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原谅我妈但在她死后的第一年

第10章 人证物证

精彩节选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原谅我妈。
但在她死后的第一年，我与她和解了。
1我刚下课就接到我爸的电话“瑶瑶，你妈妈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你下班回来看看吧。”
我用着淡漠的语气“我就不回去了，我回家反而会让她更不舒服。”
我和我妈的关系很不好，用我丈夫的话来说，我和我妈就像陌生人，丝毫没有母女情分。
从我记事起我妈就对我很冷淡，她从来没管过我，从小到大都是我爸在照顾我。
我一直都知道，我妈不喜欢我。
小时候我还期待过母爱，可渐渐长大，我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可能从我妈那里得到一点爱，真的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我妈就是。
我结束工作走出校门就看见我丈夫李铮的车在停在校门口，我快步走向那辆车。
我结婚四年，孩子三岁。
我是中学老师，李铮是工程师，他经常在傍晚带着孩子来学校接我下班。
虽然我妈不爱我，但好在我有爱我的父亲、丈夫和孩子。
我正和孩子在后座玩闹，透过车窗发现这条路并不是回我们家的，是回我爸妈家的。
“这是去哪？”
李铮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心虚道“爸打电话给我，说妈的身体最近不大好，正好今天有时间，咱们就回去看看。”
想来肯定是我爸找我说不通又去找了李铮。
我的神色渐冷，不管李铮怎么找话题我都不再开口。
“莫莫不想去外婆家，外婆不喜欢我和妈妈。”
一道奶声说得铿锵有力。
我发出一声冷笑，连孩子都知道我妈是什么样的人，可我爸和李铮却总想着修复我和我妈的关系。
李铮尴尬得摸了摸鼻子。
一路上气氛异常安静。
2到了我爸妈家，一进门就看见我妈坐在沙发上，我爸则在厨房里忙着烧菜。
莫莫叫了声外婆，我妈置若罔闻，没有理睬。
李铮连忙开口和我妈说话，客厅里才有了说话的声音。
我妈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儿子，我生孩子那天她也没有来医院看我一眼。
李铮父母早亡，从小跟着姑姑长大，姑姑早已过世。
从我生产到结束月子的这段时间里都是我爸和李铮忙前忙后照顾我，而我妈，连帮我端杯水都不曾有过。
她的存在就好像只是在提醒我，我是她生的，仅此而已。
饭桌上我妈只和我爸还有
李铮交谈，尽管我爸一直找话题往我身上引，但我依旧在这个饭桌上显得格格不入。
莫莫在我旁边轻轻地喊了一句妈妈，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
莫莫很懂事，他明白我妈不喜欢我和他，所以他从来不往我妈身边凑，在我爸妈家里，他只和我爸亲近。
一顿让我身心俱疲的晚饭终于结束，我迫不及待地抱着莫莫先一步出门，李铮随后跟上来。
我看见他手上提着一袋东西，不用想，这一定是我妈给他的。
果然，他将东西给我看“妈前几天去给爸买护肝片，多买了一盒给我。”
有时我很奇怪，我妈连她的女儿和外孙都不喜欢，却始终能对李铮这个女婿和颜悦色。
回家洗漱好后，我躺在莫莫床上，给莫莫讲睡前故事，讲着讲着就想到我妈，她好像苍老了些，有时还会咳嗽……许是我想出了神，讲故事的声音有些低落，让莫莫以为我不开心。
莫莫往我身上靠，环住我的腰“妈妈，没关系，莫莫会永远爱你的。”
莫莫的话让我心头一暖。
我不能拥有一个好妈妈，但是我可以成为一个好妈妈。
3莫莫出生后不久我和李铮因为工作没办法时刻照顾莫莫，于是就请了一个阿姨照顾莫莫。
我爸曾说不需要花这个钱请阿姨，他和我妈已经退休了，他们可以帮我带孩子，但是被我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我妈对莫莫的不喜不言而喻，我实在不想让我的孩子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最近阿姨的儿子要结婚，阿姨得回去操持婚礼，李铮又要出差一个星期，我平时一大早就要去学校上课，完全没办法送莫莫去幼儿园，也没办法接莫莫回家。
我只好打电话给我爸，希望我爸能来我家照顾莫莫一星期。
我爸有些犹豫“可是你妈妈这……不然你把莫莫送到我这儿……”我打断我爸的话“她几岁？
她那么大的人连照顾自己一星期的能力都没有吗？
凭什么都要以她为中心？”
莫莫的幼儿园就在我家楼下，走路只需要五分钟。
而我爸妈家里我家有一个小时的距离，如果算上早高峰，需要的时间就更久。
最后我决定和同事调班，自己接送莫莫上下学。
第二天早上六点左右就有人按我家的门铃，我用猫眼一看，是我爸。
“爸，你怎么来了？”

