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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域:天空之境

朝凤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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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番茄小说   主角: 林珏,朝凤   更新: 2022-07-27 22: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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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林珏,朝凤《神域:天空之境》讲的是著名娱乐记者林珏受邀采访赌王何崇礼,却发现自己深陷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一场末日灾难来临,林珏竟成为开启罪恶之门的钥匙……

精彩节选


林珏是内地著名娱乐杂志社的记者,这次她受邀前往A市采访盛极一时的赌王何崇礼。能够得到采访赌王的独家机会,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可想而知这次机会十分难得。社里把这么重要的采访交给林珏,看来也是足够相信她能担此大任。

林珏采访总是可以用精准的话语捕捉重点信息,同时又不显刻薄,不会刻意刁难受采访者。能够做到达到采访目的的同时,又能够让受采访者身心放松的内地娱记只有林珏了。

“林姐,采访赌王您是内地娱记第一人啊,我更膜拜您了!”坐在工位上的年轻小伙儿是刚来没多久的实习生项昙,是林珏公司里的头号粉丝。

林珏冲项昙笑笑,边收拾文件边说:“你可要努力了,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够后来者居上,超越我们这些前辈哦。”

项昙不好意思的笑笑,脸颊顿时染上了红晕。

明明自己才26岁的年纪,但看到杂志社更年轻的实习生时,便有种长辈的身份提醒自己不年轻了。林珏笑着往公司外走去。

飞机缓缓停在停机坪上,这是到达A市的最早一班飞机。为了不耽误进度,飞机到达A市的时间刚好是早上六点左右。林珏看看手表,还有时间去吃个早饭。同行的助理好像猜到了林珏的心思:“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去吃个早饭,我都查好了,在我们去酒店的路上有个早市!”林珏笑笑不愧是跟了我两年的助理,培养了不用开口的默契。“好,那就走吧!”

助理很快从机场附近打到了车,上车后,司机用不熟练的普通话询问他们去哪里,因为作为一个老司机都知道,从机场来的大多数都是外地人。“奥,我们去新浦早市,师傅。”助理用普通话答道。林珏坐在后座带着墨镜,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司机启动车子,开始和助理闲聊起来,这也许是全世界司机的通病。

“你们是从哪来的哇,我看你们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我们是从内地来的。”助理礼貌的笑笑开始始查看手机里的消息。

“内地来的哇…”

“叮咚—”助理点进消息页,是何崇礼的管家发来的消息:两位到机场了吗,我已经派车去接两位,如果车还没到,请两位耐心等待。我们已经为两位安排了舒适的客房,待接到两位安顿好之后,再开始采访也不迟。

面对这周到的待客之道,林珏是没有想到的,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可还是疏忽了这个问题。林珏右手扶额,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助理抿抿嘴说道:“我们还回去吗?”

司机听到了对话提醒到:“你们要回机场哇?这里离新浦早市就一个红绿灯了嘞!”

“师傅,先去早市吧。”密闭的车厢内飘过淡淡的声音,声线却很清澈。

“好嘞!”

林珏将墨镜半摘下来露出眼睛,看看助理,意思是说吃完再回机场。

到达早市已经六点半左右,可街上摆摊的人出奇的少,只有了了几个,林珏和助理不禁感到疑惑,便上前询问一个卖糕点的老太:“阿姨,今天出摊的人怎么这么少啊,买早点的人也这么少?”

看着街上的两两行人,此刻清冷的感觉完全让人联想不到这里曾经繁华的景象。

老太凑到两人跟前小声地说:“这里昨天晚上有人纵火嘞!”说罢老太指着街道尽头一个三层中式阁楼的商铺。“那个店是一个茶楼,好像还是很有钱的那个…赌王开的呢!不晓得怎么招惹上那帮人的!”

那帮人?!

“哪帮人?”林珏凭借以往的职业习惯,迅速捕捉到了重中之重,眉头皱了起来。

老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将刚做好的糕点,慢慢往纸盒里送。

林珏见状,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也不好为难一个老太太便又恢复了之前问话的神情,轻声说道:“阿姨,这个糕点怎么卖啊?”

“十块一盒。”

“我们要两盒。”说罢助理向老太递了20块钱。

老太接过钱,凑到林珏和助理身旁小声地说:“往后几天,A市可能不太平啊,你们早点回去吧。”

林珏和助理面面相觑。

林珏和助理很快返回了机场,一辆黑色埃尔法商务车显眼的停在路旁,两个穿着黑西装,带着墨镜的保镖站在车门两侧。

林珏摘下墨镜走向前去。车内的人打开车门下车迎了上来:“您好!您就是林珏林记者吧,我是何老的管家钟潼,您可以叫我钟管家。”

说罢钟管家伸出右手和林珏的右手相握。

“幸会幸会,能够采访何老是我的荣幸。”

“那就…话不多说,请上车吧!”钟管家招呼两位上了车。

只见商务车驶过一片修剪精致的花园,停在了欧式风格别墅旁。别墅类似于哥特式建筑,却又有些不同。

管家招呼女佣带领你们前往客房,助理一路都在惊叹超出想象力的新奇玩意,华丽的门上攀附着繁复且细致的花纹,大厅的天顶上悬挂着水晶吊灯,各种藏品映入眼帘,就连林珏也大为震撼。可见赌王在A市的身世地位与财产权利是多么的雄厚。

简单的休息后,林珏靠在客房柔软高档的沙发上皱眉。

助理看到了她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你在想那个老太说的话是吧。”

“没错,她说的那帮人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烧茶楼,A市真的会如她所说不太平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毫无头绪。助理摇摇头,不解的望向窗外。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思绪,一个女佣走了进来:“夫人在客厅为两位接风洗尘,我带领两位前去吧。”

“好。”

大太太已经年过半百了,可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一般,看起来才三十几岁。

太太端庄的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将盖在身上的毯子轻轻拿起放在一旁。

“想必二位都休整好了,感谢二位的到访,过来坐吧。”太太平静的说道,脸上露出标准的微笑,眼神里却看不出一丝波澜。

林珏点点头走向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助理似乎有些紧张,两双手不听使唤的略微抖动。

“早就听闻太太秀外慧中,才华与美貌并存,百闻不如一见,今天见到果真如此。”

太太捂嘴轻笑一声说道:“记者朋友果真有一张伶牙俐齿,跟抹了蜜似的。其实你们知道的,之前老爷子也有过很多采访,但是从来没有让人来家里做客。你们啊还是头一次,不过不要紧张,就当是来游玩。”

“哦?!是我们的荣幸,看来这次的采访,何先生是十分重视啊?”林珏的这句话看起来是感叹句其实是问句。

大太太毫不逊色,听出了林珏的弦外之音,招呼佣人沏杯茶,却将话题一转轻声问道:“林小姐平时有品茶的习惯吗?”

“略懂一二。”林珏不明白大太太为何抛转话题,却隐隐感觉到受邀前来的目的没有那么简单。

“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大太太说道。佣人将沏好的茶放在桌上,白色的陶瓷器具里,清透的茶水荡起涟漪碧波,茶香飘散而来。

清香顿时溢满整个房间,确有凝神之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茶楼……

大太太举起茶杯向林珏敬茶,林珏只好回敬。

茶香顿时在口腔绽开,只觉凝神的效果突然消散,浑身疲惫感袭来,反应过来时身体已无法动弹。

再次醒来时,林珏只觉得自己身处黑暗,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林珏撑着一口力气,慢慢抬起头,林珏尽力想要看清周围的环境,却无奈房间没有一丝光亮,只能嗅到沉重的檀香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明晃晃的灯光透了进来,刺的林珏用手遮着眼睛,因为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突如其来的光亮使她的眼睛有些不适应。

林珏终于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面前是一尊奇特的九头身大佛,不,不是佛,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某种怪物。这个庞然大物倾占了这个房间的大半空间,它的眼睛突兀的雕刻在石像上,诡异至极,林珏不禁打了个寒颤。庞然大物前是供奉用的祭台,祭台上的香火已经燃烧殆尽。

进来的是个男人,屋内昏暗的环境使林珏看不清他的脸,逆着光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你醒了。”男人缓缓平静的开口,冰冷的话音回荡在房间里。

“你是谁?!这是哪?”先是被迷晕,又是在一个奇怪的房间里被囚禁,林珏以往的沉着冷静被击溃,搞不清楚状况的大声问道,以掩饰内心的恐慌。

“林小姐,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男人继续平静的说着,毫不理会林珏的情绪。“这是我们何家的祠堂,供奉的是九头龙仙。这可不是一般的仙,他是可福佑大地,保佑我家族兴旺的仙。至于我为什么把你关在这里,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说着,男人叫了两个手下,将林珏绑了起来,林珏挣扎着,但无奈拗不过两个人的力气。她如同案板上羔羊,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其中一个手下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林珏吃惊的瞪圆眼睛看着那个男人。小刀划过手指,留下微微的刺痛感,林珏忍着痛,眼泪却从眼角流下来。手指瞬间滴下血来,另一个手下从祭台上拿来一个供奉用的小碗,将血滴到碗中。

血没有滴多少,很快就凝住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血能干什么?”林珏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就是何崇礼,你的采访对象。”何崇礼打开祠堂的灯,林珏才看到他的真面目,满头稀疏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很深,像是用刀深深地在脸上刻画的一般。犀利的眼神似乎能够穿透人的皮囊,直接看穿灵魂。

“何老,血凝住了。”手下提醒道。

何崇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不会换个手指吗?”

手下将刀刃快速划过林珏的食指指肚,鲜红的血液溢了出来。不一会儿碗中已经盛满了林珏的血,林珏虚弱的趴在地上,眼神却恶狠狠盯着他。

“可以放我出去了吗?”此刻林珏已经没力气去想其他,只想赶快从这里逃走。

“现在还不行,这里还需要你。”何崇礼端起盛满血的碗放在祠台上,点燃三柱香,双手合十,不知在雕像前嘟囔着什么。林珏没有想到,如此有钱有权的人竟会迷信鬼神之说。

“知道我为什么拿你的血献祭吗?是它选择了你。”何崇礼指着雕像说道。

林珏冷笑一声:“迷信。”

何崇礼没有理会林珏,随即招呼佣人送饭进来,自己转身和两个手下一同离去。

林珏见何崇礼离去,小心试探着佣人:“现在是几月几号?我昏迷了多久?什么时候能放我出去?!”

佣人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把饭放下准备离开,林珏一把抓住她的手,又重复了一遍:“现在是几月几号?我昏迷了多久?!”

手上的伤口未干,血液沾到佣人手上,佣人好像被烫伤一样甩开林珏的手,吃痛的叫出了声。“现在…现在是七月一。”佣人留下这句话便匆忙跑开了。

林珏见佣人的反应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莫非我的血和常人确有不同?我难道昏迷了将近一个星期,一直被关在在祠堂?助理又去了哪里?一连串的问题在脑中轰炸,林珏感觉到一阵头痛。

“爸,她的血真的有用吗?现在**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书房里一个年轻的声音传来,隔着门隐约能听到。

林珏贴在门口,继续听着。

“还不是因为你!把祠堂供奉多年的童子血撒了会惹出现在的祸端吗?”何崇礼大声呵斥道。

“我错了,爸!”男人被何崇礼吓坏,跪倒在他面前,“茶楼被烧,还有我妈…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在**里,想要功成名就,除了靠实力,就是靠运气,没有赌神的庇佑,哪有我们家如今的辉煌?如果不是你触怒了九头龙仙,我们也犯不上被别人所左右!”

因为什么?别人?!是谁?**里的其他势力吗?

就在这时,林珏背后袭来一阵凉气,“小姑娘,偷听别人说话可不好啊。”

林珏被空洞的声音吓得转过身紧贴在门上,“你是谁?!”黑暗中看不到人影,只觉有几阵阴冷的风吹过,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密室怎么会有冷风吹来呢?又是谁在说话?正当林珏感到奇怪之时,那个空幽的声音再次回荡在祠堂上空:“你就是老头带给我的祭品?”

从来不相信神鬼之说的林珏打起了冷战,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

“好一个装神弄鬼。”说罢那个声音在祠堂回荡起空幽的笑声。

林珏只觉得头皮发麻,紧紧捂住耳朵。

突然,阵阵阴冷之风再次吹来,雕像前的祭台剧烈晃动起来,碗里的血被荡起波纹,陶瓷碗与祭台的磕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只见一片黑影从九头龙像上飘下,落在地上竟幻化成人的模样!

林珏蜷缩在角落里,双手捂着吃惊的嘴巴,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他背对着林珏,面向祭台,身上披着由棉麻布料织成的黑色长衫,他的身形高大魁梧,似乎有一米九左右,宽大的肩膀与窄长的腰身形成近乎完美的比例。

“吓到了?”眼前此人的声音不再像刚才一般空洞,而是像一个正常男人的声线一般,虽然沉重,但浑厚的嗓音却能带来安全感。

林珏以为自己在做梦,捏了捏手臂,才清醒过来,磕磕绊绊的挤出几个字:“没…没有。”

男人将祠台上的那碗血端起来一饮而尽。似乎像品尝美味一般意犹未尽的舔舐着碗边残留的一点点血液。

血腥味一点点在祠堂蔓延开来,林珏这才明白过来,那个老头让她祭祀的正是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嗯…”男人似低沉隐忍般发出一声闷哼,“果然,我没挑错人。”男人转过身,穿梭过空气来到林珏面前,此刻林珏才近距离的看清男人的整张脸,精致的脸庞犹如画笔勾勒出一般,没有多余的弧线,红色的眼眸被长长的发丝遮盖的若隐若现,热烈的红光似乎要把林珏整个人穿透,嘴角还残留着一抹红。

男人一只手捏起林珏的脸颊,脸颊上的肉在力的作用下被挤成一团,林珏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似乎没有预料到这突然的一幕。

“你的血和普通的人类不太一样,被我选中,是你的宿命。”男人看着林珏,眼眸里的红光随着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的说:“我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能找到你,而且是自己送上门来,真的很蠢。”

林珏这才明白,原来这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圈套。林珏恶狠狠的盯着男人,似乎攒足了力气想要与他同归于尽一般。

男人松开林珏,淡淡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珏似乎有些诧异,难道他还想知道一个祭品叫什么吗?林珏把脸扭到一旁,脸上映着刚刚被男人捏红的印子。

“也罢。”男人站起身,俯首看着脚下,这个女人看起来像随时会死掉的小猫。“你只需要好好活着,按时给我提供新鲜的贡品就好。我要提醒你,我已经喝了你的血,产生了契约关系,如果我受到威胁,那么你的下场将会和我一样。”


林珏想起刚刚书房的对话,何家和A市这些一系列的骚乱都是他造成的吗?

“那些人是你伤害的吗?如果没有我的血你会继续伤及无辜吗?”

