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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嫡女:七岁娇娇有空间

寒门嫡女:七岁娇娇有空间

宋知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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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重生前的宋知绾:讨好姨娘、巴结庶妹,想要得到父亲的宠爱,然而却成了别人的踏脚石,被姨娘庶妹坑得满门抄斩重生后的宋知绾:“讨好”姨娘、“巴结”庶妹,一巴掌拍下去让他们犹如断了腿的蚂蚱,再也蹦跶不起来从此以后,宋知绾开始种粮食、赚银子……顺手推动着父亲步步高升灾难也好,战争也罢,粮食管够!药材不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更不怕!某日,御书房中皇上:“宋爱卿为国鞠躬尽瘁,朕深感欣慰,特封宋爱卿为一品大臣,这债条……”宋爱卿默默拿出一大叠债条,叹了一口气;“皇上,臣说了不算啊……”一君一臣,相顾无言

来源:掌读520   主角: 宋知绾李氏   时间:2022-04-12 14:17:13

小说介绍

宋知绾李氏《寒门嫡女:七岁娇娇有空间》讲的是简介:重生前的宋知绾:讨好姨娘、巴结庶妹,想要得到父亲的宠爱,然而却成了别人的踏脚石,被姨娘庶妹坑得满门抄斩重生后的宋知绾:“讨好”姨娘、“巴结”庶妹,一巴掌拍下去让他们犹如断了腿的蚂蚱,再也蹦跶不起来从此以后,宋知绾开始种粮食、赚银子……顺手推动着父亲步步高升灾难也好,战争也罢,粮食管够!药材不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更不怕!某日,御书房中皇上:“宋爱卿为国鞠躬尽瘁,朕深感欣慰,特封宋爱卿为一品大臣,这债条……”宋爱卿默默拿出一大叠债条,叹了一口气;“皇上,臣说了不算啊……”一君一臣,相顾无言

浴血重生第37章 噩梦

精彩节选


“哪儿来的叫花子?敢在县令大人府前闹事?”

府衙门前,一个人高马大的衙役正往外驱赶着四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宋知绾眼神有些恍惚,这熟悉的情境再一次上演了。

前世,她死在了阴谋之下,本以为带着恨意进入轮回,却没想到穿越到了修真世界,正当她历劫之时,一道雷直接将她劈回到了前世。

劈回到前往淮阳县的途中,也就是父亲为官的地方。

眼见着衙役手中的刀要打在祖母身上,宋知绾快速挡在了祖母面前,扬起了满是灰尘的小脸,眸子里划过一丝深邃之色,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们不是叫花子!县令宋祁正是我爹,我和我祖母来投亲的!”

话音刚落,门前那几个衙役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嗤笑一声:“县令是你爹?我爹还是老天爷呢!赶紧走赶紧走!”

身边的男孩云之宴上前一步,同样满身脏污,只有一双眸子射出了凌厉的光芒,冷着脸嘲讽道:“那你倒是叫一声‘爹’,看这老天应不应!”

宋知绾乐了,这孩子是半路捡到的,一路上沉默寡言,倒没想到说出来的话如此气人。

眼睛一转,脸上故作惊讶之色,软糯的语调微微上扬:“老天爷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儿子……”

云之宴垂下眼帘,掩饰住了眼底的笑意:“嗯,也没有这么蠢的儿子。”

两人的话语让衙役怒火中烧,他脸上自幼生了一块红斑,最是讨厌别人说提起,当下抬起蒲扇般的巴掌,就想打过去……

“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赶紧给我滚!”

云之宴快速扯着宋知绾退后两步,大声呵斥道:“说不过就动手?欺负我们两个小孩子,脸皮可真厚!”

衙役巴掌落了空,愈发气愤了,变本加厉举起手中的佩刀,作势要向他们砍去。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沙哑着声音呵斥道:“好好好,身为官差欺负弱小,真是好样的!”

说着,李氏快速将云之宴与宋知绾拉进怀里,用身体护住他们。

宋知绾握着祖母虽然苍老但依旧温暖的手,长睫颤了颤,在心中默数三声,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她两辈子都不曾忘记的声音传来。

“门前这般喧哗,若是冲撞了贵人,小心有你们好看!”

来了!宋知绾抬眼看去,只见从门中走出个温柔娇美的妇人,一看见他们,就不由自主地捂住口鼻,目露嫌弃:“哪里来的讨饭佬?赶快打发了!今日贵客盈门,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今日老太太到,她可得表现好一点,这样才能在老太太面前压正院一头。

宋知绾被祖母护在怀中,看着不远处那个女人,心中冷笑,这人就是她父亲的宠妾安姨娘,前世刚回来时,做出一副贤良温顺的样子,骗取了她的信任,离间她与母亲,多番陷害,让父亲厌弃了她,最后,不惜踩着宋家百余人的性命换取荣华富贵,宋知绾至今都不会忘记临死前她们的那副嘴脸。

“小叫花子,看什么看!”

安姨娘看着不远处面色铁青的老妇人,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一抬眼又看着那老妇人怀中目光幽幽的女孩,更是恼羞成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们赶走!”

“是!”

那几个衙役得了命令,凶神恶煞的上前来推搡他们。

李氏脸上满是怒意,手指着那妇人:“这就是安家的教养?这就是安秀才教出来的女儿?”

安如云怔愣了一下,突然之间笑了起来,讥讽地看着李氏:“难不成是想冒充我多年未见的亲戚打秋风?”

李氏脸色通红,她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

年轻时她守寡,一手带大了三个儿子,哪怕自己不吃不喝,也没找人借过一分钱,更不用说打秋风了!

没想到老了却被人这样冤枉!

“祖母很生气。”云之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宋知绾,见她神色如常,有些疑惑。

他是知道的,三人逃难到淮阳县,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波折,但凡有人让祖母受委屈,她都会第一时间反击回去,怎么现在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闻言,宋知绾的一双杏眼弯了弯,轻声说道:“着什么急,等着看便是。”

前世这个时候,并没有遇到云之宴,也没有惹怒衙役,她提醒祖母拿出了信物,刚好被安如云看到,安如云迅速让人去拦住母亲,抢在母亲之前将祖母迎了进去,得到了父亲的赞赏。

不仅如此,还在父亲面前说母亲的不是,让晚来的母亲被父亲责怪,让她以为母亲并不喜欢她这个亲生女儿。

如今,她没有提醒祖母有信物,让安如云在祖母面前暴露本性。

她在等,等母亲过来。

“你这个老东西!还不快滚!耽误了我迎接我们家老夫人,可没你好果子吃的!”

“吱呀”一声,衙门的大门打开。

“来了。”

宋知绾瞳孔一缩,唇角微微勾起,看着从里面飞奔出一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人。

“噗通!”

巨大的声响在耳畔一震,让刚才趾高气扬的安如云像是被扼住了喉咙,惊愕的睁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娘!”

“儿子不孝!让您受苦了!”

中年男人,也就是宋知绾的父亲宋祁一把抱住了浑身脏兮兮的李氏,埋在了李氏的腰间,痛哭流涕。

云之宴转头看向宋知绾,本想安慰一下她,却无意中看见宋知绾躲在一旁,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眼眶一下子红了。

带着哭腔喊着:“爹爹!”

软软糯糯的声音里满是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宋祁正看向一旁七岁的小姑娘,虽然浑身脏乱不堪,但是一双眸子里却满是依赖,当下心中一软:“好孩子,苦了你了……”

宋知绾再次偷偷摸摸地掐了一下自己,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扑向了宋祁正的怀中。

云之宴沉默地看着眼前父慈女孝的一幕,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真是一出好戏啊!
宋祁正将三人迎进府中,到堂前叙话,这厢母子情深感人肺腑,那厢安姨娘变换神色,对着身边丫鬟耳语几句,见那丫鬟匆匆朝着后院的方向去了,她才堆出一副笑脸上前一步。

“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咱家老太太到了,怪不得出门时听见院子里有喜鹊叫,只怪妾身自从知道老太太要来,这一连几日就为了好好安置您老人家,连觉都不曾睡好,东忙西忙没想到看花了眼,一时冲撞了老太太,还望老夫人大人有大量,宽恕则个。”

她笑着说完,又给李氏诚诚恳恳地行了一礼,李氏刚要沉下脸,就听见外头一声甜甜的叫喊。

“祖母————”

玉团儿一样的小女孩飞奔而来,乳燕投林一般直直扑入李氏的怀抱,只是才刚一碰到老太太遍布灰尘的衣裳,小女孩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随即自然的拉开距离,抬起一张玉雪可爱的小脸,“祖母,我是月儿呀,祖母记得月儿吗?”

