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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珍宴

青莲醉东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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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海道,青莲醉东坡   更新: 2022-06-18 17: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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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道,青莲醉东坡《八珍宴》讲的是八珍宴,宴皇朝,帝王心欢赏奴鲛八珍宴,宴皇朝,帝王意足赐山魈山八珍,海八珍,山珍海味宴群臣海八珍,山八珍,山珍海味鲛魅魂

精彩节选


八珍宴,宴皇朝,帝王心欢赏奴鲛。

八珍宴,宴皇朝,帝王意足赐山魈。

山八珍啦,海八珍,山珍海味宴群臣。

海八珍啦,山八珍,山珍海味鲛魈魂。

一朝皇朝弃哟,海奴山魈落。

扯不断,海奴链啦,挣不脱,山魈锁。

错矣!错矣!错!莫呀!莫呀!莫!

天无心叻呀,地无魂,我向谁歌?我向谁歌?

幽咽的海风,荡漾的海水,舒卷的波涛,和着少年音调的节奏,让少年的歌谣,成为天韵。

声音幽幽飏飏,飘飘摇摇,激越而凄美……

涌动的潮头,掩不住少年矫健的身影。

低啸的波涛,盖不住少年悠扬的音韵。

歌声刚歇,少年随波涛冲天而起,继而头下脚上,流光一般……完美的入水姿势,没有激起一滴水珠……

不久,海面上出现无数的小漩涡,每一个漩涡里,有一只鲜活灵动的玉虾,雪白透亮的玉虾腹部,指甲盖大小的鳞片,闪耀着血红的光芒。

少年海蓝色,二十片锋锐的指甲与趾甲,如同章鱼的触手一样灵动,不停在海面下翻腾挪移,将玉虾腹部血红的鳞片,完整地削落,收进随身的鳞篓。

被削掉血鳞的玉虾,没有了漩涡的束缚,欢快地向远方弹去。

它们腹部去掉鳞片的地方,保留了一层薄如蝉翼的膜。

“你们迟早会被其他生物吃掉,为什么要反抗?削去了血鳞,留下了血鳞的源,你们不会死,会多活一段时间。唉……你们是八珍食材之一,不要怪我。不过,谁让你们长着这么显眼的玩意儿呢?削掉也好,免得吸引其他敌人的目光,也算是在帮你们逃命。”少年看着海面消失的无尽漩涡,把玩着手中血玉一样的鳞片,喃喃自语。

少年姓海,字鲛,名泪,属于鲛奴族。

海姓,是夏画王朝的王,亲自赐予海八珍收集种族的专姓。

海姓,不仅仅是王朝赏赐的荣耀,更代表海姓八族的特殊技能。

海八族是夏画王朝钦定的奴族。

夏画王朝的大人们,根据海姓八族技能的不同,分别赐予他们鲛、鲍、蜃、蛟、玉、龙、龟、鳖八字,八个奴族,再根据姓与字取名。这是王朝为奴族订立的规矩,不能有丝毫错乱。

海鲛泪所在的鲛奴族,擅长伺养鲛人。专门为王族收集海八珍的食材之一:鲛人泪。

鲛人,人面鱼身,以灵为食,雌雄鲛人的人面,皆俊美无比。他们多愁善感,好伤春悲秋。但是,鲛人却不容易落泪,除非悲伤哀痛到极致。

鲛人没有快乐,只有悲伤哀愁。

由于他们身体结构特殊,感觉迟钝,不能用酷刑刺激他们流泪,只能用极致的情绪感染,比如,当面屠杀他们的伴侣或者子女,让他们极致悲伤!

鲛人没有愤恨的情绪,即使当面屠杀他们的亲人。因为他们没有能力愤恨,只能有无尽极致悲凄的哀怨。

它们不是人,是鲛人。

海鲛泪曾经见过,族人为了收集鲛人泪,屠杀鲛人的场面。鲛人悲悽哀伤的表情,令他无法自己,鲛人没落泪,他自己倒是先涕泪横流。

海鲛泪的情绪,影响了鲛人,只要有族人当着鲛人的面举刀,他们竟然泪如珍露,而且有机率形成珠泪。自此以后,海鲛泪发现了自己一项特殊的技能:他的情绪,可以影响控制鲛人的情绪。

年幼的他,没有声张,每当王朝的大人们,需要鲛人泪,族人准备屠杀鲛人的时候,他便悄悄地用自己的情绪,去感染鲛人,让他们落泪。所以,自海鲛泪发现自己的能力伊始,鲛奴族便没有因为收集鲛泪,真正屠杀过鲛人。

海鲛泪发现:一个鲛人,一次最多只能贡献五滴泪,多过五滴,鲛人便会死亡。只要不超过五滴,三年时间,鲛人便能够恢复如初,又可以重新采泪。

王朝的大人们,因为鲛奴族贡献了充足的鲛人泪,对鲛奴族进行了特别嘉奖。不仅给了他们帝王钦赐的牌匾:佳奴,还特许他们可以食用年老死去的鲛人。

八珍宴,宴皇朝,帝王心欢赏玉娇。

八珍宴,宴皇朝,帝王意足赐山魈。

山八珍啦,海八珍,山珍海味宴群臣。

海八珍啦,山八珍,山珍海味玉魈魂。

一朝皇朝弃哟,玉奴山魈落。

扯不断,玉奴链啦,挣不脱,山魈锁。

错矣!错矣!错!莫呀!莫呀!莫!

天无心叻呀,地无魂,我向谁歌?我向谁歌?

大海深处,一道娇俏,海燕一般轻灵的身影,高声唱着玉虾奴族歌,渺曼的身姿,不管海潮如何变换,始终立于潮头,鱼鳞状的衣裤,紧紧贴合苗条玲珑的身体,血红飘逸的长发,与湛蓝的海水,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海之精灵。

“泪,玉虾血鳞有多少?谢谢你啦!”

“雪,鳞篓里有五万多片血鳞。”

“谢谢你,泪,今年大人们要的玉虾血鳞,忽然翻倍,族长正着急呐。有了你帮忙收集的这些,正好差不多。不然,我们必须得用五个姐妹抵数。”

“雪,大人们不敢要你吧?”

“大人们不敢,我身上有海魂纹。泪,你的海魂纹怎么会消失?你可是鲛奴族最早生出海魂纹的奴人!”

“我也不知道,没了就没了呗!仙人的生活虽然令人向往,但我更喜欢在这无尽的大海间游荡,跟鱼虾们一起嬉戏。”海鲛泪将鳞篓递给海玉雪,一边说道。

海玉雪伸手接过,将鳞篓扎于腰间。

“要不,等仙人来的时候,我求求大仙,帮你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谢谢雪,不用,弟弟妹妹都生出了海魂纹,他们跟着仙人修仙一样。只是,以后不能经常见面了,自己一定要小心,修成仙法,抽空回来看看!你们族需要的玉虾血鳞,我会继续帮忙收集。”

“泪,这是……我……海魂纹上结出的血鳞,送给你。谢谢你这些年,对我,对玉奴族的帮助。明天,我就要随着王朝的大人们走了。”海玉雪羞怯地递给泪一枚红得透亮的鳞片。

泪下意识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

他知道玉虾奴族女性的海魂纹,都长在屁股,或者大腿根,雪送给他海魂纹的鳞片,绝不单纯是为了感谢他的帮助,更是送出了雪的一缕少女情怀。

海鲛泪想到自己消失的海魂纹,自内衣里,取出贴身的血鳞,准备还给雪。他不想接受雪的情意,因为他的海魂纹消失了,雪以后会成为仙人,他依然是夏画王朝的鲛奴。他们会分属于两个世界。不能耽误雪的未来。

雪已经迅速地转身随波涛离去。

“雪……”海鲛泪刚叫出一个字,盯着手中的鳞片,突然噤声。

海玉雪羞红着脸掉头,见泪一脸茫然地呆立,随着波涛上下起伏,以为泪有其他莫名其妙的想法,心如鹿撞,过了一会儿,见泪没有动静,咬着贝齿远去。


海鲛泪盯着手中的鳞片,鳞片完全变成了通透的白,没有一丝血红。并且玉白的鳞片,正在缓缓溶化,融入皮肤之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海鲛泪有些不知所措。

