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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嫡女她宠夫成瘾

重生后,嫡女她宠夫成瘾

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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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前世她与沈照倾心相许,却没来得及比翼成双就惨死一朝重生归来,沈照不但没有了前世记忆把她忘光光,还成了个神智尽失的痴儿顾凝表示,这可是好机会,赶紧趁他不能自主先嫁过去,定了夫妻名分,等治好了他,再一步步把他……哦不,收入囊中,琴瑟和鸣!

来源:掌读520   主角: 沈照阿照   时间:2022-04-12 14:19:22

小说介绍

沈照阿照《重生后,嫡女她宠夫成瘾》讲的是简介:前世她与沈照倾心相许,却没来得及比翼成双就惨死一朝重生归来,沈照不但没有了前世记忆把她忘光光,还成了个神智尽失的痴儿顾凝表示,这可是好机会,赶紧趁他不能自主先嫁过去,定了夫妻名分,等治好了他,再一步步把他……哦不,收入囊中,琴瑟和鸣!

精彩节选


溧阳的冬天,今年来的异常早,刚过十月,竟然已经飘起漫天大雪。

寒风刺骨的城楼之上,云凝被五花大绑,分明脸色惨白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可眼神之中的冷厉却依然摄人:“吕忠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对我动手?”

“本官是奉了主上的命令。”阴暗处,一个绪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负手而立。

云凝震惊地看着吕忠良,“你胡说!大哥绝不会这么对我――”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喊,可吕忠良却轻易的击碎了她可笑的自信。

“呵。”吕忠良轻笑了一声,充满嘲讽,“主上是天选之子,肩负天下苍生重任,受万民推崇,你又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前朝余孽,竟然也配称呼主上为大哥!来人,把她吊起来!”

云凝病弱的身体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士兵拉起,挂在了城楼之上,手臂像是要断了一样。

“主上知道,公主与沈将军鹣鲽情深,特意为二位准备了一份大礼。”吕忠良的冷笑声那么刺耳:“公主,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忽然传来如雷的马蹄之声。

云凝双目赤红,死死的瞪住吕忠良,眼看着无数的弓箭手窜上了城楼,拉满了弓弦,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道:“阿照,快走!”

漫天大雪中,一个骑着枣红骏马,身穿银甲的将军带着一队亲兵冲到了城楼之下。他看着被吊在城楼上的枯瘦人影,双目之中的杀气迸射而出,“吕忠良――”

“放箭!”城楼之上的吕忠良冷眼看着。

为了这一出好戏,他们准备了多日,除了这城楼之上,城门四周全是弓箭手和刀斧手。

今日,沈照难逃一死。

箭雨朝着沈照身上飞射而去。

亲兵为了保护沈照一个个倒下,沈照的肩膀上,大腿上,腹部,已经中了好几箭,伤口上渗出来的鲜血,在银白的盔甲上触目惊心。

“阿照——”云凝流下了血泪,“快走啊!”

而沈照,既不想走,也走不了。

弓箭手后撤,刀斧手冲了上来,将那些垂死挣扎的亲卫军们砍成了无数段,断枝残骸飞的满地都是。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砍他的坐骑!”

立即就有人朝着沈照胯下战马砍去,灵活敏捷的战马被砍断了四肢,沈照也从马上摔了下去。

刀斧手们一拥而上。

云凝亲眼看着,那些刀斧一下下砍到了沈照的身上,砍飞了他的头盔,砍裂了他的盔甲,砍断了他的手臂……

铮的一声,吕忠良抽出一旁士兵手上的宝剑走过去,一剑将吊着云凝的绳子斩断。

砰!

云凝重重的跌到了雪地上,喷出了一口鲜血,全身再无半点力气。

断了一臂的沈照,单手挥舞清月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重重栽到了云凝的面前,“不能、娶你了……”

“你这个傻子,你为什么要冲过来!”泪水瞬间模糊了云凝的双眼。

沈照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宛如星辰大海一样的眼睛,看着她流露出了一抹最温柔的笑意,“你在、这儿啊……我的小阿凝……哭起来……也、好看……”

就在这时,刀斧又落了下来。

“阿照!”云凝嘶喊着,眼睁睁看着那刀斧砍到了沈照的脖子上。

她的阿照,牵着她的手,唇角甚至还挂着那一抹笑容,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生,她从未如此憎恨过自己这具病弱的身子,除了心里无数的怨愤、不甘、憎恨,她什么都做不了。

吕忠良走了过来,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像是极地的冷冰:“杀了。”

刀斧毫不留情的朝着云凝砍了下来。

她的视线开始涣散,仿佛看到那一年,她,阿照,君临风三人在桃花缤纷之间许下誓言,结为异姓兄妹。

她好后悔,为什么要认识君临风,为什么要跟他义结金兰,为什么要扶助他当皇帝!