宋知绾垂下长睫,挡住眸中森森冷意,这便是她那自小体弱温柔良善的庶妹宋织月了。

李氏没有察觉到她刚刚的动作,一见着乖巧可爱满眼孺慕的小孙女,心就软了大半,半搂着怀里的孙女,挥手让安姨娘起身。

安姨娘笑容愈发灿烂,“这孩子孝顺,昨儿个睡前还在念叨着要见祖母呢,就是身子弱了些,时常要喝药,妾身怕她感染了风寒,这才没叫她去门前迎接。”

李氏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但语气已经和缓下来,“咱们家没那么多规矩,孩子身体重要。”

安姨娘笑吟吟地应了一声是,又吩咐左右准备热茶点心,叫人去后院看院子收拾好了没有,这么一通忙碌下来,宋祁正面上更是温和,目光中含着赞赏与肯定。

“如云心细,掌家也是一把好手。”

安姨娘含羞带怯的看了他一眼,压根没注意李氏变得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朝外头张望了一下,柔声说道:“妾身先前叫人去请姐姐,定是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母亲莫怪,姐姐体弱,路上走得慢些也是应当的。”

宋祁正沉着脸道:“月儿比她住的远,腿脚也慢,一个大人还比不过一个孩子。”

宋织月分外自豪的挺起小胸脯:“听见祖母到了,我跑得可快啦!连玉树都比上我!”

玉树就是先前安如云叫去的丫鬟,闻听此言,连连附和,宋祁正满脸慈爱的摸了摸宋织月的头。

宋知绾冷眼看着面前这一幕,区区几句话就将先前衙门前那件事含糊过去,又有宋织月在祖母跟前,祖母心善,一定不会在孙女面前给亲身母亲难堪,安姨娘好算计,这才第一面,就明目张胆的在祖母面前给她娘上眼药,更不用私下里是如何对待了。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容貌秀美面色苍白的妇人由丫鬟扶着,自前院而来。

“儿媳来晚了,还望母亲恕罪。”

方慧君结结实实地跪在李氏面前,李氏面色温和,亲手扶她起来。对于这个大儿媳妇,她是喜欢的,就是恨铁不成钢,身子太弱,性子也太软。

方慧君看向一边红着眼眶的宋知绾,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自见到方氏的那一刻起宋知绾就再也忍不住了,隔了两辈子的思念与悔恨倾泄而出,她扑向方氏的怀抱,像个真正的七岁孩子那样哭出声来:“娘!我好想你呀————”

云之宴垂下眼眸,将刚才宋知绾面上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他有些不懂,明明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哪里会有这样复杂的神色?

“娘亲,院子外头也有人拦着你不让你过来见祖母吗?就像有人拦着我和祖母,不让我们回家见爹爹,还骂我们是讨饭的小叫花子一样?”

宋知绾从母亲怀中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眸子里带着惊慌与害怕,小手紧紧拽着方慧君的袖子,可怜巴巴的说道。

安姨娘心中一突,好啊,会咬人的狗不叫,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大小姐放心,妾身一定好好惩罚那个仗势欺人的奴才,再让他到老太太跟前赔罪。”她面色不改,笑的和善极了,上前一步要来牵她的手,“天色不早了,想必老太太也累了,不如先去更衣,晚上妾身和老爷给老太太和大小姐接风洗尘。”

宋知绾瑟缩了一下,却是往旁边挪动几步,害怕的躲到宋祁正身后,软糯的声音小声响了起来,“爹爹,她刚才还骂我们,想将我与祖母赶出去……”

说到此,宋知绾停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害怕,贝齿轻微咬了咬嘴唇,缓缓说道,“绾绾不是小叫花子,也没有冒充她家的穷亲戚来打秋风,爹爹不要把绾绾赶出去好不好?”

说着说着,她像是真的害怕极了,却有固执地不让眼里的泪水掉下来,只是警惕的看着安姨娘。

安姨娘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而宋祁正看着故作坚强的宋知绾,心中一软,抬眼看了看一旁神色有异的安姨娘,就见高台之上,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目光如炬,面色明显不虞,他看向一旁的下人,沉下脸来,“怎么回事?”

李氏冷哼:“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姨娘了!”

说完,看着宋知绾的眼里满是慈爱之色,将她招到身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云之宴见此,眸子微微闪烁几分,垂下眼帘,缓缓走到李氏身边,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祖母,我听人说,妾室不过是半个奴才。”

依偎在李氏怀中的宋知绾抬起头来,故作迷茫地询问道:“是奴才吗?”

云之宴用力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当然!你是嫡女,是主,她是妾侍是奴,哪里有奴才将主子赶走的道理。”

宋知绾简直要在心里笑死了,真是看不出来,云之宴神来一笔,活像是把安姨娘的遮羞布剐了下来,她一个妾室,敢越过正室指手画脚,也就他爹眼瞎偏疼,看不出她的真面目。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好半天,才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你才是奴才,讨饭佬!不许你这么说我姨娘!”宋织月涨红了脸,朝云之宴喊道。

“噗通”一声,安姨娘当机立断,跪在堂前,白着脸自责道,“都怪妾身瞎了眼,没认出老太太和大小姐,私下里老太太怎么惩罚都好,让妾身尽尽孝心,先把您和大小姐安顿好了,”

她看了一眼云之宴,掩饰住眸光中的怨毒,“只是这到底是我们家的家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外人置喙。”

听到这里,宋祁正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他虽然气安姨娘口不择言,可到底是心尖儿上的人,她又如此诚心认错,宋祁正拧着眉头看了看一旁的云之宴,对着老太太道,“如云并非有意,到底是家事,母亲……”
李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宋祁正心虚的笑了笑,朝地上的安姨娘使了个眼色,安姨娘心下一松,忙站起身退至一旁。

李氏摸摸怀中孙女的脑袋,斜睨了一眼安姨娘的方向,轻轻哼了一声,安姨娘憋着一口气,又上前几步,挤出笑来对宋知绾道:“前头是妾身说错了话,对大小姐多有得罪,还请大小姐看在妾身日夜操劳的份上,原谅妾身。”

宋织月满脸不忿,刚要说话,又被安姨娘死命拽住了衣袖。

当着宋祁正的面,宋知绾自然不会为难她,今天已经让安姨娘栽了个跟头,来日方长,她懂见好就收的道理。

只见李氏怀中的小姑娘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一眼宋祁正,在宋祁正温和的含有鼓励的目光中,又看向面前的安姨娘,鼓起勇气擦干泪水,轻声道:“姨娘日后,可不要再向先前那般目中无人了,要是冲撞了真正的贵人,那还怎么得了?”

安姨娘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又见宋祁正一改方才维护之色,显然是把宋知绾的话听进去了,强撑着笑脸应下。

见宋祁正皱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安姨娘忙道:“老爷派去的人怎么不见?老夫人这一路定是格外艰难……”

宋祁正回过神,看向一旁的云之宴:“母亲,还有这个孩子是?”

李氏搂紧了怀中的孙女,面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宋祁正派去的人倒是顺利接到了李氏和宋知绾,不过行过一座山时遇上了山匪,那些侍卫护着李氏和宋知绾,让他们先走,一老一小手无缚鸡之力,逃难路上还捡到一个受伤严重的云之宴,李氏心软,带着两个小的,又丢了钱财,一路上狼狈的很,好在是平安到达淮阳县了。

“宴哥儿与我有缘,他伤到了头,全然不记得先前的事情,老婆子就当多一个孙子,祁正,你不会不同意吧?”

李氏一手揽着一个孩子,语气里是不容辩驳的坚决。

宋祁正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是多双筷子而已,他堂堂县令,还怕养不起一个孩子么?

老太太带着两个小的,一路提心吊胆,风尘仆仆,又经了这么一遭,脸色的疲惫之色愈发浓重。一旁的方慧君适时站出来,面上全是担忧之色,“路途遥远,娘定是累着了,儿媳带您下去休息。”

只是她身子虚弱,李氏摆摆手,温声说,“你身子弱,带着绾绾回去吧,你们母女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讲。”

方慧君看着慈善的婆母,心中一暖,“儿媳知道了。”

宋祁正带着李氏去到后院的荣寿堂,又吩咐下人带着云之宴去客院安顿,宋知绾则跟着母亲回到她居住的慧心院。

“小姐你看,这些都是夫人给你准备的,夫人盼着小姐来,早几个月前就开始准备了,都是城里最时兴的料子,小姐可喜欢?等小姐洗漱好了,奴婢帮小姐更衣。”

说话的是方慧君身边的丫鬟青玉,她是怕宋知绾因为方慧君的晚来生了芥蒂,主子不善言辞,她做奴婢的,自然希望主子的心意让小主子知道。

方慧君一片慈母心肠,宋知绾再明白不过,她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用力地点点头:“我很喜欢。”

“奴婢帮小姐洗漱。”青玉放下心来。

“不用了青玉姐姐,我自己来吧,等好了,我再叫你。”

宋知绾感受着左臂上传来的熟悉的炙热触感,心中似有所感,她迫切的想要证实心中的猜想。

她坚持,青玉也只好听命,将浴桶和热水准备好了,又叮嘱几句,才默默退出去守在门口。

房间里只剩下宋知绾一个人,她撩起左边的衣袖,不出意料的在手臂上发现一圈繁复华丽的红色花纹,像是一只漂亮的手镯,戴在她的手臂上。

宋知绾心念一动,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芬芳馥郁的雪白花朵,再一转,那朵花就消失不见了。宋知绾轻扬起唇角,也不枉她去修真世界走了一遭,她的本源空间也跟着她回到了这里,虽然因为她这副身躯只是个小孩子,里面现在只能看见一亩灵田,她之前收集的法宝和古书秘籍珍藏在藏书阁被一片浓雾掩盖,但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会找到办法。

许是第一天就让安姨娘栽了个大跟头,回来的这些天,她并没有像前世那样蹦跶的欢快,很是老实安分了几天,也让宋知绾过了几天好日子。

这天她照常去给方慧君请安,还没进门呢,就见里头走出个愁眉苦脸的丫鬟,是方慧君身边的丫鬟青鸢,宋知绾忙叫住她,“青鸢姐姐,怎么了这是?”

