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攀

精彩节选

跟他之间，从一开始就乱套了。

气氛暧昧的室内，酒味儿浓郁，落地窗帘关闭得严严实实，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宿醉的疼痛从四面八方涌来，秦烟拉开烘得汗津津的被子，一动才发现不止头痛，连带四肢也是无比酸胀。

她坐起身，耳后忽然传来一声呜咽。

一瞬间，脑子里断了的弦突然连了起来。秦烟捂着被子，回头看。

一个男人赫然躺在自己身边，后脑勺对着她，宽厚有力的肩背若有似无的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

就算不用看男人的脸，她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男友。

她早就有所察觉，还没来得及拒绝，到底还是被这男人得了手。

可恶的是，这男人还是……她根本不敢对他怎么样。

秦烟咽了咽口水，断了片的脑子开始回忆，那些凌乱的，热气翻涌的画面不断涌入，越想心里越乱。

秦烟从来都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复杂的家庭关系早就练就了她足够强悍的心脏，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羞耻之心。

尤其是想到男友林沉，这……无论如何她都过不了自己这关。

不想面对男人醒来，双方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趁着床上的人还未睡醒，秦烟忙不迭的穿衣跑了出去。

回到家里，秦烟向公司请了假，钻进浴室里就洗澡。

一遍又一遍，直到身体被洗得通红起皮。

事情完全乱套了……

从白天到黑夜，秦烟枯坐在沙发上，想了一天，无端的厌弃自己。连带着和林沉一起布置的温馨小窝，她看了也十分烦躁，又觉得这烦躁不应该，末了又感到十分愧疚心虚。

茶几上放着两人平时爱看的碟片，逢周末或者节日，她和林沉总喜欢窝在沙发上看国外的经典影片。情到浓处，沙发上总会留下奇奇怪怪的痕迹。

秦烟遇到麻烦事儿也不喜欢流泪，她总以为那是弱者的表现，从小到大，家里的环境也不允许她这样。

可是，这会儿她摸了摸眼角，罕见的触到了一点冰凉。

好想林沉啊，她苦涩的叹道。

林沉出差三天了，今晚八点正好是他到家的时间。

眼看着时钟的指针转到十点，秦烟连林沉的电话都没等到。

她靠着沙发，木然睁着眼睛，往日清透的眼里却看不到一点光。

张了张嘴，只觉得干涩。

十一点的时候，玄关终于响起开锁的声音。秦烟掉了线的脑子猛然回神，跑去玄关，林沉正好关门进屋。

"还没睡？"

男人的声音疲惫。

"知道你回来，等着呢。"秦烟接过男人手上的衣服，在门口的衣架上挂好，尽力保持着正常的语气。

"早点睡吧，我去洗漱了。"林沉兀自走过秦烟，直接朝浴室而去，连多日未见该有的亲昵也没有。

秦烟捏了捏衣角，看着男人的背影，有一刻出神。

什么时候，他们变得如此冷淡了？

那件事，该向他坦白吗？

秦烟躺上床，浴室里还流淌着洗澡的水声，哗啦哗啦的，一声声敲打着秦烟紧缩的心脏。慌张，心虚，从未像现在这刻如此蔓延。

她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不去听。半晌，浴室的水声终于听了。

没一会儿，身后绵软的床陷了下去，她翻了个身，钻进男人的怀抱。

"让我抱会儿。"秦烟揽着男人的腰，头紧挨着，像是冬日里用力汲取温暖的流浪小狗。

林沉眯着眼应了声，手自然而然的抚摸着秦烟的手臂。

"这次出差怎么样？"秦烟在男人怀里蹭了蹭，找话题似的开口，掩饰着快要喷薄的情绪。

有些事，还是告诉他比较好，只不过，得慢慢来。

谁知男人一听，眯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来，透出里面的厌烦情绪。

"你又想问什么？出差已经很累了，回了家我不想还像在公司一样汇报工作，你不觉得这样很烦很累吗？"不知道触到了他哪根神经，刚才还很温柔的男人这会儿竟一刻不停的埋怨起来。

