很小,吃了几口已有饱腹感,准备离席。

离席前终是忍不住再问一句:“你真会助我打造巅峰?”

陈朝夕微微一笑,他难得会笑。

“你我所图并不冲突。”

“你把手伸出来。”言九儿突然道。

陈朝夕虽然疑惑,还是伸了出去。

言九儿看着陈朝夕洁白无瑕的手腕,一把抓了上去,陈朝夕只觉得一阵刺痛,手腕赫然多了一道疤痕。

一根棍子一样的疤痕。

“你用道炁给我烧了一根棍子纹身?”

“这样你就是奉子教的人了,大家都有,教主没有岂不是很怪?”言九儿舞动自己手腕笑道。

陈朝夕想要弥楼千境会的奇宝仙药。

言九儿想让奉教崛起,登上巅峰。

两人相视一笑,泯了前仇。

他们确实所图虽目的不同,却在同一条道上。

茶馆交心之后……

在言九儿与剑夫人极力推荐下,陈朝夕顺理成章成了奉子教主。

这新教主还喜欢喝茶,见到一个人就喊他去星滩海岸茶馆喝茶,没几日就把奉子教内弟子们认了个七七八八。

逐渐地,奉子教有了新教主的消息,在岛外传播开来,这个创教千年却终日垫底的宗门,一时间成了玄门仙界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对对对,就是那个废物垫底的魔教。

听说新教主还是个散修。

散修能有多强,病急乱投医吧。

不愧是传说中那个“疯子教”干出这事不奇怪。

我倒要看看这“疯子教”还能干出多离谱的事来?

……

春末去、初夏至。

转眼陈朝夕在奉子教已近一月。

这日,他召集圣姑与大长老前来议事。

到了奉子宝殿。

他进来时,言九儿与熊凯峰已在教主宝座前等候多时。

陈朝夕抬头看了一眼,招招手,让他们从台阶下来,又打了个响指。

三张蒲团缓缓挪移到宝殿**。

蒲团停下,无数蚂蚁四散。

“坐。”

三人盘膝坐下。

熊凯峰面带笑意道:“第一次见人用道炁驱使蚂蚁,几千只耗费极大吧?”

“只需要控制带头那几只蚂蚁,它们就能听命,用不了多少道炁,本座当皇帝时也喜欢与大臣围坐商量事情,希望你们不会介意。”陈朝夕有些漫不经心,自顾自地说,又从怀里翻出一些木牌子丢到地上。

“不介意,不介意。”熊凯峰奉承着。

低头看到木牌后,他与言九儿捡了起来。

两人皱起了眉,这些不是入教弟子的《元籍》么?

元籍上面附着一缕残魂,宗门内用来控制弟子忠心。

也是宗门行事的权柄。

“这些元籍上面写的名字,大半都有可能要逐出奉子教,我们不养闲人。”

陈朝夕此言一出,两人震惊,翻阅起木牌上的名字。

天命剑!风清鸾?

“教主,他可是咱们奉子教现在唯一突破元婴期的真传弟子,登仙道榜里,剑修排位他可在第五啊。”

诡异仙!李火狐?

“这可是我们元老啊,忠心耿耿,从无怨言,他修为虽迟滞不前,可刚出道时也曾威震过玄门仙界。”

熊凯峰看着手中两块元籍木牌,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熊长老,恕我直言,上届弥楼千境会,他不也栽在险峻宗真传弟子唐龙城手上么,他迟迟无法突破元婴,估计也与此有关,如今金丹期的真传弟子,在十万仙山遍地都是。”言九儿则道。

“可他就差临门一脚了,万一突破元婴了呢?我们将他逐出圣教,会寒了人心。”

熊凯峰万万想不到圣姑居然会站在陈朝夕立场说话。

“两位稍安勿躁,本座只不过是说有可能,并非一定要逐出奉子教。”陈朝夕插话,打断了他们,顿了顿又道:“你们大可以将本座要逐出真传弟子的消息放出去。”

“此为何意啊?”熊凯峰满脸疑惑。

“以后便知。”陈朝夕道。

“是。”

见言九儿爽快接下新教主指令,熊熊凯心中奇道:“这圣姑着了什么魔?竟然不过几日就如此听话。”

“本座的左右护法呢?怎从我一入圣教,就没见过?”陈朝夕突然打断熊凯峰思绪。

“啊……都在琼州,离星滩不过三百里。”熊凯峰回道。

“哼,左右护法都不在教内呆着,简直无法无天。”言九儿忍不住道。

熊凯峰乐见言九儿如此说辞,正好也说给这个新教主听听,那风马跟云鹤最近也着实过分,最好两人跟教主闹起来。

熊凯峰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那不远,你们把消息放出去,他们很快会回来找我的。”陈朝夕道。

下面这句话就让这熊长老无所适从。

这新教主讲话都是高深莫测的。


第四章:易宗移籍

果不其然。

左右护法刚回星滩,两封请柬就到了陈朝夕手里。

“教主万福,属下在洞府设宴款待,请教主傍晚赏脸光临,不胜荣幸。”

一模一样的请柬,不同的人,一样的目的。

这两个人。

一个是左护法,名叫风马。

另一个叫云鹤,是右护法。

傍晚,在星滩山峦,奉教弟子洞府就坐落奇峰各处。

我们这位新任奉子教主背负双手在群山峻岭中四处游荡。

陈朝夕先去了风马的洞府,洞府布置奢侈浮华,居中一排长桌是万年花梨木,桌上花纹如同一道道暗流,一窝窝悬在桌面。

桌面堆满珍馐美味,是珍禽异兽烤制,香味扑鼻。

有七八个人,正对着一个空位置。

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位置是为谁准备的。

那个人来了。

陈朝夕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空位置,陈朝夕毫无顾忌坐了下来。

坐下来后,面无表情看着对面,对面正中坐的是风马。

他是个胖子,眼睛很小、鼻孔很大。

旁边有人悄声跟风马道:“看样子,教主先到了我们这,绝对是看得起左使您。”