青鸢没青玉稳重,是个藏不住话的,见了宋知绾,忙撑起一个笑脸:“小姐,奴婢要去膳房给夫人端补药。”

只是端药,何至于这般发愁?

宋知绾道:“我同你一道去。”

说着,她率先一步向前走去,青鸢阻拦不得,忙跟在后头。

到了膳房门口,青鸢道:“小姐,里头人杂,奴婢进去就好了,你在此稍候,奴婢去去就回。”

宋知绾见她神色有异,点头应下,看她进去了一会儿,还不见出来,于是抬脚进入膳房。

“这是我家夫人的燕窝,你怎么能……”

青鸢气得浑身发抖,和一个模样俏丽神情倨傲的丫鬟争夺着一个托盘。

那丫鬟趾高气昂,啐道:“什么你家我家,都是府里的东西,我家姑娘身子弱,大夫说就是要多吃燕窝,先来后到的道理懂不懂?”

青鸢脸皮薄,听到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愈发气愤,“我早前特意拿过来吩咐膳房的人炖的,要说先来后到,也是我先来的,你怎么能这样不讲理?”

那丫鬟哼笑一声,环视四周,“你说是你先来的,谁看见了?谁有证据?”

青鸢求助一般看向膳房的人,四周看热闹的人纷纷低下头去,就是有人想要出头,也被身边的人拉走,那丫鬟是安姨娘身边的沅柳,谁不知道府里安姨娘最受宠,有哪一个敢得罪她?

就在这时,沅柳见她分心,一使力将放着燕窝的托盘抢了过来,然后嗤笑一声,得意的看了看青鸢,一扭一扭地走了。

宋知绾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眸光微暗。

眼眶红红的青鸢一出门就看见了在一旁的宋知绾,知道肯定是瞒不下去的,索性全说了。

“小姐,夫人本就身体不好,感染风寒后,每次请来的大夫还未进后宅,就被安姨娘的人拦住了,直接带去了安姨娘的云香阁中,以二小姐体弱要看大夫为由,夫人也不好与之争论。”

“好不容易看上大夫,大夫嘱咐夫人好好补身体,安姨娘却以府中开销大,根本不给夫人熬补品,这也就罢了,夫人自己花钱去外买来的燕窝灵芝的补药,十次有八次会被安姨娘身边的丫头给抢走!”

说到此,青鸢脸上满是怒意,咬牙切齿地说道:“奴婢们心有不甘,告诉了老爷,但是老爷却没当回事,还说夫人是嫡母,不该只顾着自己,也得好好照顾二小姐!”

“明明如今掌家之人是姨娘,老爷却还如此……”青鸢反应过来,眼里浮现出懊恼,毕竟是小姐的亲生父亲,她一个奴婢当着大小姐的面说她父亲的不是……

青鸢心里有些忐忑,本以为要受到责罚,却听到了宋知绾甜软的声音:“我知你是为母亲抱不平,母亲身子柔弱,让安姨娘代为管家,这些下人却是忘了,这府中真正的女主人是谁!”

青鸢眸子一亮,抬起头来,对上了宋知绾黑白分明的眸子。

“小姐……”青鸢看着眼前不过七岁的小姑娘,有些惊讶于她深沉得像大人一样的眼神。

宋知绾唇角微微上扬,精致地脸庞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别担心,我有法子,你附耳过来……”

次日一早,方慧君带着宋知绾到荣寿堂给李氏请安,刚好遇到了云之宴,宋知绾眼前一亮。

只见他换了一身天青色的常服,十岁的孩子身姿挺拔如青松,洗干净的小脸虽然稚嫩却难掩俊美,特别是一双眼眸像是上好的墨玉,看见宋知绾,云之宴眼中亦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惊艳。

宋知绾穿的是方慧君给她准备的鹅黄色的襦裙,串了铃铛的发带绑了双丫髻,如凝脂般的皮肤上,一双杏眸好似盛满了星辰,不点而赤的红唇微微上扬,五官精致,好似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李氏看着两个小人儿并排而站的模样,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欢喜:“瞧瞧,这两个孩子,就像是观音坐下的童子童女一般,真是好看极了。”

闻言,宋知绾扑向了李氏怀中,眸子弯成了月牙儿,更显几分娇憨:“那也是祖母养得好!祖母,母亲说,祖母这些天赶路辛苦,特地炖了上好的血燕给祖母补身子。”

宋知绾依偎在李氏怀中,语气欢快,“绾绾还没吃过血燕呢,等待会青鸢姐姐端来了,绾绾能分一小口吗?就一小口就好啦!”

“小馋猫!祖母什么好东西没给过你?”李氏笑骂道,看着一旁温柔笑着的大儿媳,心里清楚这怕是孙女的主意,让大儿媳在她跟前显孝心,这样一番心意,老人家受用的很,搂着怀里的小孙女,对着方慧君道:“你有心了。”

方慧君看着在祖母怀中朝她俏皮眨眼的女儿,满心的柔软,“都是媳妇应该的。”

堂前一派和睦,安姨娘带着宋织月进来,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不少。

这边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丫鬟,正是本应该要端来血燕的青鸢,她神色匆忙,正要说话,可撞见一边的安姨娘,顿时就害怕地低下头去。

安姨娘一脸莫名,就听见宋知绾疑惑道:“青鸢姐姐,让你端的血燕呢?”

青鸢一脸欲言又止,看向安姨娘的方向,堂前众人随着将视线投向安姨娘,她心中一突,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知道血燕贵重,奴婢就守在膳房,等着一炖好,就给老夫人送来,如此才不辜负我们夫人的孝心,可谁知……”

青鸢跪下来,像是忍受着极大的委屈,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带着哭腔说道:“是奴婢没用,炖好的血燕刚要给老夫人送来,就被云香阁的沅柳姐姐抢去了,说二小姐体弱,什么好的东西都该紧着二小姐才是。”

“胡说八道!”安姨娘怒火中烧,豁然起身,她紧紧盯着堂前的青鸢,感受着堂上来自老夫人凌厉的目光,心中打了个激灵,赶忙讪笑道,“妾身是说沅柳,若真有此事,那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妾身必不能留她,可她向来守规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青鸢吓了一跳,像是害怕极了,往旁边缩了缩身子,记着自家小姐的嘱托,鼓足勇气飞快道:“奴婢说了是夫人给老夫人的补药,没想到沅柳姐姐只听了前半句就将血燕抢、拿走了,是奴婢没用,望老夫人责罚!”

自家小姐交代的话说完,青鸢如释重负,胆战心惊的跪伏下身子,心中忐忑不安。

“哼!”

李氏冷冷的撇了安姨娘一眼,看向堂前瑟瑟发抖的青鸢,“不是你的错,是有人心大了,不把我老婆子放在眼里,来人,去把那个丫鬟叫过来!”

李氏身边的嬷嬷领命而去,宋知绾靠在李氏怀中,伸出小手给老太太顺气,乖巧道:“祖母您别生气,别为了不值当的人气坏了身子。”

“就属我们绾绾最贴心。”李氏面色好了一点,对着一旁的方慧君夸赞道,“你生了一个好女儿。”

安姨娘咬紧了牙关,推了推一旁的女儿,笑道,“月儿是个孝顺的,今儿一早就催着妾身来给您请安呢。”

宋织月笑容甜美,正要上前一步,就听见李氏冷声道:“身子弱就该在屋子里好好歇着,别在路上吹了风受了凉,怕是这一府的好东西都供不起了。”

宋织月面色一僵,到底是个六岁的孩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安姨娘把女儿拉进怀里,暗中思量对策。老太太这番话,显然是把先前青鸢告状的那番话听进心里去了,记恨她呢,没想到那个刚回来的小贱胚子,一点都不像她那个面团一样的废物娘亲,小小年纪,颇有手段。

她装作不经意的看过去一眼,不出意料的,看见依偎在老太太怀中的那个女孩朝她扬起纯真的笑脸,可眸子里的嘲讽意味再明显不过,她顿时心中一凛,是她小瞧宋知绾了。

不一会儿,嬷嬷就端着一盅补药回来了,后头跟着的就是先前在青鸢面前嚣张跋扈,此时低眉顺眼的沅柳。

“老夫人恕罪,是沅柳太心急二小姐的身子,一时将夫人给老夫人炖的血燕与给二小姐的燕窝认错了,这才与青鸢姐姐起了争执,沅柳自知犯下大错,恳请老夫人责罚。”

安姨娘紧绷着的身子一下子就放松了,她正要说话,就见堂上带沅柳回来的那个嬷嬷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李氏的面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今日膳房里,除了那一盅血燕,并没炖其他的燕窝,你在撒谎。”

李氏看向沅柳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宋知绾适时开口,小脸上满是疑惑,“而且,就算是真的错认了,血燕和普通的燕窝一看就知道不同,这位姐姐侍候在安姨娘身边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吗?”

