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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乱世英雄生死录

宁信度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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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吕布,宁信度   更新: 2022-07-18 07:0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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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布,宁信度《吕布:乱世英雄生死录》讲的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作为三国公认武力值最高的武将,吕布又被骂为三姓家奴,这可是真的冤枉他了吕布的一生,该是奋斗的一生,也是励志的一生,更是糊涂的一生七分真三分假的《三国演义》完全黑化了吕布,正史中的吕布事迹又支离破碎,令人难以看清他的全貌本文旨在尽可能地还原真实吕布的短暂的英雄的一生,为了增加可观性而在无关紧要处基于历史发挥想象虚构了一些情节,如果读者朋友认为有所不妥,可以评论、留言以示指正

第19章

精彩节选


东汉中平五年十月,并州。

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已经是傍晚时分,天气虽然凛冽,然而余晖万丈,照耀着一支迤逦的汉军队伍。

这是一支前往都城洛阳的军队,领头的将领分别是张杨和张辽。

张杨,字稚叔,并州云中人,时年三十岁;张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时年十九岁。因皇帝新建西园八校尉而扩充兵马,丁原受命派了他们二人前往洛阳就职。

正行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急声大喊自己的名字,张杨茫然回头,只见两人一前一后策马飞奔而来,到了眼前,张杨才于黄沙之中看清了二人,原来是主簿吕布及护卫魏越。

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时年三十二岁;魏越,字孟飞,与吕布同乡,是吕布表弟,时年二十六岁。

吕布慌忙下马,张杨、张辽也翻身下马与吕布执手相握。三人一时间面面相觑,欲言又止,竟对视而笑。

三人找了个小土坡坐了下来,望着远处迷茫的一片,吕布率先开口说道:“君命难违。我听使君说了,天子新建西园八校尉是为了分解大将军的兵权,扶持宦官势力,平衡皇宫内外,避免外戚一家独大。洛阳如今暗流涌动,稚叔贤弟,你可千万要谨慎行事;还有文远,虽然年轻气盛,却是名门之后,贤弟也要多加照看。”

张杨笑道:“孔子说,三十而立。你我二人都已年过三十,却依旧碌碌无为。这次进京,我势必要闯出一些名堂。大丈夫,少做女儿姿态。奉先就不必多虑了,我会照顾好自己及照看好文远的。只是今日一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张辽突然站了起来,低头看了左边的吕布,又看了右边的张杨,然后举目远眺,豪迈而言:“大丈夫志在四方。”回身拉起吕布与张杨,神采飞扬,“今天的一别,只为日后更好的重逢。”

吕布惊讶:“文远日后必成大器。”

天色渐晚,江山迟暮。

日薄西山之际,终是送君千里,难免一别。张杨、张辽向吕布拜别,翻身上马,再次向吕布拱手作别:“他日若是能在京城相会,愿与奉先义结金兰,做异姓兄弟。”

吕布嘿嘿一笑:“一言为定!”

军队一路南下,吕布与魏越驻足目送他们离去,直到最后一个士兵也消失在了夜幕之中,魏越才劝道:“看不见了,回去吧。”

吕布黯然回过神来,冲魏越点头一笑。

魏越看得出来,吕布非常舍不得。自从在丁原手下为官这些年来,吕布与张杨亲如兄弟,关系亲密得甚至超过了自己和吕布之间的表兄弟关系。正所谓异乡故人去,孤灯彻长夜。

两人并驾齐驱,魏越忧然说道:“洛阳凶险,只怕他们从此前路多舛。”

吕布面露不悦,呵斥道:“不得胡说。”

回到家中,吕布坐在案边独饮闷酒,唉声叹气。妻子严氏,名艺,小字玉禾,正值廿八岁美龄,美艳多姿,成熟干练;见吕布闷闷不乐,便上前抚慰:“生离死别,人生常态。夫君堂堂九尺男儿,何必在这里长吁短叹?”

“我不是叹息这事。”

“那还有其他什么事让你烦心呢?”

吕布端起酒樽,正要喝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沉思了片刻,又将酒樽放了下来,缓缓抬起头来,将玉禾拉到自己怀中,抚摸着纤纤玉手,喃喃低语:“你我成婚也有十年了吧?这些年来,你跟着我受苦了。”

玉禾听得一脸茫然,心里更有不好的预感,忙问:“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吕布凝望着玉禾,口齿艰难地一张一合说道:“今天稚叔对我说,三十而立,他到了京城一定要闯出一些名堂来。而今我却依旧一事无成,碌碌无为,还拖累了你跟我一起受罪,这么多年来我连件像样的首饰都买不起给你,我心里难受。”

听到这儿,玉禾才松了一口气,温柔地笑着抚摸着吕布坚毅的脸庞:“想那姜太公、百里奚不都是大器晚成吗?以我夫君文武双全的大才,怎么会终生碌碌无为呢?我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也会成为姜太公、百里奚那样的人物。只是早晚而已。”

吕布乐呵呵地看着玉禾,眉宇间的愁云顿时散去。

中平六年四月十一日,当朝皇帝在南宫嘉德殿驾崩,谥号孝灵皇帝,史称汉灵帝。

灵帝驾崩,大将军何进扶持太子刘辩登基为帝。随着刘辩登基,激流暗涌的洛阳城内正在酝酿一场腥风血雨。

并州,河内郡。

夜深人静之时,刺史丁原,字建阳,独自一人秉烛坐于案几之前,反复看着手中的密诏,双眸半掩,嘴角微扬。此时,门外禀报:“使君,主簿来了。”

吕布报了姓名,推门而入:“使君,半夜三更的叫我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丁原见了吕布,难掩欣喜,顿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绕过案几,将手中的密诏递给吕布:“奉先,你看看。”吕布接过密诏认真看完,疑惑不解地望着丁原:“何进……”刚说出口,吕布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改口说道:“大将军召请使君领兵进京剪除黄门宦官?这是唱的哪一出?”

丁原将手一挥,冷笑道:“大将军?就是直呼其名又能怎样呢?不过屠夫而已,凭借妹妹当了皇后而鸡犬升天当了大将军,但还是改变不了他屠户出身的事实。”

吕布连连称是,可还是疑惑何进为什么要召丁原领兵进京,杀几个宦官,他堂堂大将军,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怎么还需要召外官领兵进京呢?

面对吕布的疑问,丁原不自觉地露出了洋洋得意,他说:“朝中有人好做官。我能回答上你的问题,还得亏了稚叔与文远这半年来和我汇报京城的情况。何进虽然名为大将军,禁军却被一分为二,一半归何进统领,一半归上军校尉蹇硕统领,关键蹇硕还是何进名义上的上司。双方实力相当,如果硬碰硬的话,还不知道鹿死谁手。何进为了稳超胜券,只有出此下策。”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吕布摸着下巴沉思默虑。

“你说得没错,”丁原重新回到案几前坐下,“何进这份外召密诏绝对不会只发给了我一个人,肯定还有其他人。兵法云,兵贵神速。我们得先人一步,立即出发。”

吕布愣住了,说:“此事重大,应该与州里诸公协商行事才比较妥当。”

丁原闻言,也是吃了一惊:“既是密诏,怎能外泄?”

吕布一时哑口无言,他并不是反对领兵进京,只是如此匆忙,不知道是福是祸。见吕布迟疑,丁原再次起身来到吕布身旁缓缓说道:“奉先呀,我膝下无子,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你当作自己的儿子,对你我从来都是推心置腹、坦诚以待。我丁原飘零一生,而今却只能远戍边州,饮风吞沙;而朝廷龌龊横生,鸡犬当道。我一直痛恨没有机会入京,扫除奸秽,肃清朝廷,如今这机会就在我的面前,我怎么能轻易错过?”

吕布默然不答。

丁原见吕布不为所动,眼珠一转,又继续说道:“何进和黄门势如水火,彼此之间必有一战。正所谓二虎相争,必有死伤。我虽然奉何进之召而勒兵入京,可我并不卷入其中,反而坐山观虎斗,以尽渔翁之利。如此一来,我便有靖乱之功,王侯将相,唾手可得;荣华富贵,你我共享。”

听到荣华富贵,吕布动心了。在丁原手下尽心尽力地工作了那么多年,吕布过得穷困潦倒,自己倒觉得无所谓,只是愧疚让妻子跟着自己过了苦日子。想到这里,吕布长舒一口气,决定赌一把:“何时动身?”

丁原大喜:“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检点兵马,后天出发。”


丁原统步兵于后,吕布领骑兵在前,五千人马浩浩荡荡出了城池,蜿蜒如蛇,径往洛阳方向赶去。

吕布在丁原手下虽然一直干着文职工作,却有着一身武艺,弓马骑射,并州无人能出其右。丁原重视吕布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此,因此这次进京他让吕布统领自己军中一千骑兵。

途中歇息时,玉禾抱着睡着了的女儿从车驾上下来,找到独自一人站在土坡上瞭望发呆的吕布:“夫君又有心事?”