风马听罢,从容自若,站起来要给陈朝夕倒酒,准备直入主题。

“教主,那天听说,要逐出真传弟子这件事是……”

陈朝夕伸出手掌,止住他道:“先别忙喝,本座刚从云鹤那过来。”

“教主您已经去过他那了?我跟你说,那个瘦猴子跟那李火狐,他们师徒俩一肚子坏水……”

陈朝夕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从怀里拿出一张新请柬,道:“明日此时,本座在宝殿设宴款待,你一定要来。”

说完衣袖一甩,潇洒而去。

只留下风马一桌子人,大眼瞪小眼,摸不清这教主什么路数?

陈朝夕这边出了风马洞府,转头就去了云鹤那。

也是一排长桌,万年碧玉所制,碧玉桌透亮如晶,洞府布置亦是不遑多让,更是典美雅致。桌上摆放素菜盛宴,由仙草灵芝烹制,加以精美水果点缀,美不胜收。

同样地,与风马那一样,也是一排坐了七八人,坐到一侧。

中间有个瘦子,瘦骨嶙峋,却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攥着自己羊须,神情自若。

他们对面也只有一个座位,留给了陈朝夕。

陈朝夕来了。

刚坐下来,瘦子就抓紧倒酒,正要恭维。

陈朝夕依葫芦画瓢,照用同一套说辞,直接了当道:“云鹤兄弟,先别忙,本座刚从风马那过来。”

这回他说的是真的,他确实刚从风马那过来。

“教主,您可别听那死胖子胡说啊,他跟风清鸾……”

“诶!”陈朝夕同样阻止他说下去。

还是从怀里掏出请柬后,道:“明日此时,本座在宝殿设宴款待,你一定要来。”

照样不给云鹤任何开口的机会,请柬放下,人就走了。

云鹤这一桌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新来的教主搞什么鬼?

次日、傍晚。

哒哒哒哒哒。

脚步声如鞭炮似的踏入奉子宝殿。

是奉教左右护法带着他们一众亲卫。

两方阵营互相之间,早就看不顺眼,主动分道扬镳,中间红毯铺设的过道,宛如楚河汉界,两边泾渭分明。

陈朝夕早早等在宝殿内,看到如此阵仗,微微一惊,道:“这就是家宴,非全教圣宴,你们带这么多教众做什么?都出去了,出去了。”

那些教众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都走了,没准备那么多酒菜,喂不饱你们,下次!下次!本座一定办一场圣宴犒劳大家。”陈朝夕极不耐烦地摆手要赶他们走

教众不敢走,一丝一毫都不敢动。

陈朝夕面色一敛,心想:擒贼先擒王。

于是抓住风马云鹤两个人的手就往宝殿**拉,边走边喝道:“你们带兵前来是打算拆了本座这奉子宝殿不成?”

风马云鹤心下大惊,这教主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兵临宝殿也确实不敬,两人只好摆手,遣散了教众。

双方阵营撤退时,倒是没有剑拔弩张,如双河汇海拧成一片。

陈朝夕默默看在眼里,也不是不可救药。

河流退去,陈朝夕打了一个响指。

三张椅子与一张方桌徐徐挪了进来。

还是那一手道炁操控蚂蚁搬家之术。

风马看到蚂蚁后笑道:“妙哉妙哉,蚂蚁搬家,第一次见。”

云鹤则附和着道:“而且只用道炁控制领头那几只蚂蚁的触须,教主这一手不但巧,而且细。”

陈朝夕微微一笑,自然听出来两人在拍马屁,只伸手淡淡道:“坐!”

三人坐下,筷子碗碟与菜肴有人送了上来。

“清清淡淡,家常小菜,随意吃。”陈朝夕笑盈盈道。

但是这两人屁股一坐下,都有些心不在焉,下不去口,只能倒着酒喝。

两杯下肚,风马道:“这酒倒是极为香醇,是上品美酒。”

云鹤品了几口,砸吧砸吧滋味,道:“略带一丝酸,却是别具一番风味。”

酒过三巡,陈朝夕抛下一道惊雷,该要进入正题了。

“你们听岔了消息,本座不是要逐出真传弟子,而且是要‘易宗’,要将风清鸾易宗!”

风马手中酒杯摔倒,狼狈收拾,几乎翻了桌上碗碟。待他将酒杯放好,小眼睛瞪得老大,圆鼓鼓肚子上下起伏。

“教主你没开玩笑吧?那可是我的真传弟子啊,易宗?什么是易宗?从未听过。”

陈朝夕道:“易宗就是本座要将真传弟子风清鸾跟黎圣教少君黎原命交换,交换为易,易宗移籍,故而称之为‘易宗’。”

云鹤也回过神来,道:“莫非是以蛊入道,有「蛊圣人」之称的黎原命?”

“不错,正是他,目前登仙道榜诡道排行第一。”陈朝夕道。

风马坐不住了,站起来道:“那又如何?他们同为元婴期高手怎能简单与之交换,况且他乃黎华之子,当成下一代教主培养,他们岂肯放了自己的少君?”胖子站起来时面前碗筷都抖了三抖。

“本座与黎圣教主黎华曾是至交,方才那手蚂蚁搬家之术,便是在与黎华比试之时领悟。”陈朝夕心平气和道。

“你能跟黎华比试?”风马惊呆了。

“不分胜负吧。”

陈朝夕就好像在说一件不值得提及的往事。

“那黎华可是化神期高手,已入了元神出窍境界。”

云鹤则捏着胡子,张大了嘴巴,他难以相信。

这教主修为究竟有多高……


第五章:醉翁之意

“我们现在谈论的是风清鸾易宗的事,你们跑题了。”陈朝夕面露难色。

啪!