云之宴眸光一动,认真说道:“那便是故意为之。”

对上高堂之上老太太冰冷的目光,沅柳冷汗直流,求救的目光才刚转向安姨娘,就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来,沅柳顿时心凉了半截,再无先前的嚣张气焰,“是奴婢贪嘴,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借着二小姐的名头,都是奴婢的错……”

“这是怎么了?”

宋祁正从外头进来,给李氏请了安,见母亲面色不快,又见爱妾神色为难,于是开口问道。

“都是这贱婢贪嘴,打着我们月儿的名头,抢了夫人给老夫人炖的补药,也是妾身疏忽,竟养了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人在身边,请老爷老夫人放心,妾身一定好好惩罚这个贱婢。”

安姨娘抢先开口,十分自责地说道,宋祁正听完,虽然看向沅柳的目光多了怒意,但见着安姨娘这般,心疼道:“下人犯了错,好好管教就是了,哪里与你相干了?”

说着,他对着李氏道:“娘身子不好,怎么不与儿子说?儿子请大夫给您瞧瞧?”

李氏瞪他:“那血燕,是你媳妇孝敬老婆子的,却被一个姨娘房里的下人抢了去!堂堂县令府衙,这般没规矩,若是传出去,人家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呢!”

宋祁正闻言,看了一旁的正妻一眼,又上前来安抚李氏,“娘都说是下人了,如云御下不严,儿子罚她给娘抄佛经赔罪可好?”

安姨娘忙道:“应该的,为老夫人祈福,本就是妾身应该做的的。”

李氏并不接话,指着一旁的青鸢,“你来说,告诉你们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厢青鸢上前一步,将方才的事又细细讲了一遍,宋祁正的面色一下子沉下来,看向安姨娘的目光也多了一分怨怪。

宋知绾冷眼瞧着,先前安姨娘三言两语就将责任推了个干净,他爹也不问问其他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真如安姨娘口中所说,轻飘飘就揭过去了,可要真让他爹知道沅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知道有人这般怠慢祖母,他一定会生气,而对于避重就轻的安姨娘,心里到底是有几分不快的。

这边方慧君突然咳嗽了几声,宋知绾来到母亲身边,心疼的牵住了她的手,李氏看了看面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大儿媳,问道:“早些来信说不过是风寒,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好转?”

宋知绾垂下眼帘,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祖母,日后我娘亲的药,能不能在祖母房里的小厨房熬啊?”

娇娇软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她委屈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仍然坚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来,“在大膳房的燕窝,大多是给安姨娘房里的月儿妹妹熬得,妹妹自小体弱多病,多吃些补药当然是好的,可是我娘亲的病这么多天都不好,”

七岁的小姑娘满脸都是对母亲的担忧,她看向一旁面色难堪的安姨娘,恳求道:“安姨娘,若是我娘亲份例里的补品,被沅柳姐姐拿去给妹妹补身子也就罢了,可有些是舅舅家送来的专门给娘亲补身子的,舅舅家的一片心意,能不能不送去云香阁呀?”

屋子里一片死寂,李氏已然是面色铁青,用力拍了拍桌子,“这就是你的好姨娘!区区妾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和正室抢东西!你的四书五经礼义廉耻读到哪里去了?还有没有规矩?”

宋祁正的脸色忽青忽白,对上宋知绾清澈的眸子,看着她那委屈的眼神,又转头望向脸色苍白,柔弱不已的方慧君,眉头紧皱,面上隐隐有些不快。

“这些下人,简直毫无规矩可言!”

低沉的声音,却是将所有事情都推脱到了下人身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云之宴挑了挑眉头,看了一眼明显生气的宋知绾,垂下眼帘,缓缓开口:“祖母,奴才的胆子有这么大吗?”

宋知绾收起情绪,眨巴着杏眼般的眸子,故作疑惑地说道:“可能是我们家奴才的胆子格外大一些?”

“哦?”云之宴若有所思,“你们家奴大欺主,都不管管吗?”

宋知绾突然之间,快速走到李氏身边,小手紧紧拽着李氏的袖子,脸上满是认真之色:“祖母,我能不能也做奴才不做主子,毕竟做主子还要受奴才的气,一点都不划算诶!”

“胡闹!”李氏叹了一口气,将宋知绾揽入怀中,又看向宋祁正,有些失望,“一个十岁孩子都明白的事情,你是当官的,难道连这样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安姨娘心里像是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她恨极了,刚要开口,就见宋祁正大手一挥,厉声道:“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婢子拉下去打二十大板,然后叫牙婆子上门,发卖了!”

她被宋祁正眼中的厉色吓住,顿在原地,宋祁正看向一旁的安姨娘,眸光明明灭灭,沉吟了一瞬,下定决心:“安姨娘御下不严,禁足半月!”

一旁的沅柳早就吓的肝胆俱裂,想要向安姨娘求救,见她自身难保,眸光狠厉,终究是死了心,仍由家丁把她拉下去了。

安姨娘抱着被吓得抽泣起来的女儿,看着老太太身边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眸光沉沉,一个阴险奸诈,一个面甜心黑,这个仇,她记住了。
听着小女儿的哭声远去,宋祁正心里刀割似的难受,可见着大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杏眼里一派纯澈,声音又轻又柔,“爹爹,绾绾做错了吗?”

错了吗?自然是没有的,安姨娘做的那些事,宋祁正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只是他觉得,正妻是嫡母,月儿身子弱,舅家送来的补品大多品质很好,给月儿补补身子也是应当的,只是他没想到,正妻的病到今日还未好全,而安姨娘,他大约是太宠她了,把她的胃口养大了,竟然把主意打到母亲的补品上,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只是宋祁正也感念方慧君对老太太的孝心,难得对向来不喜的正妻露出个温和的笑脸,“这些天委屈你了,明日我找人再请个大夫来,给娘和你好好看看。”

方慧君有些受宠若惊,温顺的低下头去,“多谢老爷。”

宋知绾紧紧牵着母亲的手,在心底为母亲不值,她爹的心是偏的,或许顾忌着些她娘正室的名头,但其他时候,是半点没把她娘放在心上。

屋子里气氛有些凝滞,宋祁正将目光转向母亲身边的那个男孩,“你叫云之宴?是个好名字,读书没有?可识字?”

云之宴上前一步,作了个揖礼,“回伯父,读过四书。”

宋祁正有些讶异,扬了扬眉,“可愿去衙门里的学堂读书?”

十岁的孩子了,整天围着后院打转算怎么回事?

云之宴心里知道,他是记着刚才自己和宋知绾打配合的那番话,不好说宋知绾,自然要记在他一个外人身上,但读书这件事是好事,他自然没有不愿意的。向宋祁正行礼道谢,就回到了李氏身边。

没了安姨娘在旁边膈应人,又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宋知绾心情愉悦,饭桌上同云之宴一起逗李氏开心,直把老太太哄得笑容满面,一张苍老慈祥的脸笑出了满脸褶子,搂着他们不肯松手。

宋祁正惦记着小女儿宋织月,见饭桌上其乐融融的场景,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匆匆用过饭后,就往云香阁的方向去了。

和云之宴在路口分别,宋知绾和方慧君回到慧心院,刚进院门,就见一个穿绿衣的小丫鬟上前来,“夫人,今日的药已经煎好了,在炉子上温着,奴婢去给您端来。”

方慧君挥了挥手,那丫鬟就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绾绾要不要回房间再睡一会儿?”方慧君摸着身旁女儿的小脸,有些心疼地说道,“今儿一大早就去给你祖母请安,也没睡好。”

宋知绾看母亲眼带笑意,眸光慈爱,想起先前在祖母的荣寿堂,人证物证摆在眼前,她爹仍旧要为安姨娘开脱时,她娘神情黯淡却又习以为常的样子,又想起这些年在府中她爹对云香阁的偏宠,前世自己被安姨娘蒙蔽双眼,把她娘一副慈母心肠伤了个彻底,心里不觉酸涩,

她挽着母亲的手臂,像一个真正的七岁的孩子那样撒娇:“娘,女儿不困,女儿就想多陪陪您。”

方慧君只当她是刚刚回到母亲身边,小孩心性想黏着她,对于女儿的亲近她心中十分熨帖,抱着娇娇软软的女儿,就连刚才发生的事情也不甚在意了。

宋知绾依偎进方慧君怀中,说着逗趣的话哄她开心,“村头的王婶子还送了我两只小兔子呢!白白的,好摸极了,”

青鸢嘴快:“那这回小姐把兔子带回来了么?”

宋知绾看她一眼,有些憋不住笑,但还是努力正经下来,拍拍自己的肚子,很是得意的样子,“带回来啦!”

青鸢不明所以,“在哪儿呢?”

一旁的方慧君和青玉早憋不住笑出声来了,只她一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她这样,宋知绾也忍不住了,滚在方慧君怀里笑作一团。

方慧君点着怀中女儿的额头,笑道:“老夫人还真是没说错,原来我们绾绾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小馋猫!”