抬头望去,海玉雪已经没有了踪影,只剩下翻涌的海涛。

海鲛泪抬手,双手小臂上淡淡的海魂纹,如烟似雾,正渐渐彻底消失。

“没了就没了呗,天生没有仙人的命。哎呀,弟弟妹妹明天也要走,赶紧回去送送。”

海鲛泪驭波踏浪,向着族地鲛奴岛,狂奔。

鲛奴岛位于浩海东部,由于日照时间长,洋流汇聚,适合鲛人生存。加上鲛奴族人,天生擅长驭鲛,被夏画王朝赐名鲛人聚集的岛,为鲛奴岛,世代为王朝收集鲛人泪。

海面起了大雾,迷迷茫茫,无法观测太阳的方位。海鲛泪便潜入海中,驱使一条丈许长,肥大的金梭鱼赶路。

金梭鱼最喜欢陪伴鲛人,不会迷路。

鲛奴族人水性极好,可以在大海里一天一夜不露头。海鲛泪甚至可以在海水深处连续呆上三天。

回到鲛奴岛,时间已近午夜。

岛上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忙碌有序。除了远处大海波涛的轰响以外,没有任何喧哗嘈杂。

海鲛泪明白,王朝的大人们到了。

静悄悄回到家中,脱下鱼鳞状的紧身衣靠,换上鲜丽的衣服,准备去大殿拜见上仙与王朝的大人。

空旷的族殿内,族长带领族人,正小心翼翼地侍奉着七位意态悠然的大人,享受鲛人大宴。

主位上端坐的,是一身黑衣的年轻男性上仙,看面相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弟弟海鲛风,妹妹海鲛灵,毕恭毕敬地分立于上仙身后。

“听说你们族还有一个海魂纹的鲛奴,唤他前来。”上仙吩咐。

“是,鲛奴不敢隐瞒上仙,海鲛泪身上的海魂纹,自六岁出现以后,就慢慢消失了。”族长躬身回禀。

“哦?竟有这种事?”

“鲛奴海鲛泪拜见上仙,拜见各位大人!”海鲛泪的声音不大,充满了敬畏。

他清楚规矩,他们是奴,万不敢惹上仙与大人们不高兴。弄不好,不仅仅自己遭罪,还会连累族人遭殃。他们的一切不属于自己,属于王朝。眼下这些大人,每一个都有决定他们生死的权力,尽管这些个大人,看起来大腹便便,弱不禁风的样子。

“你,过来。”上仙盯了海鲛泪片刻,说道。

海鲛泪躬身小步前行。

“除去衣服。”

“是。”海鲛泪小心恭敬地脱掉所有衣服,一丝不挂,低头站在上仙面前。

“你的海魂纹开始长在什么地方?”

“禀上仙,鲛奴的海魂纹,长在双小臂。”

“什么时候开始消失?”

“回禀上仙,出现不到一月就开始消散。”

年轻上仙取过桌上的刀叉,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海鲛泪的手臂上,划出两道寸许长的口子,盯着喷涌的鲜血看了一会,没有发现异常。然后用手指蘸了海鲛泪的血,凑近鼻孔,仔细嗅嗅,又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海鲛泪一动不敢动,甚至脸上的表情,都保持着先前的恭谨。

上仙思索良久,挥手让海鲛泪退下。

族长连忙安排族人,将上仙座位前方的两滩血清扫干净。

上仙继续沉思。

族殿内,落针可闻。

那几个大人,同样噤声停箸。他们是鲛奴的主人,在鲛奴岛,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可是,在上仙面前,这些大人不敢放肆。

“为什么会消失呢?不应该,不应该!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上仙见气氛有些紧张,挥手对王朝的大人们说道。

“上仙,要不,将鲛奴的手臂,完全剖开看看,或者干脆剥下他手臂上的皮。”一位王朝大人讨好地对上仙建议,王朝大人见上仙没出声,转过头来,换了一副面孔,露出高贵傲慢的主人神态,对族长说道:“将刚才那个鲛奴叫过来。”

“是,大人。”

“等等,海鲛南,今晚陪侍的鲛奴安排好了没有?上仙至少需要安排叁个。你知道规矩,破了身子的女奴,千万别弄来充数,否则……你清楚后果!”

“是,大人。”

上仙停止了思索,对海鲛南说道:“不用让那个鲛奴过来,他的血液中,已经没有了海魂纹的味道,修不了仙。让他尽心尽力养鲛吧!”

“海鲛南多谢上仙慈悲。”

“嗯,去吧,我准备歇息,明天还得去另外几个地方。”

海鲛泪回家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急匆匆返回族殿。

七位大人与上仙已经离去。海鲛泪的父母与其他几个族人,正在收拾碗筷。

海鲛泪的父亲海鲛屠,是族内专职的屠鲛人,同时也是鲛奴族的专职厨师,每当有重大庆典,或是大人们到来时,都由他主厨。当他听到大人们准备剥儿子手臂皮的时候,只能在心中叹气,以为儿子完了。想不到上仙竟然大发慈悲,放了儿子一条生路,心里充满了对上仙的感激。

见儿子过来,小声问道:“没事吧?”

“没事,父亲。我能见见弟弟妹妹么?”

“他们由上仙亲自安排,没有上仙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私自相见。”

“喔,那我先回家了。”

海鲛泪沿着小路缓慢行走。

平时,小岛除了星光、月光,与房子里面的微光以外,没有其他光源。为了迎接大人们与上仙,看来族长启用了族魂石。

小臂上的伤口很深,虽然用了伤药,仍旧火辣辣的痛。他感觉很疲倦,没心思欣赏这美丽的夜景。

回到家里,海鲛泪重新清理包扎伤口,疼痛减轻不少。

海鲛泪清理包扎伤口的时候,身后立着一个人,这个人完全融入到海鲛泪的影子中,无声无息,海鲛泪没有丝毫感知。

影子完整地目睹了海鲛泪处理伤口的过程,未发现这个鲛奴任何特殊的地方,然后,轻烟一样消失。消失的影子,又去察看了海鲛风、海鲛灵两人的海魂纹,海鲛风的海魂纹长在背上,很淡,像一个鲛人怀抱着一只小龟。海鲛灵的海魂纹则长在一双小腿之上,左小腿是一条滴泪的鲛人,栩栩如生。右小腿则是一只带壳的蜃,烟气迷朦,若隐若现。

影子伸出右手食指,向海鲛灵的额头抚去。然后,盯了一眼不远处,兴奋哼哼的房间,悄无声息地融入到夜色中。

不一会儿,意犹未尽的黑衣上仙,**着出现海鲛灵的床前,难耐的**,烧得他如同一只发情的公猪。上仙正准备抱起酣睡中的海鲛灵,就在上仙的手触到海鲛灵的刹那,一道无形的力量,直击上仙膨胀的小弟,火烙般的感觉,迅速钻遍全身。

年轻的上仙涕泗横流,痛苦地跳脚,却怎么样也叫不出声音。


上仙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痛苦地捂着**,慌慌张张地逃回房间。盯着床上三个玉体横陈,表情痛苦,可怜巴巴的女鲛奴,挥手让她们离去,急慌慌进入修炼状态。

海鲛泪醒来的时候,鲛奴岛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他不知道上仙与那些王朝的大人们,什么时候离开的鲛奴岛。

没能送别弟弟妹妹,海鲛泪心里有点愧疚。

鲛奴岛方圆三百多里,鲛奴的人口不足两万。

平日里,鲛奴们大多分散于周边海洋饲养鲛人。

说是饲养,其实并不贴切,主要是在鲛人的附近游弋,保护他们的安全。所以,鲛奴族人很少长时间聚集于鲛奴岛,很少与家人团聚。

如此的生活方式,导致鲛奴的家庭、族群纽带,并不紧密,甚至对家庭、族群的关系,相当的冷漠。但是,他们与生俱来,害怕王朝的大人们,哪怕王朝大人是一个残废,他们依然惊惧,发自骨子里面的惊惧。

王朝的大人们,即使放了一个臭不可闻的屁,鲛奴绝对不敢皱一下眉头。

鲛奴不具备先天的奴性,否则,便没有忧伤的族歌。只是他们的血液骨髓中,有无尽无形的锁链,锁困着他们的灵魂,锁链有灵,驱使他们惧怕王朝,惧怕王朝的大人,然后臣服。

海鲛泪平时很少与家人交流,他们是奴,不需要沟通,不需要过多的情感。

大海中,有丰富的食物,足够他们取食,鲛奴岛物产丰饶,衣食完全无忧。他们只需要活着,不需要情感,更不需要思想,王朝不允许他们有思想。

他们只需要有理想,王朝只允许他们有理想,他们的理想就是:为王朝的帝王及其大人们收集鲛人泪!收集海八珍的食材之一:鲛人泪!