秦烟的身子僵住，先前想说的话全堵了回去。

一时间，空气中只剩沉默。

男人好似很生气，没再说什么，不过翻了身去，背对着秦烟，只管自己睡觉。

秦烟揪着心口，未说完的话终究还是压在心底。

四年大学甜蜜的恋爱，三年朝夕相处的同居生活，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呢？

在内，秦烟一直想做个小女人，尽量保护男人的尊严。即便对方挣得没有她多，她也从未埋怨过什么。她自诩是知心体贴的爱人，没想到今晚一句话就点着了男人的火。

也就二十四小时，秦烟所受的伤害和委屈，对一个女人来说，都能成为崩溃的导火索。

但她不想放弃来之不易的生活与爱人，有的事还是一辈子不知道才好。

这一夜，二人背对背，床上隔着宽宽的距离，像是拉长的战线。

次日，紧闭的总经理办公室。

助理齐哲站在宽大的办公室里面，对面是不断翻动文件的上司楼盛坤。

也是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让人不能忽视的角色。

他抬了抬眼，见自家老大眼里似乎透着烦恼。

"秦烟什么时候来？"楼盛坤头抬也不抬，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不耐烦。

齐哲默了默，回道："昨天请假说身体不舒服，估计等会儿就来了。"

"估计？"男人挑眉，语气威胁的上扬，显然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回答。

在楼盛坤手底下做事，最基本的本分就是给他百分百肯定的回答，绝对不要出现可能大概估计或许这样的字眼。

齐哲不安的吞了吞口水，晓得触了他的逆鳞。

"进门前我还给她发了消息，说正在楼下等电梯，现下应……肯定在外面工作了。"齐哲捡了跟秦烟聊天的关键信息说，差点又犯毛病。

"叫她进来吧。"楼盛坤签好手里的文件，递给他。

齐哲点点头，转身的时候松了一口大气。

等关了门，齐哲突然想到什么，看了办公室一眼，心里纳罕。

老大什么时候这么关心秦烟了？

他想不通，摇摇头，往秦烟的工位上走。

"笃笃"两声。

秦烟正埋头处理文件，抬头就看到齐哲凑在自己的工位上。

"齐助理？"秦烟下意识喊出称呼，整理文件的手停住。

"我说学妹，有没有觉得老大最近不正常？"齐哲低了低脑袋，故意小声说话。

说来也巧，如今这份总经理秘书的工作还是齐哲介绍给秦烟的。

这会儿，她看着齐哲冒出的八卦心思，抓着文件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心虚。

"没什么不正常，你发现什么了？"秦烟克制着越跳越快的心脏，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正常。

"也不是最近，就今天吧，我总感觉老大情绪变得怪怪的。"齐哲靠着秦烟的工位，抓着自己的下巴，一副智者般的思考。

"我……"

"算了算了，我们下面的还是别乱猜测上司的心思，你快去老大那里，他让我叫你。"秦烟还想说两句，下一秒就被齐哲打断了。

秦烟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今天比以往穿得保守，色调暗淡，不花哨，简直跟老太婆审美有得一拼。

没问题的，在公司他不敢乱来。

她心里这样想。

"进来。"秦烟敲了门，就听到男人的声音。

她像往常一样，踏着不急不慢的步伐，直视着前方，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

高跟鞋踩在地上，一声一声的踩在楼盛坤的心里，就像那晚女人的吟唱撞进男人的心房，叫人如何都按捺不住。

脚步声停下，楼盛坤放下手里的文件，往后仰靠着老板椅，慵懒的眼神抬了起来。往日暗藏锋芒的眼微眯着，从上到下的瞧人。

黑色齐膝的套裙，熨烫得一丝不苟，板板正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再往上，往日女人的脸虽然不常笑，但至少平易近人，但此刻的脸如寒冬般板着。

楼盛坤看了一眼，就皱起眉，那晚迷人的妖精跟昙花一现般。

一切都好不真实。

"坤总，找我有事吗？"顶上有个最厉害的大楼总，底下人又不敢叫他小楼总，总觉得显小气，因此都叫楼盛坤为坤总。

"坤总？"秦烟见男人跟迷登了似的，又叫了一声。

楼盛坤从那晚的回味里醒了神，继续看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薄唇水润，淡粉色的唇色在公司里一大片的烈焰红唇中甚至显得寡淡，但就是这寡淡那晚尤具艳色。