这事关乎风马,风马一拍桌子:“不可能换,这风清鸾是我从小教到大,他能登上道榜剑修第五,就说明他绝不逊色于黎原命。”

“可我怎么听说他登上剑修第五后,终日在仙山之中流连女欢宗门,莫非他登上第五已足够了?”云鹤好一番讥讽。

“没有的事,他只不过在历练……”风马在反驳,只是反驳不那么彻底。

这些事他也有所耳闻,与那些靠男人施舍法宝和灵石的女欢宗门有染,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风马嘴上讲得斩钉截铁,语气却不那么硬气。

哼哼。

云鹤大眼一眯,冷哼了一声,枯枝般的手也重重拍在桌上。

啪!

“我同意易宗。”

“你!好你个瘦猴子。”风马破口大骂。

“死胖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元婴期真传弟子,在外面天天趾高气扬的,背地里指着我们家的李火狐骂废物,这等害群之马走了正好。”云鹤反击道。

啪!

眼见要事发而不可收拾,陈朝夕果断一拍桌子,好言相劝:“这是家宴,都是一家人,有事咱们讲道理嘛。”

“讲道理就讲道理,好。云鹤你说,他黎原命是诡道榜第一,但他这诡道榜才修几人,剑修茫茫数十万,上榜者无不是仙界一代天骄,若论真实实力远胜他那个什劳子的鬼榜。”风马挺足气量。

“风马兄此言差矣,黎圣教在十万仙山中排名前一百,所得之法宝、仙草、仙药皆是我教十倍以上,如此养出来的元婴期,其前途远胜你那风清鸾。我看啊,你那风清鸾止步于此啦。”云鹤毫不退缩。

“我家风清鸾,一手天命剑可预判对手剑招,天下才俊谁敢与之争锋?”风马道。

“若说这个,黎原命有一个先天本命法宝,据他父亲说,似乎叫【冬夏蛊】。”云鹤补充道。

“什么?能颠倒阴阳的冬夏蛊?他有先天造化?他是天骄?”风马瘫坐。

风马难以反驳下去,道理上他确实输了,他知道天骄在玄门仙界中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天命,命好。

风清鸾若论资质与努力未必输给黎原命,但是修仙者中也讲一个命字,黎原命他确实命好。

真可谓造化弄人了。

有先天造化者才可称为一代“天骄”。

风清鸾他离天骄就差一个命字。

“那就这么决定了。”

陈朝夕捏着酒杯,手掌凝聚道炁,炙热气焰盘旋掌中,那酒杯成齑粉,又重新烧制出一颗琉璃珠子,接着……

他再从怀里拿出代表风清鸾的元籍木牌,一把甩到空中,手一抓,木牌碎成木屑,附着在上面的一缕残魂被陈朝夕手指一引,没入那颗琉璃珠子中,他最后妥善将珠子置入一个木盒,这颗元籍珠子静静等待被交易。

元籍移物,已无回转余地了。

残魂入珠更方便运输保管。

眼见着这易宗移籍之事已不可更改。

风马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鸾儿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鹤则在对面有些幸灾乐祸:“风马兄莫难过,这易宗又没说易师,黎原命也属于你的门下,要我说啊,此番你赚大了。”他可是知道风马与风清鸾感情有多深,话里藏刀,句句诛心。

这番冷嘲热讽反而再次激起风马,他拍案而起,还想最后挣扎一次。

“教主我不同意,风清鸾怎也是我们从小培养到大,为我等出生入死过,怎可轻易与不知品行的黎原命易宗移籍呢?如若教主一意孤行……我……”

“你将怎样?教主岂是一意孤行?我不是人啊?”云鹤道。

风马呼出一口浊气,狠狠捏碎了酒杯,如果这教主真要换了风清鸾,风马大不了也换了这教主,他心下已打定了主意。

这桌酒看来是怎样都喝不欢实了。

陈朝夕依旧泰然自若,对于风马言行不为所动,一字一顿,自顾自道:“噢,忘了告诉你们,黎华曾送给我一只蚁后,此蚁后口吐之液,略带酸味,人若天天吃,无病无灾,反而强身健体,修为精进,若少一日不吃……”

云鹤眼睛一扩,察觉一丝异样,道:“教主,你该不会在酒水里下了此液吧?”

“是啊,我若一天不喝此液,浑身难受啊,这感觉犹如万蚁蚀骨,极为痛苦,恨不得把自己骨头拆了。”陈朝夕说得好像是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这……

两人震惊连连,说不出话来。

这教主竟然还备了后手,他们哪里还敢说话,这份城府跟心机,并非只针对风马一人,显然给他们两个一起立下马威。

“不过,这黎原命既然是黎教少君,想必……解这蚁酸之毒是轻而易举吧,更何况他称号蛊圣人,玄门仙界盛传此子心地善良,见着一条狗落难都不会置之不理。”陈朝夕微微一笑。

风马凶狠的眼神一闪而过。

“风左使,你说如果黎原命做了你的真传弟子,你岂不是能身体健康延年益寿么?”陈朝夕淡淡一笑。

风马失魂落魄般又瘫坐在椅子上。

陈朝夕用此等下毒行径控制属下,真就如同一个魔教教主了。

知道自己中毒,云鹤走过去拉住风马道:“你快答应啊,快点头啊。”

几乎是恳求,哀求,苦求。

风马此时心神不定,大概也听不清云鹤说些什么。

陈朝夕瞧着吃喝差不多了,便命人收拾桌椅碗筷,淡淡道:“今日家宴便到这,你们若拿不定主意,就回去慢慢消化,下次再来。”

还有下次!