海鲛泪隐瞒了很多真相,对所有人隐瞒了很多真相,包括他的家人:他的海魂纹,不只是出现在双小臂,而是覆盖了他全身每一个地方。

海鲛泪清晰地记得,海魂纹出现时的情景,现在想起来,仍然令他心惊肉跳。

某一天,正在弄潮的海鲛泪,突然被禁锢。

海面瞬间平静得像一面碧蓝的镜子。

海鲛泪平躺着漂浮在镜子之中。

天空不再无垠,同样成了一面扁平的镜子。周围的虚空不再虚无,到处都是不反光的镜面。

镜子中,海鲛泪无比清晰地看见:自己全身每一个地方,是的,每一个地方,包括每一根深海蓝的头发,包括眼睫毛,包括眼睛,包括瞳孔,包括海蓝色的指甲……全部被海魂纹覆盖。

覆盖海鲛泪全身的海魂纹,像无尽鲜活发光的虫子,在他身体内外,包括血液骨髓中,灵活地蠕动。更像夜空中,遥远的、闪烁着暗淡光芒的无尽星星……

海鲛泪不清楚,海魂纹出现了多久。

他迷糊地清醒、被动地漂浮、清醒地看见,自己透明的身体,不断有锁链崩裂。每一次崩裂,如同断筋裂骨,令海鲛泪痛不欲生。可他无法动弹,像被捆缚着,被活活削肉的鲛人一样……

海鲛泪不想回忆,每一次回忆,便如同情景再现。但那些情景记忆,早已经在他脑子里扎下了根,而且在缓慢生长!

以前的海鲛泪只有理想,没有思想!

鲛奴族没有文化传承,唯一的传承就是族歌。

从呀呀学语开始,他们除了学习续命的技能,开始颂唱族歌以外,就开始接受族内长辈,无休无止的教诲训导:必须敬畏王朝大人,必须敬畏王朝,因为王朝以及王朝大人,赏赐给了他们幸福活着的权利。他们用幸福活着的事实,压制着族歌带来的:内心悲哀忧伤的萌动。

于是,鲛奴族人在长辈们的训导中,变得冷漠麻木,变成了有理想的奴人。

忧伤的族歌,于他们只是一种音韵,一种好听、忧伤、解乏的音韵!

海鲛泪同样如此,没能逃过奴族命运的羁绊。

六岁以前,海鲛泪认为,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应该如此:王朝的大人们,理应受到尊崇,他们生来高贵,贵不可言!而他们,生来为奴!理应为奴!可是,自从海魂纹出现又消失以后,他开始有了思想。

海鲛泪不想要思想,他只想要理想。

以前那样活着,没什么不好。

王朝的大人们,并非经常到鲛奴岛,且他们每次来,驻岛时间都不长。

鲛奴们仅仅只是在大人们驻岛期间,失去自由,是真正的奴。其他时间,他们完全属于大海,没有任何束缚,吃得饱,吃得好,他们的肌体抗寒耐风,无论什么时候,一件单衣就行。如果不是鱼鳞状的衣靠不太雅观,他们根本不需要衣服。

海鲛泪是真不想要思想,思想令他痛苦不堪,让他有斩掉自己脑袋的冲动。每次只要思想出现,海鲛泪便如同万箭穿心一样难受。

后来,海鲛泪发现了一个窍门,每当思想出现的时候,他便使劲地向海的深处钻,以压止压,用大海的无量伟力,压制思想带来的痛苦,直到它们平衡。

鲛奴岛有学堂,每一个鲛奴都必须上学,学习夏画王朝的文字与律法,学习如何拜谒王朝以及王朝大人的礼仪。所以海鲛泪不是文盲,他知道思想是什么,思想是客观存在反映在人的意识中,经过思维活动而产生的结果,或者形成的观点以及观点体系。

思维活动的结果,或者观点,不像树上的果实:看得见,摸得着。那些思维活动的结果或者观点,很虚幻,虚幻到像虚无的天空一样,没有边际。

海鲛泪从来不想去思想,不需要思想。

有饭吃,有衣穿,绝大部分时间,很自由。几十年,或者百余年后,他会成为一堆肉片碎骨,被扔进海里,喂养无尽的海洋生物,这很合理,生命彼此循环,彼此喂养,没什么不好。

可是,自从海魂纹融入到他身体之后,情况发生了根本变化,由不得他不想。

海鲛泪体内的思想,一点不虚幻,像他身体内的血肉骨髓。他完全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思想的存在。此思想非彼思想,此思想是实体,彼思想是客观存在的综合反映,是虚无。

海鲛泪体内的实物思想,没有带给他什么通天的能力,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苦痛。

所有这些事情,任何人不知道。甚至海魂纹出现的时候,他清楚,自己周围,连海洋生物都没有一只,只有天知海知他知。但他明白,如果长期呆在族内,带给自己无尽痛苦的思想,迟早有一天会被人发现!


海鲛泪想离开,且必须离开。如果被王朝大人以及上仙,发现自己欺瞒了他们,等待鲛奴族的唯一结果,便是灭族,包括他的弟弟妹妹。

但是,他没有离开的自由。

他可以在鲛奴岛附近的大海游荡,或者去附近其他海域串串门,但他没有离开鲛奴岛的权利。因为这是夏画王朝的法,海奴必须遵守,否则,亲人与鲛奴族将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他们将被活着削成肉片喂鱼。整个族群将彻底消失。

鲛奴岛的伺鲛人,会被其他族群取代。

尽管海鲛泪亲情、族情观念淡漠,可是,他不愿意族群出现这样的结果。即便不考虑亲人与族群,他依然逃不掉,因为他身上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锁链!

现在,海魂纹让他有了思想,事情一旦暴露,更是泼天的大罪,他不得不逃。

海鲛泪本不想逃,但又必须逃。

“离下次收泪时间,还有十年,这十年能够走到哪里去?现在自己虽然是鲛奴,毕竟有身份,如果伪装意外死亡,族群必须上报,身份也将随之消失。到了外面的世界,我如何生存?以什么身份生存?关键是逃不了。”海鲛泪开始思想。

一旦开始思想,海鲛泪的病,随时都有可能发作。他准备换上鱼鳞衣靠出海。

就在换衣服的时候,令他惊奇的事发生了,昨天的伤口,竟然像虫子一样蠕动,没多一会,完全愈合,没留下一丝痕迹。

海鲛泪不傻,以前不是没受过伤,可从来没有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这难道是思想的作用?他决定将这件事情弄个明白。

换好衣靠的海鲛泪,向远海驰去,沿途不停与族人们打招呼。

鲛奴族人经常出海几个月,或者一年半载是常事。但三年一次的收泪活动,必须回岛参加,否则会被族长认定为死亡。即使被认定死亡的人活着,结果依然只有一个:死亡。因为族长会动用族魂石收魂,否则,一旦被王朝的大人们,在其他地方发现他们还活着,将是整个鲛奴族群的灾难。

没有出现海魂纹的时候,海鲛泪从来没想过离开。觉得自己很自由,很开心,有吃,有穿,有地方住,岛内基本没有约束。

收泪任务完成得好,王朝以及大人们还有很多赏赐。现在有了独立的思想,准备离开时才发现:他根本没有自由。

束缚自由的锁链,无处不在!无处不在!像被养在池塘里的鱼!