吕布惊讶回头,赶紧过去搀扶着玉禾在石头上坐下,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吕布是既欣慰又愧疚:“车舟劳顿,让你们母女俩受累了。”

“这点苦不算什么,我最怕的就是看到你不高兴。”玉禾面容有些沧桑,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

吕布握着玉禾略微枯燥的手:“如果这次进京真能如使君所说的那样顺利,我一定要为你们母女俩买一栋大房子,再给你找十个侍女伺候你。让你们享尽荣华富贵,从此不再受苦遭罪。”

玉禾微微一笑:“真能那样,我倒希望你能纳个妾,为你生个儿子。”

儿子?吕布为之一振,微微抬头,若有所思,随即又望着玉禾苦涩地笑道:“有个女儿就挺好了。”

玉禾低头不语,却泪光闪闪。

原本玉禾为吕布生下过一个儿子,取名吕胜。吕胜自出生以来就体弱多病,为了给他治病,吕布变卖了为数不多的家产,可吕胜还是在五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了。

失去儿子的玉禾,一夜之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憔悴不堪。吕布又何尝没有钻心之痛呢?只是他不忍心见玉禾这样,只好一再假装不在意地安慰玉禾,说自己命中注定没有儿子,直到他们的女儿出世,玉禾才渐渐走出丧子之痛的阴影。

吕布轻轻擦拭了玉禾眼角的泪滴,挤出一张笑脸:“虎父无犬女。你看我们女儿眉宇间的英气,长大后也能和我一样文武双全,说不定还能挂帅出征,横扫天下。”

玉禾破涕为笑:“哪有女孩是这样的。”

吕布较起真来说:“怎么没有?商朝妇好不就是能征善战的女将军吗?”

有着密诏傍身,丁原一军畅通无阻,直抵洛阳。丁原是接到何进密诏后第一个进京的外地官员,何进大喜,亲自出城二十里迎接丁原。两人一阵寒暄之后,并驾入城,京城民众无不愕然。

当晚,何进与丁原彻夜长谈,详述了自己剪除宦官的计划。丁原表面上奉承着何进有勇有谋,暗地里却对其嗤之以鼻。

丁原赞叹何进:“先帝驾崩,全赖国舅以一己之力扶持幼主即位,定乾坤,立纲纪,就算是古代的圣人也不如国舅呀。而今更有为民除害、为国去患的大谋略,张良及萧何也难望国舅之项背。丁原何其有幸,能与国舅共事,愿为国舅肝脑涂地,为国家效之以死。”

何进闻言大笑不已,握着丁原双手,以丁原为知己:“鳏夫寡妇,恨相见甚晚。”

丁原愕然,却附和着笑意。

次日,吕布前来拜访丁原。丁原虽然一宿未眠,却精神抖擞。见吕布来了,丁原笑道:“依我看,何进这个人,志大才疏,有谋无断,难成大事。”

吕布一惊:“那我们怎么办?”

丁原面露凶色,一字一顿说道:“取而代之。”

见丁原如此模样,吕布便猜测他已经有了主意,忙问该如何行事。丁原说:“现今二张奉何进之命,去了并州募兵,我已经给他们去了书信,让他们募得兵马之后不要立即回京,屯扎于京城外郊,待到何进与黄门火并之时,我们为内应,他们为外援,一举将何进与黄门全部斩杀。如此一来,我们既顺天应人除了宦官之祸,又轻而易举取代了何进地位。此乃一石二鸟之计。”

吕布听得眼珠子转圈,大为欣喜。

丁原旋即又说:“明日,何进将会向天子表荐我为执金吾,届时你为我骑都尉,统领骑兵。”吕布闻言,慌忙下拜:“多谢使君。”

丁原呵呵笑着将吕布扶了起来:“你我情同父子,何须多礼。”

吕布内心激动不已,双手紧紧抓着丁原手腕,望着他嘴角抽搐,双眼模糊,仿佛即将泪崩。良久,吕布方才开口说道:“我胸无大志,跟随使君多年任劳任怨,也无怨无悔。如今到了这京城,我只求能有一间大房供妻儿安居,有两三仆人可供使唤,我就心满意足了。”

丁原大笑:“大丈夫应该志存高远,封侯拜相。以奉先你的能力,只要你我二人同心协力,这些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

次日,何进以天子名义下诏,以丁原有戍边平乱之功,升迁丁原为执金吾,掌管中军,并允许丁原原属兵马扩入中军之内。何进之意,犹如后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事在朝廷上引起了一些官员的反对之声,何进早就想到了,暗使以袁绍为首亲近自己的官员压制了反对派官员,丁原自此在朝中有了立足之地。

升任为执金吾后,丁原立即向吕布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让吕布为骑都尉,统领中军骑兵。

虽然丁原所统领的中军只是原来的一半兵众,但经过扩充以后,人数已经对宦官所掌握的兵马形成了压倒性优势,况且西园八校尉之中还有不少人如袁绍、曹操等人是支持何进的。

为此,丁原开始怂恿何进先下手为强。

丁原秘密向何进进言:“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无备。黄门宦官虽然有太后为其撑腰庇护,然而他们所掌兵马不过三千余人,天下人都翘首以盼国舅诛杀宦官,为国除害。此时就该下手,杀他个措手不及。事后太后就算怪罪下来,木已成舟,也无可奈何了。”

何进不以为然,轻描淡写道:“孤军难成大事。”

丁原完全明白何进的言外之意,他是想等其他外官率兵进入洛阳后方才动手。

丁原自然不愿意有其他人来分自己的一瓢羹,不遗余力地竭力劝说,何进听得实在不耐烦了,呵斥道:“建阳不必多言,我自有打算。你先退下去吧。”

气氛瞬间变得尴尬不已,丁原木讷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何进背向他挥了挥手后,他才只好悻悻而退,回到府上依旧闷闷不乐。

吕布见状,立侍左右,询问缘故。

丁原叹息:“终究还是我高估了何进,原本以为他只是志大才疏、有谋无断,没想到他还胆小如鼠。”

吕布有些不明所以,问:“怎么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我去劝何进早日动手,趁宦官尚未有所察觉之际出其不意地主动进攻,可一举而胜。没想到何进死活听不进去,非要等所有外官都领兵到了洛阳才肯动手。真是气死我了。”说罢,丁原一拳拍在案几上。

吕布悠悠问道:“那我们的计谋岂不是眼看着就要落空了?”

丁原不答,只是仰天长叹。吕布见状,虽然沉默不语,心里却失落至极。

某日,何进正与属臣议事之际,忽然听说有并州牧董卓上表,其表言:“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之故。臣闻扬汤止沸,不如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臣敢鸣钟鼓入洛阳,请除让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进看完了董卓的奏表,难掩欣喜之色。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出身羽林郎,数有军功,又参与镇压黄巾之乱,威名远播,不久前被任命为并州牧。若得此人为助,更兼有丁原,何愁宦官不能一举歼灭?

于是,何进将董卓奏表传览于诸臣。

丁原看罢,当即跳起来反对:“不可,万万不可让董卓进京。此人阴险狡诈、贪得无厌,召他入京无异于引狼入室。”


乍一听到丁原反对,中军校尉袁绍,字本初,汝南汝阳人,当即拍案而起,与丁原针锋相对:“丁建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都是天子臣民,难道只有你能勤王,别人就不能勤王?”

当时吕布就在丁原身后,见袁绍气焰嚣张,一时忿恚不平,挺身而出,对着袁绍怒目而视:“大将军议事,难道只能你说话,不准他人说话?”

袁绍惊愕问道:“你是什么人?”

“中军骑都尉,吕布!”

袁绍冷哼一声,哂笑道:“小小都尉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来人,给我轰出去。”

“我看谁敢!”话刚落音,吕布一个健步就冲到袁绍面前,拎起衣领,挥拳就要狠狠地揍袁绍了。丁原连忙喝止住吕布,吕布咬紧牙关,心有不甘地松开了袁绍,却不忘恶狠狠地冲袁绍说:“今天姑且饶了你。”随后回到丁原身后。

袁绍被吕布吓得浑身哆嗦。

眼看事态有所平息,何进这才站出来当和事佬,没想到刚一开口,就被丁原打断。丁原拱手告辞:“董卓一事,还望大将军三思而行。今日,丁某先告辞了。”说罢,领着吕布转身就离开了,留下诸臣与何进面面相觑,尴尬不已。

出了大将军府,丁原对吕布说:“董卓若是进了洛阳,局势将会更加混乱。我们得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以防董卓祸乱京城。”

吕布不解:“区区一个董卓,使君怎么会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丁原疾步快走,摆手说道:“你不了解此人。先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回到府中,吕布询问丁原董卓到底是怎样的人,能让丁原如此惊慌。丁原落座,方才娓娓道来:

“董卓此人从小就与不服王化的羌人厮混在一起,染上了嗜血好腥的野蛮习性。后来投军,虽然数有军功,却屡战屡败,且目无长官,张温、皇甫嵩对其也无可奈何。可见此人阴险狡诈。”

“朝廷征召他为少府,他抗命不尊,说是自己的士兵不愿意他走;又任命他为并州牧,让他将军权移交给皇甫嵩,他接受任命却不愿意交出兵权,领兵前往并州却停留在了河东郡不走了,观望洛阳变数。由此来看,董卓应该有了不臣之心。”

“董卓所统领的军队,羌胡混杂,野性难驯,然而其战斗力却是勇猛无敌。若是他领兵进京,洛阳中军岂是董卓对手?只怕到时候别说我们被董卓或被收编或被屠杀,就连何进也是难逃一死呀。”

言讫语罢,丁原长叹一声。

吕布听完后也是后背发凉,然而却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不如这样。如果何进执意要让董卓进京,我便领兵于半路截杀。使君以为如何?”