“那些人只是我没有找到合适血液前发泄的对象,至于为什么会伤害老头儿的人你去问他就好了。”男人轻描淡写的说道,都自身难保了,还关心别人。

林珏一直是一个报道真相与正义的记者,实在无法理解这个怪物,他把伤天害理的事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这些都与他无关。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给多少人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磨难,甚至只要他想就能让整个A市处在水深火热的动乱之中。可他不会去想这些,他只是个充满**的怪物,连她也是实现他**的工具。

男人很快化成一缕黑烟消散了,只留下林珏呆呆地望着九头龙仙的雕像。

今天是来到这里的第九天,不知道杂志社的同事们是不是正在焦急的寻找她和助理的下落,或许她的家人也正在担忧,甚至是报警,过了这么久也没有助理的下落,林珏顿时觉得自己连累了她,毕竟他们要找的人是她。

自从上次那个怪物出现后到现在便再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割破她的手指放血,虽然一直被关在祠堂,但好在是安全的。虽然她不知道人一直待在黑暗密闭的环境下何时会疯。

祠堂的门被打开,佣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端着饭盒进来,而是招手让林珏出去。林珏走到门口,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是说,我可以出去了?”佣人点点头。

林珏看着门外光鲜亮丽的世界,华丽的灯饰,来往的佣人,古典壁画与花盆里的各种盆栽……泪水顿时噙满了双眼,这段时间的委屈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得出口,泪水夺眶而出。她熬过来了,她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女孩子,在黑暗的折磨中逐渐麻木的心灵在这一刻终于被唤醒。

林珏被佣人带到了刚来时被安置的客房。此后她被软禁在客房里,那个怪物需要她时,她才会去祠堂。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在黑暗的环境下继续苟延残喘着。

大太太敲了敲房门走了进来,脸上挂着笑意,嘴角轻轻扬起微微的弧度。林珏警觉的站起身,大太太走上前挽住林珏的手,轻声说道:“林小姐,你终于出来了,真没想到老爷竟然真的那么狠心,拉你去祠堂关禁闭,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老爷那个人他就是疑神疑鬼惯了,这不,你和你的助理刚来那天,我们家啊就招贼了,偷走了一些金银细软,哎呀,不过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老爷竟然怀疑到你们头上,还拉你们去关禁闭,得不偿失啊!”

大太太关切的眼神像是真情流露一般,果然是一出好戏。

林珏没有拆穿她,极力配合着:“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小偷最后找到了吗?”

大太太笑得更大声了,用手捂住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似乎是没想到林珏这么好说话,“找到了找到了,就是家里新来的女佣干的,已经把她辞退了。”

“那就好。”林珏礼貌的笑笑,恨不得撕烂大太太伪装的嘴脸。“我的助理呢,她现在在哪?”

大太太神色骤变,但还是从容的说道:“她醒来之后就哭闹着要回去,我让管家派专车把她送到机场,结果没成想路上发生了意外……”

说着自责的轻捶着胸口,两边的柳叶眉紧皱在眉心,眼泪似乎要滴落下来。“都是我想的不周到,还望林小姐不要太过伤心。”

林珏愣在原地,没有说话,眼神立刻黯淡下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你们为什么这么做?助理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害她!”

大太太瞪眼眼睛诧异的看着林珏,“你在说什么啊?人可不是我们害的奥,是她自己在路上出了事故。”说完便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对佣人说:“林小姐这会儿脑袋不太清醒,可能是受了刺激,你们要好好看着她,可不要让她乱跑哦。”

“是。”

林珏看着窗外,眼泪无声的滴落下来。

祠堂里。

“仙人?我带来得人您可满意?”何崇礼对着九头龙像跪拜着。

“还算不错。”祠堂上空萦绕着空幽的回答。

“那…那四姨太是不是可以放过她了?”这一刻何崇礼卑微极了,一改往日在**上的叱咤风云。

“哦?若不是她指使你儿子来祠堂偷童子血,那个废人怎么会笨手笨脚的打翻引得我**大增?”

“她…她什么也不懂,求您不要怪罪她,她偷童子血也是听信了偏方,以为喝了童子血就可以治好她的不孕之症……”何崇礼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没了底气。

“你们人类还真是贪婪,你不是已经有三儿四女了吗?”

“四姨太一直想为再生个儿子,她那个儿子愚笨,以后无法继承我的财产。总之求求您,放过四姨太吧!现在我也不想要儿子了,只求您能放过她!”

祠堂上回荡着空幽凄冷的话语:“她需要为她的莽撞付出代价!她会继续静静的躺在床上直到血被抽干只剩下一具皮包骨头的尸体。”

何崇礼愤恨的看着雕像,曾经这座雕像是庇佑他的神明,而如今他才发觉他的真面目,不过是杀人如麻的怪物!四姨太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不忍心看到一向在意美貌的四姨太,那样难看的死去……

而空幽的话语再次传来:“不要对我的雕像打任何歪主意,否则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除了那个自以为是的你的蠢女人,别的条件我会尽力满足你。”

像是一种等价交换,何崇礼将他供奉于此,他也要相应的满足他的条件。何崇礼刚刚愤恨的念头被打消。

“茶楼是不是你找人烧掉的?**也快赔掉了,你能不能到此为止,让我们回到以前的生活?”

祠堂上空轻描淡写的回应:“没问题,不过马上七月七了,你需要做好哪些事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七月七是所有游荡在世间的亡灵回家的日子,他们要赶在七月十五月圆之前回去,否则月圆之时他们将会灰飞烟灭。七月七的动荡会扰乱九头龙,凝聚了邪恶之灵的九头龙将不再受祠堂的压制,到那时世间将如炼狱一般。

“明白。”

林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怵着不能坐以待毙,她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晚上是客房外最松懈的时候。她轻轻将上了锁的窗户撬开。慢慢的爬上窗户,尽量不发出声音,结果因为没扶稳在重力的作用下跌落到花丛中,但好在声音不大,没有被注意到。

就在马上要穿过花园到达别墅门口时,一个男人在身后饶有趣味的注视着她。

“你要去哪?”

林珏回头,眼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祠堂见到的“九头龙”。他的红眸在黑暗中格外引人注意。

“我,我就是想在花园散散步,对。”林珏点点头,像是肯定自己在慌乱中编好的一套说辞。

“散步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男人饶有趣味的打量着女人。似乎于在祠堂时不同,此时的他多了些惬意。

“还不是,那个老头,把我囚禁在客房不让我出去,我只好半夜偷偷溜出来散步了。”林珏自圆其说着,自己都快信了。

男人没有说话,眼神里的红光逐渐消散,黑色的双眸取而代之,看起来像是个正常的人类。

“你到底是人是鬼啊!你不会真的是那个怪物吧?”林珏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红光的消散,使他看起来不具有任何威胁,林珏也大胆起来。

男人笑出声来,淡淡说道:“我可以是人,也可以是你说的,那个—怪物。”

林珏感到一丝诧异,他没有因为她的冲撞而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是不是听错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她到A市“出差”已经十天了,一个采访用不了这么久的时间,更何况内地的杂志社和家人根本联系不到她,助理也因此……

林珏试探道:“你不生气吗?我说你是怪物。”

“几千年来总是被叫做怪物,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再说,我怎么会生一个祭品得气。”男人舒展眼眸,嘴角微微上扬,好像那日在祠堂凶恶的舔舐血液的不是他一样。

“你活了几千年?!”不过,林珏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这样的怪物能够活上千年确实见怪不怪。既然他不生气,林珏顿了顿,接着说:“我在这里已经十天了,我的亲人朋友正在找我,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偷偷溜走?”男人抢了她的话。

林珏的心思被看透,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坦言道:“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联系了,我的父母亲戚会以为我失踪了,如果我继续被囚禁在这里,他们会报警找我的,杂志社也会派人到A市来找我!”

“那就让他们找好了,那老头最多背负一个绑架记者的罪名,你又毫发无损,凭借他的势力,或许连官司都不用打。”男人坏笑一声,继续说着:“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快把我放了吧我不会追究这些天的事的。”林珏似乎从男人口中听到转机,脱口而出。

“所以那老头很聪明,提前给杂志社和你父母那边打好了招呼,这次“出差”恐怕要多些日子了。”男人玩味的笑着,打量这个因为生气憋红了脸的“小猫”。

林珏发现事情再没有回旋的余地,还被眼前这个男人耍了,气不打一处来。“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怪物!”

“这位林小姐,以后可不要再叫我怪物了,毕竟不是很好听。以后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炳灼。”

“炳、灼?”

月光倾洒在男人的身上,照在披肩的长发上,被微风撩拨着。男人向她走去,黑色的长衫摆动着优美的弧度,露出没有丝毫血色的双脚。

“没错。”男人满意的笑着。

林珏忙向后退,尽量保持着安全距离。

“怎么都带火字旁?是谁给你起的?”林珏不解的看着他。

“你还是第个问我名字由来的人,我生来就是这个名字,没有为什么。”

“那…那你生来就是九头龙吗?”林珏小心翼翼的问,似乎这个问题有些不太礼貌。

“并不是,那只是人们刻画出来的形象。至于我的真身,你想看看吗?”

林珏立刻否决道:“不用不用……”脸颊霎时间布满红晕。

炳灼看着眼前这个慌了神的“小猫”,笑出了声:“我介于神、鬼、人三界之间,所以我并不知道我的真身是什么,只是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我是附着在蛇身上的,便把蛇当做我的真身。至于九头龙的确是我最荒唐的真身了。”

林珏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男人变成蛇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

“笑什么?”

“没什么。”林珏恢复平静,面前这个男人温柔如水,实在联想不到他是十恶不赦的怪物,可将她囚禁于此,仅仅是因为她的血吗?林珏怀着疑问问道:“你会伤害我吗?”

“不会。只要你按时提供我需要的血就可以,我说了我们之间产生了契约,这就意味着你如果受到了伤害,我便会受到同样的伤害。”炳灼本并不想告诉她这些,说出这些,意味着他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可不知怎么了,他总想告诉她关于他的所有。

回到客房,林珏躺在床上回想着炳灼在花园对她说的话,这样一个三界之外的人,软肋竟然在自己身上。如果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她便可以为世界主持公道,站在正义的一方处决他,处决他的方式就是与他同归于尽。

很快到了七月七这一天,何崇礼给别墅的佣人全都放了假。似乎是知道了炳灼不会伤害她,她便没有再担惊受怕了,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何崇礼要给所有佣人放假,只留下了家眷和她,偌大的别墅瞬间沉寂下来。

何崇礼再次将林珏绑入祠堂,她奋力挣扎着,直到祠堂看到何氏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祠堂里的人看到她被绑了进来,纷纷投来嫌弃鄙夷的目光,无奈给她让出一条道路。

何崇礼将她按在祠台前跪着,林珏这才看清祠台上放着的东西:各种动物的器官内脏。

林珏的脚下放着一个铜盆,不用想就知道是接从她手上留下的血的。何崇礼将一把银色匕首浇上白酒,明晃晃的刀刃倚在她手背,顺势滑向手心。再刀刃割开手心的一刹那,林珏仅仅闭上双眼,火辣的刺痛感袭来,血液顺着手指手背缓缓留下。

血腥味充斥整个祠堂,大太太拿着丝绸手绢捂着嘴巴,皱着眉说:“好了老爷,快开始吧。”

只见何崇礼点燃祠台上的烛火和三柱香。将放在祭台上的酒倒进陶瓷碗里,一饮而尽。将碗放在祠台,割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进碗里,何氏的每个人都要将手指割开将血滴在碗里……

手掌上的口子止不住的往外渗出血,铜盆里的血已经有一半之多。林珏只觉得头晕眼花,心跳加快,感觉要死了……

林珏整个人栽倒在祠台前,手落下时打翻了铜盆,铜盆里的血倾洒出来,鲜红瞬间染上林珏的一袭白裙,林珏倒在血泊中,看起来像玫瑰绽放的的花芯。

何氏的人以跪姿趴在九头龙像前,一动不动向被吸取了魂魄。

一团团黑影残食着祠台上的贡品,发出咀嚼美味时凄惨的叫声,就在一团团黑影靠近林珏时,一缕黑烟将它们击退,幻化成人的模样,护在林珏身上。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炳灼深谙的红眸将它们逼退:“这不是你们能享用的,滚!”

一团团黑影识相的离开,却因为从未闻到过如此鲜美的味道而激发了更贪婪的**,它们被冲散又聚合,开始是撕咬起跪拜在祠堂的何氏的人。

炳灼没空理会它们,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林珏的手掌上,不一会儿伤口便愈合了,随即他又化成一缕黑烟,围绕在林珏周围,舔舐起她周围的血液,贪婪的**在这天爆发,祠堂里的人血液很快被吸干,只留下一具具干尸,一团团黑影冲出祠堂,朝别墅外飞去。

天上的魂魄四处逃散,只有邪灵攀附起黑影,一团团黑影逐渐变得庞大,乌云似的笼罩在整个A市,人间在一夜之间沦为炼狱。


一时间大地硝烟四起,狼烟滚滚,腐朽糜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人们慌乱的逃窜,躲避,惊恐的哀怨似乎要将天地撕裂。

在云雾之外,天空的尽头,若隐若现的大殿内仙雾缭绕。殿外一行着白衣长衫,头发花白的老者一边观望着人间,一边朝殿内走去。

殿内殿外皆是一片银白,看不清脚下的地面,只觉似乎踩在云上,正面是一座七开间的大殿,拾级而上,但见白玉为梁、翡翠当瓦,袅袅雾气笼罩着不真切的宫殿,青瓦雕刻而成的浮窗玉石堆砌的墙板。殿内缓缓飘出檀香味浸润着整片天地。

进入殿内,只见一人正襟危坐在殿**,他穿着银白色长袍,微阖双眼,像是在休息。很快殿内聚集了许多人,他缓缓开口道:“你们都看到了,炳灼简直无法无天了!”声音空灵而醍醐灌顶,话音落下,声音却像潺潺水声,余音绕梁。

离他较近的一位老者缓缓开口道:“炳灼尚在三界之外,不受我们管束……”

话音刚落,另一位老者走上前去:“陛下,虽然他处在三界之外,但他到处惹是生非,酿下不可挽回的祸端,三千年前我们曾联合三界合力将他封印在人间,谁成想如今他会卷土重来。现在,我们应该尽快再将他封印才是啊!”

“在下想要举荐一位天神将军,他把关的神界与妖界的分界线塔坨河已经上千余年,曾经那里祸乱频发,可现在那里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只要有他在,边界的妖魔鬼怪便不会再作祟,所以我认为他可以胜任此次的任务!”老者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旁人纷纷点头称赞这位将军。殿**的人缓缓开口:“我记得他,当年封印炳灼时,是他拼尽全力保护了在场的诸位。”他缓缓抚摸着胡须,点点头:“那就派他捉回炳灼,平息人间祸乱!”