"咳咳，那晚……昨天回去还好吗？"楼盛坤清了清嗓子，单刀直入。

秦烟一听，就跟嘴里噎了苍蝇似的，嘴巴张了又张不想开口。

他想说什么呢，又能说什么？伤害已经造成了，后续的一切都是徒增烦恼。

而且，最应该先说的难道不是道歉吗？

"我不知道坤总在说什么，要没什么事儿，我先出去了。"秦烟根本不想聊这件事，如果她有足够的勇气，也许昨天就辞职了，但是现实不允许。

想起和林沉一起贷款买的房子，她不得不压下冲动。

说到底，她也是个被生活拖累的普通女人。

"等等，秦秘书，你这是好好说话的态度吗？"他掀起慵懒的眼神，斜睨着她。

"不知道……我说什么？"楼盛坤显然觉得很奇怪，挑着眉，语气不自觉的上扬，话尾里还含着一丝恼怒。

有些女人，还真是不上道。

"话不能这么说，事儿也不能这么做，秦烟。"楼盛坤在秦烟面前站定，俯下腰，将她困于两臂与办公桌之间，让人无处可避。

"坤总，请自重。"秦烟眉头蹙紧，后退一步，抵在桌角。

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冷冷淡淡的一张脸。

跟那晚的热情一比，简直就是两个人，楼盛坤都要以为她是不是有个孪生姐妹了。

楼盛坤勾勾嘴角，决定换个路数。

"那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手里抓着，嘴里喊……"男人有意要让她难堪，越来越近的距离，吐出的热气悉数铺在她脸上，熏得寡淡的脸色变得绯红，欲言又止。

"不要说了！"秦烟紧闭着眼睛，不想再看男人惺惺作态，绯红的耳后肌肤泄露了自己的弱点。

楼盛坤心底冷笑一声，可算是看到这女人脸上露出别的情绪了。

"秦秘书在公司不是一向自诩勇于承认自己做过的事么，怎么今儿到了自己身上，就别扭起来了呢？"女人退一步，楼盛坤非要进十步，容不得自己吃亏。

早在秦烟进这家公司前，她就听说集团老总唯一的儿子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惯会讨女人喜欢的角色。

对于这样的男人，秦烟向来是敬而远之。

现下，这男人将把戏用到了自己身上。

"明明是发生过的事，为什么不能说？"楼盛坤见人急促了起来，后退一步，静待着人说话。

秦烟抿了抿唇，想说的话在嘴里滚了又滚。

怎么说才能不得罪这男人，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秦烟陷入两难，周围都是无法下脚的悬崖。

楼盛坤瞧着女人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样觉得新奇，末了又觉得好笑。

久等不到，他决定再次出击。

"我楼盛坤也不是什么不负责任的烂人，既然我俩有了这一层关系，自然得往后考虑。"楼盛坤回过神，继续跟面前的女人磨嘴皮子。

"考虑什么？"秦烟觉得这走向太不正常，猛然抬头，眼神奇怪的看着男人，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秦秘书，你这就有点矫情了。"楼盛坤眉头皱了又皱，似是在忍耐。

"你，我，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在男人眼里，这话透着无情。

楼盛坤听她说完，紧抿的嘴角越来越下沉。秦烟知道，那是男人发怒的前兆。

男人偏过头，呼了一口气，又盯着她。

"故意气我是吧？"楼盛坤没把秦烟此刻的生气当回事儿，他以为这不过是女人欲擒故纵的把戏。

就这，他以前见得多了。

秦烟不想做出有损气质的举动，但她忍不住小小的翻了白眼，但又不敢露给人看。

"坤总，我何苦气你？这事儿咱就当翻篇了行吗？"眼前的男人何时变得这么讲不通道理了，她解释得很难受。

"秦秘书！"他点了点她。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要再惯着你，岂不是要上天？现下你也别拿乔了，不过一个点头的事儿……"楼盛坤话赶话，头一次觉得在女人的事儿上这么耐心。

可这哪里是点头就能完的事儿啊！

跟楼盛坤共事这一年来，她早就熟知了这人的脾性。楼盛坤深知花钱办事的道理，招来的人就要干事儿。其间有一件事是楼盛坤惯不喜欢做的，生意场上来往的人特别多，楼盛坤这人就特不喜欢记人。