王朝的律法、规则、规矩;族群内的规则、规矩;亲人、族群的羁绊;对外面世界的无知与忐忑;对海的留念等等……都是锁链,他挣脱不了这些无处不在的锁链!他只是一个伺鲛的奴,是一条池塘里的小鱼。

“扯不断海奴链啦,挣不脱,山魈锁。原来是这样,原来是真的。这才是奴的悲哀么?我们与鲛人的区别在哪里?我们与鲛人有什么区别?我们不过是王朝大人们豢养的另类鲛人罢了。我们只能有理想,不能有思想。啊……!”海鲛泪手脚狂乱地挥舞,在海面翻滚,痛得死去活来。

利用最后的一丝清明,海鲛泪在自己身上抓出了十道深深的血槽,然后向海的深处游去。

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痛,已经刺激得他视线模糊,分不清海水与血的界限。

“我们与鲛人的区别在哪里?我们与鲛人有什么区别?我们不过是王朝大人们豢养的另类鲛人罢了。我们只能有理想,不能有思想。为什么我们不能有思想?因为我们是奴么?什么是奴?谁,规定我们是奴?我们为什么是奴?……”海鲛泪强忍无处不在的痛苦,一边努力向深海钻进,一边努力思想。

思想带来的痛苦,已经让他无暇顾及身上的伤。

海鲛泪的身后,有十条淡淡的血线,血线中,有许多许多嗜血的海洋生物,它们像无脑的追星者,在海鲛泪的身后拼命追击,在血水中肆无忌惮地欢呼……

海鲛泪有过短暂的、对海魂纹消失的悔恨。不然的话,上仙会带他离开。不用自己为离开鲛奴岛而思想。但毕竟是在无垠的大海中长大的生命,他有海一样广阔的胸怀。

很快,海鲛泪便将悔恨完全抛却,拼尽全力去思想。虽然他非常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见识,以及能力,根本求不到丝毫答案,他只想用思想,缓解思想带给他的、无边无际的痛苦。

海鲛泪在饮鸩止渴。

他明白自己在饮鸩止渴,可是,他没有办法。

海鲛泪已经痛苦到了麻木的程度,但思想不让他麻木。

“为什么要让我有思想,我不想要思想啊!思想不是个好东西,好好地过着日子,为什么要让我有思想?去他妈的思想!”

海鲛泪忍无可忍,他不想要思想。

鲛奴就鲛奴,有吃有穿,鲛奴岛的海域内,逍遥自在,要他娘的思想干什么!这些思想,除了带给自己无边的痛苦折磨以外,没有丝毫屌用!

海鲛泪准备放弃思想,思想是王朝大人们的事,是王朝帝王的事,是上仙的事,他只是一个奴,一个鲛奴。思想于他,的确没任何屌用。

就在海鲛泪放弃思想的同时,他的感知也在消失,所有的感知。

他渐渐麻木,终于没有了疼痛,没有了生命所有的感知。

海鲛泪自己划开的伤口,上仙以前划开的伤口,小时候被海鲨咬伤的伤口,摔伤的伤口,眼睛、鼻子、嘴巴,只要以前裂开过的地方,只要现在有孔的地方,全部裂开,皮肉翻卷,且伤口慢慢扩大,海鲛泪的皮肉完全分离,分离的皮肉,分别被海水无穷无尽地冲涮。

海鲛泪血液喷涌,将周围的海水染成紫蓝色。

紫蓝色的海水中,出现了无数闪烁光芒的彩虹,彩虹充斥在紫蓝色海水的空间内。

充斥着彩虹的紫蓝色海水,包裹着皮肉分离,死去的海鲛泪。

被彩虹样的紫蓝色海水,包裹着的海鲛泪,既没有上浮,也没有下沉。在千米左右的深海里,随海水轻微地来回荡漾。

彩虹一样紫蓝色的海水,像一个摇篮,大海如同一位慈爱的母亲。

荡漾的海之韵,是大海轻颂的摇篮曲。

鲛奴岛很忙碌,忙着收集鲛人泪。

今年收集鲛人泪非常容易,不用屠杀它们的亲人,所有成年的鲛人,眼泪特别多,甚至有不少珠泪。

鲛奴们一次收集到了夏画王朝十年所需。

只是鲛人在流泪之后,出现了大量的死亡。

族长非常着急,可是,他找不到鲛人死亡的原因。只好将鲛人死亡的状况,上报给王朝的大人,期待大人们求助上仙,帮忙找到答案。


鲛奴岛的族人,死亡了三个,包括海鲛泪。族长连同鲛人的死亡情况,一起上报给了王朝大人。

鲛人泪是八珍食材之一,三个鲛奴死了就死了,不值得大惊小怪。但是,鲛人很宝贵,王朝大人们很重视,迅速派专人赶到鲛奴岛。

王朝的大人,同样没有找到鲛人死亡的原因,不敢停留,急急忙忙带了几具鲛人的尸体,准备回去请教上仙。

族长在王朝大人的见证下,启用族魂石,招回了三个死亡族人的魂魄。因为他交不出三个鲛奴的尸体。

要在无垠的海中,寻找三个死亡的鲛奴,连上仙都不可能办到,也许他们早被鱼类分食。

即便他们的尸体还在大海中,王朝大人们,也绝不会为了三个鲛奴,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去寻找。招回了三个族人的魂魄,不管他们死或者没死,三个鲛奴已经死亡。

丢了魂魄,必死无疑。

王朝大人会按照程序上报,注销三个鲛奴的户籍与身份。

海鲛泪死了,在鲛奴岛族人心里彻底消失,在父亲母亲的心里,彻底消失。

夏画王朝范围内,从此,没有了海鲛泪这个鲛奴存在的痕迹。

海鲛泪如同大海里死去的一条小鱼,他太微不足道。

不是生命轻贱生命,相对于大海,相对于王朝,微不足道的生命,太过微不足道。

无尽的生命,来了去了,活着便活着,死了便死了,有什么所谓呢?

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便继续努力地活着。从来如此,从来如此!纠结为什么死,为什么活,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

鸡鸭牛羊,鱼虾鳖龟,它们知道为什么活着吗?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么?活着的,依然活着,努力地活着。被杀的正在被杀,即将死亡,或者已经死亡,如此而已,如此而已!

大家都不过是规则下的奴才!规则下的畜牲!

海鲛泪的一切,被彩虹样的紫蓝色海水包裹。

他的皮肉,依然处于分离状态。

分离的皮肉,在彩虹样的紫蓝色海水里面,来回起伏荡漾,以极慢的速度,变成了透亮圣洁的玉白。恰在这时,族魂石的力量,牵引着海鲛泪的血脉魂灵,欲要回归鲛奴岛,回归于族魂石。

彩虹样的紫蓝色海水,轻轻晃荡,飘出丝丝缕缕带瑕疵的血红烟雾。

血红色的烟雾,随族魂石的牵引力量,眨眼间,一起消失。

海鲛泪的皮肉,慢慢地由玉白,向令人心跳的湛蓝转换。包裹海鲛泪的紫蓝色海水,慢慢恢复成海蓝,只是海蓝中,蕴含了几缕鲜艳的血红。

族魂石牵引的力量,刚刚离去,大海猛然开始激烈地动荡。

大海深处,一汪闪烁彩虹光芒的蓝色海水,如同大海里一滴激荡的水珠。

大海开始咆哮,咆哮激起了狂风,狂风加剧了海水的咆哮……

海面出现了波纹,出现了波涛,出现了狂涛,出现了荡天动地的巨涛……

闪烁着彩虹光芒的蓝色水珠,紧紧包裹着海鲛泪,随波涛、狂涛、巨涛,剧烈地来回高速震荡,被无量的海之力,反复彻底地清洗,然后,海水中,有莫名的能量,开始灌进海鲛泪分离的皮肉……