今日已震惊祖宗了,他们两个睡觉前想起这顿饭,足够腹疼难忍了。

还不知道这毒发作起来是何等惨状呢?

风马神色恍惚,自言自语道:“这要如何跟鸾儿说呀。”云鹤扶着风马离开,连连劝说“死胖子,回去答应教主啊。”

陈朝夕眯着眼睛看他们离去,良久才变换神情,叹息道:“同病相怜时,连互相仇视党争的对手也能互相安抚,本座也赌上了性命,也喝了蚁酸,咋就没人管我呢。”

一股孤独感油然而生。


第六章:刺客何人

入夜,夜黑风高杀人夜。

“你是何人?”

陈朝夕在星滩岸边茶馆约了个人,他正在赴约,半道却跳出一人。

黑衣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全身只露出一双眼睛,手持一把钢刀,那把刀像是路边随便捡的,普普通通。

“取你狗命的人。”

说话间,刺客脚运道炁,以一个鱼跃姿势提刀刺来。

他用刺的?

此人不会用刀,刀可以扫、劈、拨、削、掠、奈、斩、突。

但绝不会用刺的。

这刺客修为很高,一息就到了跟前,陈朝夕大惊失色,连连后退。

刀很快到了眼前,情急之下,他只能憋足了一口气,凝聚道家真炁,组成炁团顶了一击,顿时被击飞好远。

陈朝夕倒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疼,鲜血涌入喉咙,他闭嘴闷气,胸口这股血又被强行压了回去。

他强装镇定,此时不能让刺客看出来,方才那一击已经重创他气海丹田,经脉内府。

刺客一怔,然后哈哈大笑。

“我当奉子教主有什么能耐呢,原来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修士,虽暂时看不出你的修为,但是你一击都接不了,修为只能在元婴期之下。”

陈朝夕强撑起身子,半跪着起身,手中运转道炁,在沙地停了一会,随后站了起来,心中一凛,幸好刺客不会用刀,若刚才他用的是剑,一招便能取了性命。

刺客见陈朝夕晃晃悠悠站起身来,眼神再现杀意,提刀又是一刺。

“停!你再继续,你就要死了。”

刺客先是一怔,道:“你要耍花样?”

“本座没有耍花样,你看看你脚下。”陈朝夕道。

刺客顿觉浑身瘙痒,眼睛向下一看,心下大骇,他下半身已爬满了蚂蚁,疯狂舞动。

其状密密麻麻,恐怖至极,刺客惊慌万状,一阵手舞足蹈,企图想甩掉那些蚂蚁,慌乱之间刀也掉了。

“你可知道这些蚂蚁是什么吗?”陈朝夕镇定自若道。

刺客惊魂未定,眼下狼狈不堪,瞪圆了眼睛。

“你使的什么诈?”

“这些蚂蚁号称寡妇蚁,咬人一口,不出三刻钟,下身肿胀,一个时辰找不到女子泄去毒素,你的好兄弟就会像个鱼鳔,用针一戳,就……破啦。”陈朝夕挑了挑眉,意味深长,似乎很期待那幅画面。

刺客浑身一颤,但仍鼓足气道:“你唬我呢。”

“你不信?你可知道黎圣教主是本座什么人,乃本座结义兄弟,一起喝过酒,一起斗过蛐蛐,这玄门仙界若说用毒,无人敢说第一,因为黎圣教就是第二。”

刺客顿了片刻,哼了一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杀这普通修士随时可杀,用生命做赌注并不值得,于是果断飞出星滩。

刺客走远后,陈朝夕这才全身瘫软坐在沙滩上,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吃下去,气海丹田为之一暖,暂时稳住内府,心中暗叹:好惊险啊,再来一下,自己必死无疑。

叮铃铃!

“圣教中都说教主你身怀绝顶修为,连左右护法都对你钦佩有加,怎才一个元婴期你就吓成这样?”

一名红衣女子款款走来,蒙着面纱,与她娘一样喜欢光着脚丫,脚踝铃铛清脆响着。

“圣姑看出来他是元婴期了?”陈朝夕干脆不起来了,这沙子挺软的,就这么撑着看向言九儿。

“我知道他是谁。”

“这么巧?本座也知道。”

“都说教主你能跟黎华比试,怎会表现得如此差劲?”

“本座又没说比试的是仙法道术。”

“那教主比得什么?”

“本座刚才说了啊,与黎教主一起喝过酒,斗过蛐蛐。”

言九儿咯咯一笑,道:“你那些蚂蚁没毒吧。”

“圣姑聪明,没毒。”陈朝夕站起来,拍了拍沙子。

“那你如何断定他会被吓到呢?”言九儿道。

“本座没有仇家,至少来奉子教前没有,如果有仇家,那一定是他。”

陈朝夕手指向茶馆方向,这茶馆似乎日夜都在开,两人边走边聊。

“噢,你知道他一定会来找你?”言九儿偏头问。

“他若品行不端,收到消息,一定会来找本座麻烦。他听了人说要拿他换黎华之子,我说与黎华交情很深,会用黎圣教的毒,他一定不会怀疑。”陈朝夕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堂堂大琼开国之君也会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言九儿笑道。

“我若没有手段,岂能活着当皇帝?”陈朝夕道。

“依他秉性,明日他还会找你。”言九儿道。

“那本座明日便大摆圣宴。”陈朝夕微微一笑。

他俩已坐进了茶馆。

“那聊正事吧,教主约我所为何事。”

“原本只是想了解教内历史,尤其是剑夫人的事,如今被刺客一搅和,当真有事求圣姑,是三件事。”

“喔?”