她紧紧的握着沈照的手呢喃:“阿照,我的爱人,若能再重来一世,我还要遇到你,若是……重来、我一定、要让君临风这……虚伪小人……付出、代……”

寒风刮过,似乎带着无数冤魂的哭嚎,漫天的雪花也着遮不住溧阳城楼下的惨烈。

……

朴素又雅致的房间内,粉色的轻纱曼舞。

黄梨木床上睡着个少女,那少女脸色苍白,眉心紧紧蹙着,干裂的唇瓣开开合合,轻声呢喃:“阿……照……”

“凝儿,你说什么?”

“醒了,小姐醒了!”一旁伺候的婢女急忙喊道:“奴婢这就去叫大夫来――”

周围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入了云凝的耳中,她惊疑不定,好想立即睁开眼睛看看是怎么回事。

可她的眼皮好重好重,一点也抬不动。

溧阳,雪地,修罗场,身上落下来的刀斧……

她分明死了。

凝儿是在喊她吗?可是小姐……她从来不是谁的小姐。

就在这时,许多杂乱无章的画面冲进了她的脑海之中,一股更沉的眩晕骤然袭来,云凝再次昏了过去。她做了个梦,在梦里,她看尽了一个少女短暂又简单的十四年。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粉嫩飘逸的床帐,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云凝,竟然重生在了一个叫做顾凝的少女身上!根据这具身体的记忆,此时正是景圣元年。

这一年,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真的全部从头再来了。

顾凝慢慢地坐起身子来,环视这间朴素却干净的房间,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屏风之后有匆忙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是“顾凝”的家人来了,她被拥入了一个怀抱之中。

顾凝循着脑海之中的记忆,看着这些陌生却又似乎很熟悉的家人,手足无措,呆呆的承受着那人的关心。

“凝儿,你怎么样?说话呀,是不是哪里还疼?”焦急的声音冲入了她的耳中,那么关切又温暖,她心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她如今既成了顾凝,那便会代替原来的顾凝照顾好这一家人。

还要……找到她的阿照。
接下来的日子,顾凝一直在厢房之中养病。

顾凝今年十四岁,上面有个哥哥顾君棠在朝中做游击将军,父母早亡,兄妹算是相依为命的长大。

顾君棠为人温柔和煦,对顾凝倾尽心力,而原本的顾凝也很敬爱这个兄长,整个顾家的气氛很好,家中十分和睦,和二房的关系也非常好,充斥着温暖。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前世死前的悲切,这一世重生的这具身体,竟然是个从小就力大无穷的女孩儿,还随着兄长学了功夫。

“天气不错,大哥带你出去晒晒太阳。”一声呼唤传来,顾凝收回自己的思绪,视线落到眼前俊挺男子的身上,忙说:“我自己走。”

顾君棠却说:“你腿受伤了,走什么?小心以后变成跛子。”

他很坚持,不给顾凝反对的机会,就抱着顾凝到了外面,安置在了软榻上,人也半蹲在了顾凝的面前,一双狭长又温暖地眼睛含着笑意打量着顾凝:“怎么了?”

原本的顾凝是个活泼跳脱,大大咧咧的女孩子,而现在的顾凝太安静了,安静的让顾君棠十分不适。

顾君棠低头:“怎么不说话?这次从灵台寺的后山摔下去,你伤的不轻,是不是伤口还疼,或者有哪里不舒服?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大哥,我们再找大夫来看。”

“我没事。”顾凝回了大哥一记微笑,心里却是叹了口气,其实原来的顾凝,早在滚下灵台寺后山的时候就去了。

她毕竟也不是原来的顾凝,微笑十分清冷,没有多少温度。

顾君棠以为她是受了伤窝在房间里太久不高兴了,便摸了摸她的发顶哄道:“等过几日你全好了,大哥带你去赶庙会。”

那“大哥”二字一下子戳到了顾凝心底最深处,让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僵硬了起来。

她心里不断的重复着这个称呼。

以前,君临风也是这般温暖和煦的对待她,可结果呢?溧阳城下的修罗场仿佛又从眼前闪过,顾凝半垂的眼眸下全是恨意。

可她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是顾凝,无忧无虑在兄长庇护下长大的小姑娘,不该有这么多的恨。

她半垂着头,乖乖巧巧的点头说:“好。”

顾君棠瞧她还是不够开怀,便讲了一些外面的趣事给她听。顾凝一边听着,一边分神在想别的事情。

“哥。”顾凝看向顾君棠,轻轻问:“你知道云凝公主吗?”