楼盛坤不愿记，就交代给秦烟和齐哲。所以，每次应酬他不是带齐哲，就是领着秦烟，关键时候这两人凑人耳前提醒一两句，如此配合，倒也十分默契。

当然，这习惯自然而然也带到了秦烟身上，除了工作上的接触，楼盛坤其实对秦烟这个人并不了解。

"我有男朋友，马上就要结婚了，坤总你就真的这么想当小三吗？"所以，在秦烟甩出这个消息时，楼盛坤感觉自己的世界被炸得乱七八糟。

前一秒楼盛坤还挺有自信的，这会儿直接说不出话。

秦烟看他那表情，就明白他根本不晓得自己是有主的人。

心里忍不住又暗骂一声。

"所以我拜托你坤总，之前的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行吗？我也不想找你麻烦，酒后乱性这件事我也有错……"

"这份工作我也很喜欢，希望你能公私分明，放过我好吗？"秦烟解释完，就想离开。其实哪是喜欢，都是为了讨生活而已。

"别走。"楼盛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秦秘书，这不会是你为了拒绝我故意撒的谎吧？"楼盛坤声音低冷，语气透着怀疑。

"坤总要是不信，可以去找人事查档案，再不济，去问齐助理！"秦烟不想再应付，甩开男人的手，跑了出去。

楼盛坤心里的火能冒三丈高了，偏他还不能把这火发出来。

人事部经理丁磊接到电话，揣着秦烟的档案就往楼盛坤的办公室里跑，他以为自己要得到重用了，心里还高兴了一番。

哪知道这大爷一把抢过秦烟的档案，扫了一眼，啪地就把档案扔地上了。

丁磊一颗心悬在天上，这会儿随着大爷的举动又给掉地上了，完了，他想。

"滚出去！"大爷发话了，丁磊一秒都不敢多呆，立马窜了出去。

楼盛坤扶着桌角，火气搞得胸口起伏不定，他猛灌了口冰水，那气啊还是堵在胸口，一直无法抒发。

这一天，秦烟没再收到楼盛坤的传唤。

她想了一天，这么下去，事情迟早会泄露出来。再说，这样工作也不好开展。而且，依她对楼盛坤的了解，他绝不是就这样了事的人，毕竟这事儿算他栽了。说来说去，他面子里子在秦烟面前都丢光了，以后少不了找秦烟的麻烦。

秦烟翻来覆去想了一天，列了好多辞职另找工作的利弊，不断推翻规划，打算下班跟林沉好好商量。

下了班，秦烟走得早，等楼盛坤出门找人的时候，人早就没影了。

这一下，楼盛坤心里又堵了口气。一打电话，全是手机的嘟嘟音，头一次觉得拿人没办法。

回家之前，秦烟先在附近的超市采购了些新鲜蔬菜和瓜果。最近，林沉的工作忙了起来，起因是上面的人决定提拔一人升职，林沉的资历和能力都在，但是跟他一起竞争的同事在公司有后台。一来二去，林沉的处境实在尴尬，但是领导对林沉也挺看重的，所以这提拔的决定一直就没定下来。就为了这，林沉怎么也得挣表现，所以在工作上比之前更加卖力，加班更是家常便饭。

这么一折腾下来，林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秦烟看了实在心疼，就打算给他补补身体。

比起之前痛苦的插曲，秦烟更喜欢这种平淡如水的生活，这样才觉得踏实。

但出了那件事，心里总跟扎了一根刺似的，想拔掉却又找不到地方，放它留在那儿，又时时刻刻担心碰到它会扎出血，生出许多麻烦来。

秦烟从未觉得日子有这么难熬。

骨头汤在砂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气，秦烟腾出手去准备其他的菜。

空手的时间，她开机查看信息，见到有个人打了十几通电话，她没理。又去看微信，一个叫土申的人发了99+的骚扰信息。

"直接拉黑算了……"秦烟看着这个叫土申的头像烦躁不已。

没过会儿，手机嗡嗡震动了起来，秦烟生怕又是那男人，一激灵甩到沙发上。

见备注不是他，才接了起来。

"烟儿，怎么等这么久接电话？"