我爸将手里的早餐递给我“你快把早餐吃了好去上课，送莫莫去幼儿园的事就交给我。”
“不是要照顾她吗？”
我爸摸摸我的头“对我来说，你和你妈一样重要。
我的女儿需要我，我必须来。”
停顿几秒又说“其实你妈妈……算了，等你有空再说。”
我爸为了兼顾我和我妈，在这星期里来回奔波。
一大早就赶到我这照看熟睡的莫莫，让我去上班，送完莫莫上学后就回去照顾我妈，等莫莫放学再来接莫莫，等我下班后再回去。
我问过我爸，我妈是不是生病了？
我爸说没有，说我妈只是离不开他。
我见过最好的爱情就是我父母的爱情，他们在一起三十多年，到现在依旧眼里满是彼此。
我妈是一个幸福的女人，自她嫁给我爸后，我爸给了她无限宠爱，我奶奶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婆媳之间从来没有一次矛盾。
她不会做饭，我们家的饭都是我爸在做；她喜欢浪漫，我爸每个月发工资都会送她一份礼物；她爱美，我奶奶每次都会精挑细选好看的布料给她做裙子。
如果没有我的话，我想她会更快乐，更幸福地度过一生。
4某一天，我爸给我打电话“瑶瑶，快来市医院，你妈可能不行了。”
听到这句话我心一颤，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嘴里说不出话。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儿“爸，我在外地，不知道赶不赶得回去。”
我这两天被学校派到外地参加一场研讨会，今天是研讨会的最后一天。
平时对我一向温和的爸爸在那话那头朝我吼“你必须回来见你妈妈最后一面，这是你作为女儿唯一能为她做的。”
我爸的话让我有些难过，我把她当妈妈，可她有把我当女儿吗？
我打完电话就向负责人告假赶了回去，我与时间赛跑的心并不是那么强烈。
我甚至有点抗拒去医院，不知道是不想面对她，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场景。
好像只要我没赶到她就不会死，她就能在这个世上再多活一小会儿。
一路上，我脑海里关于她的记忆被唤醒。
我从小到大读书都很用功，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只要别人夸赞我，我爸和我奶奶都是一脸骄傲，只有她一脸冷漠，就好像我不是她的孩子。
我拼命读书是有原因的，我想让我妈知道我
的优秀，让她为拥有我这样的女儿而自豪，我还希望能从我妈嘴里听到一句夸奖我的话，哪怕是一句。
可是这些都没有实现，我妈永远对我的事漠不关心，哪怕我做得再好，她都不曾对我笑，我做了那么多却换不来她任何一点回应。
渐渐地我放弃了，我放弃去感化她，我明白她的心不会因我而柔软。
等我快到医院的时候，李铮发来一条信息：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不要急。
医院有我和爸。
我绷着的弦一下子松了，没见到她最后一面反倒让我松口气。
说实话我根本没想好在那样的时刻要怎么面对她，我想她应该也不愿意在她最后的时光里看见我吧。
5我妈下葬的那天我没有哭，我听到有亲戚在议论我“你看看她，没心肝的人，妈妈去世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有人附和“是啊是啊，哪怕装装样子也行啊。”
我不想辩解，因为我确实哭不出来。
我与她的共同回忆实在是太少了，而她留给我的美好回忆几乎是没有。
我对她有什么怀念呢？
我对她又有什么不舍呢？
几天后我爸在一个傍晚给我送来了一双鞋子。
我爸告诉我“这是你妈妈买给你的，有机会就拿出来穿穿。”
我爸说我妈临终前留着泪跟我爸说了两个字，衣柜。
当时我爸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以为衣柜里放着是他们俩的积蓄，我妈在嘱咐他要保管好那些积蓄。
没想到昨天我爸收拾衣柜发现衣柜的抽屉里有一个鞋盒，鞋盒里有一双红色高跟鞋。
我爸看了看鞋码，36码。
他顿时明白了我妈临终前的意思——衣柜里有一双给我买的高跟鞋。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我妈的礼物，虽然不是她亲手送给我的。
鞋盒里装着一双崭新的、红色的、有着蝴蝶结样式的高跟鞋。
我看着这双鞋想起了我小时候的一件事。
小时候经常看见电视剧里的女演员穿着高跟鞋摇曳生姿，我也想体验穿高跟鞋是什么样的感觉。
于是趁着我妈不在家，我将鞋柜打开，里面有很多双我妈的高跟鞋，我一眼就相中了那双红色蝴蝶结的高跟鞋。
我把高跟鞋穿在自己脚上，鞋比我的脚大多了，我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但心中却是满足。
而我妈正好回家，一眼就看见我穿了她的鞋，她一把将我推倒在地，拿走鞋子，眼神凶狠“谁让你穿我的鞋的？
你真让我讨厌。”
我那时才六岁，先是被我妈的举动吓到，随后心里委屈地大哭起来，我妈还在骂“哭什么哭？
烦人精。”
我妈越骂我越哭，直到我奶奶遛弯回来才把我哄好。
之后我爸告诉我，那双鞋是他送给我妈的结婚礼物，我妈很宝贝那双鞋，让我以后不要再动妈妈的东西了。
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动过我妈的东西，我妈的一切东西都不属于我。
我妈送我的那双鞋我没拿出来穿过，很显然，我妈一定记得那件事情，给我买鞋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可她时隔多年的补偿并不能弥补我从她那里受到过的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