无量的大海,像一位伟大的母亲,正在用她的精气神,孕育一个全新的生命。

以鲛奴岛为中心,方圆几万里的海域,十数丈的潮头,昼夜不休。

曾经出现在鲛奴岛的影子,在这片海域内,寸寸搜索。

激荡的海水,狂野的飓风,对他没有任何阻碍。

影子甚至深入到海水中,展开神通搜寻,结果一无所获。

他数次从闪烁彩虹光芒的蓝色水珠旁边游过,可就是没有发现那滴水珠。

“难道真的死了?不应该,不应该。我们花了偌大的代价,怎么会出现这种结果?”影子喃喃自语,没有离开,继续在这片海域搜寻。

三年过去,五年过去,影子在这片海域搜寻了十年,他甚至可以数清这片海域有多少粒水珠,可就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唉,可惜,可惜,无尽岁月的心血,终是一场空啊!”影子长叹,无奈离去。

海鲛泪死了,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皮肉、血液完全分离的状态下,不可能长时间存活。何况,他的皮肉血液,被大海像清动物内脏一般,反复来回清洗。除非他是仙,可惜,他不过一普通的鲛奴。

事实上,海鲛泪没有死。

他现在处于一种绝对静止的状态,在生死边界的线上,绝对静止。

说他活着也可以,说他死了,同样没问题。

族魂石有神奇的力量,它曾经差点将绝对静止状态的海鲛泪,拉向死亡的一边。但族魂石的力量,在无量的海之力面前,太过弱小。

大海轻微的一个晃动,便将族魂石的力量拒之门外,彩虹的光芒,似乎有灵性,好像知道族魂石的力量是什么,从海鲛泪的皮、肉、血脉中,剥离了一些东西,送给了族魂石。

无意识的海鲛泪,有极其朦胧的意识,他在生死的钢丝之上,绝对静止地行走。

无数的绝对静止,构成了他的动作,像人感觉不到空气的流动,事实上,空气永远在流动。

鲛奴海域终于平静下来,不再汹涌咆哮。

包裹海鲛泪的那粒水珠,彩虹的光芒已经完全消失,最后,包裹海鲛泪的蓝色水珠,包括水珠里面的几缕血红,同样完全消失。

海鲛泪又成了海鲛泪,完整的海鲛泪。只是,海鲛泪变成了海蓝色。

没有了神奇力量的控制,海鲛泪以极快的速度上升。随着海水深度的变化,海鲛泪身体的颜色,同样在变化,比变色龙变化得更快。

以前穿在身上的鱼鳞状衣靠,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出现在他皮肤上,一层细密紧致,鱼鳞状、又像波纹状的东西,覆盖着他的全身,包括面部,毛发,包括他的雄性标志。

海鲛泪的身材没有变化,跟以前一样高。

由于面部完全被鱼鳞波纹覆盖,虽然依稀有以前的模样,可细看起来,那些细小的鱼鳞或者波纹中,似乎有活物,在不停地蠕动,让海鲛泪显得颇有些狰狞,像一个鬼怪、魔物。

死亡状态下的海鲛泪,清醒的观看了自己变化的整个过程,每一个细节的过程:血、皮、肉分离的过程,甚至海洋波动的幅度、力度大小,他都清清楚楚,无一遗漏。

他明白自己死了,皮肉分离的自己,血液流干的自己,没有了魂魄的自己,不可能还活着。

死了就死了,活着就活着,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那些王朝的大人,虽然是大人,他们一样也会死,王朝的帝,听说也会死。

可自己为什么知道自己死了呢?海鲛泪开始思想!


海鲛泪的身体,开始有了动静。

“是啊,我明显已经死了,想我一个微不足道的鲛奴,死了就死了,跟大海里死了一条小鱼,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可‘我‘为什么知道‘自己’死了呢?”漂浮的海鲛泪,忽然坐了起来,坐在大海上。

海鲛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身体是他,又不是他,有点熟悉,又非常陌生。这东西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灵魂与身体有一丝联系,又格格不入。

“噫,难道这就是人的感觉么?王朝的大人都是人,不是奴,难道他们都过着这种非人非鬼的日子?唉,奴有奴的幸福,大人有大人的不易啊!原来王朝的大人们也不容易。如果这种要死不活的感觉,就是人,倒不如做一个鲛奴更好。”海鲛泪坐在海面上,想入非非。

“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是奴?是人?还是鬼?对了,多半是一只鬼。魂魄不是被族魂石招走了么?我只能是一只鬼。只有鬼,才没有重量。如果我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奴,便会下沉。不对,如果我是一只鬼,怎么会有思想?难道鬼也有鬼思想?”海鲛泪迷迷糊糊,不知道目前的他,究竟是什么?

“唉,多半变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鬼,一只无魂野鬼!做鬼都不得安生,为什么要做一个有思想的鬼呢?做一个糊涂鬼多好啊!思想,真不是个好玩意儿。”海鲛泪确认自己是真的死了,因为思想的时候,身体没有疼痛的感觉。

“死了好,死了好。既然已经死了,管他什么思想不思想!唉,反正已经死了,思想不会带给自己无法忍受的痛苦,想想也好,也好。那个影子是谁?为什么他看不见我?呵呵,多半因为自己是一只鬼。对对对,以前是奴的时候,我可不敢‘呵呵’,现在居然敢‘呵呵’了。人,敢‘呵呵’么?那些王朝的大人们,不是都喜欢肆无忌惮地呵呵嘿嘿吗?我究竟是人,还是鬼?”

海鲛泪开始冥思苦想。

冥思苦想的过程中,发现自己这个鬼,居然与这个鬼一样的身子,联系越来越紧密。

“原来我不是一个鬼,可我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我的魂还在呢?为什么……”无尽的为什么,折磨得海鲛泪不知所以。他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感觉,似乎并不比身体上的痛苦轻多少!甚至犹有过之!

“思想,嘿嘿,思想?真他妈不是个好玩意儿!关键是现在的我,思不出什么东西,想不出个结果。还是做鲛奴安逸。”海鲛泪非常怀念以前做奴才的日子。

奴才有什么不好呢?不过没有尊严罢了。

尊严有屌用,又不能当饭吃。

我们又不是王朝大人们的贴身奴才,不需要全天躬身伺候。百来年的时间,管他什么大人、奴才,不一样死个干净么?他们吃过八珍宴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死球。噫,对啊,八珍宴是什么呢?味道怎么样?我只知道鲛人泪与玉虾鳞,还有六珍呢?老爹虽然是个厨子,可他根本不知道鲛人泪怎么烹饪?

胡思乱想的海鲛泪,抹了一把嘴上的口水。然后,拍打水面,激起不少小水花。

“噫,手可以动了,他爹的鬼八珍,手居然可以动了,手指也可以动了。可惜,脚还动不了。看来,他妈的鬼思想,还有点用。我肯定不会是鬼,可是,我怎么活了呢?怎么可能活着呢?居然还变成了一个人,一个有思想的人,呵呵,活了就活着呗,管他妈是人还是鬼,还没吃过八珍宴,先去尝尝。噫,脚也可以动了!”

海鲛泪完全变成了一个神经病,左掐一把,右攥一下,有疼痛的感觉。

现在,他确认自己不是鬼。

鬼,不是无影无形么?自己有身体,知道痛,绝对不是鬼。

海鲛泪同时认为,他不是奴才了。因为思想的时候,不再有无尽的痛苦。再说,以前做奴才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嚣张的行为与想法。

他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现在是‘人’。

可什么是‘人’?如何做一个‘人’?

族魂石收了自己的魂,以前好歹是鲛奴,还是个有身份的奴才。现在虽然变成了一个人,可是,没有人的身份。这他妈的还怎么过日子?难道就这样在海上漂流,居无定所?