"那个，我……刚在准备晚饭。"秦烟挽了挽耳边的发丝，声音透着心虚。那边的林沉好像喝醉了，嘴里的话已经说不拎清。

挂了电话，厨房的汤突然溢了出来，她又跑去处理狼藉。

十点，桌上的饭菜已然凉透，秦烟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

没一会儿，门从外面打开了。

"烟…嗝儿……"秦烟闻声看去，林沉携着一身的酒味儿跌跌撞撞的就闯了进来，连身后的门也没顾上。

秦烟怕吵到邻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关了门。

就这一会儿时间，林沉就在玄关吐上了。

"呕……"整个地板被吐得十分难看，秦烟转过身扶起男人，扯了旁边放着的纸巾就往男人脸上擦。

"烟儿，我好难受……"男人埋在秦烟的肩头，蹭了蹭，像小孩似的撒娇。

"喝点水，好不好？"秦烟深知醉酒的痛苦，安抚的拍着男人的后背，着实心疼。

"可是，我也好高兴……"林沉话语囫囵不清，但秦烟还是听明白了。

这一会儿难受，一会儿高兴的，搞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夜里，林沉起了好几回，一会儿冲进洗手间狂吐，一会儿又叫着要水喝。秦烟陪着一起，来来回回的，总算是把人伺候睡着了。

再一看，时间已近凌晨四点。

她扒了扒头发，毫无睡意，忍不住拿起手机刷新闻。

手指下意识的去看消息，看着那99+，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拇指长按对话框，点击了删除。

放下手机，秦烟在床上翻了个身，看着沉睡的男人。

林沉虽然算不上顶帅的那一款，不过因为长相温润，待人贴心识礼，又乐于帮助人，身边总是会围绕着崇拜的小女生。

当年，秦烟很不合群，几乎跟他没有接触的机会。

直到林沉来找她，那是一门通识课上，秦烟因为兼职的事儿来晚了。其他的同学早就组好了学习小组，就她一人落单了。

秦烟一人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想着该这么解决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

总不能让室友帮忙吧？

唉，她实在想得有够多，室友们哪里会搭理她啊。

就在她烦躁得乱抓头发时，耳边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同学，我还没有加入小组，你愿意收留我吗？"

也是从那时，她和林沉的交集才开始多了起来。

想到以前，秦烟不禁感叹起来，如此也快七年了。

她抬了抬手，撩开挡着男人眼睛的头发，男人像是在梦中，又似乎醒着，下意识的抓着秦烟的手，安抚般的亲了亲。

"乖，醒了再给你。"男人吐露的呼吸喷在她的手心。

秦烟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孩了，她当然知道男人说的是什么，不过她纳闷的是这家伙居然睡着了也想着这事儿。

何时变得这么贪吃了。

次日是星期六，秦烟有了正当的理由不去公司。

睁眼醒来时，太阳已经老高了，她抻了抻胳膊，没摸到人。

"人呢？"她坐起身，林沉躺着的地方早已没了人影。

卧室门是敞开的，她看见客厅里有人影晃动。

"昨天不是才见了面吗？"

"今天是星期六，我想……"

"你别这么说行吗……那你再等等，我收拾下过来。"林沉挂了电话，转过身看到秦烟，猛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林沉呼了口气，被吓得不轻。

"公司有事儿？"秦烟端起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

林沉接过去，喝了一口，边点头。

"咳咳咳……"男人像是喝得猛了，竟呛咳起来，杯子里的水洒了一身。

"跟小孩儿似的，又没人跟你抢。"秦烟埋怨，语气里透着宠溺。

"好了好了，公司的事儿重要，我去换衣服。"林沉拂开女人擦拭的手，往卧室奔了进去。

林沉走后，屋里变得空荡荡。

秦烟想起昨天写的密密麻麻的计划，本来打算昨晚跟林沉商量的，到底还是没说成。现下他又出门了，又得另找时间。

周末空闲，索性去招聘网站看看。

可是偏偏有人不想让她闲着，她才在电脑前坐了五分钟，就有好几个电话打了进来。

她看了看来电人，不是很想接。

手机响了很久，对方终于消停了，但是又有别的人打了过来。

"喂，学长。"耐不住对方的持久，秦烟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儿？"齐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语气很是焦急。