丁原连连摇头摆手:“这样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董卓手下猛将众多,你孤身一人,何必白白送死。还是让我好好再想想该如何劝阻何进才是最根本的。正所谓扬汤止沸,不如去火抽薪。”

自丁原离开后,何进又问群臣意见,这时候侍御史郑泰,字公业,站出来说:“我认为丁建阳说的是对的。据我所知,董卓并非善人,而是豺狼,如果让他进了京城,他必将满口獠牙地张嘴吃人。”

此时何进对丁原颇为恼怒,又听到郑泰竟然支持丁原,一时间便将怒火发泄在了郑泰身上,怒斥道:“你如此多疑猜忌,根本不适合参谋大事。出去!”

尚书卢植不顾何进怒气冲冲,站起来维护郑泰:“我非常了解董卓这个人,面善心狠,正如公业所言,是豺狼。他若是领兵进了洛阳,必生祸患。不如下令让他不要来京师,免得黄门未除,又生董乱。”

何进见是卢植,压制了怒火,却依旧态度坚决地说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随即下令董卓领军进驻上林苑。

早有人将此事报与丁原,丁原闻讯大惊失色,匆匆忙忙跑到大将军府中,跪求哭诉何进立马追回诏令。何进震惊:“区区一个董卓,何故诸公都说此人进京不得?”

丁原涕泗横流,梨花带雨的模样颇为滑稽而让人心疼,他言语呜咽说道:“董卓藐视上级,目无朝廷,其麾下的将领兵众全是西凉之人,久染胡风胡气,不受约束。倘若一旦入京,犹如纵虎归山,非但百官难逃虎爪,就怕天子也要遭受欺凌。我与郑公业、卢尚书等人没有私交,仅仅是出于对董卓有相同一致的认识,所以才不约而同力劝国舅不要让董卓进京,并非有意阻拦国舅。请国舅以汉室江山社稷为念,追回诏令,不让董卓入京。”

何进一时沉默,双手背后,怅然若失地走到大门,抬头望向风起云涌的天空,仅片刻的功夫,乌云骤降,将大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眨眼间,电闪雷鸣,狂风暴雨随即而来。

哗啦啦的雨水噼里啪啦地拍在地上,雨滴粒粒破碎。

“国舅——”丁原还跪在原地,看着何进望雨发呆,忽然在身后长喊了一声。

“轰——”

雷声巨响。何进恍然回神,转身回到大厅,将丁原搀扶起来,悔恨道:“诏令都下达一天了,现在也追不回来了,现在该怎么办呢?”

丁原似乎早有准备,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脱口而出:“既然追不回诏令,那就再下一道诏令,让董卓将兵马停驻原地。”

何进一拍脑门:“俺咋忘了这回事了。”

随后何进立马命人再次写下劝阻董卓进京的诏令,派谏议大夫种勋前往,要求董卓返回河东郡讨伐流亡的匈奴单于于夫罗。

丁原回到府中,痛痛快快地洗了脸,令人去叫吕布来见自己,回报却说吕布不知去向。“不知去向?”丁原嘟囔着,心里也没多想,只是顿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洗完了脸,丁原卧榻小睡了一会儿。吕布不知情,猛然闯了进来,惊醒了丁原。吕布气喘吁吁地说:“听说使君找我?”

“哦,你去哪里了?”丁原缓缓坐起身来眼神迷离地看着吕布问道。

吕布却神神秘秘地将仆人叫了出去,亲自将房门关上,搞得丁原心里紧张,顿时来了精神,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使君不是说未雨绸缪吗?既然阻挡不了董卓进京,又没法半路截杀,我就想干脆在董卓进城的时候对他痛下杀手。所以我就将我亲信成廉、宋宪、侯成、秦谊等人领兵看守四门,只要董卓下马进城,就能将他生擒格杀。就算他有十万大军,又能怎么样呢?”吕布乐呵呵地笑道,颇为得意。

丁原闻言,哈哈大笑:“奉先费心了,不过用不上了。”

吕布顿感晴天霹雳,愣住了:“为,为什么呀?”

丁原说:“我已经说服何进,阻止董卓进京,让他回去攻打匈奴单于。”

吕布怅然若失,只是“哦”了一声,暗暗轻叹,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空忙一回,白忙一场。本以为自己的行为能换来丁原的夸赞,却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嘲笑;丁原固然没有嘲笑吕布的意思,但吕布却就觉得被嘲笑了。

丁原似乎并没察觉出吕布的心理变化,对于自己成功劝说何进自鸣得意,从榻上下来,边穿衣服边说:“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外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劝何进早日解决宦官了。奉先呀,奉先。”

吕布一时出神,竟没听见丁原叫自己。

丁原走近吕布,拍了他肩膀,吕布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问:“使君说到哪儿了?”

“我是说虽然我们解决了董卓的事,但我们仍然不能大意,劝说何进早日对宦官下手,让他们两虎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才是重中之重。”

“使君所言极是。”

于是,二人便又重新研究起一石二鸟之计。

与此同时,何进召集外官领兵入京的意图被十常侍张让等人获悉,原来是为了对付自己一干人等的,面对生死存亡之际,众人商议:“何进忘恩负义,非要致我们于死地不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击。如果我们现在还不先下手为强,必将遭受灭族之灾。”


十常侍与何进的恩怨由来已久,要是从头说起来,还得从何进亲妹妹、当今天子生母、皇太后何氏说起。

何氏生得美艳动人,但由于出身屠户身份低微,本没有应选后宫的资格,但她的父亲何真为了改变家庭现状,决定赌一把,变卖了家产贿赂负责诏选美女的宦官张让,何氏得以进宫。随后又在张让等人推波助澜的帮助下,有机会伺候灵帝,灵帝被她美色所倾倒,此后不久又生下了如今天子刘辩,自此以后她便在后宫平步青云,直到后来被封为皇后。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何氏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她的家人包括父母兄弟等等都得到了爵位和官职,其中以两个哥哥何进、何苗最为显赫,前者为大将军,后者乃是车骑将军。

而这一切的背后,或多或少地都离不开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的鼎力帮助。

都说女人之间的友谊脆弱,常常为了男人而反目成仇;实际男人之间的友情也是非常脆弱的,常常在利益面前拔刀相见。

十常侍与何进的关系随着灵帝病重而太子之位未定而渐渐走向了对立。原来,灵帝除了何皇后所生的皇长子刘辩之外,宠妃王美人也为灵帝生下一子刘协。刘协深得灵帝及董太后喜爱,因此灵帝便有了立刘协为太子的想法,只是迫于大将军何进的压力,一直没有下决定。

十常侍张让和灵帝关系密切,知道灵帝有立刘协之心,也为了灵帝驾崩后能有拥立之功而向灵帝进言:“陛下若有立董侯之心,臣倒是有一计,愿为陛下试言之。”

灵帝忙问计将安出。

张让说:“皇子辩虽是长子,却为人轻佻,缺乏威仪;董侯自是幼子,然而仁厚稳重,颇有王者之风,更适合做皇位继承人。陛下想立董侯为太子,最大的阻碍仅大将军何进一人而已,只要诛杀了何进,陛下之愿便可实现。”

灵帝忧叹:“大将军无过,诛之无名。”

张让早料到灵帝会有此一说,继续向灵帝说道:“何进出身屠户,无勇无谋,仅凭皇后之便而为大将军,欺上罔下,其罪可诛。陛下可降一道密旨,说有要事相商,召何进入宫觐见,我等便可就此将其诛杀,对外宣称何进密谋造反,天下无人不服。何进一死,皇后也孤独无依,我等再拥立董侯为太子,则大事可成。”

灵帝无奈,只好点头答应。张让等人便下密诏召何进进宫,却因走露消息,让何进知道了十常侍阴谋,称病未去,让十常侍计谋落空。从此,十常侍便与何进结下了仇恨的种子。

灵帝驾崩之后,何进拥立外甥、皇子刘辩登基为帝。刘辩即位后,何皇后以皇太后身份临朝称制,太傅袁隗与大将军何进共同辅政,同录尚书事。何皇后知道何进与十常侍有嫌隙,因为感激他们当初对自己的帮助便在两边从中调和,何进无奈,只好与十常侍在表面上暂时相安无事地处着。

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

何进对于十常侍打算谋害自己的事是心有余悸而耿耿于怀,只是碍于皇太后的面子不便对十常侍下手,终日苦恼。中军校尉袁绍获悉后,便向何进建议:“堂堂大将军有仇不能报,朝中有人暗中嘲讽大将军窝囊无能。我深为大将军不平。听说大将军怕有违太后圣意而一再隐忍,我有一计,既可以不违太后圣意,又能剪除阉党。大将军愿意耳闻不?”