宋知绾舔舔嘴唇,神情向往,认真说道,“祖母做的双椒兔丁真的很好吃呀!不怪绾绾吃得多,是祖母手艺太好啦!”

青鸢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摸着头:“原来小姐说得是这种带回来呀。”

气氛正欢乐,方慧君突然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原以为一阵儿就过去了,没想到越咳越狠,青玉忙上前来帮她拍背顺气,宋知绾小小一只,也颇为忧心的用小手拍着母亲的胸口。

青鸢急着去催刚才那个拿药的丫鬟,等方慧君缓过来了,她勉力撑起一个笑脸,安慰一旁忧心忡忡的宋知绾。

“没事,就是刚刚岔了气,不要紧。”

宋知绾握紧母亲的手,问一旁的青玉,“青玉姐姐,娘的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呀?”

青玉皱了皱眉,答道:“是半年前,有一日下了雨,夫人受了些凉,晚上就发起高热,断断续续的吃了好几个月的药,每次眼看着好起来了,就又会开始咳嗽,这咳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宋知绾拧了拧眉头,前世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些,只知道母亲的身子很弱,动不动就要请大夫,到后面几乎是已经卧床不起了。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传来青鸢的声音。

“让你端药,你还有心思同人说闲话,她是哪个院的?哼,要是再让我抓到了,小心我告诉夫人!”

青鸢端着药,气呼呼地进来,“夫人,那奴才偷懒,药都凉了,奴婢给您重新煎一副吧?”

宋知绾心念一动,自告奋勇道:“娘,绾绾去给您煎药!”

方慧君哪里舍得,笑着捏捏女儿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有她们在呢,哪里就轮得到你煎药了?要是烫着了怎么的了?”

宋知绾拍着胸脯保证道:“有青鸢姐姐在嘛,绾绾就在旁边看着,不会烫着的!”

她想看看她娘的病是否有蹊跷,不过是最简单的风寒引起的咳疾,不至于快半年了都还不见好转,她爹说要请的大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她前世是医修,不至于连一个咳疾都看不好,最重要的,是她娘的那副药。

方慧君拗不过她,叫青鸢仔细看着,就让她们一起去了。

慧心院里特意辟了一个房间用来煎药,宋知绾和青鸢到的时候,就见一个小丫鬟正守着药炉,就是先前那个说去端药结果偷懒被青鸢骂了的丫鬟,叫作翠微的。

翠微一见青鸢,就忙不迭地站起来,匆匆朝宋知绾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她路过宋知绾的时候,宋知绾鼻翼微微翕动,拧了拧眉,她趁青鸢去准备熬药的药材,闻了闻放在一旁早已经凉透的药。

很熟悉的味道,和那婢女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但是多了一种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治疗咳疾的药材里的味道。

“青鸢姐姐,是要帮夫人再熬一副药吗?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那个叫翠微的婢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外,紧紧盯着青鸢手里的药炉,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神情有些紧张。

宋知绾看向她无意识攥紧衣袖发白的手,眸光微深。
“小姐,今日是您第一天上学堂,衙门的岑夫子是个严厉的……”

青鸢一边帮她更衣,一边操心地念念叨叨。宋知绾将将醒过神,是了,昨日晚饭时她爹派人来说,让她跟着云之宴一道去学堂里上学,衙门里的学堂不分男女,是今年才办起来的,教习千字文,通读四书五经,学生都是她爹县衙里县丞师爷和其它同僚的孩子,打算等学生们再大些,就要分男学和女学。

“娘,您昨天睡得好吗?”

用早膳时,宋知绾看方慧君面色已经比昨日红润许多,关心道。

方慧君眸光慈爱,笑道:“许是喝了我们绾绾亲手煎的药,今天娘亲已经觉得好多了。”

宋知绾稍稍放下心来。

昨天她发现她娘的药里多了一味性寒的药材,正是她娘咳疾不愈的原因所在,她依据她娘的病症,加了一味她空间灵田生长的药材进去,又借着衣袖遮掩,悄悄为她娘诊脉,才发现,拖累她娘一日比一日衰弱的,不止咳疾,还有已经侵入五脏六腑的毒!

至于那个名叫翠微的丫头,显然是有问题的,虽然昨天找了个理由打发掉了,但总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

而昨天晚上她试图在空间里配出解毒药,但是却去缺了一抹药材,看来,得找个时间出府了。

用完早膳,方慧君不放心的叮嘱了好几遍才放宋知绾走,好在学堂就在客院旁边,离得也不远。

宋知绾到学堂的时候,云之宴已经坐在位子上了,他住的客院离学堂不过隔了一堵墙,近的很。

学堂里大概有十个左右的孩子,男女皆有,最大的十二,最小的就是宋知绾的庶妹,才六岁的宋织月。宋知绾一进门,学堂里顿时一静,她这才发现,云之宴坐在靠窗的角落里,正翻看着一本书,而不远处宋织月同其他学生交头接耳的,不时偷瞄一眼,神情倨傲,孤立意味明显。

小孩子的把戏,宋知绾浑不在意,径直走到云之宴的旁边坐下。

见云之宴手里翻看的是一本策论,她不由得好奇道:“你看得懂?”

话一出口,宋知绾就有些后悔,云之宴虽然只有十岁,但沉稳内敛得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有时候他展现出的聪慧连活了两辈子的宋知绾都要惊叹,那么看得懂晦涩的策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云之宴笑了笑,并不接她的话,只靠近些,道:“你的妹妹,好像很不欢迎我们。”

宋知绾正要回答,却听见原本从那边传来的窃窃私语,陡然间拔高了音调。

“乡下来的土包子!还真当自己是县令大小姐呢!”

是个模样秀气的小姑娘,大约六七岁的样子,趾高气昂的,见宋知绾看过来,不屑地轻哼一声,“要我说,只有像织月这样的,才是正经的县令家的小姐。”

“我可只认你一个!”她对着一边的宋织月道,语气里满是不屑,“旁的什么阿猫阿狗的,连你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宋织月忙过来福了福身子,带着歉意说道:“姐姐莫怪,秀秀性子直,藏不住话,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

但眸子里明晃晃的得意,简直要让宋知绾忽视都难。

宋知绾轻笑出声,一双杏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扫了一眼陈秀秀,不急不缓地说道:“我不是县令大小姐,谁是?你吗?”

陈秀秀一怔,显然没料到一个土包子,会反驳她!

不等陈秀秀说话,宋知绾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来我家读书,不知道家中主人是谁?”

宋织月闻言,语气有些不好:“姐姐,秀秀是性子直,她没有想要针对你的意思,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啧。”云之宴弯了弯嘴角,清淡的声音传了过来,“绾绾被人侮辱,不过是辩解一番,便给盖上了咄咄逼人的帽子,宋二小姐这张嘴可真是伶牙俐齿。”

宋知绾眼里快速划过一丝笑意,转头看向云之宴,歪着脑袋,故作不解地说道:“之宴哥哥,一个小妾生的孩子都能被称为正经小姐,我这个嫡女却不行,这是为什么?”

云之宴放下手中的书本,剑眉微挑:“自然是有心人的故意为之。”

宋织月脸色通红,手紧紧拽着帕子,脸上浮现出委屈之色:“我的确是小妾生的孩子,身份的确没有姐姐高贵,姐姐何必这样侮辱我?”

云之宴抬头,对上了宋织月的眸子,眼里划过一丝冷意,语气却依旧淡淡:““绾绾不过是性子直,爱说实话,宋二小姐何必咄咄逼人?”

宋织月张了张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知绾一双杏眸弯成了月牙儿,足以显示出她的好心情:“之宴哥哥说得对!”

小姑娘独有的娇软的嗓音听在云之宴耳中却是格外的舒服。

陈秀秀见宋织月被欺负了,有心想讨好,当下呵斥道:“你就算是正室所生又如何?不过是乡下来的土包子罢了!哪里有资格与织月相提并论?”

宋知绾脸上神色未变,软软糯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迷茫:“我的确是没上过学堂,原来嫡女比庶女要矮一头,原来客人能在主人家里侮辱主人啊!”

云之宴快速接口道:“大梁国法嫡庶有别,庶女欺辱嫡女,可见官重打二十大板。”

陈秀秀脸上浮现出惊慌之色:“你们,你们胡说八道!”

“我虽是土包子,但是也不会随意杜撰国法,怎么,你这个城里人,还不如我这个土包子?”云之宴淡淡地扫了一眼陈秀秀,轻嗤一声,“不过如此。”

宋知绾乐了,笑眯眯地说道:“之宴哥哥,既然她们不信,不如我们去告个官?”