……

晨起,闻鸡起舞辛劳日。

奉子宝殿内,有一张案台,案台已搬来许多天。

陈朝夕就在案台内翻阅着大量卷宗,竹简,木牌,皮纸更是散落一地。

只要跟玄门仙界真传弟子有关消息,皆不错过。

他早已习惯这样工作,在凡间当皇帝时,有时批阅奏章需几天几夜,这样单独处理事务时也能让他灵台清明。

陈朝夕揉了揉眼窝,缓解一下疲劳,看见案台上一本书封皮写着账簿,随手翻了几页。

正翻着,宝殿内,脚步声纷至沓来,听声音,大半个奉子教众都来了。

陈朝夕抬头看去,带队者手持一把长剑,寒芒夺目,他手是苍白的,而又是粗糙的,上面满是茧子,茧子集中在虎口与指尖。

这是一只练剑的手。

苍白的手。

人也很苍白,苍白得很异常,鹰勾鼻梁,一头干练短发,一身缎蓝长袍,说得上英俊。

陈朝夕已猜到他是谁,放下账簿,道。

“你就是风清鸾?”

“不错,听说你要卖了我?”风清鸾把剑指向了他。

“鸾儿,不要冲动。”风马气喘吁吁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把风清鸾的剑压下。

人群之中,陈朝夕目光如炬,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瘦子吸引了陈朝夕的注意。

“云右使,你也来了?”陈朝夕从案台上站了起来,道:“既然来了,云右使你也往前站吧,本座来向诸位解释为何要风清鸾易宗移籍。”

云鹤捋着羊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人堆里走了出来。

陈朝夕转身,缓缓走上教主宝座,弹了弹圣姑捏碎一角的木屑,向下俯视。

一股无名威压震慑四方。

仿佛,他天生就应该让人畏惧的。

陈朝夕一字一顿,道。

“风清鸾有四大罪状!这四罪乃八个字,不仁不义,不忠不孝。”

四罪一出,群情激愤,辩护之声此起彼伏。

风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对!


第七章:四大罪状

话说得激烈,却是无人敢上前一步,陈朝夕慷慨激扬,洋洋洒洒,要细数风清鸾四大罪状。

你说风师兄有四罪,你有何证据?

对!

陈朝夕环顾四周,伸出食指,立一指。

“其罪一,于奉子教不义,不知感恩。你风清鸾已参加两届弥楼千境会,我奉子教实力在十万仙山中最弱,每毎从千境出来折损大半,大量同门牺牲换得来的灵丹、法宝、仙草近半数都供给了你,只因你是本教最强真传弟子,你可想到那些死去的弟兄们?他们之中也许有朝一日不比你弱。此行为,你敢说你义薄云天么?”

一番话如狗血淋头,直骂得风清鸾面色铁青,冷汗直冒,苍白的脸更显。

风清鸾一把推开风马,那个一直养他如亲儿,待他如骨肉的风左使。

又再举起剑,厉声道:“我乃奉子教唯一突破元婴期的真传弟子,多得些仙草助我修行,难道不该吗?你也不想想,我若不去弥楼千境会,只会死得人更多。”

他的话也有道理,两人看上去已成鼎立对决,竟没有了尊卑之分。

万千教众里有些人已开始窃窃私语。

陈朝夕目光在殿门停了一会,也不再理会风清鸾的威胁。

他中指立起,示为二,继续道。

“其罪二,对凡人不仁,不知怜悯。你风清鸾在首次参加千境会就早已突破元婴,所获那些宝物,有些低阶法宝、仙草、灵药,早已匹配不上你的修为。你宁愿下界去卖,也不愿意舍给同袍,那些凡人给不了你想要的价格便对人百般**。后来,你找到了一间当铺,那当铺许掌柜允诺你高于市场价双倍帮你销售法宝,但这许掌柜是想空手套白狼,被你察觉,你一怒之下屠人满门,许家三百六十口人满门被杀,尸体臭了整个京州三天三夜。此等丧尽天良,你当真是仁者无敌啊。”

当真如此?

台阶之下惊呼声,不绝于耳,教众们已开始交头接耳。

陈朝夕顿了顿又道:“哼,有一点你是好的,就是还知道躲到千里之外去干这勾当,没给我们这边陲琼州的海岛小教泄了出去。”

风清鸾手中剑几近拿不稳,浑身颤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哪里来的妖人,也敢堂而皇之身居教主之位,在这里耸人听闻,混淆视听,你有何证据?”

陈朝夕斜眼看向案台,眼神瞬间凌厉:“本座是前教主夫人亲手写的纳聘书,正式礼聘居位,本座任奉子教主名正言顺,证据?哼!自己看。”他冷哼了一声,拾起案台的账簿丢了下去。

风马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拿到账簿,用肘子架开其余哄抢者翻看起来。

“这里面写什么?”云鹤焦急想要一睹,奈何风马身肥体胖,闪转腾挪,他竟是一眼也没瞧见。

风马看后,小眼睛眯了又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咬牙,手掌运足道炁,账簿瞬间化为齑粉。

“风马你个死胖子,真混账。”云鹤一眼都没瞧见,大骂一句。

陈朝夕眼角微微一动,道:“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风马你这样护着他,何苦呢?本座肯丢下去,一定留有后手。”

“教主恕罪,这上面确确实实有人以鸾儿之名寄售法宝,但这签字画押绝不是清鸾手笔,我教育鸾儿四十年了岂会不认识他的字迹。我徒儿遭人算计,这才一气之下毁了这账簿,我等在玄门仙界中早已是臭名昭著,那些外道以魔教之名蔑我等数不胜数,此事当真冤枉了清鸾。”

风马跪下,连连磕了三个响头,口口声声喊着冤枉,几近声泪俱下。

见他眼泪灌满小眼窝,陈朝夕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狠下心肠视若无睹,接着道:“你毁得了死物,可杀得了活人?圣姑,请带上来吧。”

圣姑言九儿一袭红衣飒爽而至,在殿门口听了多时,她冲着门外招了招手,一名妇人现身众人眼前,这妇人有些畏畏缩缩,紧跟言九儿身后,奉子教众主动让开一条道路,让她们通过。

陈朝夕掠了一眼那妇人,瞬间眼神一抬,指向风清鸾。

“你可认得他?”