“云凝公主?”顾君棠默默重复了一遍,说:“宫中有这么一位公主吗?我怎么不知道。”

“好像说是苏才人生的女儿,一直放在冷宫那儿养着的。”

顾君棠皱了皱眉:“就我所知,宫中没有姓苏的才人,也没有冷宫养着的公主,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顾凝怔了一下,笑着说道:“就是听外面的人说起了,便随口问问哥。”

顾君棠笑道:“没事别老去茶馆听那些江湖人说书了,你看你听的都魔怔了。”

她笑着点了下头,可她的心里却七上八下起来。怎么回事,重生回来竟然少了原来的自己,那阿照呢?

她心情忐忑,试探着又说:“听说南阳侯的女儿过几日回京城来省亲,他们侯府排场大,到时候肯定会把南市街的庙会班子都请到府上去,我们就没得看了。”

“你知道南阳侯的女儿为什么来省亲吗?”顾君棠拍了拍顾凝的脑袋,说道:“那是因为南阳侯家的二公子沈照得了急病,她作为大姐,是来探病的,只怕侯府也没功夫请那些杂耍班子去府上。”

“什么?”顾凝面色微变,正要追问,门口却有脚步声响了起来,是二房的顾若和顾君铭过来看她了。

顾若比她要大几个月,是个温柔婉约的姑娘,一进来便笑着说:“我给你炖了猪脚汤,来,尝尝,都是按照你的口味放的配料。”

她小心的盛了一小碗,还拿起调羹来,笑眯眯地说:“我喂你喝。”

“谢谢姐姐,我自己可以。”顾凝只得压下心里所有疑问,把碗接了过去,朝着唇边一送,那猪脚汤的香气扑鼻而去,却让顾凝忽然怔了一下。

砒霜!

前世她久病成医,对各类药材的气息十分的熟悉,这碗汤里,竟然放了砒霜!可是记忆之中顾若与她一向姐妹情深,为何忽然下药毒害她?

一旁的顾君铭劝道:“快喝啊,这可是阿若天没亮就起来炖上的,炖了两个时辰呢。”

那话语之中,莫名带着一丝急切。

顾凝看了他一眼,反倒慢慢把那猪脚汤放到了面前的石桌上,微笑着说:“稍有些烫,我放一会儿再喝。”

顾君铭急了:“别啊,这是猪脚汤,放的太凉油要沁在一起了,腻的怎么喝?就是要趁热喝,才能不浪费了阿若的心意。”

顾君棠笑道:“瞧你馋的,你要想喝就自己盛一碗,老催凝儿做什么?铃铛,去给二少爷拿个碗来。”

“不是——”顾君铭当时脸色就变了,“我不喝,我一早上吃的饱饱的,可没地方喝汤,我就是心疼,想着别浪费了。”

顾凝眼珠一转,快速地思忖了一下,冲着顾若笑着说:“我记得过几日就是姐姐十五岁的生辰了,便帮姐姐准备了一份生辰礼物。”

顾若眼睛一亮:“什么礼物?”

“姐姐你去看了就知道了,铃铛。”顾凝喊了一声贴身的婢女,对她附耳说了两句话,吩咐说:“你带姐姐去看。”

顾若好奇的不得了,当即便起身跟着铃铛走了。

顾凝笑眯眯的,又将那汤端了起来,引得顾君铭甚至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顾凝摆动调羹的动作,他的眼神之中,既有急切,又似乎带着几分迟疑和害怕,唇瓣开合,欲言又止。

顾凝看在眼中,几乎已经肯定,砒霜就是他下的。顾君铭平日里虽然游手好闲,但一向也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而且经过这半个月她对顾家情况的了解和梳理,顾家十分和睦,顾君铭为何会忽然对堂妹下这种毒手?