海鲛泪通过对比,认为:‘人’,不如奴才。可他现在是人,做不回奴才了。怎么办?怎么办?

八珍宴,宴皇朝,帝王心欢赏奴鲛。

八珍宴,宴皇朝,帝王意足赐山魈。

山八珍啦,海八珍,山珍海味宴群臣。

海八珍啦,山八珍,山珍海味鲛魈魂。

一朝皇朝弃哟,海奴山魈落。

扯不断,海奴链啦,挣不脱,山魈锁。

错矣!错矣!错!莫呀!莫呀!莫!

天无心叻呀,地无魂,我向谁歌?我向谁歌?

海鲛泪忽然哼哼起族歌。

“嗯,可以发声了。又进了一步。管他爹是人,还是奴才,既然在海里,先去了解了解其他六珍再说,万一死了,总知道海八珍究竟是哪八珍,免得做糊涂鬼!嗯,最好尝尝八珍宴再死球!”

海鲛泪站起身,立于海水之上,不摇摆,像站在陆地上一样稳定。

他的身体与思想获得了自由。同时,还发现自己获得了两项逆天的能力:一,可以像海水一样漂浮;二,可以像海水一样沉没。海、水,对他没有限制。

海水给了他绝对的自由。

“谢谢你给了我自由,谢谢你解除了我的锁链,我不会又成为你的奴才吧?不会,应该不会,你没有限制我。唉,尽管你给了我自由,可我终究不得自由,终究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噫,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老爷们儿我做人了,这么贪心呢?以前做奴才时,不是很容易满足么?去球去球,先想办法弄身衣服,这样赤身**不是个事儿,现在是人,得雅观些才是!鳄鱼皮不错,美观、厚实、保暖……”

弄几张鳄鱼皮,对海鲛泪来说,非常轻松,并且他有办法将其制得柔软结实,可他不会缝制,又没有针头麻线。

海鲛泪笑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人了,有思想,会思考的人,嗯,不错,海狼蛛会吐丝,并且它的丝,比麻线之类结实太多,不仅无色无味,还极不易腐朽。对,多收集一些,顺便做根腰带,以后需要重新缝制衣服的时候,抽几条出来就可以。”

海鲛泪在海上生活了十几年,熟知各种海洋生物的习性。关键是,他可以影响控制某些海洋生物的情绪,他决定一边去收集一些海八珍材料,同时,尽可能多地收集一些轻便、易携带的生活必须品。

他虽然成了一个人,可没有身份,谁知道以后会出现什么状况!万一要东躲西藏,要长时间逃命呢?不管如何,先必须有一套结实、柔软、耐磨的衣服。

“可是,脸上、手上的那些花纹怎么处理?”


尽管海鲛泪怀念鲛奴的生活,可他现在是人,回不去了。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他同样很向往。

怀念过去,憧憬未来,不珍惜现在,应该是大多智慧生命的共性。过去的已经过去,哪怕遭了无尽的苦难,也是美好的回忆,毕竟都已经过去。未来的没来,未来充满神秘的未知,可以将他们的希望与幻想寄托给未来。唯现在真实而不可想象,享受的正在享受,希望将享受升级,苦难的正在苦难,期待着别人享受过的享受!

海鲛泪刚刚挣脱鲛奴锁链的桎梏,对现在,他非常惶恐,因为没有做人的经验,没有人给他指导,找不到做人的方向。

海鲛泪的现在,脱胎于鲛奴的生活与习性。

鲛奴的生活与习性,早已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他们与人不同,不缅怀过去,缅怀过去对他们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不憧憬未来,因为他们的未来,就是现在,他们改变不了。他们的生活与命运,如同一条直线。他们只注重现在,他们也只能有现在。

奴人把握现在的能力很强。

根据海水温度的细微变化,海鲛泪很快找到一处海狼蛛的聚集地。

海鲛泪以前经常与海狼蛛打交道:鲛人喜欢自由,又没什么自保的技能,所以,尽管有鲛奴们的保护,每年也会有那么几只鲛人,会被海狼蛛猎杀。一旦鲛奴们发现海狼蛛巢穴,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它们一网打尽。

海狼蛛的外形,介于甲虫与蜘蛛之间,体形硕大,长有一对尖利的獠牙,性情极其凶猛。一般穴居于深海的洞窟。

它们不结网,饥饿的时候,便吐出一根长长的丝,随海水漂荡,一旦有合适的鱼虾被粘住,便会顺着蛛丝,迅速精准地出击,用獠牙撕开鳞片,然后以中空的嘴,插入猎物体内,注入带毒素的消化液。通常体形比它们大上几十倍的鱼类,都逃不过它们的毒口。

海狼蛛吐出的丝,粘性韧性极强,不惧火烧刀砍。

鲛奴族曾经用利刃,试图斩断海狼蛛丝,可蛛丝似乎虚不受力,怎么样都斩不断,用火烧也没用。

经过数代地探索,鲛奴族找到了去除蛛丝粘性的方法:将蛛丝深埋于彩铁树的根部,半年以后,蛛丝会完全失去粘性。失去了粘性的蛛丝,变得更加坚韧。

鲛奴族没办法将其截断,只好将蛛丝收集起来。

蛛丝的长度,在五十至百米之间,后来,鲛奴族逐渐用蛛丝缝制皮衣,搓成腰带。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终于找到了蛛丝的弱点。

这个弱点是海鲛泪的妹妹海鲛灵发现的:蛛丝怕尿液。遇到尿液,蛛丝就会缓慢融化。后来经过验证,只有童子尿有效。并且海狼蛛也特别害怕童子尿。

海狼蛛的习性,对于人,是知识,于海鲛泪来说,不过就是常识。

海鲛泪的身体,完全被去掉叶的海藤蔓网包裹。海水中的海狼蛛丝看不见,只能感知。只要被蛛丝缠上,海狼蛛瞬间拉扯的力量不小。

海鲛泪试着用自己的情绪,去控制海狼蛛,发现无效。只好老老实实在洞窟外围游荡,裹挟蛛丝。

海狼蛛一旦发现猎物不可控,会马让通知同伴,然后,一起吐丝捕捉猎物。

根据扯扯的力度,海鲛泪感知到藤蔓上,至少已经有二十多条蛛丝,然后迅速转圈,卷着蛛丝离开。

海狼蛛非常奸滑,只要猎物逃出它们巢穴五里左右,便会截断蛛丝,终止追击。

如此反复,一个月左右,海鲛泪估计,至少已经收集到了近两千条蛛丝。

蛛丝缠在藤网上,虽然看不见,但海鲛泪知道,蛛丝绝对存在。

附近没有岛屿,他决定先返回鲛奴岛,将蛛丝处理完成,顺便收集一些鲛人泪,然后再去其他地方。

鲛奴岛鲛奴人口不多,自己熟悉环境,稍微小心一点,没人能发现他。

彩铁树分布于整个鲛奴岛。

海鲛泪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小心将藤网埋入彩铁树根部的泥土之中。他没有急于去收集鲛人泪,鲛人泪需要特殊的器皿才能存储。何况他现在依然赤身**,出行极不方便。

鲛奴岛附近几个浅礁处有海鳄,刚好可以去捕杀几只。

夜深人静时,海鲛泪悄悄浮出海面,猎杀了三头体形巨大的海鳄。剥皮之后,将鳄鱼肉,用指甲切成片,晾在礁石之上,携着鳄鱼皮去到附近的海盐池。

晾晒鳄鱼肉,制作鱼干,是鲛奴族的传统。即使有人发现这些鳄鱼肉,也不会有人怀疑他还活着。

海盐池没人看守,这些海盐主要用于处理皮草,然后用皮草做衣服。海盐本身并不值钱。

海盐场有专门的盐池,有粗糙的海盐颗粒。

海鲛泪首先将新剥下的鳄鱼皮,在海盐中,反复揉搓,直到鳄鱼皮柔软没了腥味,再将鳄鱼皮投入盐池浸泡几天,然后取出晾晒。重复这个过程,最后鳄鱼皮会变得跟丝棉一样柔软,不仅透气性能好,还非常保暖。

盐场附近有很多半成品,海鲛泪没有取。它们都是有主之物,如果丢失,会引起别人怀疑。他的记忆中,鲛奴岛从来没有鲛奴丢失过私人物件。

“如果不是因为海魂纹与思想,做一世鲛奴也没什么不好。虽然那些大人们,每次来都要杀几只鲛人,都要女鲛奴陪睡,可谁睡不是睡呢?这不是奴才的本份么?就那么回事儿!唉!人啦!太复杂,思想更复杂!为什么这次的海魂纹,只有我们三兄妹才有呢?听族长说,以前不是这样的。思想不是个好玩意儿!”