“陛下英明。”众人在殿内齐叩首。

这里曾是一片片黑暗的礁石,浑浊的河水和远边暗沉的天相连,一片混沌。可自从赤翊将军来到塔坨河,击退了一次又一次想要越界的妖魔鬼怪,守护了一方乐土,现如今这里湛蓝的天空与清澈的河水相连接,岸边种满了纯白色的风信子,随风轻轻摆动。

“师父!我来找你玩儿了!你在哪啊?”一只小白狐狸轻巧的跳越一片片风信子花海,花瓣被她雪白的绒毛和尾巴蹭到,轻轻摆动。几乎每天小白狐都要穿过这片花海,来到师父的身边。

只见在塔坨河的泉水旁,身穿白色长衫的男人闭着眼睛盘坐在黑色礁石上,静静的冥想。水流轻轻拍打在礁石上,微风轻轻吹动他黑色的长发,盘在发丝上的白色丝带轻轻飘荡,又回落在男人宽厚的肩膀上。高挺的鼻尖上挂着水滴,似乎是河水拍打礁石溅上去的,衣袖随风轻轻摇曳,可手却稳稳的搭在膝盖上。

“原来你在这儿啊,师父!不用猜就知道。”小白狐收起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逐渐幻化成人形,朝男人走来。稚嫩的脸庞一看便知是一个未出世的小姑娘,灵动清澈的蓝色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赤翊缓缓睁眼,淡淡说道:“我说过,我不是你师父,不要叫我师父。”

“可你救了我,又教了我生存的本领,你就是我师傅!不仅是我的师傅,更是我的救命恩人!”小白狐趴在男人面前的礁石上,斩钉截铁的说,崇拜的眼神丝毫不从男人身上移开。

小白狐每日都会来赤翊身边学习一些防身之术,日复一日,赤翊竟也习惯了有个小狐妖在身边。

赤翊又缓缓闭上眼,回想起某一年,妖界联合起来在塔坨河发起进攻,以要突破结界的架势凶猛袭来。毫无防备的赤翊仅仅率几百精兵与准备充分来势汹汹的妖界大战,他,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与妖界同归于尽也要守护结界,那是他的使命……

赤翊的力量逐渐消耗殆尽,负隅抵抗着,双腿却已经不听使唤的跪在地上,致命的烈焰朝他扑来,他闭上双眼,等待命运的审判。正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小狐狸冲了出来,替他挡了这一击。

天神援军已经到达边界,赤翊松了口气,众妖成功被击退,他凝望着眼前烧伤的白狐,用尽最后力气将她治愈,为了以防其他天神发现她是妖,将她藏身于塔坨河泉眼后的礁石洞里。赤翊再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河里,伤口的血将河水染红……

等他醒来后,也许是神的怜悯之心,他第一时间便回到礁石旁,看到小白狐仍然趴在礁石洞里一动不动,本以为她没能活过来,赤翊轻轻抚摸小白狐背部的绒毛才感受到她深沉的呼吸声,原来只是睡着了。赤翊叹口气,堂堂的天神将军,竟会为了这个小东西担心,生怕此刻的小心翼翼被人看到,沦为众天神的笑柄。

小白狐醒后,赤翊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喜怒不形于色,脸上不再表露任何表情。“你醒了,你救了我一命。”

小白狐跳到赤翊的腿上,轻轻用脸上的绒毛蹭着他,向他示好。赤翊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将她拎开。“不过我又救了你,所以两清了,我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况且神和妖本不同路,这里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走吧!”

赤翊面无表情的说着,好像刚才的小心翼翼荡然无存。小白狐跳开他身边怔怔的望着他,见他摆弄着鱼饵喂鱼也不理睬她,便气鼓鼓跑开了。

可直到现在,小白狐的脑袋好像被那团火烧坏了一样,无论赤翊向她说多少遍她是救自己受伤的,他只是觉得内疚救了她而已,她却从来不记得,一直以来只记得他救了她,她便想拜他为师。

赤翊缓缓睁眼,深邃的瞳孔里看不清思绪。

“你刚刚在想什么?”小白狐轻声问。

“没什么,你若是没事可做,可以在这里替我喂鱼。”赤翊指了指一边的鱼食。

小白狐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宛如天边明媚的阳光。她拿起鱼食,蹲在岸边,开始逗弄起鱼儿来。

“师傅,别的小狐狸出生都有父母,都有名字,但是我都没有,我只有师父,所以师傅可不可以帮我起个名字?”说着可怜兮兮的看向赤翊。

这么久了,赤翊从来未称呼过小白狐,想来确实是需要个名字。“玄霜如何?”赤翊温柔的询问,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小白狐与他对视,赤翊温柔的目光像山涧明媚的春光,似乎有感化众生的能力。她下意识的点点头,“只要是师傅起的,都好。”

赤翊笑笑,取名玄霜,“玄”因为她的出现,他的命运才扭转玄机。“霜”,她雪白的绒毛如霜花一般纯洁,她只是一只单纯美好的白狐。

“师傅可有喜欢的人?”玄霜靠在一块礁石上,抬起头,瞪圆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赤翊。

“没有,天神不堕红尘。”

“那师傅自然也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咯……”玄霜垂下眼眸,失落的喃喃道。

“不知道。”赤翊顿了顿又说,“你知道吗?”

“自然是不知道才问师父呀,没想到神通广大的师父竟然都不知道。不过不知道也好,都说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美好,但我听族上的长老们说,早先有个狐仙姐姐因为喜欢了一个异族人,不顾族上的反对,和那个人逃去了人间,没多久长老们把她抓了回来,永生永世的囚禁在长灵山上……”玄霜叹息道。

“万物皆有定数,就像生老病死一样,我们无法决定也无法改变,同样也改变不了自然的法则,否则会酿成大祸。”赤翊眼眸更加深邃,似乎望向了遥远的长灵山,一只九尾狐缱绻在冰天雪地里。

玄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塔坨河似乎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与严肃的神殿不同,这里惬意舒适。与不见天日的妖魔界不同,这里阳光明媚,春光裹挟着淡淡花香。与末日之下的人间不同,只要赤翊在,这里便有永恒的宁静。

可赤翊要离开这里了,天神的命令很快下达,赤翊虽然留恋着这里的宁静祥和,可在这里沉溺的越久,就越会忘了自己的身份,平淡如水的时光本就不属于他,直到命令下达的那一刻他才终于能够做回将军,重返他的战场。

星光下,他沉思良久,望着结界,默默和他守护的塔坨河告别,和小白狐告别。他没有告诉玄霜他要离开,不然她一定会哭闹着求他别走。

接替他守护塔坨河的人是一位老将军桑淮,虽然他没有年轻时那么骁勇善战,可对付妖魔却是绰绰有余,知道这一点赤翊才放心把这里交给他,没有后顾之忧的前往人间。

白天邪灵很少出来活动,街上空无一人,只剩奄奄一息的火苗燃烧着,偌大的A市宛如一座鬼城,破败不堪,没有一丝人的气息。

城市尽头的某个角落,古典欧式的别墅里,林珏被捆绑在一根大理石柱上,凌乱的头发遮盖着脸颊,头微微垂下,嘴上被勒着皮绳。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她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仅仅靠皮绳拉拽着贴在柱子上。

“也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我希望林小姐冷静一下。”炳灼从黑暗中走来,手上拿着林珏的记者证。

林珏无时无刻不在憎恨眼前这个男人,是他把A市变成现在这副模样,那些邪灵全部都服从于他。是她的血激发了他无限的贪念,她曾用过无数种自杀的方式了结自己,也为了杀死他,终结这场杀戮,既然由她开始,那就由她结束。

可炳灼丝毫不给她这个机会,将她绑在石柱上无法动弹,甚至嘴上都勒着皮绳,以免她咬舌自尽。

“你把A市变成这样,无辜的人们惨死在你们的爪牙下,甚至是一些刚出生的婴儿你们都不放过,多少人流离失所,失去自己的亲人!你们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愤怒掩盖了恐惧,林珏有气无力的嘶吼着。

“那些邪灵四处逃窜,根本不受我的控制,他们闻到了你的大量血液破除了封印……”

炳灼捏住林珏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水,灌进林珏的嘴巴里,嘴角溢出的水顺着脖子流了下来。林珏呜咽着,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

炳灼满意的笑着继续说:“喝点水,别把自己渴死。那老头儿只要像往年七月七一样给我带来动物的内脏和器官,而他偏偏要将你绑过来祭祀,以为这样我会更满意,才导致现在不可控的局面。本来七月七的邪灵就比较异常,闻到了你的血液更加狂躁,他们可不像我可以控制自己的贪欲,自然就用强大的力量破除了封印。”

“可实际上你比那些邪灵更贪婪,更可怕。他们无法幻化成人类,也无法操控人类。可你利用人类,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林珏话音刚落,炳灼冷笑道:“可被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你想杀了我吗?”血红色的瞳孔微张,凛冽的眼神震慑着林珏。

林珏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炳灼却强迫他睁开眼睛,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捏在她脸上:“我被封印已经三千年之久,以为再也不会有出头之日,没想到那老头误打误撞解除了封印,而你的血正是解除封印的钥匙!”

林珏无力的挣扎着,脸上麻木的痛感使她还觉得自己活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下,身体微微颤抖着。

炳灼这才发觉自己用力过猛,手从林珏脸上移开。“我不会伤害你,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如果到时你还想杀了我,我会想办法解除契约。炳灼顿了顿,“但如果我死了,没有人保护你,你会被邪灵瓜分残食,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说完便化作一缕黑烟飘散,空荡荡的房间只留下了林珏微弱的抽泣声。

接下来的每天,炳灼都会按时给林珏送饭,有时是她爱吃的家乡菜,有时是A市有名的小吃,虽然算不上正宗,但也还算好吃。明明屋外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破壁残垣,食物更是紧缺的不行,可炳灼却变着花样给她送来不重样的饭菜,有时还有应季的水果。

林珏身上被皮绳长时间勒着,勒出长长的血痕,轻轻移动一下都会疼痛难忍,皮绳也早已染上血,变成血红的颜色。炳灼忍耐着血液的诱惑将皮绳解开,动作尽量轻的将林珏横抱起来放在床榻上,舒适柔软的床微微塌陷下去,将林珏包裹住。深沉的睡意袭来,林珏的意识逐渐模糊,她已经被绑在柱子上半个月之久,理智再也无法支撑她清醒下去,逐渐睡去。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疲惫感消散了许多,就连疼痛感也消失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腿上,全身的伤口都愈合了,就像上次手掌上被割开的口子醒来时也奇迹般地愈合了。莫非她也有什么特异功能?这些天离奇的事太多了,使得她不得不想想自己究竟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正在她想不解时,闻到房间外传来的阵阵饭香味,鬼使神差的吸引着她朝门外走去。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迈出这间屋子,她缓缓来到客厅,她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走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一只小猫一样。客厅很宽敞,阳台的窗帘被紧紧拉着,只能透出微弱的光亮,淡淡的阳光洒在复古花纹的地毯上和真皮沙发上,客厅的尽头是一个开放式厨房,有个身影正在厨房前忙活,林珏小心翼翼的走近,那人听到声音,没有扭头只是轻柔的说:“你醒了?饿了吗?我正在做一些吃的,正打算做好了去叫你。”

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嗓音传来,林珏听出这个熟悉的嗓音正是炳灼。林珏下意识的转过身想要逃跑,炳灼扭过头来,轻声笑着说:“你要去哪里?”

林珏尴尬的转过身,“我就随便转转……”

“刚醒就这么精力充沛,看来伤都好了?”炳灼满意的打量着林珏。

“托你的福,要不是你绑着我我根本不会受那些伤。”林珏双手交叉站在客厅。

炳灼看到她这副模样,无奈的笑着摇摇头,“你的前半句我认同,但是后半句,要不是你一心寻死,我怎么会把你绑起来,按理说我还救了你。”

林珏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怎么,现在还想不开吗?”炳灼用嘲笑似的口吻发问。

“你真的能找到解除契约的方法吗?”林珏似乎在等待炳灼的肯定回答,这样她好像就会少一些沉重的负担,等到契约解除,她一定会杀了他。

炳灼忙活摆盘的手似乎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又接着忙活起来,似乎有些失落但又很快笑着说:“这世上的难题均有破解之法,只要你想,我一定会找到。”可炳灼心里很清楚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破解之法,炳灼等了三千年才等到具有不同于常人血液的她,她好像就是为他破除封印而存在的一样,哪存在什么解除契约的方法。

炳灼将做好的牛排端到餐桌上,林珏将信将疑的坐到餐桌旁。炳灼从厨房拿出两杯红酒和两根白色蜡烛,他将蜡烛摆放在餐桌的烛台上,手轻轻一挥,温暖的烛光便燃了起来。

林珏不解的看着炳灼:“这是?烛光晚餐?”

“对啊。”

“可是现在是中午,外边天还亮着。”

“可对于我们来说,似乎并没有白天和夜晚之分。”炳灼坐到林珏对面。

“…好吧。”林珏不在反驳,因为这是她来到A市以来第一次好好享受用一顿饭。


林珏切下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细细品尝起来,味道还不错,吃起来有种熟悉的味道。“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可这些食材是怎么来的,外面的人们连饭都吃不饱,我们却在这里吃牛排。”

“你确定要知道吗?告诉你了你可能就吃不下了。”

“那还是算了,不过我总觉得味道很熟悉,像你给我带的A市小吃的味道一样。”

“因为都是出自一人之手。”炳灼笑着看向林珏,烛光映照着女人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灵动的双眸显得格外好看。

林珏似乎很意外,但也并没有对他表示感谢,低头继续吃着盘子里的牛排。但她不知道的是,三界之外从不会下厨的炳灼为了做出好吃的饭菜竟然会上网查食谱学着做饭。

“我希望你明白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心软,指望你理解我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做这些是我自愿的,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明白,天底下没有谁比你更想让我活着了,因为我决定着你的生死。”林珏呡了一口红酒,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回答他,眼神始终未看向他。

活了几千年的怪物又怎么会怕死呢?

炳灼看着林珏,深谙的红色眼眸似乎暗淡了几分,“确实是这样。”

林珏的话语里虽然充满了火药味,但两人的对话还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我吃完了,所以可以告诉我这些食物是哪里来的了吧。”林珏用餐巾纸轻轻擦拭嘴角后说。

“这些食物不是从活人那里抢来的,这点你可以放心,不过是死人家里剩下的。”炳灼淡淡的说。

林珏看着炳灼,这才发现他盘子里的是生牛肉。突然想起那时在祠堂看到的动物内脏,已被消化在胃里的食物突然反了上来,又被生生咽下去。林珏不知为什么脱口而出这句话:“如果我们没有契约关系,我是不是早就会变成你的盘中之物。”

“的确,毕竟谁也抵抗不了优于普通血液的鲜美食物。”说着眼里深谙的红光变成极具攻击性的鲜红,在摇曳的烛光中显得十分危险。

林珏警惕的拿起桌上的刀叉做防卫。

炳灼戏谑般的笑了,眼里的红光黯淡下去,神情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吓到了?”