何进求之不得。

袁绍神秘说道:“大将军可召四方英雄,勒兵来京,尽诛阉竖。”何进思忖一二后大呼妙计。于是向全国各州下了密诏,令人领兵入京,诛杀宦官。

此事原本进行得非常保密,但是时间越拖越久,终于被十常侍发现了其中秘密,为求自保,他们商议出了一条计谋,打算故技重施:设计召何进一人入宫,然后出其不意地将其斩杀。

计谋既定,十常侍便刻不容缓地开始布置安排:先令五十名刀斧手秘密埋伏在长乐宫嘉德门内,然后由张让前往太后宫中向太后求情,让太后下诏引何进入宫。

张让依计行事,进了宫,见到太后,声泪俱下地跪拜于地,哭喊道“太后救命。”

何太后惊讶,令人扶起张让,连忙问到发生了什么事。张让泪眼婆娑、声音喑哑答道:“大将军矫诏召外官领兵入京,想要屠杀我等中宫宦官。望太后垂怜相救。”

想必何太后对于何进召外军进入洛阳的事情也早有耳闻,只是她并不认为何进费那么大劲仅仅是为了剪除宦官,便不以为然地劝说张让:“你们与大将军有点误会和嫌隙我是知道的,为此我也特意和大将军说过要他不要为难你们,他也答应我了。日子也过了这么久了,你们不也一直相安无事吗?你一定是搞错了。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你们就去向大将军认个错嘛,就说之前的误会全是先帝造成的。误会说开了,不就能相安无事和平共处了嘛。”

张让自然不肯就此罢休,哭求道:“我们若是去了大将军府,岂不是羊入虎口?大将军必然会将我等剁为肉泥,我等必死无疑。敢情太后宣大将军入宫,当面劝诫大将军收了杀臣之心。否则,臣就只好在太后面前请死,以报太后厚遇之恩。”

何太后向来念及十常侍当年的恩情,此时见张让如此狼狈可怜,心里颇为酸楚,只好无可奈何地同意了张让的请求,命人起草诏书宣何进入宫议事。

张让向太后说:“万万不可向大将军说是让他来与我等讲和的,如果这样说了,以大将军恨我之心,必然不肯前来。”

何太后不耐烦地说:“我知道。”

张让只好唯唯诺诺地退到一边,低头暗喜。

何进收到了太后的诏书,毫不起疑,起身就要往宫中去。主簿陈琳,字孔璋,觉得此事蹊跷,拦住何进:“如此关键时刻,太后却突然降诏宣大将军入宫,这事就非常可疑了。大将军千万不可前往,去必有祸。”

何进怒目切齿:“太后,我亲妹。能有什么祸事?”陈琳面红耳赤,唯唯而退,何进依旧怒气难消,嘟囔着:“吃饱了撑得慌吗?终日疑神疑鬼,离亲间友。”

恰在此时,袁绍和曹操由外而入,与陈琳撞了个满怀。陈琳向二人说了情况,袁绍急忙入内,向何进说道:“如今计谋已经人尽皆知,国舅怎么此时还要入宫?”没等何进答话,曹操又说:“如果大将军执意要进宫也可以,先把十常侍传唤出宫,以防万一,然后才可以进去。”

何进轻蔑地笑道:“你们两个怎么也如此胆小了?这样怎能成大事?我堂堂大将军,执掌天下兵权,区区十常侍敢把我怎么样?何况是太后召见我,又关十常侍什么事呢?”

无论袁绍、曹操再说什么,何进只是不听。见何进如此执拗,又怕他有所闪失,袁绍只好妥协说道:“国舅如果铁了心要进宫去,我等领军护从,以防不测。”何进虽然无谋,也分得出好赖,同意了袁绍的提议。

袁绍、曹操各选精兵五百,命袁绍之弟袁术统领,守在青琐门外;袁绍、曹操则手持宝剑亲自护送何进于长乐宫前。

守门侍卫说:“太后特宣大将军,其余人不得入内。”

袁绍、曹操被阻拦在宫门之外,曹操叮嘱何进:“大将军多加留意,若有异动,就大声呼救,我们便可立马杀进来。”

何进笑道:“孟德太多疑了。我堂堂大将军,有何惧哉?”

说罢,便昂首挺胸进了青琐门,一直来到嘉德殿门,何进心里还在暗笑曹操多疑胆小。然而眨眼之间,宫门被关,数十名凶神恶煞的刀斧手像鬼魅般忽然出现在何进面前,将何进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十常侍张让和段珪。

见到是张让等人,何进被吓得面色苍白,脑袋一片空白,浑然不知所措,痴痴呆呆地愣在原地。

张让挺身向前两步,面目凶狠地质问和斥责何进:“王美人有什么罪,你们兄妹二人要将她毒杀?董太后又有什么错,你们兄妹二人将她逼死?你们兄妹二人原本只是市井小民、屠猪贩肉之辈,如果不是我们推荐给天子,你们岂有今日荣华富贵?你却不思报效,反而还想加害我等,豺狼兽行,其心可诛!你说我们浑浊不堪,那清者是谁?大将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听到“死”字,何进终于回过神来,慌忙之中想找出路,才发现自己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正要大喊救命之时,张让一声令下,刀斧手齐拥而上,只是顷刻间,便将何进剁为了肉泥。

早有人将何进进宫的事报告了丁原,丁原顿觉不妙,赶紧命人传话吕布,令吕布立即领兵赶往长乐宫。吕布得令,翻身上马,率领一千中军骑兵径往长乐宫赶来。等吕布抵达长乐宫时,这里早已尸横遍野,乱成一团,询问后才知道是袁绍、曹操等人在获悉何进被杀之后便率军杀入宫中,不分老幼,只要是没有胡须的人全被当作宦官杀死。

吕布一边差人回报丁原,一边领兵直奔御德殿而去。吕布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御德殿时才发现这里也是四处火灾,一片狼藉。

在混乱之中,吕布抓住一名逃窜的宫女问道:“天子在哪里?”宫女失魂落魄地哭喊着说:“被张让等人劫持而去,不知所踪。”


宦官张让趁宫中大乱劫持天子,一时间竟然没了踪影,吕布遍寻不着,想着丁原还在等自己消息,只好长叹一声,也不顾宫中四处起火,竟然带着一千禁军回去了。

丁原见吕布空手而归,已有预感却还是有所期待地问道:“天子呢?”

“被张让等人劫了去,不知去向。”吕布垂头丧气地回答着。

丁原顿觉头晕目眩,侍女连忙将他扶住坐了下来,吕布则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丁原心情有所平复,却依旧是嘴角发颤、手臂发抖,他怒目圆睁地瞪着吕布斥责道:“你误我大事,误我大事。还愣在那里作甚?还不去给我找!”

吕布跟随丁原多年,丁原从未像现在这样和自己说过话。在那一瞬间,吕布忽然感觉丁原像是变了一个人,心里充满了恐惧与不安,被吓得六神无主,唯唯诺诺地转身逃了出去。

丁原怒气未消,望着吕布离开的背影再次声嘶力竭地咆哮道:“找不到天子不要回来见我。”

吕布听得头皮发麻,却又无可奈何。

候在门外的魏越也听见了丁原的咆哮而内心不安,低声问吕布:“使君这是怎么回事呢?竟然对你发这么大火?”

吕布苦笑不答,只说:“务必要找到天子,不能误了使君大事。”

嘴上虽然这样说着,吕布心里却并不是这样想的。跨上战马,吕布望着前路,竟然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寻找皇帝下落,左看看右看看,茫然无措。

魏越看出吕布的心思,说道:“不如兵分四路,四下寻找。洛阳虽大,终究还是京城,张让等人劫持天子动静必然很大,找到他们不会很困难。”除此之外,吕布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便令魏越、高顺、侯成等人各领五百禁军,分东、南、北三路追寻皇帝下落,自己则往西路找去。

途中,吕布郁闷不乐,脑海中总是不停地浮现着适才丁原怒斥自己的画面,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心中阴郁难平,一时间竟然冒出逃离洛阳的想法。然而,吕布很快就将这个想法给否定了,他想到了妻子玉禾及自己的女儿,他不能抛弃她们不管,也不愿意再让她们跟着自己颠簸受苦。

苦闷烦心之际,吕布在马背上猛然想起了张杨。以前在并州的时候,吕布每有烦心事的时候总会和张杨诉说,张杨性格温和有耐心,每次都会非常耐心地听吕布诉苦,然后帮他出主意。

来京城之前,吕布还窃喜终于能和张杨重聚,却没想到,自己还没到京城,张杨以及张辽就被何进派往并州招募兵马去了,自己和他们失之交臂。

现在的京城人心惶惶,所过之处都是一片狼藉。吕布但凡在路上遇到人,他就询问皇帝下落,却毫无所获。

这张让会把天子劫去哪里呢?

张让等人斩杀何进之后,将何进首级扔出宫门之外,袁绍、曹操这才知道何进已经被杀了,便引军攻破宫门,冲进去一举斩杀了奔跑不及的中常侍赵忠、程旷、夏诨、郭胜四人。宫中大乱,火光四起。张让、段珪、侯览、曹节等人趁乱劫持了皇帝、何太后以及陈留王刘协,半道与卢植相遇,宦官拼死相搏,侥幸走脱,却让何太后被卢植救了下来。曹操一边救火,一边请太后主持大事,并派兵追杀张让等人,以救皇帝及陈留王。

河南中部掾吏闵贡追上并斩杀张让等人,救下皇帝和陈留王。返回途中,司徒王允、太尉杨彪、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唯独不见执金吾丁原——接驾,拥簇着皇帝回皇宫。

未及数里,前方忽然尘烟蔽天,一支军马赫然出现在面前。

众官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无不惊愕。袁绍拔剑向前,护住皇帝,厉声问道:“来者何人?”对方军中闪出一将,只见此人膀大腰圆,活像一个肉球,满脸横肉地安坐于战马之上,按剑未拔,反问:“天子在哪里?”