"家里，有事？"对于这个一直很帮助她的学长，秦烟向来都很在意，不想伤了他的心。

"没事儿的话赶紧去城南菜馆打包饭菜，就挑老几样，这会儿忙着呢，你麻溜的。"齐哲说话跟人撵着他似的，一字儿不停。

"不是有外卖？"秦烟坚持着。

"有那点外卖的时间还叫你干啥？快去，忙得很。"齐哲说话就挂掉电话，完全不管秦烟答不答应。

秦烟撂下手机，有那打电话的时间菜都送上门了！

真是的，谎都不会撒。

秦烟提着菜馆的袋子，出了电梯进公司。

礼拜六，加班的人并不多，往常几个天天加班的工位这会儿也没人。

秦烟往齐哲的工位上瞧了眼，也没人。

她探出头，朝那男人的办公室望去。

门虚掩着，好像也没什么动静。

她走过去，试探着敲了敲门，没人回声。

许是风吹得大了，门竟晃了晃，给秦烟开了个口。她往里面瞧了瞧，确实没什么人，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她抬起步子往里走。

"有人吗？"

"坤总？"秦烟猫着腰，这屋里静悄悄的，连带着自己说话也小声了起来。

桌上的文件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地上也掉了不少。秦烟见没人，放下手里的袋子，蹲地上开始整理。

"人都跑哪儿去了，怪瘆人的。"秦烟没见到一个人，摸出手机正准备给齐哲打电话。

"秦秘书……"身后突然传来幽幽的声音。

秦烟回过头，就见一高个男人倒在桌子底下。

"坤总！"她叫了起来，赶紧去扶人。

楼盛坤脸色惨白，嘴唇也干干的，看起来虚弱得很，不同于往日的光鲜亮丽。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真是……"斥责的声音戛然而止，秦烟将人扶在椅子上坐好，忙不迭的又去饮水机那儿接了温热的水，又熟练的去翻箱子里的药。

秦烟见过男人以前犯病的惨状，生怕那样可怕的情况又重演，毕竟当时男人半条命都快没了。

这会儿又被她遇到，吓得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事，只当是救人重要。

"胶囊一粒，这个两颗，另外这个药不能多吃，容易上火，导致口舌生疮……"秦烟将五花八门的药取了出来，絮絮叨叨的解释，丝毫没注意到男人一动不动的注视。

"先吃几口饭，不能空腹吃药……"秦烟想起什么，又将袋子拎了过来，回头的时候撞上男人专注的眼神。

"咳咳……"秦烟放下袋子，什么也不说了，兀自退到安全的距离。

楼盛坤收回视线，打开食盒，拆了一次性筷子。

"虽然已经迟了，但我还是要说……那晚，我不后悔。"楼盛坤抓了筷子顿在空中，视线直直的朝秦烟望去。

"坤总，能别提这件事了吗？"秦烟背转身，眼神落在虚空的某处，声音很无力。

"行，说点别的。"楼盛坤这会儿也不管胃痛不痛了，从桌里掏出支烟，扣动金色的打火机，将烟点燃了。

秦烟背着身，身后徐徐传来烟味儿，她下意识的伸手挥了挥。

男人掐着烟的指头顿了顿，没吸一口的烟就被摁灭。

"讲真话，你对我什么感觉。"男人五指在桌上点了点，靠着椅背瞧人。

秦烟感到窒息，她就不该答应学长过来，明知道人在这里下套。

"坤总，你是我的衣食父母，除此之外真没别的。"女人的语气透着无奈，不得不重复跟昨天一样的话。

"没别的你还随叫随到？"

她皱眉，转而又感到十分惊诧。

"这是我的工作，随叫随到是我的职责。"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为什么不懂。

"那这个呢。"楼盛坤点点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药，吃多少怎么吃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谁家秘书做成你这样？把人身体伺候得跟自家男人似的。"在秦烟之前，楼盛坤身边呆过好几个秘书，没一人把他照料成这样。

秦烟叹了一口气，"那是因为有人不爱惜身体，身为秘书，我有义务为公司的利益着想。坤总您是公司的宝贵财产，我自然应当细心照顾。"

"这不就是关心我？"楼盛坤还是不放过她，步步紧逼。

"坤总，您到底明不明白，我真是为了工作。不仅是您，要换了任何一个我服务的上司，我都会这样做的。"秦烟回过身体，脸胀红着看向他。

男人的眼睛晦暗不明，就那样瞧着她，也不动，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说完了？"

"……"

"说完了就滚。"