林珏扔下刀叉白了炳灼一眼,“没有。”

炳灼看着眼前这个时刻需要保护又时而调皮的的“小猫”。如果真的没有契约关系,也许他也舍不得吃掉她。

炳灼笑着站起身,来到她身旁,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像抚摸一只乖顺的小猫一样,林珏虽然讨厌他,却没有避开他的手。

夜幕降临,邪灵的狂欢才刚刚开始,他们开始肆虐着大地,从窗户飘进去或破门而入,只要是能够闻到的人的气味的地方,它们就会无孔不入,不会放过每一个角落。天空中的哀鸣和邪灵的叫喊声不断传来,林珏躺在床上,冷汗不停的从额头渗出,尽管每晚都是这样,她依然无法适应。

渐渐的邪灵的声音逐渐消散,只能听到细微的**声。

炳灼顿时感觉到心脏像有一把刀剜着他的肉,疼痛难忍的他捂着左胸口瘫在沙发上,一种莫名的危险正在靠近,邪灵正在大肆减少。他紧急召回所有捕食在外的邪灵,没想到这次天神这么快就注意到了他。

月光倾洒而下,经过短暂的交战,世界暂时恢复了平静。一袭白衣从空中飞过,来到了A市最高建筑物的天台上,俯视着整个A市。这里是天神在人间安置的观察点,通过观察点,邪灵和炳灼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握。

召回的邪灵迅速藏身于别墅地下,炳灼强撑着意念将别墅加了层结界。很快天空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天空被撕裂一片惨白,一阵闷雷过后,细密急促的雨点从空中倾泻下来。

快要睡着的林珏被阵阵雷声惊醒,于是起身查看窗外的情况,一团团黑影已经从空中消散,林珏打开窗户,一股泥土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儿通过雨水的冲刷更加刺鼻,林珏看着窗外,突然感觉呼吸急促,心跳加快,心脏狠狠抽搐着,她双手扶着胸口艰难的朝客厅走去,理智告诉她,炳灼有危险。

只见炳灼趴到在地摊上,失去了意识。林珏忍着疼痛将他翻了个身,焦急的询问着:“你怎么了?醒醒。”

可地上那个人没有丝毫反应,林珏反复重复着他的名字,可语气越来越虚弱,顿时感觉心如刀割一般,巨大的疼痛使她眼里的世界逐渐模糊,随即失去了意识。

“醒醒孩子,醒醒。”脑海中回荡着一位老太的声音,操着一口A市方言。林珏缓缓的睁眼,浑身的酸痛感袭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浮现在视野中。老太帮忙搀扶起林珏,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泥泞不堪的躺在马路边,地面湿漉漉的,雨水还没干,旁边的下水道传来阵阵流水声。

“我怎么到这了?这是哪?”林珏喃喃自语道,头痛欲裂,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别墅出来,躺在马路边的。

周围都是两层楼的独栋小院和田地,远处隐隐约约可见的高楼耸起,与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这里看起来是郊外。

“孩子你怎么躺在这啊,街上都没个人,你要是被那些恶魔给吃了怎么办啊。”老太满脸担忧,她口中所说的恶魔应该就是邪灵。

“我被男朋友赶出来了,人生地不熟的我就随便走着,可能就走到这累倒了…”林珏可怜兮兮的看着老太说道。她渴望着有一天活着从别墅逃出来,如今竟然实现了,她看着不知情的年迈老太,不打算再将内情告诉她,毕竟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可怜的孩子,这个时候还把你赶出来呢,不怕你被那些恶魔吃掉吗!”老太细细打量着林珏,头发凌乱的粘连在一起,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沾了些淤泥,浑身湿漉漉的,衣服上都是泥泞,光着脚站在路边无处可去,顿时心软了,“我带你先去我家里洗洗吧。”

林珏跟着老太太来到了一户两层楼农家小院,门口有一个条栓狗用的铁链,周围有一些血迹。老太太解释道:“这是我养了六年的狗,叫旺旺,前段时间为了保护我和我外孙,死了。”

林珏看着老太的背影,凄凉又落寞。

从门口进去是一个小院,简单的种着些花花草草,林珏随着老太太进了客厅,客厅布置简约,只有舒适的沙发和茶几。客厅两边贯通两间卧室。

“外婆,你回来了。”只见一个少年打开其中一间卧室门从卧室走了出来,光着上身,肌肉纹理清晰明了,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眯着眼睛,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刚睡醒。

“这位是?!”少年惊诧间躲回卧室关上房门。

老太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这位姑娘家里遭遇了些事情,没有地方可去在我们家寄住两天,都什么时候才醒,快起来洗把脸!”

卧室里,男孩红了脸,嘟囔着:“知道了外婆,有外人在呢给我留点面子。”

“这孩子…”老太气笑出了声,“孩子,还没吃饭吧,我去做早饭,你先去洗个澡,看着身上,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弄成这样。”老太看着林珏满眼都是心疼。

“没事,我帮您做饭吧…”感受到老太温暖的帮助,林珏想起了故乡的父母,或许他们也很想自己,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不用,你赶快去洗个澡,让我那个外孙给你找件能换洗的衣服。”

男孩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的T恤和短裤,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映在干净的脸上,扬起明媚的笑脸。“包在我身上。”少年冲林珏笑笑,“跟我来吧!”

林珏跟着他走进另一间卧室,卧室里弥漫着一些中药味。

“这是我外婆的房间,那是衣柜,你找找看有没有能穿的衣服吧。”少年指着桌子对面有些老旧的实木衣柜。

林珏看着少年,少年冲她点点头,她才确认走向衣柜。

打开衣柜,一股樟脑球的味道扑面而来,里面放着一些老年服。林珏没有挑选,从上面随便拿了件。

“你都不看看合不合身嘛。”少年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打趣着说。

“呃…阿姨跟我的体型差不多,应该都可以穿。”林珏哪还敢奢望衣服合不合身,若不是老太太好心收留了她,她此刻不知道流落到哪里然后被邪灵吃掉,想都不敢想。不过此刻她满身的泥土凌乱的头发被少年顶着,也是挺窘迫的。

“阿姨?!咱们这个辈分差的有点多啊,我看你跟我差不多年龄嘛!”少年打量着衣柜前这个女孩,“你最多20岁,有没有?”见林珏不说话,少年又补充道:“啊!不会说多了吧。”

林珏被少年逗笑了,阳光打在脏兮兮的脸上,显得十分调皮可爱。

“你终于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少年也舒心的笑了起来。

林珏望着眼前这个少年,此刻自己虽然满身泥泞,邋遢丑陋,但是看着他治愈的笑,心情似乎没有那么悲伤了。

“我叫霍州游,你叫什么呀?”少年笑着走向林珏,抓起起她的手腕带她去洗浴间。

林珏愣了两秒,被他拉起的手也没有抗拒,而是随着他出了卧室。

“我叫林珏。”边走边说的声音似乎有些漂泊不定。

“林珏,双玉那个珏吗?好名字!我看你跟我也差不了几岁,你就和我一样喊外婆吧,不然听起来怪怪的。”

“咱们差的确实挺多的吧,我26了……”

林珏还没说完,州游便抢了你的话:“才26岁,还很年轻呀,虽然我们差了8岁,不过也不是很多。”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洗浴间门口,“你去洗吧。”州游松开林珏的手腕,转身要走。

“那个,谢谢你和…外婆…”林珏此刻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不自然的笑笑,总感觉自己在装嫩。

“没事!”州游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用客气,怎么还害羞了。”

林珏轻轻关上门,打开花洒,热气腾腾的水喷涌而出,不知不觉洗浴间已经雾气弥漫。

简单的吃过早饭后,外婆和林珏坐在沙发上聊起天来。仿佛邪灵已经被消灭,而他们已经身处在没有邪灵的世界。

外婆患有脑血管病,需要每天服用药物,外婆去厨房煎中药,浓烈中药味从厨房飘散出来,林珏闭上眼睛凝神坐在小院的躺椅上细细回想发生这一连串变故的原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离开了别墅?炳灼呢?猛烈的头痛感袭来,迫使她不得不放弃去想这件事。

厨房突然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还有哗啦啦的水流声。林珏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惊恐中匆忙跑到厨房,砂锅被摔碎在地上,滚烫的冒着白烟的中药汤撒了一地,外婆倒在滚烫的中药汤中不断抽搐着,不断扭曲着痛苦的表情。

听到动静的州游大步流星的从卧室飞奔而来。顾不得滚烫的中药,林珏连忙去搀扶外婆,滚烫的中药侵袭皮肤,林珏不由得锁紧了眉头。

“外婆!”州游跑过来大声喊道。下一秒强装镇定的回想起外婆发病时用的药,飞奔回卧室取药来,林珏将白色药片缓慢递送到外婆口中,又喂了一口水。

外婆用力咳嗽了几声,身体不再抽搐慢慢恢复平静。

“外婆!你吓死外孙我了。”州游心中紧绷的弦松开,代替的是眼眶中的红,仿佛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

“外婆,我背你去卧室。”说着州游眼神示意林珏将倚靠在她身上的外婆交给他,外婆依靠在他宽实的后背,他顺势托起外婆向卧室走去。

外婆没事,林珏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这才发现被烫伤的皮肤传来阵阵灼热的痛感。将厨房清理干净后,州游从卧室走了出来:“你没事吧?来让我看看。”州游抓起林珏的手要查看被烫伤的皮肤。

为了不让这个十八岁的孩子担心,林珏忙抽回手,“我没事,外婆呢,怎么样了?”

“外婆没什么事了,烫伤的地方我已经上了药,现在刚刚睡去。”州游抿抿嘴似乎欲言又止,“不过我现在比较担心你,你真的没事吗?”

“就是烫伤了而已,小事,一会儿用凉水冲一冲就好了。”说着林珏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州游看着林珏左手和红肿的小臂,拽着她从厨房走向卧室,“不上药怎么行,会留疤的,走吧,我帮你上药。”

小孩子就会大惊小怪,不过不上药的话会留疤,嘶,不过最主要现在似乎还是很疼啊,林珏不再反抗,任由他拽着走。

冰凉的药膏被州游轻柔的涂抹在红肿灼热的皮肤上,没一会儿就缓解了疼痛。林珏出神的望着州游,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正低眸处理着她的伤。

“疼吗,姐姐。”州游抬眼正好与林珏出神的目光对视。灼热的目光交织,林珏慌忙的看向别处。

“不…不疼……好啦,可以啦姐姐没那么娇气。”林珏慌忙的把手移开。

州游讪讪的笑了,从脸颊到耳根都染上了红晕。“一会儿天黑了,那我去看看门有没有锁好。”

虽然锁不锁门对于无孔不入的邪灵来说根本不起作用,不过现在,确实是州游离开的借口。

另一边,某个别墅的地下,一群邪灵伺机而动,早就准备好大肆搜刮被他们残害不剩多少的人间美味。

而首领炳灼却突然发话:“我想,我们该离开这里了。”空幽的话语回荡在整个阴冷的地下。

这句话似乎引起了邪灵们的极度不满,它们激烈的吵闹着,尖锐又刺耳的声音被几千几万个邪灵一同叫嚣着,似乎他们并不想离开。

“神界的人已经发现我们了,今晚我们不能行动,明晚出发离开这里,我知道各位没有尽兴,我跟各位一样,不过我们不需要忍耐太久,等到了明天晚上离开这里,去到别的陆地,那里有更鲜美更丰盛的佳肴美味等着我们!”

邪灵们只敢小声哀怨着,但不满声逐渐平息。

“我可以借用一下你的手机吗,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林珏轻轻敲了敲州游的卧室门。

夜色渐浓,今晚似乎异常的平静,林珏不安的心也平息下来,打算给家里人报个平安。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的声音。“来了。”

“谢谢。”林珏接过手机熟练的拨通父亲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不过好在终于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喂,你是哪位?”

林珏再也抑制不住这些天的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呜呜咽咽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喂?你是…不会是玉玉吧?!”电话那头询问道。

站在一旁的州游递来了纸巾,林珏努力控制住情绪回答道:“是我,爸。”

“哎呦真是玉玉啊,你,你怎么才打电话过来啊,你妈都担心死你了!”电话里的男人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旁边有个女人也在询问:“是玉玉打电话来了吗?”

“喂”女人抢过电话,只听到抽泣的声音,“玉玉这些天你怎么过的啊,有没有受伤啊?”

“妈,没有受伤我没事,打电话就是给你们报平安,不过A市目前的情况还是很严峻,目前可能还回不去……”


话还未说完,客厅另一边的卧室传来外婆虚弱的呼唤。林珏预感不妙,州游此时已经向外婆身旁走去,林珏匆匆挂掉电话,前去查看情况。

外婆嘴唇发青,脸色发白,已经没有了生机。外婆攥着林珏的手,看向州游缓缓说道:“小林姑娘,我看的出来,你是个好人,我这…老太婆子活不了多久了,现在我…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就当…还了我救了你的恩。”

林珏泪水噙满了眼角,脸上还挂着打电话时未风干的泪痕,“您说,我一定尽力满足您。”

“好,我就长话短说,我的外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咳咳…牵挂,希望你能保护他。”说着外婆用尽浑身力气抬起手臂指着林珏的耳朵。“你的耳后有两道浅浅的交叉的刀疤,它也许能使邪灵…不会轻易靠近你,这…可能也就是你在马路上…捱了一晚上的原因。”

“外婆,你是不是没力气了,你不要睡着啊,我帮你找药。”州游豆大的眼泪掉下来,带着哭腔说。

外婆交代完最后的事情,摇摇头示意州游别哭,眼眶红红的,眼神似乎在于与州游做最后的分别,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外婆!!!”痛苦的呐喊声划破寂静的长空,无尽黑夜的亡灵似乎在呐喊狂欢。

“殿下,似乎找到标记物了。”随从来报。

半倚在办公桌前的真皮座椅上的赤翊缓缓抬头,“在哪?”