宋织月狠狠瞪了一眼陈秀秀,连忙朝着宋知绾福了福身:“姐姐,是秀秀她胡说八道,还请姐姐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这一次。”

“行啊。”宋知绾扬起了灿烂的笑容,“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就由妹妹将陈秀秀赶出去吧,毕竟我不过是个土包子,哪里有资格与她一起上!学!堂!”
陈秀秀一听,顿时拽紧了宋织月的袖子,她父亲不过是一个小小县尉,家中也不止她一个孩子,和县令大人家受宠的二小姐交好,她在家中的日子才好过几分,这下她已经得罪了不好惹的大小姐,若是宋织月真的把她赶出去了,她都已经能想象到回家后会被父亲母亲怎样责罚了。

宋织月看着一旁面色苍白神情惊慌的陈秀秀,眸光中闪过一抹嫌弃,不管心中如何不耐,她面上仍是一副忍辱负重忧心忡忡的样子,把陈秀秀推出去,劝道:“秀秀,快给我姐姐赔礼道歉,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会跟你计较的。”

说着,她又抬眼看向宋知绾,红着眼眶道:“姐姐,秀秀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次上学堂的机会,若是你把她赶出去了,她回去又怎么和爹娘交代呢?若是再报到大人们面前,让爹爹知道姐姐你来学堂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宋知绾打断她,笑的和善极了:“若是让爹爹知道,他嫡亲的女儿第一天上学堂,就被他下属的孩子如此编排羞辱,这背后更是有他最疼爱女儿的推手,你猜,爹爹会怎么做呢?”

宋织月顿时就哑了嗓子,脸色忽青忽白变换一阵,忍下一口气,飞快地朝宋知绾行了一礼:“是妹妹想岔了。”

说完,也不管宋知绾如何反应,看也不看一旁的陈秀秀,自顾自的回到座位上,不再说话了。

宋知绾懒得去看便宜妹妹,好整以暇的坐在位子上,等着陈秀秀来给她赔礼道歉。

“夫子来了!”

四周围着的学生顿时作鸟兽散,陈秀秀舒了一口气,正要开溜,就听见宋知绾凉凉的声音传来:“或许可以请夫子做个见证,陈姑娘,你觉得呢?”

陈秀秀僵在原地,看着宋知绾脸上的笑容,心底发寒,她简直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宋大小姐,对不起,是我说话不过脑子,得罪了你,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陈秀秀羞恼得恨不能地上有条缝钻进去,她一口气说完,迫不及待要转身离开,就看见宋知绾清清凉凉的眼神瞥过来,“还有呢?”

陈秀秀简直要气哭出来了,可话都说出口了,也就不在乎这一句了,她又朝云之宴浅浅一福,“对不住,云公子!”

她话音刚落,人才在位子上坐下,外头就走进个穿着长衫胡子花白的老人,正是岑夫子。

宋知绾竖起书本,看向云之宴的方向,没想到正和他望过来的视线撞到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一转眼,宋知绾已经回到宋家十天了,而外出找寻她和祖母的二叔三叔,也终于回到了淮阳县。

这日才下学堂,就看见管家林海等在学堂门口,将宋二叔和宋三叔回来的喜讯说了,宋知绾一听。顿时就有些迫不及待,前世她不得宋祁正喜爱,和母亲也不甚亲近,除了祖母,真心对她好的,也就是二叔和三叔了。

才进荣寿堂,就听见一阵笑闹声传来。

“祖母,孙儿早就惦记着您和大妹妹来了,等大妹妹回来了,我带妹妹玩,这淮阳县里,就没有我宋致文不熟悉的地方!”一道活泼开朗的童声,是宋二叔双胞胎儿子里的的长子,名叫宋致文的,最是爱玩爱闹的调皮性子。

“皮猴儿!你妹妹要上学堂,你也得上学堂,要想出去玩,可得等休沐再说!”这道声音就就低沉些,带着笑意,是今年刚及弱冠的宋三叔,宋祁恒。

宋知绾一进门,宋祁恒就发现了,穿粉衣扎双丫髻的小女孩,粉粉糯糯的一团,看着就可人疼。

“祖母!”宋知绾甜甜叫道。

李氏忙把小孙女揽进怀里,带着她认人,宋知绾看着眼前熟悉的年轻了好几岁的亲人,眼眶有些酸涩,喊得就格外情真意切。

“见过二叔二婶,见过三叔!”

长相周正的宋二叔比她爹小了五岁,然膝下已经有了一对九岁的双胞胎儿子,二婶是个有福相的,眉眼秀气,看宋知绾的目光也十分温和。

宋三叔和她爹长得像,不过她爹是儒雅的书生气,清正端肃些,宋三叔则眉目间全是舒朗开阔之意,逢人便带三分笑,格外的随和亲切。

“这就是绾绾了?长得可真好,不愧是我宋祁恒的侄女!”宋三叔揉揉宋知绾的脑袋,笑道。

一旁的李氏笑骂道:“还是这般爱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又见一旁的身形挺拔的云之宴,李氏招手让他过来,将他的来历细说了,又在宋二叔宋三叔跟前见过。

李氏眼眶还泛着红,显然已经哭过一回了,宋二叔和宋三叔被她爹派去老宅接她和祖母,没想到阴差阳错两拨人错开来,得知回淮阳县的必经之路有山匪把守,把两人吓得够呛,又一路找过来,接到她爹的来信才放下心,紧赶慢赶的,今日午时才到淮阳县城。

上头大人们叙话,底下小辈们也活跃起来。

“大妹妹,你猜猜看,哪个是你大哥,哪个是你二哥?”宋致文拉过一边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满眼期待的看着宋知绾。

大堂哥还是喜欢拉着二堂哥玩这样的游戏,宋知绾看着眼前共用一张脸的两个小男孩,憋住笑,朝宋致文喊:“大哥!”

又朝站在一边,神情敦厚的宋致武喊道:“二哥!”

宋致文和宋致武齐齐应声,宋致文疑惑道:“绾绾妹妹,你是怎么分辨出来我和致武的呀?”

一旁的云之宴眼带笑意,宋知绾实在忍不住笑,眸子里亮晶晶的,答道:“大哥,是你自己说的呀!”

刚才还未进门时,便听到了宋致文的声音,自然能分辨两人的身份。

宋致武都反应过来了,宋致文还拧着眉头抠脑袋:“是我自己说的吗?”

宋知绾已经做好了出府的准备,但宋二叔和宋三叔回来,本来明日是休沐的,宋知绾也不好出去。

等好不容易得到了缺少的那株药材的消息,宋知绾偷偷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了。

“我有些不舒服,你帮我同夫子说一声,好不好嘛?之宴哥哥————”

宋知绾半点都不觉得自己一个几百岁的灵魂向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子撒娇有什么不对,反正她现在是七岁的身体,小女孩微微嘟着唇,楚楚可怜的弯着杏眼,声音也软软糯糯的,让人想拒绝都难。

云之宴眯了眯眼睛,“你有些不舒服?哪里不舒服?”

宋知绾扶额,“头疼。”

云之宴眸中闪过一抹极清淡的笑意,体贴道:“好,那我帮你同夫子说,你回去好好休息。”

“谢谢之宴哥哥!”

宋知绾放下心来,趁夫子没来,她得尽快出府,再趁下学堂之前赶回来。

她丝毫没发现身后追随着的目光,云之宴眸光深邃……

云之宴沉思了一会儿,转头看到了朝着学堂走过来的宋家双胞胎兄弟,直接走了过去,眼里划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伸手扶额,露出了刚才与宋知绾同款的表情与动作:“致文、致武,刚刚绾绾头疼让我帮忙给夫子请假,但是我也感觉到了头疼,可能是绾绾传染给我了,劳烦你们帮我和绾绾告个假。”

宋致文紧张地看着云之宴,这几日的接触,他们早就玩到了一起。

闻言,连忙应了下来,嘱咐云之宴好生休息,等下了学堂,再去看他与宋知绾。

云之宴离开学堂后,估摸着两兄弟看不到他的背影后,快速朝着宋知绾的方向追去。

而两兄弟彻底看不到云之宴的背影后,才收回了目光。

宋致武忍不住问道:“头疼也能传染吗?”

宋致文:“……可能会吧……”
宋知绾要寻的那株药材叫寒星草,生长于淮阳县周边的连舟山上,是一味解毒效果奇佳的药材,但连舟山山势险峻,若是不熟悉路况的人,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世人将寒星草传得神乎其神,远赴连舟山采药的人也前仆后继,这些年下来,寒星草的踪迹是愈发罕见了。

连舟山山脚下,一个一身青色短打眼中精光闪烁的中年男人立在原地,对着身后的小男孩道:“这位公子,现在回头可还来得及,若是真上山了,你便是反悔了,我陈麻子也不答应了!”

小男孩,也就是作男孩打扮的宋知绾,她仰起头,神情分外诚恳:“麻子叔,咱们快上山吧。我娘的病情拖不得,尽快采到寒星草,等下了山,我也好把剩下的十两银子给你。”

陈麻子笑道:“好!小公子一片孝心,我陈麻子必定尽心尽力!”