楼盛坤声音不冷不淡的，恢复到秦烟最初认识他的时候。

秦烟开门就走，将男人甩在了身后。

果然，他还是那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的资本家，才不管别人的面子里子。

周六的夜晚，街上人来人往，比工作日的时候更甚。

酒吧，舞池里的妖娆男女比往日更加起劲，狂舞，叫嗨，吵吵闹闹的快要掀翻了天。

角落里，仨男人凑在一起喝酒。

"谁惹咱们楼哥生气了？大好的日子怎么绷着个脸。"一梳着大背头，穿花衬衫的男子拿起酒瓶往人杯里添酒。

楼盛坤举起酒杯，闷着又一口灌了。

"哟……"穿花衬衫的起哄着吹了一声口哨，朝对面坐着的另一个男人眨了眨眼睛。

"看来这人来头还不小，竟把楼哥气成这样。"自打楼盛坤踏入这店里，人就没说一句话，做的最多的就是把酒当水喝。

"适可而止吧你，小心待会儿把气撒你身上。"这时一直静坐着看两人的孟修齐说话了。三人是发小，其中又以孟修齐为大，打小就深知楼盛坤的脾性。这人气了恼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别看这方希现在揶揄人厉害，到了指不定谁吃亏。

"孟修齐你得了吧，我可是关心他，谁像你杵一边看戏。"方希一听不答应，呛了回去。

"再倒！"楼盛坤终于发话了，让人继续添酒。

"楼哥，少喝点，闹出事儿阿姨该担心了。"方希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也不敢不给人倒酒。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三小伙最喜欢比拼谁的酒量更好，常聚一起搞酒喝。次数多了，难免把身体损了，有一回楼盛坤喝得胃出血闹进医院，硬是闹得三家人鸡飞狗跳，方希和孟修齐生生被关了三个月禁闭。

从那以后，方希再也不敢招惹了。

"不知所谓的女人！"楼盛坤啪地将杯子摁在桌上，往后靠着椅背，终于闷出一句话。

方希和孟修齐心领神会的对视一眼，晓得又是为了女人。

"我当是为什么呢？哥，就凭你这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不要弟弟我给你介绍？"方希这方面资源多得很，见人不高兴，自然要为他解忧。

"就你那些胸大无脑的胭脂俗粉？"楼盛坤挑眉，眼神微醺。

"那个……也不都是这样，还有其他款的，什么高知丽人，清纯校花……"方希掰着手指头一一数着，那架势就跟红娘似的。

孟修齐淡淡的笑了笑，兀自拿起杯子喝水。

"行了，数得我脑仁儿疼。"楼盛坤捏捏太阳穴，觉得烦闷。

就这一会儿，有人就找了过来。

"哟，坤总，好巧啊。"楼盛坤抬眼望去，就见一前凸后翘的女人站跟前晃眼。

"你是……"楼盛坤刚要张嘴，又想起根本不记得这人是谁，末了又恼起秦烟来，关键时候居然不在身边提醒他。

"我是新舟科技的褚玉梅，之前有幸跟在王总身边与您见过一面，没想到在这又碰上了。"这个叫褚玉梅的女人很有眼色，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透出十分的精明。她瞧出人根本不认识自己，索性抢在楼盛坤说话之前介绍自己。

楼盛坤点点头，回了声好。

"想喝什么随便点，记我账上。"新舟科技与楼盛集团有合作，楼盛坤很是看好双方的生意，听她说是新舟科技的人，脸上就摆出好看的颜色。

褚玉梅说了句谢谢，不再打扰，退了回去。

女人的身材极好，在五彩的灯光下更显妖媚，方希望着背影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身材顶好。"他朝两人竖了竖大拇指，啧啧称赞。

楼盛坤和孟修齐不禁又笑他，一个大男人成天就念着这点儿上不了台面的爱好，说出来都丢人。

"不过嘛，就是年纪大了点，不是我的菜。"他托着腮自个儿琢磨，像是鉴赏艺术品似的，楼盛坤直骂他不要脸。

这场仨人的聚会，到最后也没撬出楼盛坤嘴里的女人来，方希直喊没意思，发誓非要把那女人找出来不可。

楼盛坤酒喝得多，往洗手间跑的次数也不少。

临了，他又奔了洗手间一趟。

这会儿，多数人已经回家了，走廊里也显出十分的静谧。

当然，要是有声音，更显出十分的张扬，容不得人忽视。

楼盛坤脚步顿在洗手间门口，听着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