“就在某处郊外,不过气息被掩盖过,具**置还有待搜查。”

“欲盖弥彰的小把戏,加大搜查力度,速战速决。”

“明白。”

林珏摸着耳后的疤痕,思考着不知何时留下的。远处州游拿着铁锹走了过来,他们将外婆埋在房屋外面的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下,做完了最后的祷告,希望这棵延年益寿的大树能够给外婆带来安宁。

“走吧。”林珏轻轻拍了拍州游的后背。

州游跟着林珏往家走,眼神却还停留在大树旁的耸起的土堆上。

“外婆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的爸爸妈妈在我七八岁那年就去世了。”州游边走边说。

林珏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倾听着,她知道此刻他有很多话憋在心里。

“我的爸爸妈妈死于一场火灾,发生火灾时我也在场,可是爸爸妈妈奋不顾身的把我救了出来,他们却永远离开了我。”

州游把铁锹往地上磕了磕,把铁锹上的黄土掸了下来。继续说着:“也许那时候我太小了,也许是他们的离开距离现在太遥远了,我已经感受不到那时的痛苦,甚至可能并不觉得那时候有多难受。可是我的同学都开始疏远我,骂我是克星。那时候我不以为然,因为我的外婆很爱我,他教我不要听那些胡话,我也变得勇敢起来,并且相信我可以把外婆保护好……”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旺旺的铁链还在门口,屋里已经没有了外婆的身影。偌大的房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林珏拍拍州游的肩膀:“你做到了,你比很多人做的都要好,尽管经历过那些痛苦的事,你依然很乐观,被同学们疏远,你也没有埋怨过谁,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好好保护外婆不是吗。”

州游转过身去背对着林珏,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高高挂起了,耀眼的光芒刺的州游眼泪落了下来,肩膀微微颤抖动着:“我没有保护好外婆,她还是走了。”

“你知道吗,我刚到郊外的时候,都不相信这里竟然还有活人,你和外婆就像是个奇迹,你抬眼看看,整个村子都已经剩不下几口人了,可你们却安然无恙。是你保护了外婆没有被邪灵残食,在其他人被邪灵四分五裂伤害的体无完肤的时候,是你还能让外婆长眠在地下,不做游荡在街头的亡魂。”

州游的逐渐停止了哭泣,转过身一下抱住了林珏。林珏微微愣了几秒,而后像拍一个小婴儿一样,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此时他们的心脏离得格外近,就连呼吸声也拥在一起。

不知抱了多久,州游的情绪缓和了,轻轻在林珏耳畔轻轻的说:“谢谢你,林珏。”

林珏看着眼前这个不再像前几天一样开朗的男孩,心底不知何时生了怜悯。

邪灵横行,众生皆苦。

“找到标记物的具**置了,就在A市城南区的娄底村。不过…不过他们好像今天一早就开始收拾行李,像是要跑路。”

“他们要跑到哪去,他们不会忘了整个A市和外界的水路铁路航空都断了。”赤翊脸上未露出任何表情,可说话的语气没有一点不嫌弃这些愚蠢的人类。

“您是说他们跑不了吗?不过好在找到了标记物,找到标记物就离找到炳灼不远了。”随从说道。

“话虽如此,但也不要掉以轻心。”赤翊站在某个观察点的天台上,俯瞰着整个A市。“这件事由我亲自去办。”

“明白了。”

“东西收拾好了吗?咱们走吧。”州游背起一个旅行式双肩包左脚已跨出门。

“好了,走吧!”林珏整理好物品拉上书包拉链。他们没有带太多东西,只带了一些补给。既然是逃亡,东西越少越便捷。

他们打算走水路,同村的人们有不少是经常出海的渔民,他们留下了捕鱼用的船只和救生衣等一些工具。

州游和林珏叫上了村里几个少得可怜的幸存者,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还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们一同将一艘船悄悄运到海上,既然邪灵只在晚上出来觅食,那白天尤其是中午,邪灵就越不易发觉。

可林珏不知道的是,炳灼带着大量的邪灵已经在昨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只要到达内陆的巡航范围内,内陆的船只就有可能发现。”州游掌着舵,将船只转了个弯,仪表盘上的指南针转了半圈指向了北,前进的方向正是去往内陆的方向。

“大哥哥,我们离开了家,到了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会有家吗?”那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走到州游的面前用一双真挚的眼睛看着州游。

州游调好仪表盘,好让船只自动驾驶。俯下身去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笑着说:“那个地方会有家,而且比这里安全,在那里你可以忘记这里发生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可是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没有人给我吃的。”小男孩并没有哭,而是毫不留情的拆穿州游善意的谎言。

林珏走上前去,俯下身,看着这个蹭满灰的脸的小男孩,轻轻用手帮他擦去脸上的灰,淡淡的说道:“你的爸爸妈妈是为了救你而死的吗?”

小男孩点点头。

“你面前的这位哥哥和你的遭遇相似,也是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他并没有从此一蹶不振,而是努力的生活,替他的爸爸妈妈开开心心的活着,他想这是他父母的愿望。如果你的爸爸妈妈在天上看着你的话,我想这也是他们对你的愿望,你不希望爸爸妈妈失望对吗?”

小男孩点点头。州游看着安慰小男孩的林珏,顿时百感交集。

“这个小姑娘说的太对了,到了内陆你要是有经济上的困难,就来找我。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坐在船上女人开口道,手里还轻轻拍打着熟睡的婴儿。

“谢谢你们……”眼泪如决堤一般顿时从小男孩眼里流了出来,假装起来的坚强顿时被众人的安慰击溃,取而代之的是陌生人的温暖与感动。

“谢谢你。”州游和林珏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傍晚的海风吹乱林珏的长发,月亮已经挂上云梢,欲落夕阳的最后一抹红艳照在他们的脸上。

“谢我什么。”林珏轻轻剥开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州游。

“你让我找到了一个重新生活的理由。”州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珏,十分坚定。

林珏被盯的有些慌了神,将一缕凌乱的发丝轻轻剥开,碰巧露出了耳后的十字疤,她看向海岸线说道:“外婆说我耳后的疤可以驱赶邪灵,你不好奇怎么回事吗?”

“是有些好奇,可是说不说都在你,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州游随着林珏的视线看向海岸线,在海浪的起伏下,灯塔的塔尖若隐若现。“不过你是个好人,我相信你。安葬外婆之后,你提出要离开这里,其实我并不想离开,我也不知道离开之后去哪,如果能一直守着外婆就在郊外没有邪灵平平淡淡的生活就很好了,就这样生老病死……”

“那你是怎么改变看法的呢?”

“你让我找到了一个重新生活的理由。你让我发现我可以成为一个榜样,这种力量能让许多人重新振作起来,我觉得我也不能继续活在过去,外婆也希望我振作起来,过好自己的生活。”

林珏骄傲的揉了揉州游头顶的碎发,像轻轻的拍打一个小男孩一样。“你成长了许多呢!”

州游有些反感林珏拿他当小孩子,但此时羞臊的没有说出心中的想法,他喜欢上了林珏。

夜晚降临,若隐若现的星空被云霭遮的七七八八,月色朦胧皎洁,但现在并不是欣赏美景的好时候。

“大家都睡一觉吧,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一早内陆的船只就能发现我们。”说着州游将背包里的薄毯拿出来盖在林珏身上。

那位五十多岁的大叔突然开口说道:“今天晚上可能会有暴雨,你们看那边。”说着指着深色的天空南边泛白的乌云说道。

“哎呦是嘞,那边有大片的乌云朝这边过来了。”三十多岁的女人拍着啼哭不止的婴儿,而婴儿却越哭越凶。

州游微微皱眉,正在思考着办法。五十岁大叔主动请缨:“我以前有过几年出海经验,虽然阅历不算丰富,但是能帮你分担分担。我们轮流掌舵,遇到紧急情况也能避免一些。”

“那就拜托您了。”

“你先去睡,等两个小时后我在换你。”大叔亦步亦趋的走向控制室。看出州游还是有几分担心,大叔说道:“诶呦小伙子,你还担心我不会这个呀,你今年有二十吗,我当年跟我爸下海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吧哈哈哈哈”

大叔醇厚的话语和笑声像一粒定心丸,州游这才安心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海上刮起了大风,海浪掀起波澜,小船开始剧烈颠簸。州游急忙前去控制室,发现大叔被刚刚剧烈的颠簸冲撞在地上,正艰难的爬起来。失去控制的船舵飞快转动着,州游一只手一把抓住船舵,另一只手快速在仪表盘调试着些什么。

“过去多久了?我问你过去多久了?!”州游发怒呵斥道。

地上的男人忍着疼痛答道:“三…三个小时左右。”

“不是两个小时后换我吗?!怎么不叫我?你以为你的身体还能跟以前一样吗!”

“对…对不…起。”大叔缓慢的撑起身子。

控制室外,不知何时婴儿又开始啼哭起来,林珏护着小男孩的头,让他不要害怕。

闪电划破整个夜空,滚滚闷雷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一阵阵强光劈了下来照亮隐秘的夜空。女人和婴儿的哭声不断在州游的耳朵里加倍放大。林珏担忧的看着控制室里瘦削的背影,拉起小男孩往控制室走,正在这时,豆子大的雨点密集的砸了下来,一滴雨从高空落下就可以把人砸的生疼。船身随着波涛晃动的厉害,似乎再来一阵风就可以将船掀翻。

小男孩脚底一滑,拖着林珏撞到船身另一侧的栏杆上,船身激烈的晃动着,使船上的人无法保持平衡,女人抱着婴儿也从船身那侧随着惯性,冲撞至这侧栏杆,女人后背抵在栏杆上,死死的护着怀里的孩子。

暴雨越来越大,林珏看着船正在不断接近一个巨大的漩涡,如果继续靠近,这个漩涡肯定会把整艘船卷入。林珏大声嘶吼起来,但在暴雨中,控制室只能听清楚几个字。

林珏重复大喊着:“船尾有漩涡,快离开这!有漩涡!快离开!”

听到林珏的呐喊,努力控制平衡的州游飞快的操纵着仪表盘,可仪表盘承载不了巨大压力,红色感叹号在屏幕上显示,仪表盘的警报大声响起,州游抬起手用力的砸向仪表盘,鲜血融入雨水中顺着仪表盘流了下来。

如果这场灾难注定要降临,我的私心就是要你活着。

州游冲出控制室,失去掌舵的船身更加剧烈的晃动,海水不断涌入夹板上。州游重心不稳的跌倒在甲板上,林珏看到州游从控制室出来,便料到了此刻沉沉浮浮的小船上,大叔,中年女人,满月的婴儿,小男孩的命运就随这沉浮的小船一般,卷进漩涡里。

暴雨还在继续,一阵阵大风席卷起海浪朝小船扑来,船身被彻底掀翻,众人被卷入海中,虽然是夏季,但冰冷的海水依然传来刺骨的疼痛。州游在海里飞快的游动着寻找林珏,不断换气潜入更深的海里,尽管海水寒冷,但州游依旧寻找着,终于,州游在更深的海里发现了林珏,林珏已经失去意识逐渐下沉。州游不断像林珏靠近,可一股巨大的力量拽着他的身体,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逐渐越来越远只剩下一个黑影。

州游绝望的闭上眼睛,放松了的身体随着冰冷的海水的灌入不断的下沉。

漩涡将小船裹挟撕裂带走,众人被纷纷卷入漩涡中。一道白光在漩涡中冲出海面,波涛汹涌的海面顿时恢复了暴雨前的宁静。

直到林珏再次醒来时,她呆呆地望着医院的天花板,护士匆忙的从她旁边走过,带着她熟悉的口音……


林珏再次醒来时,护士正匆忙的从她旁边走过,带着她熟悉的口音,房间内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呛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林珏缓缓的坐起身,看着病房里的医生正在给旁边的病人诊断病情,医生见林珏醒来,便开始询问状况,林珏一五一十的告诉医生,医生让她多加休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不知何时州游进的病房,竟一句话没说。林珏回想起在船上惊险的画面,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而州游竟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州游?”林珏以试探性的口吻发问。

州游低眸垂眼看着手里的诊断报告,连瞥都没瞥一眼她答道:“是我。”

“你还活着?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都还活着。”林珏惊讶的看着州游。

“我说海水是不是进你脑子里了?怎么被淹了一次还变傻了?”州游把诊断报告放在床头柜上,用满是轻谑眼神瞥向林珏。

“你怎么这么会怼人了,要说脑子进海水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你比我还反常好不好。”林珏没好气的说。

“没有吧,姐姐,也许那本来也是我呢,只是你没发现我的全部性格。”州游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姐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昏迷了三天,是我每天都守在病床前,还好你的诊断报告没什么问题了,不然,你刚刚有可能就是真傻了。”

林珏质疑的用眼神上下打量州游,勉强的相信了他:“可是这里不是M市吗?我听他们都说话都有M市口音,咱们是怎么回来的?我爸妈不知道我回来吗?”

州游被这一连串的问题愣住了,思索着不知如何作答。“你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先回答你哪个了……”

说这句话时,州游格外的像他自己。林珏心想着,但本能的摇摇头,州游不像他自己像谁呢。

“那我一个一个问吧,首先,这里是不是M市?”

“是”

“我们怎么回来的?”

“乘船,但是途径暴雨,不过我们被冲到了岸边,有好心人给我们做了人工呼吸,我这才恢复意识,而你比较严重,被带到了医院。”州游像是提前背好了词一样,一字一句的回答。

林珏将信将疑。“我爸妈呢?知道我的情况了吗,怎么没来医院。虽然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可是这么久了,如果他们知道我的事情,肯定会第一时间来医院陪着我。”

“你父母……他们……去世了……”州游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林珏仔细听才听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州游的神情严肃,不像是在说假话。

“呵,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他们好好的怎么会……你肯定在骗……”林珏以为州游在开玩笑,不可置信的说。

“有邪灵已经潜入内陆了,你的父母就是被邪灵所害。”林珏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州游便一字一句的说明。

神总是会低估人类,甚至是人类的情感。

林珏心脏剧烈跳动着,肺部犹如灌进海水,因紧张瞳孔不断放大。

“怎么可能呢?邪灵不是一直在A市吗,怎么会到M市来呢?!你一定在骗我是不是!”林珏紧抓着州游的胳膊,大声吼着。

林珏虚弱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汹涌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似乎要将州游胳膊上的衣服撕扯开,眼泪瞬间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

“林珏,你冷静一下,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而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你忘了在船上你是怎么劝我的了么?”州游将林珏紧紧抱住,右手放在林珏的发间,林珏的哭声随着州游的抚慰,慢慢从胸腔发出声来。

林珏的眼泪止不住的滴在州游的后背脖颈处的衬衫上,直到视线越来越模糊的昏睡过去。

州游扶着林珏的肩膀让她慢慢平躺在病床上,掖好被子便离开了。

医院的天台上,一位老者从虚无的空气中幻化出人形,用沧桑的声音缓缓开口道:“你为什么不直接了结了她呢?”

赤翊站在老者面前,天台的风轻轻吹动他的一袭白衣的衣角,发丝在半空中轻扬,露出他满意的笑容。

“哈哈哈,羽先生,也许我那位随从—容忻还未告诉您吧!”

“哦?此话怎讲啊?”老者摸了一把胸前冗长的银白色胡须,如听戏一般提起了兴趣。

“这个女人,虽然之前与炳灼缔结过契约,但在她离开炳灼之时契约就已经解除了。容忻发现了她的标记,也就是被缔结过的标记。这种标记只有被缔结过且已经解除契约的人有。”

“既然炳灼缔结了契约为何又要解除呢?”老者微微皱眉,有所疑惑。

“因为他不希望他们的命运联系在一起,这也是我留着她的关键。”赤翊眼神中闪过一丝锋芒,他既然是百战百捷的将军自然拥有过人的智慧。

“你是说,炳灼发现了天神正在讨伐他,于是解除了契约,与这女人分道扬镳?”