那妇人探出来用余光瞄了一眼,点点头。

“昨晚可是他将你污了?”陈朝夕道

风清鸾回头一望,显狼顾之相,那妇人害怕,缩了回去。

“你别害怕,我们护着你。”言九儿轻拍她道。

“对对对,他不敢对你做什么,若敢,我撕了他。”云鹤走过来,拍胸保证:“你大胆说,反了他还。”

听到这些话,妇人才敢探出身子,伸出一根指头,颤颤巍巍道:“就……就是他,昨晚闯进我房门,在我丈夫面前……强行……强行,呜呜呜呜”她再也说不下去。

“罪加一等,违背妇人意愿,此等行径恶贯满盈。”陈朝夕瞬间跟进,直将这罪名钉死,容不得反驳。

教众一片哗然,风马更是低垂下头,不敢抬起。

“恶心!恶心!恶心!呸!”

云鹤好容易抓到风牛这师徒俩把柄,此刻定会落井下石,连说三句恶心,说上了头还嫌不够,又补了一句:“我都花钱,哪怕去勾栏,哪怕去找欢女宗呢?呸!”

“你再说一句!”

风清鸾气急败坏,一剑指向云鹤,两派人马分作两边,剑拔弩张,云鹤临危不惧,眼里充满蔑视。

风清鸾狠狠瞪了瘦子一眼,又反过头来对陈朝夕道:“是我做的又怎样?明明是你昨晚给我下毒,才逼我行此勾当。”

陈朝夕厉声喝道:“你这算不打自招了?”再立无名指,出三指道:“其罪三,向教主不忠,不可一世。昨晚子时,风清鸾蒙面黑衣,假意使一把钢刀,刺杀本座,最后半身蚁蚀,丢下钢刀落荒而逃。”

“哼,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刺杀你,你都说了刺客蒙着面。”风清鸾恶狠狠道。

“那你脱下裤子让大伙瞧瞧,你大腿处可有被蚂蚁蚀咬过的痕迹。”陈朝夕道。

风清鸾不敢,他也绝不会脱。

“你不敢!因为你一旦脱了,那就是坐实刺杀教主罪名。”

陈朝夕彻底将死了这一军。

下一手棋,风清鸾将退无可退。

风清鸾手中剑捏得更紧了,怒目而视:“还有罪四呢,你也一并说出来吧。”

陈朝夕尾指立起是为四,最后伸四指道:“其罪四,对师父不孝,不知悔改……”

话未说完,风清鸾提剑就刺,这一次,他手上可是随身佩剑,天命剑。

风清鸾已经想好要鱼死网破了。


第八章:别无选择

“清鸾住手!”

一只手在滴着血,一双原本白白嫩嫩,圆圆滚滚的肥手。

他的恩师风牛一把抓住了天命剑。

“师父!你松开。”风清鸾面容狰狞,双眼已通红,仿佛要六亲不认。

“风牛,你放弃他吧,此子已丧心病狂了。”

熊凯峰磁性而浑厚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三息之间,熊凯峰已到了风青鸾身侧,摇头叹气道:“当年是本道将你从风家选拔上来,如今恐怕也是我要送你出教,本道仍然是奉子教执法大长老,这里还由不得你放肆,光刺杀教主这一条就是万劫不复。”说完,拂尘向风清鸾一甩。

风清鸾全不顾及师父血淋淋的手,抽出天命剑回身一扫。

叮当一声。

仅仅一击。

天命剑应声落地。

风清鸾被这一击震得脱手,一阵茫然。

他可以从手臂肌肉细微抖动来预判对手出招方向,学会这一招让他在与人对剑中从不落下风,所以他的剑被人称之为天命。

可这拂尘须丝间皆附上熊凯峰浑厚道炁,从四面八方来,风清鸾本就仓促出手,回身那一剑更陷入熊凯峰的陷阱,拂尘宛若一张大网,任你天命剑可以预判,我将所有可能性封死,天命剑又当奈何。

这一击是境界差距。

是熟人知晓了破绽。

风清鸾败了。

若是对手是个陌生人,也许他未必会败。

天命剑落地。

他的高傲也落了地。

风清鸾缓缓回头,只看见师父手上血流不止,伤口深可见骨。

只有无尽悔恨。

熊凯峰出手后,尘埃落定。

云鹤也在一旁引而不发,风清鸾想杀陈朝夕已是不可能了。

一个元婴如何在化神面前动手杀人?

熊凯峰就是化神期,而道老知道他绝技的奥秘,苦修几十年,一把拂尘就破了他的天命剑。

天命剑号称参悟天命是多么可笑。

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我死也要死在奉子教,我绝不易宗。”风清鸾哈哈大笑,其状癫狂。

“也许易宗也不算是一个很差的选择。”陈朝夕打断了他,走下台阶。

一言惊梦,风清鸾愣愣望陈朝夕,这样一个教主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风清鸾想杀陈朝夕的心十万八千,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陈朝夕走到他身前,附耳低声说道:“此局是本座所布,就连你昨晚刺杀也是意料之中,否则一夜之间,怎会有证据将你定罪?你若肯易宗移籍,黎圣教主或能收你做义子,你做这黎圣教义子所得资源不比窝在我们这当真传弟子强上百倍么?”