皇帝在马上被吓得哆哆嗦嗦,用衣袖遮住自己的脸,不敢说话。陈留王刘协见状,勒马上前,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拦住去路?”

“前将军、并州牧董卓。”

董卓?原来先前谏议大夫种勋受何进的命令拦住董卓,要他返回河东郡讨伐流亡匈奴单于于夫罗,董卓违命不从,一边上书为自己辩解,一边继续领军进入河南尹,听闻了宫中内乱,皇帝被劫持后,他便领兵前来助阵,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听闻董卓之名,诸臣脸色苍白,而陈留王却面色不改:“你来保驾?还是劫驾?”

“特来保驾。”

“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

董卓闻言,心头大惊,误以为陈留王就是天子,旋即翻身下马,拜于道旁。——董卓虽然肥胖,动作却干净利落。

而后董卓见众官扶着皇帝马匹,继续赶路,这才明白天子不是陈留王。皇帝独自乘坐一马,董卓将陈留王抱在怀中,共乘一马回宫。

天子还都,劫后余生;母子相见,抱头痛哭。

曹操清理好了宫殿,清点物品时,发现传国玉玺不见了。

苦寻不见,救驾无功的丁原正在忧愁苦闷的时候,又听说董卓已然领兵进了洛阳,心中更是一惊,仿佛灵魂出窍、行尸走肉一般瘫坐于地。

董卓因为救驾有功,进宫受赏。在面见皇帝的时候,皇帝见董卓满脸横肉,心生畏惧,不自觉地往太后身边靠去。董卓看到皇帝这副模样,心中暗喜。何太后因为失去大将军何进,在朝中也没了依靠之人,内心也颇为惶恐。

董卓向太后说:“臣受大将军密诏,不远万里,前来救驾。大军随臣日夜兼程,风餐露宿,早已疲惫不堪。臣敢请太后下旨,使我大军入城休息。”

太后不敢不从,只好应允。

董卓所带兵马,总共不过五千余人。为了能够震慑朝中大臣,董卓听从了谋士李儒的建议,白天令军队招摇过市地缓缓进入皇城,等到天黑之后,又让他们悄悄出城,天亮时再招摇过市地入城,如此反复五天,整个洛阳都以为董卓有数万兵马;朝中诸多大臣便对董卓有了恐惧之心。

不仅如此,董卓还招降了何进留下的兵马,扩充了自己的军队。

后军校尉鲍信非常不满董卓这种目无天子藐视朝廷的行为,念及袁绍祖上四世三公世为汉臣,门生故吏遍布,就想说动袁绍联合众臣捉拿董卓:“董卓如今手握重兵,到了洛阳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样,依我看,他是早有不臣之心,如果不趁早做打算将他捉拿下狱,怕到时候就来不及了。现在应该趁他在洛阳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你振臂一呼,联合朝中大臣,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董卓拿下。”

袁绍思虑半晌,犹犹豫豫地说:“董卓新有救驾之功,率军入城也是太后特别允许的。虽说董卓居心叵测,可终究还没有犯下什么过错,我若牵头联合诸臣无辜捉拿有功之臣,恐怕难以服众,还会再次引起宫廷兵变。此事万万不可。”

鲍信听得出来袁绍也是惧怕董卓,只好轻叹一声离开,又怕袁绍将此事告知董卓危及性命,鲍信连夜辞官带着家眷逃回了故乡泰山县。

与鲍信有同样看法的人还有吕布。

自从丁原因为皇宫内乱之时吕布没能找到皇帝而怒斥吕布之后,冷静下来的丁原也觉得自己说话太重了,内心悔恨,等到吕布寻找皇帝下落无果再次无功而返之时,看着战战兢兢的吕布,丁原却一改先前的暴躁的态度,和和气气地安抚着吕布:“天意如此,能奈之何?此前我一时鬼迷心窍,说话太重,奉先可千万不要记恨在心。”

吕布有些惊讶,却对丁原的态度冷淡了很多,只是不露声色地回答:“多谢使君不责之恩。”

吕布态度的冷淡,丁原终究还是多少察觉出了一些,他顿时脸色一变,慈眉善目地向吕布笑着说:“你和我虽然没有血缘之亲,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情同父子,荣辱与共。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本想靠着何进建功立业,却不料让董卓捡了便宜。如今董卓进了京城,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必将祸乱京师。此人嗜血好腥,喜好杀戮,我们得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又是未雨绸缪?吕布听了觉得可笑,却神情严肃地问道:“不知使君有何打算?”


“董卓初来洛阳,虎狼之心还没有显露出来,又有救驾之功,在朝堂之上有一定的威望,此时不宜妄动,静观其变。”

丁原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侃侃而谈:“豺狼终究是豺狼,再怎么也掩饰不了多久的。然而在此之前,我们得暗中积蓄力量;我已经写信给稚叔与文远二人,令他二人招募兵马后屯驻洛阳近郊。等到董卓凶相毕露之时,便是他与朝中百官公然为敌之际,我们便可趁势而起,内外夹击,将董卓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吕布听着,感觉还是原来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心中骤生厌恶。只是迫于面临的生存压力,吕布无可奈何而已。

然而,面对董卓的势力在洛阳一天比一天强大,吕布深感不安,他对丁原说:“董卓所带领的凉州兵马,世人都以为有数万之众,实际不过五千余人而已。然而最近他又招诱了不少何进的部曲,势力一天比一天强盛、稳固,再由他这样发展下去,洛阳将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我们不如趁现在他还没有在洛阳完全站稳脚步,联合朝中大臣,将其歼灭,永绝后患。事成之后,也有锄奸之功,权力、富贵依旧唾手可得。”

丁原不以为然:“董卓凶相未露,朝中大臣各怀鬼胎,不能齐心。倘若贸然行事而打草惊蛇,我们的性命就不保了。不要再说了,我自有主意。”

吕布长叹而退,暗自嘟囔抱怨:“空有大志,胆小如鼠,如何能成大事?”却不料身后忽然有人说道:“贤弟何故在此长吁短叹?”吕布猛然回头,惊慌之中赫然发现那人竟是自己同乡故人李肃,字伯严。

吕布一时间恍如梦中。真个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只是相逢在梦中”。吕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痴痴呆呆地望着李肃打量了许久,确定是李肃后,大为惊喜,疾步上前与李肃执手相问:“伯严兄,真的是你吗?没想到能在这里与你相见,真是让我欣喜不已呀。”

李肃也非常激动,说道:“是呀,上次匆匆一别之后,一晃竟是多年以后了。”

“既然如此,相请不如偶遇。伯严兄请随我到舍下一聚,我们好好叙叙旧,一醉方休。”

李肃却婉拒了吕布的邀请,说:“贤弟勿怪,这次愚兄有公务在身,不方便与贤弟叙旧。等过几天,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必定自带美酒来和贤弟促膝长谈,不醉不归。”

吕布有些失落,还是好奇地问:“伯严兄现在身居何职?怎么那么繁忙呢?”

李肃笑道:“愚兄不才,效力于董公帐下,现任虎贲中郎将。这次我特奉董公的意思前来,邀请丁公明日前往温明园议事。时候也不早了,董公还在等我回话呢,愚兄就此别过了。”

听闻李肃竟然效力于董卓,吕布对李肃的好感顿减一半,乃至于李肃告别,吕布也不答话,只是心情复杂地望着李肃前往丁原府邸远去的背影默默发呆。

原来,董卓竟然起了废立之心。

董卓手下有一个谋士姓李,名儒,字孝儒,司隶左冯翊郃阳人,此人阴险毒辣,是董卓心腹,董卓非常器重。

董卓进京后,私下问李儒:“我想废掉皇帝,另立陈留王,你认为可行吗?”

李儒思量一二,随即答道:“可行。”

董卓却有些担心地说:“但此事重大,我担心群臣反对。”

李肃笑道:“明公不必担心,就算群臣反对,以明公今天的威望,他们也不敢造次。而且废帝另立陈留王对明公来说,非常有利。”

“第一,陈留王生母王美人早亡,从小就由董太后抚养长大,称为董侯,而明公与董太后又是同族,陈留王自然会亲近明公;”

“第二,陈留王遇事稳重,有帝王之相,且先帝也有此心,百官多数也都心知肚明,立陈留王为帝,不会遭到大多数官员反对;”

“第三,陈留王年幼,又没有其他大臣可以依靠,明公又有拥立之功,日后必定唯明公之言是听是从。”

董卓闻言,拍手叫好:“那就等我在洛阳站稳了脚跟,回头就做这事。”

李儒却说:“事不宜迟。如今朝廷,母弱子幼,犹如惊弓之鸟,无枝可依,可谓国中无主。成大事者,从来都是当机立断,马上行动,晚了恐生变数。”

董卓来回踱步,低头沉思,心里觉得七上八下的,隐隐觉得有些不够稳妥,但是一想到自己在洛阳仅有五千嫡系部队,虽然一时瞒住了众人误以为自己有数万兵马,可时间久了终究还是会大白于天下,到时候群臣排挤打压自己,自己则处于劣势。与其将自己陷于不利的境地,不如豪赌一把。于是就问李儒该如何行事。

李儒之言:“大道至简,这事不难。明公只需要先挑选一个好日子,然后再找一个相对隔绝的地方,以宴会之名,召集百官前来议事,席间向百官直言废立之事,有不从或反对者,当场斩了就行。”

董卓与李儒相视而笑。

“汝使吾为赵高耶?”