说完,他率先朝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叮嘱宋知绾注意脚下,“这连舟山啊,整个淮阳县没有人比我陈麻子更熟悉了!家里祖祖辈辈的,都是干这个的,临县的那个邓员外家,小公子知道吗?他家老夫人早些年病重,就是托我爹上连舟山寻的寒星草……”

宋知绾跟在陈麻子后头,不时应和几句,她仔细观察着周边环境,记下沿途的标识,回忆起前世,宋家一家因为被奸人陷害关进大牢的时候,她好像听过寒星草的名字,说是宫里的容妃病重,圣上发皇榜悬赏寒星草……

但一直到她死,都没有听说寒星草寻到了的消息,宋知绾找到陈麻子也是想一试,毕竟寒星草产自连舟山,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那就是老天爷给她的运道,况且她还有空间里的灵田,若是真寻到了,日后圣上发皇榜寻药,她也能前去一试。

“我记得,就是在这儿附近啊……”

跟着陈麻子爬上连舟山,七拐八拐的绕过几个弯路,四周的环境却不曾变换,眼见着她半小时前做过的标记又一次出现在视线里,宋知绾终于沉下脸:“麻子叔,天色已经不早了,若是天黑之前没法儿下山,那我可就不能及时将那十两纹银送过来了。”

她请陈麻子上山引路,先前付了三两的定金,说好等寻到寒星草,再交付剩下的十两纹银。

陈麻子讪笑道:“我记着呢!就是这路好些年不走了,有些记不清了,小公子别着急,容我再想想,再想想啊……”

他是真心想赚这十两银子的,本想先把人带到山上,到时候他一个细皮嫩肉的富家公子,还不任他宰割?只是又顾忌着宋知绾身后的家人,有贼心没贼胆,绕来绕去,没想到把自己绕迷路了。

宋知绾眼睛微眯,眸光冷沉,她并未错过陈麻子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只是她敢一个人跟着他上山,自然是自信能保护好自己,若是他敢耍些其他心思,她也不介意用点手段。

两人各怀心思,就在这时,在前方的陈麻子忽然像被什么钉在了原地,宋知绾眉头一凝,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声长啸。

是老虎!

陈麻子吓得两股战战,神情惊慌,终于从面前百兽之王幽冷的兽瞳里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慌不择路掉头就跑!

宋知绾看清了陈麻子前面那只藏在灌木丛里的野兽,心底也是直冒寒气,不好,不止一只老虎!

可随之,一股巨大的推力使得宋知绾向前扑去,灌木丛里那只体型硕大的老虎在眼前放大,宋知绾硬生生带着身体转了一个圈,结结实实的摔到一旁,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近在耳边的长啸,带着血腥的腐臭气息,那只老虎朝她张开血盆大口扑来!

宋知绾闭上眼睛,左臂上的那圈花纹藏在衣袖里,一瞬间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就在这时,宋知绾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快躲开!”

宋知绾睁开眼睛,见那只原本朝她扑过来的老虎捂着眼睛在一旁痛苦哀嚎,旁边散落着不少血点子,她抬头望去,不远处的柏树枝丫上,赫然站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是拿着弹弓一脸焦急的云之宴。

说时迟那时快,宋知绾已经迅速爬起来,朝着云之宴躲藏的柏树跑去,她手脚利落,在身后那只老虎扑过来时爬上了树,云之宴伸出手,把宋知绾一把拽到自己站立的这根枝干上。

那只伤了眼睛的老虎在树底下盘旋怒吼,气急败坏地挠着树干,但这颗树枝繁叶茂又分外高大,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宋知绾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来了?”

云之宴看着眼前满身狼狈的宋知绾,脑海里全是她刚才在那野兽身下吓得面色惨白的样子,心底翻涌着怒气,说话的语气就不自觉地冷下来:“不是头疼?有些不舒服?平日里牙尖嘴利的,倒是看不出来你胆子这般大!”

可不是么,他跟在她身后,一道出了府,还以为她是小孩心性贪玩而已,结果就见她掏出一套男子的衣裳换上,到城西和一个看着就不像好人的男人出了城,一路到了连舟山脚下。

若不是他来得及时,看见陈麻子把宋知绾推向猛兽自己逃之夭夭,又及时拿出弹弓来弄伤了那只老虎的眼睛,只怕现在,宋知绾早就成了那底下那只老虎的腹中餐了。

“往日里那么机灵,怎么刚才吓成那副样子?”

宋知绾有些心虚,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有空间在手,就是再多的猛兽,她也能躲进空间里安然无恙,云之宴虽然板着脸语气讥讽,但宋知绾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她看得清他眸中闪烁着的浓浓担忧之色。

“我才七岁!就是再机灵,也是第一次见那么大的猛兽,那样的反应才正常吧……”宋知绾嘀咕着,“又不是人人都能像你这般,敢拿弹弓射老虎眼睛。”

底下那只老虎还锲而不舍的挠着树干,甚至还发出吼声召唤同伴,云之宴向上看了看,往上爬到一处枝叶繁茂的地方,又把宋知绾拉上来,借着交错纵横的树枝遮挡身形。

“你上山干什么?”

底下那只老虎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云之宴看着一旁的宋知绾,问道。

宋知绾先前就在心中预备好了一番说词,正要回答,就见云之宴眸光幽幽。

“别想再糊弄我,你不说,我找之前逃走的陈麻子也能问到。”云之宴如何看不出她心中的打算,冷笑一声道。

宋知绾一下子就泄了气,不知为何,虽然云之宴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但在他面前,她的那些小心思仿佛无所遁形似的,一眼就看穿了。

“我娘的病有蹊跷,常喝的药里被人加了不该加的东西,”宋知绾面有忧色,“我在一本古医书上看到的,我娘那样的病症,很像是中毒。”

“都说寒星草是解毒神物,但这些年寒星草的踪迹愈发难寻,连舟山山势陡峭,危机四伏,若没有人带着,怕是我连山脚都进不来,没想到……”

没想到找来的陈麻子是个花架子,除了嘴上说说,他们连寒星草的影子都没见到。

宋知绾还沉浸在连舟山关于寒星草的传闻里,自然也就没有看见她说起寒星草时,云之宴神色微动,眸子里闪过一缕暗芒。

“我帮你一起找。”

宋知绾抬头,云之宴语气严肃,神色认真:“若是再有寒星草的消息,我们一起去,免得你孤身一人,被人骗了还不自知,把自己陷入这样的险境。”

十岁的孩子,虽然面庞稍显稚嫩,但神情坚毅,眼中关心之色浓郁,宋知绾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地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树下仍旧哀嚎着不肯离去的猛兽。

“现在有个很重要的问题,我们该怎么下去?”
而此时宋家后宅中,气氛冷凝。

“爹爹,也许姐姐只是刚从乡下来,习惯了自由自在的,就受不了在学堂里被束缚呢?”

县令府大堂,宋织月忧心忡忡的对着宋祁正道:“可姐姐毕竟是县令府的小姐,要是真的不读书,说出去让别人家知道,姐姐本就是乡下来的,再传出去,姐姐的名声就更不好听了。”

说完这句话,宋织月低下了头,唇角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今日在学堂上没看到宋知绾与云之宴,虽然大堂哥说是两人头疼,但是她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下课后,刚回到云香阁,就听到了下人禀告她娘,说看见宋知绾与云之宴从后门鬼鬼祟祟离开了。

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机会吗?

宋祁正面色铁青:“她自己都不把她的名声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帮她操心?”

宋织月为难道:“姐姐毕竟是月儿的长姐……”

宋祁正看着一旁善解人意温婉柔顺的小女儿,再想起逃学的大女儿,顿时怒从心起:“管家!去把大门关了!我看她是胆子大了,这天都快黑了,还不知道回家!那便不要回了!”

宋祁恒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宋织月,然后笑着说道:“大哥,许是绾绾忘了时辰,很快就回来了,至于逃课什么的,还是等绾绾回来问清楚再做定论。”

二叔宋祁方虽然着急,但是嘴里也在劝慰着:“是啊,绾绾一看就是懂事的孩子,可能是真的有什么事情……”

匆匆赶来的方慧君显然把刚才宋祁正的话听进去了,她白着一张脸,红着眼眶道:“老爷,绾绾她最是贴心,不会无缘无故不去上学堂的……”

一旁的青玉扶着摇摇欲坠的方慧君,朝青鸢使了个眼色,青鸢会意,转身就朝荣寿堂的方向去了。

宋祁正最看不惯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中烦闷,说出来的话就毫不留情:“你养的好女儿,岑夫子是我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请来的,她不知感恩,居然还敢学那些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逃课?”

“绾绾是我老婆子一手带大的,你要说,就说老婆子我好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宋祁正顿时就垮了脸,前去给李氏行礼,偏偏李氏不给他好脸看,亲自搀扶着方慧君起来,意味不明的目光停在一旁恭敬行礼的宋织月身上好一会儿,也不叫她起身。

宋祁正脸色难看的很,拉着小女儿护到身后,道:“母亲,绾绾那丫头实在是不像话,还有那个叫云之宴的孩子,岑夫子德高望重,儿子不知是花了多少功夫才请得他来,要是惹怒了夫子,那还怎么得了……”

李氏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看向了宋致文与宋致武两兄弟,见两人低着头不说话,放缓了声音问道:“绾绾与宴哥儿今日,没去学堂?”

宋致武轻声说道:“他们才没有逃课,是因为……”

“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宋致文抢先一步说道,随即瞪了一眼宋织月,撇了撇嘴,“就你话多!”