风清鸾虽默不作声,眼神已明显动摇。

陈朝夕再道:“兄弟,你今日已被将死了,所有退路都给我封死,翻不了身的。你只有这一条路。”

“这路我若不走呢?”风清鸾低声道。

“现在你已知道本座的手段,你若不走?那一缕残魂可还在我手中,你不想变成痴儿吧?修仙嘛,哪里不能修,你说对吧?”陈朝夕道。

“可他们……”风清鸾欲言又止。

陈朝夕微微一笑,懂他的顾虑,穷寇莫追,终是要给一条生路,谨防困兽犹斗。

于是他把熊凯峰揽过来道:“他都低头了,道老我看这刺杀一事就算了吧,毕竟都是一家人,也不好赶尽杀绝。”说完眨了一下眼睛。

老道执法百年,曾登门说情者无数,岂会不知上意,回身行了一礼:“教主请放心,这和事佬我做了,我定配合你。”

接着熊凯峰拂尘一收,当着全教的面道:“风清鸾刺杀之罪属证据不足,教主也说了,不再追究。念在风清鸾为圣教拼杀两次弥楼千境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肯易宗,今日之事,老道愿以性命担保,在场者都不会传扬出去。”

陈朝夕显然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硬,毕竟他志在换取黎原命,逼疯逼急风清鸾不怕,逼死他就亏大了,拿什么去换黎教少君。

这两人一唱一和,言九儿心领神会,一掌打晕那妇人,走到风清鸾身侧低声道:“这妇人我会喂下忘尘丹将今日之事忘去,你应该知道我娘当年有一外号,剑医双峰,医术冠绝当世,当可放心。”

“再赔偿这妇人金银财宝,足够妇人一家生活富裕百年。”

陈朝夕补充这一句,明显是提醒圣姑。

言九儿点了点头。

最后执法长老熊凯峰拂尘一架,大声喝道:“本教子弟,谁敢将今日之事说出一句,格杀勿论。”

是!

一干教众双**叉于胸,立下了誓言,誓死不说出口。

陈朝夕这面子已给足,台阶已铺设,踩不踩全凭风清鸾自己怎想了。

他仍然一副摇摆不定的样子。

此情此景。

只有他的师父再垫上最后一根稻草了。

风牛不顾手上伤口,拾起天命剑,泪眼摩挲道:“去罢。”

风清鸾见着剑柄斑驳血渍,终卸下面目,早已泪流满面,人非草木,几十年的师徒之情再狠地心也是要融的。

两人相拥而泣。

陈朝夕瞧这样子,就差临门一脚了。

俯身在他耳旁悄悄说了一句话,说完轻轻拍了拍他,道了一声好自为之。

风清鸾瞳孔瞬间收缩,惊恐神情,不言则明。

这就像摇摇欲坠的积木,最底层只剩下一根顶着,陈朝夕抽走那最后一根支撑。

积木如山倒,水滴终石穿,他已没有任何筹码,只能认命。

风清鸾接过师父递来的天命剑,跪在地上叩首。

“谢谢师父数十年来教养之恩。”

“我哪有恩呢?我若教养何来今日啊。”风牛重重叹了口气。

师徒两个啜涕不已,相视无言,风清鸾擦拭眼泪,持剑扭头,走出奉子宝殿。

奉子教众们主动给他让了道。

陈朝夕又恰时大声补了一句:“莫忘了我跟你说的,替我向黎华教主问好啊。”

风波终是过了,一切归于平静。

陈朝夕看着满殿的人,极不耐烦摆摆手道:“散了、散了,都散了罢。”

这本来就是风清鸾召集的人,是要来兴师问罪的。

却是陈朝夕几招下来化解个干净。

群龙无首,俯仰之间,这些闲杂人等自然也走了大半。

言九儿把那妇人交给一名教众后,眼怀笑意,冲陈朝夕道:“你让我做三件事,一件帮你去京州飞个来回取那账簿,一夜间,飞了千里。再安排教众先找到妇人,回城时顺道在琼州接她,这两件我都办妥了,都不算难事,这最后一件是什么?”

“等。”

“等?”

陈朝夕背负双手看着宝殿内众人如潮水退去,身板站得笔直。

最后熊长老走时,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直到剩下他与言九儿两人。

四下已无人。

“你还没说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呢?”言九儿又忍不住问。

陈朝夕终于支撑不住了,卸下最后伪装,面色一阵潮红翻涌,一口鲜血涌出,血溅七八步。

“你怎么了?”突发这一遭让言九儿吓得花容失色。

陈朝夕瘫软倒在地上,面无血色,嘴唇发白着道:“这……最后一件事,便是求你去剑夫人来救我。”说完便昏了过去。

“我娘?”

……


第九章:黎教少君

星滩虽是海岛,但山却是不少,群山中就有这么一处地方,山口呈酒瓶状,黑土环绕,是个死火山。

剑夫人的洞府就在死火山内。

陈朝夕悠悠醒来,他的胸口不再闷痛,他的内府如花园,他的经脉如溪流,道炁运转如常。

“你很好。”冰冷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陈朝夕撑着半边身子,看见了她,是剑夫人。

一袭白衣胜雪,不苟言笑。

“多谢剑夫人救命之恩。”