顾君铭死死地盯着那盅猪脚汤,又劝了一次:“凝妹妹,快喝吧,这汤就是要趁热喝,对你的身体也很有好处的。”
“好啊。”顾凝笑着说,把汤朝着唇边送,却假装不小心打翻了碗。

嗤!

汤洒到地面上,瞬间浮起白沫。

“这……这是怎么回事?”顾凝震惊地看着那些白沫,仿佛被吓坏了。

顾君棠脸色大变,几乎是立刻,视线就落到了顾君铭的身上去,顾君铭想跑已经来不及,两下就被顾君棠踢翻在地。

院子里伺候的两个奴才惊诧地朝这边看过来。

“大哥!”顾凝唤了一声,“带他进去问。”

“嗯。”顾君棠沉沉应了一声,拉着顾君铭的衣服便朝里走,顾凝也单脚跳着跟了上去。

三人进了会客的小花厅,顾君棠立即吩咐自己的随从关门去外面守着,等门窗全部关闭,顾君棠冰冷的视线扎扎实实的落到了顾君铭的身上:“汤是怎么回事?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汤是阿若做的——哎呦!”顾君铭还要狡辩,却一下被顾君棠扭住了手腕,疼的脸色发白,“大哥、大哥有话好说!”

“你都敢给凝儿下毒了,还有脸喊我大哥?”顾君棠冷声说着,手底下又是一用力,顾君铭疼的惨叫一声:“我说、我什么都说,大哥轻点、轻点!”

“快点说,汤到底怎么回事!”

“是、是砒霜!”顾君铭声音轻颤的说出几个字,眼见顾君棠眼神瞬间刀子一样充满杀气,顾君铭立即没出息的跪倒在地:“这砒霜不是我的,是别人给我的啊!”

顾君棠气的脸色铁青,真想一脚把顾君铭给踹飞出去。

“大哥不要着急,先听他把事情交代清楚再处置也不迟。”顾凝赶紧将顾君棠拉了回来,又朝着顾君铭问:“谁给你的砒霜,为什么给你?”

“是……是一个叫李忠的人,他是丞相府的门客,说是丞相大人在找上个月十五那天去过灵台寺的人,凝妹妹不是那天正好就在灵台寺吗?我就告诉了他,他给我的砒霜,叫我放在汤里的啊。”

顾君铭一边说一边抱住了顾君棠的大腿:“大哥你饶了我,饶了我吧。”

顾君棠一脚把他踹开,痛心疾首道:“这些年你做了多少事情,得罪了多少人,哪一次不是我帮你处理的?你如今竟然敢来害凝儿的性命?”

“我有把柄捏在那个姓李的手上,我也是没办法啊大哥,我不听他的他就要弄死我――”

相比于顾君棠的气愤,顾凝显得异常冷静。

有过前世记忆的她太清楚,那灵台寺原本就是太后和丞相偷情的地方,每个月十五进香不过是那二人为偷情打的幌子。

巧的是原来的顾凝好奇太后进香什么样子,便溜出去偷看。

只是当时她溜进灵台寺的时候,里面已经乱糟糟的在抓刺客,应该是有人撞破了那两人的女干情,所以才那么大动干戈,原主是被牵连才滚下灵台寺后山的。

如今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丞相府还在明察暗访,说明当初那个人还没被抓到,如果那个人一直没抓到,而她正好那天就去过灵台寺,现在又被那个门客知道,她包括整个顾家的处境就会非常危险。

顾凝柳眉蹙了蹙,盯着顾君铭问:“你和那个门客关系很好?”

“一、一般!”顾君铭说了一声,见顾君棠又狠狠地看过去,赶紧补充了两句:“就是在清风楼遇到的,喝过两次酒……”

顾凝思忖了一下,说道:“这样,你想个办法把他约出来。”

“干、干什么?”顾君铭都吓得结巴了,“他说了,下次见面要带你的尸体啊!”

“我就是要问问,他为什么要毒死我!”顾凝看似天真地说了一声,又拉住顾君棠的手臂:“大哥你说是不是?”

顾君棠十分聪明,虽不知女干情,却也知道那次刺客之事的利害关系,当即看着顾君铭冷冷说:“不管用什么办法,把人约出来!”

顾君铭自己做蠢事在先,不敢说不,没过两日就来找顾君棠,小心翼翼地说:“人我约出来了,晚上见面,就在清风楼。”

此时顾君棠正在顾凝这儿。

顾君棠冷冷说:“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顾凝说:“我也去!”