海鲛泪不急,半年时间,足够他处理皮草。

半年时间,不长也不短。

有了衣服的海鲛泪,用鲛人的眼眶骨,炼制成容器,收集了数千滴鲛人泪之后,悄悄离开。他没有与父母见面道别。

见面之后又怎么样?没什么体己话。说不定他们为了自保,还会告诉族长。族长为了鲛奴的稳定生活,绝对会上报给王朝的大人,如此一来,自己便无法安全地收集海八珍,然后悄悄离开大海。

海鲛泪相信,就是那些王朝的大人,知道他没死,在大海上,大人们奈何不了自己。除非请来上仙。可自己终究要离开,动静闹大了,于己大大的不利。自己现在还只有在海上逃命的能力,没有打架的本事。

“是的,以后要多学习打架的本事。做鲛奴的时候,从来不敢想,会跟人打架。现在有了人的自由,万一有人要打杀我,想来应该可以还手。他们为什么要打杀我呢?我为什么要还手呢?人,太复杂,太复杂!真不如奴才的日子安稳!”


鲛奴岛对于海鲛泪,像他前不久的身体之于思想:熟悉又陌生。

鲛奴岛让他有了生命,鲛奴岛让他成了鲛奴,鲛奴岛圈禁了他的思想……

“唉,你养活了我,又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自由,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我不热爱,也不憎恨。八珍宴,宴皇朝,帝王心欢赏奴鲛。八珍宴,宴皇朝,帝王意足赐山魈。山八珍啦,海八珍,山珍海味宴群臣。海八珍啦,山八珍,山珍海味鲛魈魂。一朝皇朝弃哟,海奴山魈落。扯不断,海奴链啦,挣不脱,山魈锁。错矣!错矣!错!莫呀!莫呀!莫!天无心叻呀,地无魂,我向谁歌?我向谁歌?”

随着迷离飘摇的歌声,海鲛泪渐行渐远,融入波涛汹涌的大海。

海鲛泪没有回头!

“海鲛泪死了,我还活着。我是谁?我应该是谁?呵呵,人啦,太复杂,太复杂。不能再用鲛这个字,海姓不错,海思泪,还是海想泪?海思泪似乎稍微好听那么一点点。就叫海思泪好了,唉,海是泪么?海为什么思泪?人啦,太复杂,太复杂!”

海思泪去了娇奴岛,娇奴岛的娇奴最美,娇奴岛的玉虾最多。

海思泪蜕变前十三岁,蜕变后,他不知道自己的年龄。认为自己应该还是一个童子娃娃。因为海思泪对娇奴岛的美奴,没有太多的性趣。只是觉得她们好看罢了。

“好看就多瞧几眼,又不能当饭吃,不能帮我打架,没任何屌用。不知道海玉雪怎么样?不想了,多弄点玉虾鳞,然后跑路,才是正经!”

海思泪身上有八个鳄鱼皮的褡裢,现在装满两个,鲛人泪与玉虾鳞。

就在他计划跑路的时候,海思泪遇到了成为人之后的第一个问题:不知道自己的方向,没有路可走。

“鲛奴岛位于浩海东边,浩海是王朝大人们的叫法,说明浩海有东南西北,可是,我分不清东南西北啊。太阳出于东,落于西,嘿嘿,有些扯蛋。茫茫无际的大海上,想要依靠太阳定方向,估计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唉!想要做一个人,真它海八珍的难!做奴才多轻松!思想,哼哼,思想不是好玩意儿!”

海思泪尽管心里怨怒,但他并没有真正着急上火。

只要在海上,尽可以悠游自在,顿顿享受高蛋白的生猛海鲜,饿不着。可是,他现在是人,又不是人,因为没有身份。关键是,他迫切想成为一个有身份的人。

“人,嘿嘿,真他爹不是个好玩意儿!早知道做人这么辛苦,老子宁愿做个奴才,了此一生。反正都他妈要死,做个有吃有喝的开心奴才多好!现在算什么?人?老子没有做人的本线,算哪门子屌人!”海思泪嘀嘀咕咕。“路在脚下?嘿嘿!扯他娘的鬼经!老子脚下有路么!倒过来一样无路。无路就趟出一条路?更他爷的扯神经,一个连方向都不知道的人,你让我去哪里趟出一条路?要不你来试试,在海上趟出一条路给爷看看?连奴才都回不去了啊!海魂纹,海魂纹,哼,你最不是东西,有事没事跑我身上干什么?害我连一个奴才都做不成!跑我身上就算了,还让我成了有乱七八糟思想的人!有思想也就算了,你好歹给我几个打架逃命的技能呐!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他娘的不是啊!”

海思泪越想越生气,挥舞着双手,狠狠地拍了大海一巴掌。

身周激荡的波涛,发出‘啪啪’两声轻响,溅起不大的水花,不知道是波涛激起的水花,还是他拍出来的几个小水花。

“管他妈的是奴还是人,有这无垠的大海,反正饿不死,就在这海上,做一个自由自在,半死不活的荡人也不错。可是,究竟什么才是人呢?好想做一个人!我草……你这魔鬼一样的思想啊!”

海思泪潜入深海,抓了一条肥大的九文鱼,用削玉虾鳞的技术,将九文鱼削成厚薄均匀的鱼片,准备就着鲛奴岛特制的调料,先把肚子吃个溜圆,然后,躺在波涛之上,美美地睡上他爹的一觉。

海思泪盘坐的身体,随波涛起伏跌宕,摊在双膝之上的九文鱼片,随着他的身体起伏。

“知道今天会被我吃掉么?为什么今天是你被我吃掉呢?为什么你今天刚好路过这里呢?你并不算最肥大的一条,我为什么就抓了你呢?你是鱼?还是奴?这是你的命?还是我的运?唉!人,有思想的人,不是个好玩意儿!饿了,饿了,先吃了你,然后睡觉,睡醒了再去思考他娘的不是玩意儿的人!”

一觉醒来,海思泪仍旧随波起伏。

“噫,我还活着?为什么没被魔鬼鱼、鲨鱼、乌龟王八蛋吃掉呢?这是我的命?还是乌龟王八蛋的运?搞笑,真他王朝大人们的搞笑!我居然还活着,我其实不想活啊!呜呜……活着就活着吧,呜他娘的个蛛丝!有什么好呜呜!老子呜个屌,继续活!可是,我怎么活呢?一个没有方向的非人,一个有他妈没屌用思想的非人,该怎么活着呢?”

海思泪大力一巴掌拍向自己的额头,额头陷进去一个深深的巴掌窝。

“为什么不痛?”海思泪的巴掌,停留在额头上的窝里。“为什么不痛呢?为什么我的额头感觉不到痛呢?难道……是这样么……”海思泪快速向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大力拍打,结果,痛得死去活来。

“嗨呀,九文鱼,九文鱼,快,九文鱼!”海思泪狂犬病一样狂乱,追着九文鱼的方向而去。

他决定先上岸,想办法弄清楚一些问题,看看人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如何做人的。

九文鱼肥大的时候,会溯洄,跟着它们,肯定可以找到陆地。

至于海八珍,以后再说!