“正是如此,她本是人类,无需卷入这场混战。解除契约后,他完全可以把她变成盘中餐,更何况与他缔结的岂能是简单的肥美佳肴。”而他竟然可以忍受贪婪的兽性放过她。

“我们只需要通过这个女人,便可以将她引诱出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连他炳灼也身陷囹圄啊!”老者眉眼舒展大笑起来。“那你还要多照顾几天病号了。”

赤翊本来放松的神情却稍稍皱起眉头来,没有回答,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这也许是天神没有弱点的原因,因为他们没有七情六欲。

炳灼隐隐感觉林珏就在附近,手腕上的红光随着脉搏越来越剧烈的跳动,使他不断渴望接近标记物。

“百密终有一疏,林珏……”炳灼按压着凸起的脉搏,躁动不安的内心被他仅剩的理智极力压抑着,这是林珏离开这么久后他第一次与她重逢,鲜血的味道不知比普通人的要诱人多少倍。

傍晚时分,晚霞照在病房的窗户上格外美丽,林珏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看向窗外,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听到一点点声音都引得林珏打起寒颤。

“吃饭了。”州游拿着饭盒走了进来,他把饭盒放在连接着病床的小桌子上,打开饭盒一股鲜肉馄饨的味道飘了出来。此时林珏闻到味道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出了声,可她依旧看向窗外,没有打算吃饭的意思。

州游将筷子递到她面前,又重复了句:“吃饭了。”

林珏看了眼桌上的馄饨,心里却想到了父母被邪灵残害时的样子,一阵恶心呕吐的感觉把胃酸反了上来。

州游立马从床底下拿出垃圾桶,林珏胃里没有任何事物,只吐出了一些粘稠的胃酸和分泌的唾液。

州游轻轻拍打林珏的后背,林珏用力咳了两声,反胃的感觉才有所好转。“我不饿…”

“你一直不吃不喝会饿死的。”州游放下垃圾桶,将纸巾递给林珏,脸上依旧挂着平静的表情,像是对于处理这些事情游刃有余。

“饿死就饿死了,在意我的人都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林珏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窗口。

“谁说在意你的人都死了,我也在意你啊,你生病了是谁一直在医院照顾你啊,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州游说着,又闪着无辜的大眼,露出十分委屈的表情,说这些话时,仿佛与刚才冷静的他判若两人。

林珏未回答他,而依旧看向窗外热烈的晚霞,可眼神却如一潭死水一般。

州游接着说道:“你要好好活着,代替你的家人好好活着。他们都是这样希望的,这些话不是你对我说的吗?你都忘了吗?怎么安慰起别人来头头是道,到自己又不行了,你要是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外婆去世了……现在你也要离开我吗?"

最后一句似乎对林珏很管用,林珏回过神来:“快呸呸呸,你要好好活着。”

“好,我要好好活着,那你答应我,你也要好好活着,好吗?”州游宠溺的摸了摸林珏的额头,深情地望着她。

“好……”林珏似被蛊惑一般,轻轻答道。

“那就快吃饭吧,这碗馄饨可是我拐了好几道街才买到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州游双手推着林珏的肩膀走向病床。

林珏乖乖坐下,拿起勺子轻轻舀起一个,放进口中,许久没吃过东西的林珏味蕾被打开,又接连吃了好几个。

州游的眼神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

林珏边吃边瞥着州游,他靠在医院的金属椅子上,沉默不语,眼睛微微合着,似乎在养精蓄锐。可这样的状态同以前的他大有差别,他失去了一个十八岁孩子该有的活泼与生动,更多了些沉稳和老练。

州游缓缓睁开眼睛,正巧与林珏四目相对,一双深不见底的深邃眼眸似乎牢牢把林珏禁锢住,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

“你好像变了许多。”林珏开口道。

“哦?哪里变了?”州游继续看着林珏,这样持续的目光,迫使林珏先败下阵来,低头吃着馄饨。

“你比之前更沉稳了。”

“也许是经历了这么多事,让我也跟着成长了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夜成长?”州游谈笑着说。

林珏颇为心疼,又与州游同病相怜,看着州游仿佛看到了自己,更何况州游比自己小许多岁。林珏揉揉州游头顶的碎发,轻轻的说:“也许吧。你放心吧,我会振作起来,我们都能坚持到邪灵消灭的那一天。”

州游对这措不及防的温柔表面上并不在意,而耳根却红了起来。

州游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不知何时漏了一拍。“吃完了吗,我来收拾。”

“辛苦你啦。州游。”

州游默不作声,只是把饭盒收好,转身走向门外。

随从容忻早已在病房门外等候多时,“州游”把饭盒丢给容忻,“把这些处理掉。”随后掏出湿纸巾反复擦着他修长不沾染世俗的手指。

容忻嘴角显露出些弧度,“州游”没好气的说:“好笑吗?”

容忻抿抿嘴,又恢复了刚刚严肃的表情:“不好笑,随从只是从没见过大人栖身照顾一个人类,有些新奇罢了。”

“既然我亲自负责了这件事情,也应该尽职尽责,不管遇到什么样的状况,都是我应该应付的。”赤翊仔细的擦干净手指和指缝,又把湿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可是照顾人这种事,我来办不就行了,您早可以去任何地方逍遥游玩去了。”

“如果你假扮成州游,我不保证你能瞒过那女人的眼睛,还是我亲自来放心些。”“州游”幻化回赤翊的模样,天黑了,走廊一片昏暗,只有微亮的瞳孔闪耀着光芒。

屋内的林珏察觉病房外有谈话的声音,向门口走去。二人察觉林珏的动静,随即隐匿成透明状,轻飘飘的向天台走去。

“殿下,虽然你一直在人间,但是我可把你想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今天就是来给您带信的。”容忻从手中变出一封信,递给了赤翊。

赤翊看看容忻一脸自豪的样子,便料到是什么,他接过信,淡淡的风信子的花香味袭来:

师父,见字如面。

今天是你离开塔坨河的不知第多少天了。我过得很好,桑淮将军也守护者一方安宁,这里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以前师父在的时候我都没发觉,这里四季如春,白昼交替,日复一日都过着重复的生活我也不觉得厌烦。可自从师傅离开之后,我便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桑淮将军说你解决完一切后会尽快回来,我相信他,我也更相信你,我会在塔坨河边等你凯旋。

您的爱徒 玄霜

赤翊望着天空中璀璨得群星,北斗七星的西南方向便是塔坨河,“是谁教她写的字?了了几个字却写的七扭八歪。”

“应该是桑淮将军,您这位爱徒啊,为了亲自给您写封信,软磨硬泡的求了桑淮将军好几天。”

赤翊低头讪笑,眉宇间放松了不少,“要学就好好学,好在桑淮将军是个身经百战,善解人意的老将断然不会去为难一个小孩子。看来她在那里一切都好,作为她的师父我便安心了,去时可有代我向桑淮将军问好啊?”

“殿下放心,随从已代您向桑淮将军问好。只不过桑淮将军问您何时能回,我不好回答。”

“具体日期还不清楚,能尽快自然是好。”接着赤翊又思索一番,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桑淮将军是不是在今年冬月便要重塑了。”

“是的,您是说桑淮将军的灵力越来越虚弱,在冬月之前可能便没有能力守护塔坨河……”

赤翊眉头紧锁,低头看着手里的信点了点头。

“叮咚”

“叮咚”

手机的提示音不断响起,接连几条消息发到了州游的手机上,容忻转眼消失在黑夜中。赤翊又变回州游的模样。

几条消息过后,电话便打了过来,是林珏,赤翊拿起手机点了接听:“喂。”

“喂,你去哪了?你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洗饭盒用这么长时间吗?我刚刚看天气预报说一会儿会下雨,你别淋雨了。”林珏担心道。

“州游”从天台穿梭回病房门口,手里又变出一个新的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饭盒。轻轻敲了敲病房的门,并边打开房门边说:“不用担心,我已经到门口了。”电话那头和门口都传来“州游”熟悉的声音。


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传进屋内,月光倾照在窗台上,微风吹过,阵阵凉意袭来。林珏躺在病床上合上双眼假寐,州游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他根本睡不着,只是州游在侧,她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曾经也过着普通的生活,每天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的工作,和深深爱着自己的父母待在一起,虽然平淡,但也觉得幸福。可这一切,就是从她去采访何崇礼开始改变的,这一连串的怪事和种种悲惨的遭遇使她没时间去想,直到父母去世的那一刻,才顿然感觉到仿佛自己的生命也戛然而止。如果可以时光倒流,如果她放弃去A市采访的机会,是不是这些悲剧就可以避免……

不知何时晶莹的泪珠悄然从眼角流出滑向耳后,她要如何关上亲自打开的罪恶之门?

第二天清晨,林珏刚醒来便看到州游拿着报告单从病房走进来,整张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

“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真的吗?”林珏不可置信的说。

“当然是真的了,医生说你这两天恢复的很好,注意情绪不要太激动就好。下周有时间再过来复查一次。”

“这段时间多亏了你,谢谢。”

两人收拾好东西,出了医院,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赤翊将行李放在后备箱,又绅士的给林珏打开车门,两人上了车,林珏本以为会往自己小区的方向走,可出租车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

“这是去哪?”林珏皱起眉头问。

“去郓域境界,我的一个朋友在那里住,并给我们租了一个房子。”

“可是…你哪来的钱租房子?”

“咳咳,我那个朋友愿意先把房子租给我,钱可以以后再还。”

“你在M市还有朋友吗?何必麻烦你朋友呢,你要是怕一直住酒店开销大,其实可以在我家…暂住的。而且…现在不是应该把我送回家吗?”

“不行,你家现在还不能回去。”州游斩钉截铁的说。

“为什么不能回去?”林珏诧异的看着一反常态的州游,但心底里似乎明白,那已经是一个无法再回去的危险之地。

“那里不安全。”正如林珏所料,她便没有再问下去。

出租车内,在经历了漫长的沉默后,终于抵达了郓域境界。

州游和林珏走进电梯,州游摁了29楼的楼层按钮,接着又是冗长的沉默。

电梯到达九楼的时候,沉默终于被林珏打破了:“你的朋友是谁啊,看起来是个富豪呢。”

“我一会儿会向你介绍他。”州游的眼神从未看过林珏,冷漠的语气像是例行公事的回答。

林珏只好悻悻的跟着州游,一种无形的距离感横亘在两人之间,林珏只觉得眼前的州游熟悉又陌生。

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正对电梯的一梯一户的红色实木门,实木门上雕刻着的典雅花纹,使这个顶层典雅而神秘。

州游摁了门铃,没一会儿房间里来了人开门,开门的人是一个青年,和林珏差不多大,长着一张俊朗舒服的面容。

“州游,你们来了,快请进!”

州游将行李放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并从鞋柜里也给林珏取了一双,是一双粉色的女士拖鞋,似乎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州游将拖鞋放在林珏脚下,“先换鞋吧。”

林珏换好鞋后,州游便向她介绍起来:“这位就是我的朋友,容忻。”

“容忻,这位是,呃,也是我的朋友,林珏。”州游用笑容努力化解尴尬。

“你好。”容忻露出招牌微笑。

“你好,谢谢你的照顾。”林珏点点头。

“不要客气,你们才从鬼门关走出来,我能见到你们不容易,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在这住下,这里什么都有,听说A市暴乱时,我就囤下了好多物资。有什么需要再跟我说,我就住在你们楼下。”

“好。”州游和林珏异口同声。

“那我就先下去了,你们先收拾着。”说完容忻向门外走去。

房子采用的是现代风装修风格,房子周围是四面通透的落地窗,而窗帘是白色和浅灰色的渐变,房屋整体都是灰白黑三色搭配的,简单而又不失单调。

走过玄关处便是客厅,一张黑色真皮沙发在客厅**,前面是一张浅灰色玻璃台面的茶几,茶几上摆放的花瓶里插着几多紫白色的风信子。沙发对面便是电视背景墙,墙上并没有装壁挂式电视,而是空旷的白墙,电视柜上放着投影仪。白墙应该是投影用的。

走过客厅便来到较里的玄关处,东面是一间卧室,而西面是一间卫生间。

州游带林珏来到这间房间,房间内部却完全不同于客厅,房间整体是粉色的,粉色的壁纸,还有粉色墙漆的吊顶,粉色的羽毛吊灯轻柔的挂在上面。房间足够大,盛的下两米长宽的公主床,床头两边摆着奶白色的床头柜,梳妆台正好在窗户那侧,打开粉白色的轻纱窗帘,便能从二十九楼俯瞰M市的日出。

林珏很满意。

“以后你就住这间,可以吗?”州游轻柔的问。

“可以。”林珏看着窗外,除了感动竟有些忧伤。“我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没错。”

“可是我上班……”

没等林珏说完,州游率先回答了林珏的顾虑:“杂志社在新华区,那里没有遭受邪灵的侵袭,而且离这里很近,我会每天开车把你送到公司,开车去接你下班,不要担心。”

“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听完州游的话,林珏瞪大了眼睛,活了二十六年,连上学都不需要爸妈的接送,而上下班却需要一个男人接送,这种待遇使林珏受宠若惊。

“对,没错。我会保护你,直到世界恢复和谐秩序。”州游轻描淡写的补充道,“只是有一点,我想让你答应我,无论去哪里都要告诉我,我怕你遇到危险。”

州游用深情地眼神盯着林珏看,似乎有被蛊惑的林珏脑海中鬼使神差的只冒出了一个“好”字。

林珏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不再像之前一样,保持高度的警觉。只是面前的州游似乎有宽厚的肩膀足够她依赖。

“这个房间是特意装修过的嘛,感觉和客厅的风格完全不同。”

“没错,特意为你装扮的,喜欢吗?”

“喜欢!谢谢你。”

州游宠溺的揉了揉林珏的脑袋,轻声说:“喜欢就好,今天你已经说了很多次谢谢了。”

“你的房间长什么样子啊,也是不同的装修风格吗?”

州游宠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转而变成严肃的神情,“呃,我的房间你暂时不能进去。”

“为什么?”林珏不解的看着州游。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州游脸上稍显不悦,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

林珏似乎被吓到了,怔在原地。

不知为何,州游从她醒来之后就转变了许多,这使她又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在病床上悉心照顾的是他,还是冷漠沉稳的是他,是给她布置温馨房间的是他,还是现在愠怒的是他……

“别想那么多,我只希望你好好的。今天刚出院,好好休息一下吧。”州游转身出了房间。

“殿下,我们已经将第一批在M市杀戮的邪灵清理干净了。目前来看,这一批邪灵仅仅是A市的十分之一,之后应该还会有邪灵入侵。”

“A市那边控制的怎么样了?”

“A市…那边几乎无人生还了。大部分邪灵在A市因为找不到新鲜血液,只能残害动物,家禽包括海里的鱼类。甚至变异出了寄生在人类躯壳中的邪灵,不过还是比较低等的,不会说话。”

“嗯……”赤翊沉思良久,“以前除了炳灼有有寄生在人类躯壳中的能力以外,其他邪灵是不具备这项能力的。他们是通过什么进化的,这件事要调查清楚。”

“明白。”

“等等,继续守卫内陆,不要放过一个邪灵。炳灼的下落打探到了吗?”