“败者赵高,成则明公。”

董卓随即命人去寻找地点,城中有一处园林,原属张让,环境优美,风景如画,名为温明园。董卓亲自去看了,园林四周都是高墙,仿佛与世隔绝一般,便看中了这里并向皇帝讨要了过来作为自己的园林,并将这里定为宴请群臣的地点。随后就令人前往百官家中传话:“明日温明园中议事。”

朝中大臣,董卓都邀请了,所有人都惧怕董卓,全部答应明日一定准时到。

待李肃离开之后,吕布竟折返回来,询问丁原:“李肃前来,所为何事?”

丁原说:“没有明说,只说董卓明日请我去温明园议事。”

“既然是议事,董卓必然请遍了朝中百官。我们何不趁此机会,暗中联合百官,就在明日温明园中,将那董卓擒杀。”

丁原顿时变脸,呵斥道:“不可鲁莽造次!如今朝中人人都畏惧董卓,贪生怕死之徒充斥其中,如果贸然行事,有人向董卓告密,你我二人性命休矣。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自有主意。”

吕布无奈,兴叹而去。

回到家中,愁眉不展。玉禾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吕布欲言又止,然后勉强作出一副轻松的笑容,说道:“没事,就是今天太忙了,有点累而已。”

翌日,丁原带着吕布共赴温明园,为了彰显威仪,吕布刻意身着甲胄,手按宝剑,立侍于丁原身后。百官大臣陆续入园,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唯有丁原安坐于席,气定神闲,目不斜视,引来众人啧啧称奇。

百官到齐了,李儒方才使人通知董卓。董卓身着锦袍玉带,挺着大肚子,由两名宫女搀扶着缓缓走了进来,神情傲慢地从众人目光中走向主座,腰间宝剑叮当作响。

董卓入座后,不绕弯弯,直接下令:开席。

众人没人知道董卓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却也不敢再继续交头接耳了,全都正襟危坐起来。酒菜相继上席,钟鼓响起,舞姬入场,翩翩起舞。董卓举杯,笑道:“在座的诸位大臣,都是国家栋梁之才。我董卓不德,先敬大家一杯。请。”

饮酒间,董卓大谈特谈自己以前的英勇事迹,诸如平叛并州、讨伐黄巾、力战羌胡等等,真假参半,言辞之中充满自信与自夸,百官之中无一人敢提出半点质疑,少数人沉默不语,多数人唯唯奉承。

吕布在丁原身后,注视着董卓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心里竟然泛起了涟漪,情不自禁暗叹:“如此方为真丈夫!”

酒过数巡,所有人都有些醉意之时,也是所有人逐渐放松戒心之时,董卓忽然叫停了乐师,驱散了舞姬,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百官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董卓,董卓顿时一改和颜悦色之容,犹如乌云蔽日,面露凶狠,双手扶案支撑起身体,粗声厉气地向大家说道:“我有一言,诸君静听。”

众人顷刻间酒醒大半,屏气凝神,认真听董卓发言。

董卓身体肥胖,更兼酒劲上头,有些站立不稳,李儒、李肃将要上前搀扶,董卓示意不要过来,竟一脚踩在案几之上,全然不顾礼仪、形象,目光炯炯说道:“天子乃万民之主,没有威仪就绝对不能侍奉宗庙社稷。当今皇帝,懦弱无能,没有陈留王聪明好学,有辱先帝之灵,不可继以大位。我想废掉刘辩,另立陈留王为帝。诸位大臣,你们意下如何?”

百官无不面面相觑,沉默不语,唯独丁原听了这话大受刺激,当场掀翻案几,惊得百官愕然,就连身后的吕布也被丁原这一突然举动给吓了一个哆嗦。

丁原气急败坏,指着董卓怒骂道:“你是什么身份,敢在百官面前口出狂言?天子乃先帝嫡子,并无过错,岂容你说废就废?我看你是想造反!”

董卓认得丁原,知道丁原掌握着皇宫禁军数千兵马,早有吞并之心,一直苦于丁原没有落下口实让自己有理由、有机会夺他兵权,此时他却主动往枪口上撞,乐得董卓拔剑,直指丁原:“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说罢,从案上跳了下来,就要向丁原砍去。


董卓刚从案上跳下来,吕布也闪身而出挡在丁原面前,以迅雷之势拔出宝剑。

这可把百官吓得不轻,连连避让,许多人因此踉跄倒地,**哀嚎。

眼见大事不妙,李儒赶紧上前一把拉住董卓,向董卓挤眉弄眼,董卓会意,往后退了一步。

李儒向百官行礼,笑道:“今天是同僚聚会,不谈国家大事。”说罢,又在董卓耳边耳语了几句,董卓一边听着一边打量着吕布,见此人气宇不凡、勇猛无畏,心里有了几分忌惮,听完后便收起宝剑,坐回了席上。李儒再来到丁原面前,恭恭敬敬地赔了不是,抱歉地说:“董公酒后胡闹,还望丁公见谅。”

本以为此事能就此告一段落,吕布也将宝剑收了回来,正要后退之时,丁原却撇开李儒,对着董卓继续骂道:“董卓狼子野心,今天说的话,一定是蓄谋已久,老夫今日就要为国除害。”说着就要冲上去与董卓厮斗,被众官拦住,劝他先走。

吕布也竭力苦劝,丁原这才心有不甘地罢休了。临走时,丁原仍旧不忘回头再次指着董卓恶狠狠地说道:“老夫与你,誓不两立。”

说完,丁原扭头回来时,刻意观察了一遍百官的神情,发现了有王允、袁绍、黄琬、郑泰、杨瓒、士孙瑞、曹操等人眼中颇有赞誉之色,由是心中暗喜,与吕布离开了温明园。

途中,吕布对于丁原在温明园中的反常行为感到疑惑不解,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小心翼翼地向丁原问道:“使君一再劝我不要鲁莽行事,暂避董卓锋芒,为什么今天自己却一反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常态,当面顶撞董卓呢?”

两人马头并进,吕布后怕不已,丁原却怡然自得。

丁原没有直接回答吕布,只是轻微地笑着说:“你不是总让我联合百官对抗董卓吗?百官之中,鱼龙混杂,谁是敌?谁是友?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今天经我这么一闹,敌友明矣。”

吕布莫名其妙,怎么会经此一闹就能知道谁是敌谁是友了呢?丁原心里也不能完全确定,只是想当然地认为诸如王允等人极有可能会站在自己这边而已,但他不能让吕布知道这点,便故作神秘地说:“日后便知。”

很显然,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吕布满意和放心。回到自己家中,吕布惴惴不安,玉禾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了吕布有心事,上前帮吕布脱掉甲胄、挂好宝剑,装作漫不经心地温声细语问道:“今日温明园中,都讨论了什么事呢?”

吕布叹息道:“董卓老贼想要废掉天子而另立陈留王。”

玉禾暗暗心惊,却神色未改:“如此重大的事情,朝中百官都是什么态度呢?”

“除了使君强烈反对,没有一人表态。”

然后吕布就将在温明园中发生的事情和玉禾讲了一遍,玉禾听得心惊胆战,顿时花容失色,焦灼不安地说:“如此一来,使君就与那董卓算是彻底撕破了脸。如今朝中大臣人人都畏惧董卓,谁敢不顾性命之忧而助使君一臂之力呢?”

此时,魏越、魏续、侯成等人来访。

玉禾只好暂先避嫌,回到了后堂。吕布先问了他们来意,魏越说:“我们听说丁公与董卓在温明园针锋相对,恐怕董卓会对丁公暗下毒手,特来与兄长商议对策。”

“这是使君的意思?”吕布问。

“不是,这是我们哥几个的意思。”

“那就不要轻举妄动,等等看使君有什么安排再说吧。”

“这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了,还要等?等死吗?”魏续大为光火地吼道。魏续,字世继,乃是魏越堂弟。

吕布不言。

侯成见气氛有些不对,也站了出来,只是语气温和地说:“吕将军,我们兄弟几个从并州随你和丁公来到进城,哪个不想建功立业、飞黄腾达呢?但是现在不仅功业没立半点,反而有了杀身之祸。董卓势大,百官忌惮,然而丁公统领中军,兵多将广,与董卓不相上下,何必惧怕?”

魏越附和道:“丁公今天已经与董卓撕破脸面,势如水火,早晚都是免不了一场决战。与其被动应战,不如主动出击。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吕布扫视着魏越等人,问道:“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吗?”

“何止我们几个,中军将领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我也正有此意。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劝说使君,先下手为强。”

吕布只身来到丁原府邸,依旧如往常一样,径直来到丁原内室。丁原听见有急促的脚步声,神情紧张,迅速取了宝剑握在手中,正要拔剑之际,才发现推门而入的人竟然是吕布,惊慌之余却故作镇定的样子假意用衣袖擦拭剑柄,然后一副漫不经心地看了吕布一眼,缓缓说道:“奉先啊,什么事这么匆忙呢?”

虽然丁原极力掩饰,吕布还是看出了些许异常,试探性地问道:“使君为何擦拭剑柄呢?”丁原瞧了瞧吕布,又看了看手中宝剑,猛然将其拔出,轻弹剑刃,发出悠悠清脆之声,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兵之利器,不祥之兆。董卓弄权,妄议废立,忠君爱国之士,必将与他决一死战。”

“满朝文武,何人忠君,何人爱国?”