宋织月委屈不已:“大堂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宋致文还想反驳,却被他娘吴兰英给拦住了。

李氏的脸色这才真正沉了下来,躲在宋祁正身后的宋织月抬眼看到他爹和祖母冷沉的神色,唇角微扬。

此时宋知绾还不知道府中情形,刚从连舟山下来的她和云之宴在山脚下的田埂旁扶着膝盖喘气,身后的山里隐约传来猛兽气急败坏的吼声,宋知绾和云之宴对视一眼,看着对方满头草屑狼狈不堪的样子,忽然大笑起来。

“亏得我们腿脚快,若是再慢一步,今日可就真回不去了。”

云之宴把手中已经空了的瓷瓶交还给宋知绾,“你这失魂散药效不错,只一瓶,竟然就能药倒一群猛虎。”

宋知绾颇为得意,眉毛一扬,云之宴都要看见她身后摇起来的尾巴了,“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药。”

方才,是宋知绾拿出失魂散,让云之宴离得近些,趁那只老虎的同伴一靠近,就把失魂散洒下,也是稀奇,他原是不相信宋知绾说的,没想到药效真的这般好,那只伤了眼睛的老虎本就晕头转向,失魂散一下,顿时就丧失理智,和被它召唤来的同伴打在一处,宋知绾和云之宴就趁这个时候,参照着来时做的标记下了山。

“出门在外,没个东西防身怎么行?”

宋知绾说是她按照看过的医书自己配的,云之宴虽然察觉她神色有异,但谁都有秘密,不是什么事情都适合深究的。

天色已经很晚了,肯定是赶不上学堂下学的时辰了,他们是逃学出来的,岑夫子又是个古板严厉的,他们才上学几天就逃学,又有她那个惯会挑拨离间心思不正的庶妹,回到家中还不知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云之宴跟着宋知绾匆匆赶路,心里盘算着得找个时间多向她问些关于寒星草的事情,却见宋知绾突然顿住脚步,秀眉紧蹙,紧紧盯着远处,眸光冷沉,面上是如临大敌的慎重。

远处天空乌云翻滚,传来雷声阵阵,突然之间,想到了前世的灾难!

当下,宋知绾心猛地一沉,快速朝着回城的方向奔去……

“你还敢回来?”

才进家门,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宋知绾眨眨眼睛,看着父亲身后幸灾乐祸的宋织月,才看看像是愤怒到极点的父亲,瞬间就明白了。

“姐姐,就是再不喜欢上学,也不能逃课呀,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学些书本上的道理,沾染了纨绔子弟的恶习,那日后再传出去,别人怕是要指责父亲教导无方,说我宋家家风不正了。”

宋织月这番话看似是为长姐操心,实则夹枪带棒的,就差把宋知绾不学好摆在脸上了,偏她爹听进去了,气的面色涨红,浑身发抖,抬手就要将手里的茶杯掷过来。

“祁正!”

好在被一旁的李氏叫住,宋祁正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清脆的声响在鸦雀无声的屋子里格外令人惊心。

宋知绾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思绪翻转,宋织月的心思不可谓不歹毒,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又扯上宋家家风这么一面大旗,回来晚让长辈们担忧是她的错,但是绝对不能让宋织月的话毁了自己的名声!

宋知绾眼里快速划过一丝暗芒,再次抬头时,眼眶迅速泛红,漂亮的眸子里泪光闪烁,咬着唇一声不吭的跪了下去。

云之宴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毛,默不作声地站到一旁,看宋知绾的表演。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冤枉你了不成?”

宋祁正对上母亲谴责的目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好憋着气,将怒火发泄到宋知绾身上,只是到底克制着,没有动手。

“女儿一进门,爹爹压根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只听月儿妹妹一面之词,便断定女儿是逃课贪玩,”宋知绾抬起头,一双泛红的眼睛盈满泪光,看得人心头酸软,“若爹爹真这般以为,那就惩罚女儿好了。”

宋祁正一噎,看着大女人倔强落泪的模样,心中一软,又抹不下面子,僵着脸道:“那你便说说,你逃学不上课,干什么去了?”

宋知绾看了看一旁面色苍白满是担忧之色的方慧君,又看向面色冷硬的宋祁正,带着哭腔说道:“爹爹怎么不问问,娘亲的病这些天都没有好转,您说要请的大夫,真的来慧心院看过了吗?”

宋织月心中一跳,大惊失色,抬眼便看见祖母李氏眸光一凛,问道:“那日孙大夫临走时,老婆子让他去慧心院,他没去?”

宋祁正也拧眉问道:“怎么回事?”

宋知绾看向宋织月,仍旧是眼眶通红的模样,分外惹人疼惜,“今日逃学一事,是绾绾的错,明日我愿意去给岑夫子赔礼道歉。可我也想问问月儿妹妹,那日孙大夫被截去云香阁,为何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再来慧心院,妹妹的病竟然如此严重,让淮阳县里有名的孙大夫足足诊了一天,那妹妹是怎么还能坚持去学堂的?还是说,是云香阁故意不让孙大夫替我娘亲看诊?”

“不是的……”

宋织月企图辩解,但宋知绾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小小女孩咬着唇,擦去满脸泪水,“绾绾听闻城外寺庙中有一和尚,医术高超,绾绾想请他来替娘亲看诊,好叫娘亲好受些,不再受病痛折磨。没想到月儿妹妹这般看得起我,绾绾虽然是乡下长大,可也知道学习可明礼的道理,若不是没有大夫,绾绾怎会出此下策……”

“我的好绾绾!”

这边李氏已经上前来,把宋知绾拉起来护在身后,一双浑浊的双眼射出精光,直直看向宋织月:“我竟不知,你小小年纪,不学着友爱兄弟姐妹,惯会在私底下做些龌龊事,败坏绾绾的名声,真是和你那做妾的娘一个德行!”

“老太太……”

这话说得重极了,刚刚赶来的安姨娘听了这么一番话,当着宋祁正的面惨白了一张脸,和一旁的宋织月相拥着抽泣起来。

她们哭,宋知绾也哭,她不哭出声,只眼眶通红的靠在母亲怀里,依赖地牵紧了她的衣袖,把唇咬得发白,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李氏心都碎了。

“娘,话不能这么说,月儿还小呢……”

宋祁正头都大了,既怨母亲话说的重,爱妾幼女哭得他心疼,可看着受了冤枉的大女儿,对上那双再纯澈不过的眼睛,里面满是受伤。

“祖母,绾绾如今也才七岁。”

云之宴垂着眸子,淡淡开口,话中意思很简单,宋织月小,但是宋知绾也不大。

一时之间,宋祁正无法用“年龄小”来给宋织月开脱。

云之宴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宋祁正,拱手道:“伯父,我虽才上了几日学堂,但是却谨记夫子说过的话,不知全貌,不予置评,在不清楚事情经过时,不该妄下判断,伯父乃是朝廷重臣,不知此话可有理?”

宋祁正脸庞一热,干咳两声,转过了头。

“不过伯父爱女心切,相信了宋二小姐的话是正常的,但是绾绾本性纯良,我们断不会因为几句颠倒黑白的话,便否认了她的品性。”

说完,他退回到李氏身旁,一抬眼,正好和方慧君怀中的宋知绾对上,宋知绾眼神清明,冲他俏皮地眨眨眼。

她浓密的长睫上还挂着泪珠儿,眼眶也还泛着红,面上泪痕未干呢,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就格外动人。

云之宴呼吸微微一滞,匆忙移开目光,若是宋知绾看得仔细些,就会发现他耳下一抹红晕。

宋知绾整理了一下表情,抬起头来,露出了迷茫的眼神:“娘,妹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夫子说,女子名声极其重要,妹妹从小读书,懂得道理应该比我更多,所以她是不是故意在败坏我的名声?”

“若非妹妹说这些,爹也不会急着责骂我,对不对?”

娇娇软软的声音里带着失望与害怕:“我们不是亲姐妹吗?妹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方慧君的心十分不好受。

宋织月的心狠狠一沉,到底年龄小,脸上浮现出几丝慌乱之色,刚想说话,就听到了李氏怒气冲天的声音。

“宴哥儿说的不错,绾绾本性良善,最听孝顺懂事,早些年,若不是她去帮老婆子求药,你怕是连老婆子的面都见不到了!”

宋祁正大惊:“娘,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有这事,儿子就……”

李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寻常你宠爱安姨娘,老婆子也不说什么,可你要记住!这宋府,慧君是当家夫人,是正室!绾绾是嫡女!私底下,你再偏疼其他人,只要不放在明面上,没有人说你有错,可要是怠慢正室,偏听偏信冤枉了绾绾,正室该有的体面没有给足,反倒是让一些小妾生的玩意儿兴风作浪,那老婆子便不依!”

宋祁正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低下头应道:“儿子知道了。”

“祁正啊,”李氏声音缓和下来,又苦口婆心的劝道,“你是农家子,是一县之长,我们宋家走到今日不容易,一步踏错步步错,府里的规矩,是该整顿了。”

宋祁正神色一凛,看着眼前面容苍老的母亲,心头那最后一丝怨气也消散了,“娘说得对,儿子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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