“还没有……”

“去放出林珏回来的消息。”

“您的意思是打草惊蛇吗?”

“没错。”

“明白,随从这就去办。”

很长一段时间里,M市得到相对太平稳定的一段时光。有关邪灵的信息,林珏也一直在查阅,炳灼好像从林珏的世界消失了一样,从来不曾出现过,就像有关邪灵袭击M市市民的报道一般,短短半个月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人再记得这些事情,仿佛邪灵不曾来过一般。

可林珏永远不会忘记,邪灵带走了她的父母,她一边努力工作一边打探炳灼的下落,就算同归于尽,她也要杀了他。

“你到底是谁?”林珏望着州游发问。

“我是州游。”

“你不是。你到底是谁?”

早在一个星期前,林珏就曾偷偷去看过,打开卧室门,里面只是空洞的虚无的世界,甚至不存在墙壁和天花板。可每次进入都会晕倒,再次醒来时就会发现她已经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这次她做好充分的准备,打开手机的录像功能打算一探究竟。

手机只记录了开门之后的一秒内容,视频的后半段便被损坏了。不过,一秒也已经足够,她看到了一个空洞的虚无的世界。

站在林珏面前的州游忽然消失了,不一会儿变成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白色的长衫缓缓落地,精致的脸庞呈现在林珏面前,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尽显英姿,此刻对他的一切评价似乎都是对天神的亵渎。

“你…是谁?”林珏后退半步,颇为惊讶。

“我是天神赤翊,主职是将军,是来消灭炳灼一众邪灵的。”

“天…天神?!”林珏惊讶的结巴起来。

“霍州游的宿命已尽,他完成了他的使命,已经前往轮回道。”

“你是说,州游他…已经死了?”

“他死于溺水,淹死在海里。”

林珏双腿发软,瘫坐在地上,“原来他早就死在了海上。”而她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你为什么要假扮成他骗我呢?”

“你本该也是在那里,不过你有未完成的使命,我帮助你活了下来,你需要帮助我做些事情,所以假扮成州游。”

“什么使命?”

“炳灼你应该不陌生吧?我需要你的帮助把炳灼引诱出来。”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不应该利用州游欺骗我的感情。”

“这件事确实是我有欠考虑,希望你能见谅。事成之后,意味着使命结束,我会带你前往轮回道,进行下一世的轮回。”

“我,也是将死之人了吗?”我不是早就成为将死之人了吗,从与炳灼缔结契约的那一刻起。

“所以你让我住在这里,上下班接送我,都是为了监视我对吗?”林珏戳破赤翊的想法。

“不全是,住在这里确实是因为这里最安全。”

林珏看着窗外,笑出了声,那笑声很讽刺,仿佛这是后知后觉的阴谋,而她却只是被蒙在鼓里的棋子。

赤翊转身消失在房间里,只有林珏一人独坐在窗边发呆。

不知何时,随从容忻走了进来安慰道:“林珏小姐,希望你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这一世结束后,他会忘记这一世的回忆,从而开始新的生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死亡并不是终点,延续才是。”

“也许,死去的人他们都有一个好的归宿吧。”林珏眼泪悄然落下。

“的确是这样,我们殿下是一个死板的神,作为神也许不会体会到人类的情绪,请你见谅。不过确实是我们利用你在先,在你死后前往轮回道的路途中,殿下可以满足你一个条件。”

“呵,为什么是我死了之后呢?”林珏轻蔑的看着容忻,她没想到有一天竟能跟神提条件,以为是谎言,却也没力气再争辩什么。

“天神的权力有限,作为一名将军,无权干涉其他天神的职务。”

“也好。”林珏抹干眼泪,反正已经是将死之人了,死之前许愿也享受不了一时半会,还是死之后许愿投一个好胎吧。

“那你们具体要我做什么呢?”

“这个目前随从也不知道,只能听从殿下下一步的安排。”容忻答道。

就在M市西南方的山上,森林郁郁葱葱,树木十分茂密,青绿的冷杉将天空分割开来,形成丁达尔效应的光束射进黑暗处,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就在不远处一棵树林中最为高大的冷杉下,炳灼坐在树下,树干上深刻的纹理可以看出这棵树的岁月的痕迹,炳灼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感受树根的脉搏,鸟儿从头顶飞过扑棱翅膀的声音,远处野生动物的低吟声……

“以前你总是会来这休息。”高大的冷杉低语道。

“以前?那应该是很久以前了吧。”炳灼回应道。

“确实是很久以前了,如今我又老了许多,而你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太阳升起,树妖的枝干轻轻弯起,阴影落在炳灼身上,森林里潮湿的风吹过,十分惬意。


不知何时,会阴山刺骨寒冷的风袭来,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了下来,墨色阴沉的天空渲染着诡异的氛围。

原本与M市相连的会阴山本该晴空万里,可现在这里的天气却与M市市里的天气千差万别,天空中呈现出两种颜色,一边晴空万里,一边乌云密布。

雷电搅动着云层泛出白来,雨滴继而细细密密的落了下来,“炳灼,你在哪啊那的天气就好不了,又怎么了?”树妖抖抖树叶烦闷的说。

“这雨是我下的吗?”雨滴落在炳灼脸上,从优美的下颌骨滑落。

“不是你还能是谁。”树妖叹息道。

“我本来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那个决定并不正确,我后悔了。”炳灼微微抬头,看着隐匿在云层的太阳,眼神中红光微亮着。

炳灼不同于往日的凌厉,而多了几分憔悴和忧愁。

“什么决定?”

“你不会懂的。”

“你就不能说说看吗,让我这几千年的老家伙也知道知道,究竟还有何事会让你难过啊。”树妖不依不饶,拿出要刨根问底的架势。

炳灼不再理会他,没过一会儿雨便停了,炳灼化成一道黑影从地下匍匐而去。

“啧,脾气真怪。”

林珏已经在郓域境界的顶层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两日,整日被囚禁在房间内的林珏似乎已经忘记了何年何月,也看不到任何其他人,只有放饭的时候容忻会过来。可林珏知道,这样的生活看似安稳,其实只是在守株待兔,等着炳灼的出现,也好,除掉这个怪物,也能够安心随父母而去了。

“你这么想死吗?”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林珏扭头探寻声音的来源,却发觉已经置身于房间之外,周围是一片暗红色,脚下踩着皲裂破碎的黑色土地,破碎处尽是岩浆一样的红色,可林珏光脚踩在地上却不觉得寒冷。

“炳灼?”林珏诧异的看着身前这个男人,与在何家别墅见时虽没什么变化,却沧桑了许多。微微冒出下巴的胡茬却没挡住他的凛冽之气。

“好久不见,林小姐。”炳灼向林珏走近了几步,思念多日的人近在眼前,他只想仔仔细细的看清她,她的每一根睫毛,她的一颦一笑。

林珏却连连后退几步,谨慎的盯着炳灼的一举一动,“这是哪,你怎么在这?你不知道天神正在捉你吗?”

看林珏连连后退,炳灼便不再向前。淡淡的说:“你这是在担心我吗?”见林珏不说话,鬓角因为紧张渗出几滴汗来,炳灼继续说道:“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这是一个梦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梦魇,赤翊不会知道,其他天神也不会知道。”

林珏从上次分别后就再也没见到过炳灼,这次他竟没有上次的粗暴蛮横而是温柔了几分。林珏看着炳灼像看着一个秋后的蚂蚱一般,既然跳不了两天还为何惧怕他,况且这只是梦魇,若是现实中,天神早已将他捉住了。虽然终将有一死,但她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杀害她父母的凶手手里。林珏思索再三后,终于缓缓开口:“为什么我在你的…梦魇里?”

“可能是你想我了吧?这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个问题还是要问你。”炳灼开起玩笑来,嘴角扬起玩味的笑意。

“呸,你根本不配,你永远都是遭人唾弃的恶魔,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一切祸源的罪魁祸首!”林珏彻底大怒起来,怒意直冲天灵盖,盖过了理智。

“等等?杀害你父母?我可没干过这件事,不管多恶劣的罪行,是我做的,无论杀人还是放火我都会承认,可我没干过的事,锅我可不背。”炳灼摆出一副很夸张的委屈表情。

“你是说,杀害我父母的事不是你干的?你又怎么证明不是你干的?”林珏声音哽咽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害的呢?”炳灼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奥~你不会是听信了某些人的挑拨离间的话,被骗了吧!”

“胡说!”天神怎么会骗人呢,既然天神以为了拯救天下苍生为大任,又怎么欺骗人呢?这种把戏只有无恶不作的你才用的惯用伎俩罢了。林珏依旧相信赤翊,振振有词的说道:“天神才不屑于用这些小伎俩挑拨离间,况且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何好挑拨离间的!”

“天神?”炳灼冷哼一声,“既然你觉得高高在上的天神不会用一些一般人看不惯的小伎俩,为何要假扮成他人博取你的信任,又把你囚禁在这里,把你作为诱饵引诱我出来。”炳灼一步步走向林珏,看似是在向林珏靠近,可说的每句话都在攻心。

炳灼用修长冰冷的手指捏住林珏的下巴,殷红的瞳孔似乎要渗出血来,嘴角微微呡起。“你不过是用你的刻板印象去揣测我,你根本不愿意相信我。”

林珏被捏起的下巴随着炳灼渐渐用力抬起头来。“对……我就是……不……相信……你……”炳灼一下松了手,林珏因为惯性向后仰了一下。“就凭你从来不懂得尊重,只会用你嚣张跋扈的气焰威胁别人。”

炳灼无奈的点点头,又笑了起来,眉眼中又流露出短暂的失落,转而又被殷红的血瞳掩埋。“你的父母究竟是怎么死的,等到假以时日你自会明白,届时,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被赤翊蒙蔽双眼,单纯善良的林珏小姐。”

说罢,炳灼转身消失在黑暗中。黑色的幻境逐渐消散,粉色的房间又重新回到林珏的眼前。

林珏松了口气,身体却依旧微微颤抖着似乎还未从刚刚紧张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咚咚咚…咚咚咚…门外的人接连的敲门声把林珏彻底的拉回了现实,敲门的人是容忻,容忻看到林珏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疑惑的看着她,“怎么回事,你怎么出汗了?”转眼抬头看了看房顶上的**空调依旧在制冷,“空调温度不合适吗?”

林珏用手轻轻拂过额头,将长发抚到耳后。用手慌忙的擦掉了额角的几滴汗,“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

林珏也不清楚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情,不过她也许认为炳灼说的话不无道理,她也不能成为被人利用还为人鼓掌的手无寸铁的棋子。

容忻轻轻叹了口气,“害,没事就好。那个…殿下让我过来问你,需不需要下楼散散心,也许凡人和仙人不同,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所以,你们终于意识到我需要出门散心了。林珏心想着,顺势点点头,又继续问道:“我可以出去了吗?去哪都行吗?”

“呃,殿下是这个意思,不过需要殿下的陪同,他比较担心你的安危。”容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殿下在哪呢?”林珏从房门中探出头,左看看右看看。说是保护我的安全,其实就是为了监视我。

“在这儿。”只见玄关处穿着一袭轻盈绸缎织成的白衣男人看向她,眼眸如脉脉春风俘获人心。

没有任何暧昧的气氛和套路话术只是远远看了赤翊一眼,林珏的脸便腾的红了起来。林珏慢慢走出卧室来到赤翊面前,又假装无事发生,“走吧,你说带我出去的,可不能反悔哦。”

“不反悔。走吧。”

九月初的夏天还未过完,天气依旧很炎热,不过少了一些闷热更多的是一些烦躁的热气。不过从白天到晚上林珏都没来得及感受这种炎热,她充分利用这一天的每时每刻,弥补这些天她从未感受过的还真实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况且一切消费都由赤翊买单,她接连逛了好几个她从未踏入过得高奢品牌店,又去了梦寐以求的迪士尼乐园。

迪士尼乐园人不是很多,可能是受这段时间邪灵的影响,有的人已经不敢出门了。

他们不用排队就玩了好几个项目,夕阳在他们的欢闹声中落入云间,晚风抚来,吹动林珏的发梢,她才顿时察觉到一天已经消逝而去。额角淌下的几滴汗水被清凉的晚风吹拂,引的林珏一激灵。林珏看看旁边的赤翊,他却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好像刚刚的各种项目都没有参与过一样。

“你都没出汗吗?”林珏擦擦额角的汗水。

“没有,出汗只是人类的汗腺为了调节体温。天神没有汗腺,对各种环境的温度适应能力没有上限。”赤翊解释道,低头瞥了眼林珏,她正狼狈的拿着刚刚从精品店买的折扇扇着风。赤翊递给她一块由白色蚕丝制成的手帕,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点缀着一些林珏看不懂的符文。“给,擦擦汗。”

林珏先是愣了几秒,若是天神真的欺骗了她,又做这些干什么呢?带她出去玩,递给她手帕,这些都只是为了弥补他的过失,从而能让他更心安理得的面对她吧。林珏接过手帕没有再说什么。赤翊停在半空的手缓缓放下,眼神停留在林珏身上又缓缓移开。

不一会儿,林珏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林珏尴尬的看着赤翊,赤翊便明白了林珏的用意:“走吧,带你去吃晚饭。”

林珏只能乖乖的跟在赤翊身后,高大的身影被夕阳拉的好长,正好罩住了林珏,林珏抬头看着赤翊,夕阳的光晕洒落在他身上,只能依稀辨认出优越的轮廓线条,这样的场景仿佛置身于梦境一般。

“吃什么?”林珏回过神来。

“你想吃什么?”赤翊停下脚步,回过头注视着她。

两人的目光短暂的对视,炽热的目光甚至让林珏恍惚间觉得不信任赤翊是自己的错,这场焦灼的对视由林珏先败下阵来:“去吃M市的特色菜吧,我在A市的时候想吃很久了。”

“好。”

虽然这家店开在市井里,店面也很普通,但是这家店很受欢迎,除了附近的居民还有不远万里来品尝正宗特色菜的食客,店内的装修也表里如一,只有简单的木头桌和木头凳,他们来的有些晚,仅剩几个角落的位置可供选择。

林珏挑了一个靠窗但很靠里的位置坐了下来,赤翊一脸嫌弃的不情愿的跟了进来。

“你说想吃的菜就在这里?”赤翊满脸诧异的环顾四周,周围的人们边吃边用林珏熟悉的家乡话谈笑着。

“对,就是这家店,小时候我……父母经常接我放学时过来吃。喏。”林珏指着窗外街道尽头说,“那边有一个小学,就是我的母校。”

服务员从厨房走了出来,两手端着餐盘绕过各个饭桌走向门口,声音洪亮有力:“27号桌!您的菜来咯!”转身又绕过各个饭桌来到林珏这桌,期间也有好几个客人催促上菜再快点。

林珏看着亲切温馨的画面,仿佛世界末日的灾难不曾来临过。

“您要什么呀?”服务员从口袋里拿出纸笔。

林珏看着菜单给服务员指了个遍,最后不忘加了句:“再来个醪糟毛豆!两瓶啤酒!”