吕布在丁原身后冷不丁地问道,丁原茫然回头,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尴尬地望着吕布。吕布见丁原语塞,继续说:“今天在温明园,倘若真有忠君爱国之士,使君挺身而出之际,必然有人执剑相随。然而自始至终,只有使君一人与那董卓叫板,竟无一人仗义相助。这些贪生怕死之徒,使君还指望能和他们共谋大事吗?”

原本自己心里就根本没底,现在又被吕布说得更加心虚,丁原只好默然不答。

吕布又接着说:“何进谋诛宦官,本可以以一己之力轻松完成,却听信谗言非要借外人之手,最后事情败露反遭宦官屠刀,死于非命。这事才过去没有多久,使君难道就忘了吗?董卓与十常侍相同,人神共愤;我们又与何进相似,掌握宫中禁军。想要剿灭董卓,仅凭我们一己之力也可轻易成功,何必妄想有他人帮忙?今天使君已与董卓结下深仇大恨,誓不两立,如果还不主动出兵讨伐董卓,他日董卓羽翼丰满,必然兴师问罪。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其不意。”

一语惊醒梦中人。丁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吕布,从没想过他竟然也有如此的深谋远虑,登时欣喜不已,笑道:“我有奉先如此,何愁剪除董卓不得?”当即挥动宝剑,狠狠劈在案几之上,顿时断为两半,斩钉截铁地说:“吾必将斩董卓如此案!”

事不宜迟。丁原听从吕布的话,立马下令秘密集结宫中禁军,令高顺统领二千步兵为先锋,吕布统领骑兵随后,自己则亲自率领大军接应,将于今晚突袭董卓驻军的上林苑。

高顺,字建平,并州河内人,与吕布同岁,其人清白有威严,不喜欢喝酒,喜好阅读兵书,不善言辞,性格孤傲。当年跟随丁原讨伐黄巾贼时,身先士卒,作战勇猛,也颇受丁原器重。

高顺、吕布得令,领命而去。

当夜子时,明月潜隐,乌云蔽天,仿佛天助丁原。高顺领着二千禁军,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董卓军营,军营内毫无察觉有何异常。直到吕布离寨两里地时,高顺按照事先计划,向董卓军营放火,一时间军营大乱。

瞅准时机,高顺领军杀入营中,敌军猝不及防,被斩杀者无数,各处将士狼狈四处逃窜。吕布收到高顺暗号,一声令下,骑兵冲入营中,横冲直撞,杀人如麻。

董卓闻讯赶来,早已溃不成军。当得知是丁原突袭大营之时,董卓怒不可遏地向李儒呵斥道:“如果不是你从中阻拦,我已经杀了丁原,何至于此。”

李儒赧然不堪,只说:“事到如今,先领兵出城,再做打算。”

董卓无奈,只好收拾兵马,突出重围杀奔西门出了城,随即丁原下令关闭城门,穷寇莫追。


将董卓及其军队驱逐出了城池,丁原大喜不已。吕布却说:“董卓虽然一时吃了败仗,然而并未伤及元气,况且城中还有他的党羽,为了防范董卓重振旗鼓后又卷土重来,请使君亲自督军出城,直到完全剿灭董卓方可高枕无忧。”

丁原非常认同吕布的建议,留下一部分人马守住四方城门,自己则率领大军出城安营扎寨。

次日天明,吕布前往董卓军营骂战。大梦之中的董卓被急切的军情惊醒,来报的士兵火急火燎地说:“丁原引军前来骂战。”

董卓大骂:“狗东西。”随即问左右丁原有多少人马,回答说:“三万。”董卓竟然嘿嘿一笑:“老贼学我,虚张声势。”李儒在旁边不慌不忙地说:“号称三万,不过万余人而已。”

兵贵精,不贵众。

董卓久经沙场,还有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纵使丁原真有三万兵马,董卓也不惊惧丝毫,他更在意的是统兵将领是什么人。

李儒答道:“统兵者乃丁原主簿、骑都尉,五原郡九原人,姓吕,名布,字奉先。”

董卓细想,恍然道:“莫非就是昨天站在丁原身后的那个人?”

“正是。”李肃唯唯而道。

董卓忽然轻蔑地笑了起来:“昨天见那小将倒有几分霸气,多次对我怒目而视,本以为与那些大臣一样,敢怒不敢言而已。没想到今天就敢与我阵前对垒,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走,随我去会会他,看看那小子到底有多大本事。”

于是召集诸将,披甲上马,提枪出营与丁原对阵。

丁原见董卓亲自领兵出阵,顿时拔出腰间宝剑,遥指董卓而骂:“国家不幸,阉宦弄权,导致生灵涂炭。你一个边关守吏,未立寸功,竟敢私会群臣,妄议废立之事,居心叵测,罪同谋反。今日我受天子密诏,特来捉拿乱贼,无关者弃甲投降,可免一死;否则刀锋至处,碎尸万段。”

董卓闻言,大笑不已:“中原人都爱逞口舌之利吗?”令李儒上前挑衅说道:“丁原匹夫,两军对阵,难道唇舌能当刀剑使吗?早早下马受降,可留你全尸。”

吕布见状,有些尴尬,对丁原说:“大敌当前,何必多费口舌徒惹笑话?等我将董卓生擒过来,再让使君骂个够。”

说罢,也不等丁原下令,吕布就领着精骑向董卓奔杀而来。丁原一时愣住,见吕布已经率军冲锋,便赶紧下令高顺领着步兵随后掩杀而来。

董卓并不惊慌,派李肃、李傕二人出阵迎敌。吕布与高顺身先士卒,分别与李肃、李傕交战。高顺勇猛,士卒也奋不顾身,只两个回合便将李傕杀下阵来,李傕败逃而回。

吕布见敌将是故人李肃,不忍下死手。李肃心知肚明吕布故意放水,担心让董卓误会,便于交战之际向吕布大喊:“你我虽是故人,却各为其主,不必手下留情。若能死在贤弟手下,愚兄也死得瞑目。”

李肃武艺与吕布不相上下,彼此往来冲击数回,谁都没有落于下风。

吕布向李肃喊话:“董卓祸乱国家,尊兄何必助纣为虐?不如诈败而回,让我直取董卓性命,为国除害?”李肃却说:“我受董公厚恩,岂能临阵倒戈,让天下人耻笑?”

正当二人僵持不下之时,高顺领兵杀了过来,李肃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败下阵来,领着败军后撤。吕布、高顺紧追其后。丁原远远看见二人孤军深入,生怕他们中了董卓诈败之计,一声令下,也领着大军冲杀而来。

董卓士卒抵御不了,只好慌忙后退。命郭汜等人断后,且战且退,最终以损失千余人的代价有惊无险地退回营中。

吕布与高顺追至营门之外,被守军射住阵脚,不得前进半步。

丁原又害怕中了董卓调虎离山之计,担心大营被董卓偷袭,立马暂时鸣金收兵,返回大营。

首战虽然失利,董卓却并未怪罪李肃、李傕作战不力,反而感叹吕布勇猛。

董卓费解地说:“我听说吕布原本只是丁原主簿,临时任了骑都尉,怎么就如此骁勇?仿佛飞将军李广再世。”

李肃本因首战失利而心怀内疚,听出董卓言辞之外颇有欣赏吕布的意思,顿时心生一计,上前向董卓说道:“董公,我与吕布本是同乡,又是故交,深知此人文武双全,是世所罕见的将帅之才。以我观察,当今之世,难有与之比肩者。董公若有心招吕布至麾下,我愿为之作说客,劝服吕布离开丁原来投董公。”

董卓闻言欣喜,却又狐疑地问道:“当真?”

“末将不敢胡言乱语。”

董卓哈哈大笑:“我若得此人为助,何虑天下哉?”

一旁的李儒却有些扫兴地说:“我听闻丁原待吕布极好,情如父子,吕布怎肯背弃丁原?”

董卓醒悟,茫然看向李肃,李肃神色自若地笑道:“尊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前日我奉董公之命,前去请丁原参加温明园之议,恰巧碰见吕布从丁原处出来,并对丁原有怨言。我以言试探,得知吕布与丁原貌合神离,对丁原颇有不满:丁原吝啬不肯厚赏吕布,吕布有功却穷困潦倒。吕布其人,可谓天下无敌,却也难逃世俗牵绊:贪财好色。假如董公对吕布许以高官厚爵,再赠以金银美女,吕布必然叛离丁原而向董公俯首帖耳。”

董卓疑惑地望着李儒:“可行吗?”

李儒沉思片刻,点头说道:“如果真像伯严说的那样,可以一试。正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

李儒说行,董卓就不迟疑了,命人即刻准备好了黄金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以及美女四人,交付给了李肃。临行前,李肃又向董卓提道:“听说董公有一匹名马,名叫‘赤兔’,能日行千里,能不能一并赠予吕布?”

董卓瞪着眼睛问道:“金银美女,还不够吗?”