“不行!”顾君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清风楼是个酒楼,你一个女孩儿家家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而且你现在伤势还没好利索。”

“我已经好了啊!”顾凝急忙说。

经过这几日休息,她如今已经能够行动自如了。

顾君棠十分坚持:“不行就是不行,你在家里待着,大哥会把事情处理好。”话落,顾君棠不在这件事情上多说,显然没得商量。

顾凝有些无奈,但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因此,当晚顾君棠和顾君铭前脚离开府上之后,她后脚就把贴身婢女铃铛支开,去偷拿了顾君棠的衣服换上,乘人不备翻墙出去了。

这具身子因为自小习武,非常健康而且敏捷,尾随两人进了清风楼。

顾君铭进的那间房叫落梅,顾君棠则进了左边的凌霄。

顾凝眼眸动了一下,叫来堂倌,指着落梅右边的那间房说:“我要这间。”

“这个可不行。”堂倌说道:“那儿有客人已经订下了。”

“我出双倍银子。”

“不行——”堂倌不断摇头,“那房间虽然没人住,但半个月前就被人定了,你就是出十倍银子也不行,客官还是换一间吧!”

顾凝皱了皱眉,随口说:“那我坐大厅好了,你去招呼别人吧。”

晚上,这清风楼正是忙碌的时候,堂倌看也没多看她一眼,只当遇到了个莫名其妙的客人,便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顾凝左右看了看,趁所有人不备,闪进了那间房,房间很大,但顾凝可没功夫欣赏摆设,轻轻一跃就翻到了屋梁上去,可以清晰的看到隔壁房间顾君铭的情况。

顾君铭此时正襟危坐。

他的对面,是个稍有些富态的男子,应该就是顾君铭所说的丞相府门客。

“事情没办好,你找我做什么?”李忠十分不耐地瞥了顾君铭一眼。

“这是要人命的事情啊,我害怕,这才好一阵子都没下得去手……”顾君铭赔笑说:“李兄,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毒我那堂妹?”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太后上个月十五进香遇刺了,现在明察暗访在抓刺客,你那堂妹去过灵台寺,肯定和刺杀之事脱不了干系,你不把她交出来,等着你们全家被牵连?更何况你身上还背着人命……”

顾凝只听他说的前面这些话就明白,这个门客必定是知道太后和丞相的事情,知道抓的不是刺客而是撞破偷情的人,因为只有撞破偷情的人才不需要活着,而刺客,是需要抓回去审问幕后主谋的。

丞相府门客众多,这人应该是为了邀功,他既是为邀功,必定没有禀报丞相。

顾凝眼底逐渐凝起杀气。

历经几世,又在权利场中滚过一圈的顾凝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既然这个人威胁到了自己和顾府的安全,那就留他不得。
那厢,李忠威胁了顾君铭几句,不耐烦的起身走了,“真是扫兴,遇到这么个蠢货。”

顾凝就要一跃而下跟上去,却在这时,房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房中前后进来三个人,为首的一人一身白衣飘飘若仙,气质清华衿贵,赫然竟是江湖中十分有名的神医陆然!

自己前世身体病弱,沈照曾为她请过神医陆然前来,她的医术还是陆然亲自教授,真没想到,重生而来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会是他。

她的心略微有些激动,可当她看到随着陆然进来的另外一人摘下维帽的时候,一双眼睛陡然瞪大,心瞬间奔腾狂跳。

阿照!

竟然是沈照。

顾凝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全部落到了沈照的身上,深情、激动一一从眼睛里面闪过。

可是她的阿照怎么了?为什么呆呆的坐在那儿,那双前世宛若星辰大海的眼睛,现在一点光亮都没有?

沈旭道:“为什么非要选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你明知道阿照的病情不宜随意出来走动!”

“这是我的规矩。”陆然淡淡说道:“要请我看病,就得病人自己到我面前来,我不可能跑到病人府上去,况且……我没让你直接带着他上眉山找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你――”沈旭脸色十分阴沉,却压抑着怒气说道:“那陆神医在等什么,还不赶紧帮阿照看病!”