服务员写好菜单后并未离去而是仔细端详起林珏来,“你是不是赵姨的女儿啊!”

“是我。”这次轮到林珏先愣了。

“还真是你!我妈是乔桂芬,乔姨!”服务员激动到大喊的程度。

“乔姨是你妈妈!就是教我妈妈做醪糟毛豆的那个!我以为你们早不在这工作了,还在想不知道醪糟毛豆还有没有以前的味道呢!”往事又重新回到脑海里,林珏想起和眼前这个女服务员一起在学校门口玩耍,而母亲向乔姨在店里学做醪糟毛豆的日子仿佛在昨天。

女服务员顿时热泪盈眶, 还想说什么却被后厨叫了去,匆忙的留下“一会儿聊”这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赤翊并没有说话,无非是老友相聚的场面,天神确实也见怪不怪了。林珏也并没有理会他。

不过赤翊思索片刻还是开口道:“还是不要喝酒了。”

“为什么?”林珏睁圆眼睛看着他,恰逢老友,又吃到梦寐以求的食物,正是宽慰她思念亲人之痛时,赤翊的话却扫了兴。

“喝酒伤身。”赤翊找不出什么更好的借口来掩藏自己根本不会喝酒的事实,半天才吞吐出来。

“果然是天神,都说天上的神仙养生,果真如此,那我喝你看可以吧。”

“我不需要养生,我担忧的正是凡人的躯体,喝醉了会伤害到脾胃。”赤翊辩驳道。

“你不养生,又不让我喝酒,你到底想干嘛!反正我都快死了,有什么伤不伤害脾胃的,我又活不到长命百岁的时候,留着一副好脾胃干什么。”好不容易出了门,还是被约束着,林珏干脆破罐子破摔。

赤翊先是愣了几秒,转眸看向别处,不再理会她。

两瓶啤酒被服务员拿上桌来,林珏起开一瓶,白色泡沫溢出瓶口,赤翊不禁的好奇撇眼查看。

林珏打量似的目光试探着赤翊,“喝一瓶不会醉。既然你不喝,那这一瓶也是我的了。”

林珏伸手要拿赤翊面前那一瓶啤酒,却被赤翊握住了瓶身,赤翊缓缓说道,语气中明显底气不足:“那喝两瓶……会醉吗?”

“那就说不准了!”林珏故意说的大声了些,好让赤翊在这嘈杂的环境中听得一清二楚。林珏看着赤翊手足无措的样子,顿时觉得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被几瓶酒难倒的样子很可爱。


夜幕降临,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然而这家店依然热闹非凡,食客们相互交谈着,似乎有谈论不完的话。家家户户的灯火点亮了黑夜,让这家店看起来也不那么孤独。

“服务员,再上两瓶啤酒!”林珏向身后的服务员喊道。

坐在林珏对面的赤翊早已变了副模样,喝了一瓶啤酒的他,脸上微微泛起红,微醺的醉意入侵大脑,他不停的眨着眼睛,使自己镇静下来,原本威风凛凛的天神将军顿时威严全无,听到林珏说要再来一瓶,想要说些什么,却无能为力的轻轻蠕动着嘴角,好在他一把抓住林珏放在桌边的手,打算制止她。

林珏睁圆了眼睛,滚烫体温从手背传来,看着眼前赤翊这副模样,林珏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担忧。“你怎么了?才一瓶,你们神仙不能喝酒吗?”

“不……不能。”赤翊颤颤巍巍的吐出两个字,眼角逐渐变得红润,眼中似乎闪着星光,正定睛看着林珏。指腹还不断摩挲着林珏的手背。

林珏抽回了手,看着眼前这个醉醺醺男人不知如何是好,他此时脸和脖子已经红透了。

“好热……林珏……”

耳边传来赤翊的一声低吟,看起来可怜的很,和平时心思缜密高高在上的他完全不一样,现在可怎么办,现在可是逃跑的好机会,本认为他不会喝醉,只是自己发泄情绪,结果歪打正着,趁他喝醉正是脱离他软禁的好时机!就这么一走了之?可是就放他在这个店里安全吗,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不忍抛下眼前这个昏了头的男人,如果不是邪灵或许他也不必来到凡间,或许也不会遇到她,或许她也早已和州游一样死在那片深蓝色的海域……可他救了她,却又软禁她,欺骗她。或许他有他的身不由己,可那又怎么样呢,她也不过是为了达成利益的棋子罢了,不过若能真的让这乱世回归太平,也算造福千秋万代,爸爸妈妈,你们觉得呢?你们在天上还好吗?

“玉玉,过来吃饭了!”母亲在餐桌旁温柔的唤她。

“来了!今天吃什么呀,妈妈。”六岁的林珏乖乖的坐在餐桌旁看着爸爸妈妈从厨房端出一个个盘子。

父亲笑了笑,“小馋猫,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

“太好了!我最爱吃红烧鱼了!”林珏开心的从椅子上跳下来,“爸爸妈妈我帮你们端!”

爸爸制止道:“不行,你就等着吃就行了。”

林珏看着一道道菜被端上来,“这是什么呀?”她指着一道绿色的凉菜说。

“醪糟毛豆!你爸爱吃的。”母亲把米饭盛好,放在林珏面前,又给了她一个小勺子。

“哟,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做了我爱吃的菜。”父亲打趣道,满眼宠溺的看着母亲。

“这是路过乐育中学旁边那家做家常菜的店里买的,尝尝怎么样,口味正不正宗。”

父亲夹起一个递进嘴里,又把皮吐出来嚼了两下:“是这个味道!很入味,很像你奶奶做的呀,玉玉,要不要尝一个?”

林珏好奇的看着父亲,学着父亲将毛豆剥开,把里面的豆子取出来放进嘴里。“好吃!就是吃起来好麻烦,我可能要剥好久才能吃饱。”

“哈哈哈哈先吃你的红烧鱼,一会儿留着肚子,爸爸剥给你吃。”

母亲夹了一块不带刺的鱼肉放进林珏的碗中,“慢点吃,小心刺。”

“好。”

“好热……”赤翊低沉的声音将林珏拉回现实,林珏才发现自己已红了眼眶,眼角不知何时已经被打湿。

赤翊急不可耐的想要将上衣领口的扣子解开,眼角也染上红晕,急躁烦闷的情绪在胸口堆积,“好热……我……”

林珏坐到赤翊身侧,伸手制止了他,触摸到他手指的那一刻,滚烫的触感袭来,林珏伸出手背放在赤翊渗出几滴汗的额头上,他整个人正犹如一个火球一般,连呼出的空气都带着湿热。赤翊双手紧紧握林珏的手,想要挣开林珏的束缚,“林珏,你……快松开……”

林珏的手被掰开,林珏无可奈何的用尽全部力气将他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在林珏和女服务员的搀扶下出了门,林珏匆匆和乔凌告了别。

夏末夜晚的风已经带着几丝寒意了,林珏靠着儿时的记忆走在这条曾经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街道,街道两边两排昏暗的路灯点亮了这无尽漫长的黑夜……

林珏找到一家旅馆,刷卡,开门,然后将赤翊搀扶了进去丢在了卧室的床上。将提前在楼下买好的退烧药喂到了他嘴里,又拿来一杯水灌了进去。不知道神仙需不需要这玩意,不过该做的她已经做了,也算仁义尽至了。

正当林珏打算离开时,赤翊却抓住了林珏的手,手还是很烫,林珏想要挣脱,却无奈被赤翊紧紧的握着手腕。喝醉了力气还这么大。

“你放开。”林珏呵斥着。

“你给我……吃了什么?”赤翊声音低沉又沙哑。

“退烧药,我看你发烧才买的,不是什么毒药。”

赤翊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如同呓语一般轻声说:“真是傻瓜,我又不需要这东西……”

林珏白了醉鬼一眼,赤翊松开林珏的手,双手正要解开一颗颗上衣的扣子,喘气声带动起伏的胸膛,白色长衫下白嫩的皮肤逐渐暴露出来,林珏扭过头,打算离开时却又被赤翊抓住手腕拽了回来,接着是一个蛮横霸道的吻落在林珏的唇上,赤翊依恋着她的味道,直到空气越来越稀薄……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赤翊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不知何时赤翊缓缓放开紧紧抱着林珏的手,逐渐在床上放松下来,然后沉入梦乡。

林珏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出了旅馆。来不及深入思考,她还想调查清楚父母死亡的真相,还想去见父母最后一面,即使是在墓地,那样至少能证明,他的父母走的体面,她也好乖乖上路……

林珏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往外走,转眼消失在了黑色的街道中。

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在天边,失重感使他犹如在海浪中行驶的船帆,赤翊感觉到她的离开想要做些什么,却发现法力在酒精的作用下被禁锢了。

不知走了多远,也不知走了何时,林珏逐渐脱离城市的烟火和人群,黑夜笼罩着整个周围的环境,只传来凄冷的风声,天上的星光点点,这是陌生环境下唯一的慰籍。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林珏警觉得回头,黑暗中只能看到那人的轮廓,高大的身影和强壮的线条能够确认是个男人,林珏连连后退几步,却一脚踩进了湿滑的泥泞里,整只脚陷在里边,并且越陷越深,是沼泽!

“林珏!”那个黑影从黑暗中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这里是沼泽,不要挣扎,越挣扎陷的越深,放心,我会慢慢救你出来。”

林珏近距离看清了那人,是炳灼。

他将一根树枝沿着林珏陷入的腿部边缘插了进去,慢慢把林珏从沼泽中拉了出来,树枝不一会儿就完全陷了进去。

林珏双手手紧紧扶着炳灼的肩膀,炳灼环上她的腰,用力将她拉了出来,惯性的作用使两人跌倒在一旁的草丛中,林珏趴在炳灼胸前,心跳的起伏和呼吸的频率被放大,感受的一清二楚。

林珏想要起身,却又被身后蛮力的大手紧紧锢住,林珏挣脱不开闷声说道:“你,你先放开我。”

“如果我不放呢?”炳灼环着林珏的手臂又紧了紧,使她紧紧贴上了他的胸膛。

林珏整个人无法动弹,扑腾一会儿后朝炳灼的肩膀上一口咬了下去,炳灼闷哼一声,吃痛的放开了她,嘴角却扬起笑容。

林珏站起身,拍拍腿上的泥泞,脚上也全是泥泞,鞋已经跟随树枝陷进沼泽里,光着脚打算要走。

“你就这么走吗?”炳灼不知何时站起身,看着林珏的背影质疑道。

“奥,谢谢你救了我。”林珏漫不经心的一句话掠过,显得十分没诚意,不过对于无恶不作的人,礼貌似乎也是多余的。

炳灼嗤笑出声,犹如看着一个孩子一般,轻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曾经说过,我不在乎你是否会感激我为你做一切,我的意思是,你就打算这样光着脚走吗?”

林珏看着泥泞的脚,脚下还有被刺伤的伤口隐隐作痛,林珏低着头沉默不语。

“来吧,我背你。”炳灼走到林珏面前,弯下身,黑色的衬衫显出优越的宽肩。见林珏没有动作又补充道:“这里是会阴山的山脚,如果你继续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的话会迷路的,并且脚下还会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如果不想被山上出没的野兽吃掉或者在背沼泽吞没的话,就听我的。”

远处山林间传来不知什么生物吼叫的声音,林珏犹豫片刻决定还是攀上炳灼的肩膀,在这盲目的丛林里,暂时能依靠的人只有他,现在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黑暗的森林中要好。

“你怎么在这?”林珏匐在炳灼的背上,轻声说。

“我正想问你。你怎么在这?”

“我……跑出来了,趁那个人喝醉,偷跑出来的。”林珏如实答道。

“哦?怎么跑出来了,他不是对你挺好的吗,除了不让你出门,其他不都是有求必应吗?”炳灼这话的意味似乎有些酸。

“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在这呢?”林珏没有回答他而是转移话题。

“碰巧路过。”炳灼淡淡回应道。

“路过这个偏僻的地方?如果不是特意来的话,谁会路过这个地方。”林珏质疑的说道,看着炳灼的侧脸,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过却流露出了几分担忧。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着,眼前的碎发遮着晦暗不明的红色双眸。优越的鼻骨挺立着,和下颚线构成立体分明的脸部轮廓。林珏不由得看着出神。

“那我告诉你我现在住在会阴山你会信吗?”炳灼瞥眼看着一旁林珏的眼神。

“我信啊,你出神入化,与众不同,做什么都不为过更何况在哪里住了。”林珏看着炳灼的眼睛答道。

炳灼的视线从林珏的眼神中离开,淡淡的说:“的确如此。”

“其实不论你在哪里,哪里都不是家。”林珏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或许那颗就是自己的父母。

炳灼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什么是家?也许家的概念我并不明白。”

“或许你也不需要明白,这样你才能成为炳灼,才能成为嗜血成性的……”

“恶魔,对吗?”炳灼替她说出了口,继续将林珏往上拖了拖,笑着说。

林珏默默的点点头,不知恶魔这样的词语说出来会不会让他觉得刺耳,或许也彻底拉开了他和人类的距离,和林珏的距离。可炳灼却主动说了出来,还是笑着说的。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你说的很对,我本就是恶魔,只不过对你来说或许是个“好人”。”

“你是个好人。如果你能对所有人都抱有怜悯之心,世界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可我不会,就像你说的,那样的我就不再是我了。”炳灼背着林珏走到了一个巷口,缓缓将她放下来,注视着她,缓缓开口道:“而且……对你,我才能够控制自己,忤逆我的天性……”说着,双手轻柔的抚了抚林珏的额头,又落上一个温柔的吻。

我很想你,不过好在终于见到了你。曾经无法压制的天性和思念快要冲出身体,却又被炳灼抑制着,只是曾克制不住的跑到她的梦里,只是轻轻在小猫的额头上落一个吻,是一个滚烫又深沉的吻,真像个傻瓜。

“你走吧。”炳灼放开林珏的手,后退了几步,忧伤的眼眸终于变成明媚的红色,笑着说:“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这样才是安全的。我们不是一路人。”

“可是,他的目的就是用我来对付你……”

“我知道,可你是人类,我残害了你的同类,不论对天神而言还是对你而言本就要受到惩罚不是吗?”

“可……”林珏还要说些什么,细密的雨点却滴落下来,滴在眼角上,使她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我知道你非常想知道你的父母到底遭遇了什么,这些我会调查的。放心,不要哭。”说完转身消失在雨夜中,小巷一片沉寂。只留下她迷惘的看着小巷尽头。

地缝里的野花被雨水冲刷着,渐渐的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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