李肃憨厚地笑道:“够倒是够了,只是有点美中不足。吕布统领的骑兵固然厉害,但我今天发现吕布所乘坐的不过是普通战马。作为一名优秀的骑兵将军,若是能有一匹良驹,那可是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所以……”

也不等李肃说完,董卓就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壮士断腕般慷慨地说道:“金银美女都送了,又何必惋惜一只畜牲?送就送吧,送送送。”

嘴上说得轻松,除了董卓,只有李儒知道董卓有多么舍不得了。——为了得到吕布,董卓真可谓是下了血本。

李肃慌忙感谢,生怕董卓反悔,立马领着一队人马,带着礼物,急匆匆地径直往吕布营寨赶来,早被埋伏在路边的士兵围住。李肃丝毫不慌,喊道:“你们赶快向吕将军汇报,就说有故人来访。”吕布听闻是故人,就猜定多半是李肃,令士卒带来相见。

二人相见时,吕布大喜,上前握住李肃双手,笑道:“两军交战之际,尊兄却来我大营,莫非是弃暗投明来了?”

李肃并不正面作答,而是在吕布耳畔悄然说道:“有要事相商。”

吕布转动着眼珠子,立即会意,便将帐内侍卫全部都打发了出去,只剩下彼此二人。吕布直接问道:“有什么要事?”李肃则漫不经心不慌不忙地先坐了下来,神神秘秘地笑着说:“特为贤弟前程而来。”


前程?吕布听了李肃的话觉得非常滑稽可笑,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如今我为执金吾主簿、骑都尉,统领中军。更奉天子密诏,讨伐贼臣董卓,事成之后便有靖乱安邦之功,怎么着也得加官进爵吧。如此这般的前程,自古以来,能有几人?就不劳尊兄为我操心了吧。”

李肃顺着吕布的话反问道:“事成之后,贤弟自然居功甚伟,出将入相也不在话下。但是贤弟可曾想过,如若大事不成,又该如何?”

吕布骤然不悦,冷笑道:“尊兄可曾听闻,以顺诛逆,天必佑之。况且董卓连吃两场败仗,不说伤了元气,只怕也是伤了筋动了骨,再无还手之力,所以才让尊兄来做说客,妄图挑拨离间?”

李肃不受吕布情绪变化影响,依旧谈笑自若,缓缓说来:“世间之事,从来没有对错之分,之所以有对错的观念,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鸟之逐食,人之逐利,都是为了生存。在乱世之中生存,光有正义感和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吕布欲言又止,冷冷看着,静静听着。

李肃继续说:“老子说,阴阳相生。没有邪恶,正义将会受到质疑。但是什么是邪恶,什么是正义?世间根本就没有邪恶,也没有正义,不过是彼此立场不同的双方的自诩和诋毁而已。有的只是生存和利益。立场不是天生的,是可以选择的。一个人如果选错了立场,与自己的利益背道而驰,却还为此拼死拼活,最后注定将会一无所有。敢问贤弟,这又何必呢?这又何苦呢?”

吕布默然。

“荀子说,人的天性都是自私自利的。倘若贤弟不信,看看昨天在温明园中那些公卿百官的嘴脸,哪一个不是自私自利?且不管当天丁公斥责董公是否出于公义还是私心,起码名义上还是忠君爱国的,百官之中可有一人为丁公撑腰打气?众人都认为董公是污秽乱臣,他们当中又有几人是清白正直的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肃的一席话,说得吕布矛盾不堪,头脑混乱,不知所以。

见吕布如此纠结挣扎,李肃暗暗得意,趁热打铁继续又说:

“以愚兄看来,贤弟与那丁原托词情如父子,实际上却是貌合神离。我早就听说丁原志大才疏、多谋寡断,难成大事。如果不是因为何进,丁原断无进京为官的可能。不仅如此,丁原还吝啬小气。据说丁原曾许诺贤弟,若能击败董公,就与贤弟共享荣华富贵。然而贤弟可曾听闻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况且丁原这么多年来,对贤弟鲜有赏赐,致使贤弟拮据难堪。昔日项王也是如此,有功不赏,有劳不嘉,致使上下离心而兵败乌江。董公则不同,董公乐善好施,慷慨大方,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群下无不尊敬爱戴。愚兄为贤弟前程考虑,不如背弃丁原,往投董公。”

吕布来不及细细思量、考虑,李肃急忙使人将黄金、明珠、玉带以及美女堆放在吕布面前,吕布为之一振,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肃弯腰下拜,阔气地说道:“董公有命世之才,求贤若渴,今日在战场上见贤弟勇猛异常,有如飞将军再世,由此仰慕不已,所以特派愚兄来结交贤弟,愿与贤弟共谋大业。董公当着诸将之面感慨道:我若得奉先,何虑天下哉!董公为人,敬贤礼士,赏罚分明,终成大事。这些金银珠宝以及美人,都是董公送给贤弟的见面礼,还望贤弟别嫌寒酸。”

寒酸?这要是都算寒酸了,真不知道自己的富裕成什么样子才有资格这样说。吕布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金银珠宝,情不自禁地两眼放光,魂不守舍地看得痴痴呆呆,仿佛就像是在做梦一样,飘飘然的感觉非常不真实。

李肃心想这事应该就成了,在吕布耳边悄悄说道:“不瞒贤弟,这些东西都是董公心爱之物。”

吕布恍然回神:“哦?”

望着一箱箱的金银珠宝,吕布想起曾经喜好丁原的一支毛笔,死皮赖脸地向丁原要了很久,丁原都没舍得给自己;自己在丁原手下任职这么多年,丁原从没赏赐过自己半点钱财,以至于自己表面光鲜实则囊中羞涩难堪。再看看眼前的金银珠宝,吕布内心感慨万千。

忽然他又想起今天在阵前逞一时的意气,嫌弃丁原话多,伤了丁原面子,恐怕丁原早已记恨在心,生怕丁原日后翻旧账,瞬间就动摇了,有了投诚董卓的心思。

然而,今日一战,自己又挫了董卓的锐气,怕董卓记恨,于是面露难色,犹豫不决。

李肃见吕布为难,猜到了吕布七八分意思,说:“贤弟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愚兄不才,尚在董公手下任虎贲中郎将。贤弟若随我归降董公,实在贵不可言。”

吕布摇头,皱着眉头:“董公待我如此厚重,我却无以为报;今日又在阵前挫了董公锐气,有什么脸面去见董公呢?”

李肃故作深沉为难的样子,刻意欲言又止。吕布估摸着李肃有主意,便迫切地向李肃求教,李肃面露难色,吞吞吐吐极不情愿的样子:“愚兄倒是有个办法,只是怕贤弟不肯而已。”

快马不用鞭催,响鼓不用重锤。吕布当然明白李肃想说什么,当今满朝文武之中只有丁原一人公然与董卓为敌,董卓自然想将丁原先除之而后快。然而吕布却从未想过谋害丁原,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就故意和李肃拉开了一点距离,一会儿看看李肃,一会儿又低头暗自沉思。

李肃没有说话,只是安静耐心地等,等吕布自己给自己一个回答。

沉吟良久之后,吕布终于下定决心,心狠毒辣地向李肃说:“我想杀掉丁原,然后引军投靠董公,尊兄以为如何?”

“贤弟真能这么做的话,便是立了大功。然而事不宜迟,还望贤弟早日动手。”

“今日我便动手。”

“若能如此,董公另有大礼相赠。”

吕布惊诧万分:“金银美女,都在帐中,还有什么大礼?”

李肃神秘一笑,拍了两个巴掌,一个士兵就从帐外牵着一匹浑身通红的战马进来。吕布见了这马,比此前看见金银美女更加如痴如醉,情不自禁地走近细细观看,那马浑身上下都像火一般赤红,没有半根杂毛;从头到尾,有一丈长;从蹄到顶,有八尺高;嘶喊咆哮,有如腾空入海一般。

“好马!好马!”吕布赞不绝口。

“此马名为‘赤兔’,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董公最爱此马,今日赠与贤弟,以助虎威。”

“董公厚爱如此,吕布必将报之以死。”

于是就和李肃约好明日清晨引军来降,李肃欣然而去。

打发走了李肃后,吕布望着董卓送来的这些礼物,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别无选择了,将心一横,随即召集了魏越、魏续、宋宪、侯成等心腹将领,向他们明说自己已经决意投诚董卓,令他们今夜秘密控制丁原卫队,众人领命而去。

当夜二更时分,吕布披坚执锐,领着五十名护从,直奔丁原大帐而来。此时丁原正在帐中秉烛读书,浑然不知帐外卫兵早已被换了人,吕布因此悄无声息掀开帘幕直入丁原大帐。

丁原见吕布领兵闯进自己大帐,当下也没有怀疑吕布,反而以为董卓偷袭大营而颇为紧张:“发生了什么事?”

吕布诡异地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来向使君借一件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

“使君的项上人头。”

丁原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丢掉书简,踉跄后退:“奉先,何出此言?”

吕布不想与丁原废话,毕竟心虚,便猛然上前,在电光火石之间,手起刀落,砍下了丁原首级。吕布捡起首级,掀开帐幕,对着帐外将士宣布:“丁原不仁,已经被我斩杀了,愿意跟随我的就留下,不愿意的请自去他处。”

诸将面面相觑,犹豫不决,一时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最后达成共识:跟随吕布。

稳定了军中将士后,比及天明,吕布带着丁原首级来见李肃,李肃验证后高兴得手舞足蹈:“贤弟为董公除去了最大的对手,可是立了大功。”

当即就带着吕布前往董卓大营面见董卓,董卓大喜,将跪拜于地心怀惶恐的吕布亲自扶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吕布,啧啧叹道:“吕将军器宇不凡,真如飞将军再世。”

——自此以后,军中人皆称吕布为飞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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