陈朝夕从床上爬起,这才看清楚他所处环境,地上种满仙草,头顶一缕阳光照下,飞鸟盘旋,四面山壁如墙,壁上似乎刻了一些字,到处是黑曜石块,他竟处在一处火山口内。

常用家具也是石壁石块上凿出来的,就连他躺过那张床都是火山岩切平了。

“听说你把风清鸾赶走了?做得很好。”剑夫人不咸不淡道。

“他已离开了奉子教。”陈朝夕道。

“很好,不枉我当日扶你登上教主之位。”剑夫人道。

“夫人这话就好像在说,当日聘本座为教主并非看中我的本事?”陈朝夕道。

“不错,我看中你能毁了奉子教。”剑夫人道。

“那夫人可以坐视不管,奉子教早已内乱,不出百年必自行灭亡。”陈朝夕道。

“那太慢了。”剑夫人道。

陈朝夕一怔。

前任言教主究竟对剑夫人做了什么竟是如此恨他。

以至于连前教主的宗门都要毁去。

这个中线索纷乱繁杂,管理宗门比治理天下还复杂,陈朝夕完全理不出一条头绪。

不过有一点,任何话对剑夫人始终都只能说一半,他并未说明把风清鸾赶出去是拿来换黎原命,剑修第五换诡道第一不算吃亏,他尚需要这宗门为他做到一些事情,并不想毁了奉子教,故此只能跟剑夫人虚与委蛇了。

“你在我这里躺了一天一夜,已经好了,走吧。”剑夫人冷冰冰的话将陈朝夕带回现实。

剑夫人显然在赶客,她讨厌与人交流。

“是!”

陈朝夕从火山口一跃而出,到山脚下便看到一个熟人,蒙面纱,着红衣,光着脚丫坐在一块石头上望向他。

“圣姑专程等本座?”陈朝夕道。

“我在等你被我娘赶出来。”言九儿眼角一弯。

“知母莫若女,夫人确实不好相与。”陈朝夕道。

“不过我娘从来不会见死不救,她冰块脸,火炉心,而且她需要你,她定会救你的。”言九儿笃定。

“再次感谢圣姑救命之恩。”陈朝夕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言九儿摆荡着双脚,金铃铛微响,眼角弯起,蒙着脸,也感受到她在笑。

“我可受不得堂堂教主这样行礼,你这教主最好赶回去,风马云鹤快把奉子教拆了。”

说完,人就飞走了,只听得一连串叮当作响的铃铛声。

陈朝夕摇摇头苦笑,自己刚从鬼门关跑出来,左右护法又给他整活了。

从火山口回到奉子教一路,会路过山峦要道,山峦入口,有一吊桥。

陈朝夕乘风而至,已到了吊桥处。

远远望见有一少年背负行囊,头戴黑包锦布,耳垂挂着一颗兽牙坠子,格外醒目,身穿蓝黑布衣,图腾锦绣,一副异族打扮,左顾右盼,缓缓前行。

仿佛是在欣赏着周围的美景。

也像是在认路。

“这里奇峰叠峦,气象万千,过了吊桥便到了奉子教了。”少年喃喃道。

他果然看见了奉子教的大门,石头垒砌而成的拱形石柱,两道正红朱漆的木门,鲜艳如血,上头钉着无数铆钉巩固,由两名守门人把守着。

陈朝夕认出来那少年了,便有意走慢些,看这少年如何应对门口那两只狗。

“两位大哥好,我是黎原命,易宗移籍到这奉子教,前来拜见风马师父和陈朝夕叔叔。”

两名守山教众瞧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陈朝夕双手交叉,立于远处,心中想着:教内正在内乱,这守山定不会放行。

果不其然。

黎原命不明就里,再鞠躬,道:“请两位大哥通传。”

守山教众已拔出了剑,齐声喝道:“奉子教今日闲人免进,速速退去。”

黎原命还是弯腰,还在道歉:“我今日一定要进奉子教,对不起二位了,我会在你们身上放些虫子,让你们会睡上一会。”

两名教众面面相觑,露出一丝疑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倒了下去。

一会,从两人身上爬出两只蛊虫,细小如蚊。

黎原命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好了小命,快进去吧。”

黎原命突然感到一只手拍了一下肩膀,一抬头喜出望外道:“朝夕叔叔!”

陈朝夕眼角挤出笑意。

黎原命见到陈朝夕忽然记起来一件东西,翻开包袱,拿出一个木盒。

双手捧着,递给陈朝夕。

陈朝夕闪过疑惑,道:“这是何物?”

黎原命道:“这是爹让我带来的,这是我的元籍。”

……

陈朝夕打开木盒,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银色甲虫,甲虫若隐若现游荡一缕残魂。

“你这最后一丝理智就这么放心交给我么?”

黎原命笑道:“交给朝夕叔叔有何不放心的。”

陈朝夕也笑了,收下木盒,揽过黎原命,道:“你今天来的正好,正好有活干。”

“请朝夕叔叔吩咐。”黎原命坚定着道。

“这活也许要杀人,奉子教内正在造反,你听……。”陈朝夕松开了他

黎原命闭上眼睛,侧耳倾听,一会才道:“两拨人正在争执,但是朝夕叔叔,我不会杀人的,但也有办法阻止他们。”

陈朝夕心中无奈,这黎原命不愧号称「蛊圣人」,心地太好,总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也罢。

“跟我走吧。”

陈朝夕一甩手,道炁凝聚成气团一推,奉子教那朱漆大门吱吖一声缓缓打开。

“朝夕叔叔,您……竟然是这个境界。”

诡道榜第一,先天造化的天骄,自然一眼就识破陈朝夕的本事。

陈朝夕微微一笑:“小命,你一旦踏进这个门,你就是奉子教的人了,你要称呼本座为教主,而且……本座的境界,你要保密。”

黎原命听罢,当场跪下,道:“黎原命以我族阿么天神的名义发誓,绝不会泄露教主一个秘密,从今往后,唯奉子教之念为先。”

陈朝夕很满意,黎华教了一个好儿子。

走吧。

“是,朝夕叔……啊不对……”

是,教主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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