怎么就没想到呢?傻乎乎,跟着海龟其实也可以。

海思泪彻底放松。努力思考上岸之后,如何解决身份、生存,这两件头等大事。

“身份,呵呵,认个干爹干妈干姐姐,我这副模样,怕是不行,看来,吃软饭的路,行不通。海魂纹呐,你为什么让我变成一个丑八怪?你帮我弄碎了锁链,给了我思想,却让我什么都不明白!呵呵,太贪,太贪。这样不好,不好。实在没办法,就去打黑工,先了解清楚浩海,了解王朝再说。既然有了思想,总不能让尿憋死。”

海思泪觉得,他现在想以后的问题,不现实。许多许多的事情,自己一无所知,先跟着九文鱼到地头再说。他不相信:所有人,都是有身份的人。

几个月时间,海思泪一边吃着九文鱼刺身,一边跟着九文鱼回游。虽然依旧会胡思乱想,依旧心里忐忑,但是,没有了以前的茫然,因为他有了九文鱼的方向。

方向是个好玩意儿,比思想这个玩意儿管用。


“这溪水真清啦。我一边用九文鱼的血肉活命,一边利用它们,追寻着我的方向。它们知道么?以后,它们中,会不会有生出海魂纹的九纹鱼,杀了我呢?唉!管不了那么多,得先活下去。谁叫你们现在没我厉害!如果……如果……嘿嘿,‘如果’有用吗?我现在还不是一个人,怎么就学会了像人一样如果?”

海思泪觉得,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条小溪。其实是浩宇大陆著名的大江--洛尼江。

他早已发现了像大海一样宽广的大陆,但海思泪没有急着上岸,九文鱼还没到地头。

他想报恩,是的,海思泪想报恩。

“既然吃了你们的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总得护你们的子孙后代出世。虽然不能让你们都大富大贵,但是,让你们安全孵化,然后不安全地回归大海,然后,再被吃,想我海思泪还有这个能力。至于你们以后会被谁吃掉,可不关我的事。其实,我喝了你们爷爷奶奶、叔叔阿姨的血,吃了它们的肉,也没有什么尿事,完全可以拍屁股走人,可是,谁叫我曾经是奴呢?谁让我曾经是奴!唉!奴有奴的善良。”

九文鱼沿着洛尼江,游进了一条更加清澈的支流。

支流很多地方的水深,已经埋不住海思泪的身体。但是,九文鱼通过没难度。

海思泪只好上岸。

上岸后的海思泪,感觉身体特别沉重。

他曾经一个时辰,在海水中削掉几万片玉虾鳞,如果陆地上有玉虾,海思泪估计,一个时辰最多削掉百来片。

九文鱼已经往上游而去,海思泪努力奔跑。

前面是一道宽阔的斜坡,九文鱼拼命在湍急的斜坡瀑布中跳跃摆动。

斜坡上方,有几条不是人的黑色身影,非常巨大。

它们在鱼群中,捞取肥大的九文鱼,张开血盆大口,兴奋地啃食。

海思泪没见过眼前的怪物,只知道这些怪物,跟自己一样,不是好东西。

报恩心切的海思泪,抄起溪边一根手臂粗,带刺的木棍,大声喝道:“呔,怪物,赶快停爪。”

那些怪物正吃得高兴,突兀听到叫声,吓了一跳。待看见远处不过一个比九文鱼大不了多少的小丁丁的时候,便暴怒地咆哮几声,继续它们的美餐。

“噫,居然被轻视!让你们瞧瞧看不起我的后果。我现在可是会思考的人。”海思泪一边竭力大吼,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向怪物们冲去。

怪物们水足饭饱,正愁没事干,见小丁丁居然敢挑衅,尽皆狂吼着冲向海思泪。

这回,轮到海思泪吓一大跳。

“他姥姥的怪物,怎么全部冲过来?哼,小爷我也经常吃九文鱼,怕你们不成。”海思泪努力向前奔跑,一边继续挥舞棍棒。

斜坡上下都是较为宽广的深潭,海思泪不怕。

双方快速接近。

海思泪想试试自己陆地上的本事,尽管怪物们体形巨大,他竟然没有丝毫畏惧。

十米,五米,两米,当跑在最前面的怪物,扬起人头大、毛茸茸的手掌的时候,海思泪手中的棍棒,同时斜斜地迎了上去……

“砰”,一声不太剧烈的声音响起,海思泪被掀翻,身体被巨力抛向空中。

怪物缩回左前爪,稳定了约三分之一秒的时间,忽然人立:“吼吼……吼……”,一个熊抱,跃向还在空中的海思泪。

“他爹的,我吃了九文鱼,然后又被怪物吃掉,合情合理。报恩,报个毛线,谁知道怪物这么大力气?早知道不报什么恩了!”海思泪被抛向空中的瞬间,着实有些后悔。

可他终究是一个有思想的人,既然说了要报恩,便要尽力。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现在还不想死。

怪物的双爪即将合拢,海思泪依旧冷静,他不清楚自己的指甲,对陆地上的怪物,是否有用,再说,在空中,没有水里那么灵活。

海思泪不敢冒险,好在棍子仍被他抓在手里,于是,他将棍子点向怪物的手臂,借力翻了个跟斗,与怪物交换了位置。

交换了位置,还没落地的海思泪,故伎重施,棍子在刚好跑到他下边的几个怪物身上连连点击,终于借力到了水潭的边缘。

海思泪心下大定,抡圆了棒子,朝最近的一只怪物头上砸去。

怪物对头上的棍子视而不见,人立起来,挥舞两只巨大的前爪,扇向它面前的小丁丁。

海思泪忽然改抡为戳,棍子的前端,狠狠地捣在怪物的眼皮上。自己则借力纵身跃入水潭。

怪物的眼皮没受到多大的伤害,不过有点酸痛。但正所谓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小丁丁居然敢拨弄自己的眼皮?这不反天了么?

怪物像被奴隶激怒的主人一样暴怒,发狂地扑进水中,追赶它眼中的小丁丁。

不到三秒,入水的怪物,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后悔。

海思泪发现他的指甲依然锋利,可怪物的皮脂太厚,两厘的指甲,仅可以划开它的皮。尽管如此,几十道皮开脂绽的伤口,也痛得怪物想嚎啕大哭,只好拚命向岸上逃跑。

见同伴狼狈的样子,正准备下水撕碎小丁丁的其他怪物,尽皆心有不甘地张开大嘴喘气。

海思泪站在水面,耀武扬威,见怪物不敢下水追击,便顺着斜坡滑向下面的水潭,帮助奋力向上的九文鱼回游,忙活了一天,所有的九文鱼,全部进入了上面的大水潭,海思泪觉得有些饿了,这才在水边捡了几条产完卵、濒死的九文鱼,开始用餐。

产完卵的鱼肉,比较腥柴,可好歹是肉。

岸上的怪物很狡猾,一直守在岸边不肯离去。

海思泪也不急。

自己在水里有些本事,可在陆地上不行。饭后,正好借这些怪物练练。

“不能打架的人,算什么人呢?以后如果有人揍我,难道不还手?好不容易成为一个人,难道就是为了挨揍?要是空气跟水一样就妙了!呵呵,不可能,不可能。太贪,太贪。”

海思泪一边吃东西,一边胡思乱想。

吃饱喝足之后,站起身,拍拍肚皮,数了数岸上的怪兽。

包括被海思泪弄伤的那只,岸上一共有七只怪物,为了防止小丁丁逃跑,它们防守比较分散。

如果怪物们集中一处,海思泪会息了用它们练练的想法,现在这个阵形,他求之不得。同时,岸上的树木较多,更容易借力。

重新在水底找了一根大小合适的木棍,将木棍修整了一番,踏水向其中一只怪物冲去。

怪物呲牙咧嘴,同样向小丁丁冲来,小丁丁即将上岸时,怪物向后猛退。

“嘿嘿,居然懂得阴谋诡计,倒是一只聪明的怪物。可若论阴谋诡计,你如何是人的对手。”海思泪继续前冲。大喝道:“怪物,不要逃,吃你家小爷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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