陆然优哉游哉,不紧不慢的捏上了沈照的手腕,半晌才说:“脉象很稳。”

“……”沈旭神色又沉了两分。

陆然站起身来,仔细的检查了一下沈照的眼睛和后脑,挑眉:“撞到脑袋了?应该是脑子里面撞出了血块,所以才成了现在这幅呆呆傻傻的样子,这样吧,你每天带他过来一趟,我先帮他针灸几日,看看情况能不能有所缓解。”

沈旭这才神色稍缓,但口气却还是十分的冰冷:“这里人多眼杂,我不能老带阿照过来,你去四通巷,我给你买了一座宅子,你便住在那里,每日——谁!”

沈旭握起手边的茶杯朝着屋梁上打了过去。南阳侯府是武将出身,沈旭功夫了得,这一招直接打碎了屋梁。

顾凝太过担心沈照的情况,反应过来已经有些晚,连忙躲闪,在地面上一个翻滚。

她选的位置就在窗口,本来可以直接跃窗逃跑,但眼见着那碎了的屋梁朝着没有反应的沈照砸了过去,她想也没想,立即纵跃而上,将沈照扑倒。

她的眼睛,对上了沈照那双茫然无神的眼,心中忽然一阵钻心的痛楚。

真的好不舍得离开,但现在她没有选择,她依恋无比的看了沈照一眼,在沈旭上来抓她之前翻窗逃跑。

陆然手指一弹,一根细针从指尖飞射而出,被顾凝敏锐的躲过,金针刺中了发带,沈旭和陆然只看到那人一头长发披垂而下,背脊秀挺,一个纵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女的。”陆然唇角玩味,能躲过他飞针的人可不多。

沈旭可没功夫管那人是男是女,赶紧上前查看沈照的情况,“阿照,你怎么样?”

被扶起来的沈照双眸没有任何光彩,也不说话,呆呆愣愣地,方才的那点意外,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沈旭确定他没有伤到,整个人才松了口气,下一刻,脸色十分阴沉:“清风楼的房间是你定的,到底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陆然表情无辜,“我定了半个月这才第一天来住,你又不是不清楚,与其来问我,不如你自己去查。”

不用他说,沈旭也当然会彻查!

……

被这一打岔,李忠已经不见了人影,沈旭手下的人也开始在清风楼周围查询。

顾凝只得作罢,赶紧回到家中。

婢女铃铛吓坏了,赶忙帮着顾凝换衣服,哆哆嗦嗦地说:“小姐咱们以后不要这样行不行?要是让将军知道,奴婢可就惨了。”

顾凝笑道:“你不说他怎么可能知道?而且不是有我吗?要是被发现了,我挡在你面前保护你。”

话音刚落,只听外面响起脚步声,“凝儿。”竟是顾君棠来了。

顾凝手脚麻利的系好了衣带出去,就见顾君棠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

顾凝唤:“哥,怎么样了?”

“事情大哥都处理好了,你安心在家待着就是,知道了吗?”顾君棠说。

顾凝很想问怎么处理的,但看顾君棠的神色,明显是不欲多说,她也只好压下所有疑问,笑着说:“我相信哥,时辰不早了,哥快去休息吧。”

“你也早点休息。”顾君棠拍了拍顾凝的头,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说:“怎么如今叫哥,不叫大哥了?”

当然是因为“大哥”这个称呼老让她想起君临风,一想起君临风她就恨得牙痒痒。她怎么能对着如此温柔的顾君棠叫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称呼?

“我……”顾凝顿了顿,“这么叫不行吗?”

“当然行。”顾君棠声音温和地说:“倒是亲近了不少,叫什么都随你,休息吧。”

之后,顾君棠就离开了。

顾凝却柳眉微皱,那个李忠到底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还有阿照,为什么会成了那副样子?

两件事情压得她担心忧虑,根本没有心情休息,只是身边又有铃铛陪着,想做点什么也不能,只得等到夜半,确定铃铛睡熟了之后,顾凝才披衣起身,摸出了自己的房间,循着记忆摸到了顾君铭的房间。

此时顾君铭正流着口水睡得正香。

顾凝拍了拍他的脸:“醒醒!”

“走开……”顾君铭翻了个身继续睡。

顾凝默了默,用力拧在顾君铭的耳朵上,然后在顾君铭痛的尖叫的瞬间准确无误的捂住了顾君铭的嘴巴,喝道:“看清楚,是我。”

月光从窗子照进来,正好照亮了顾凝的脸。

顾君铭瞪着她呆住,僵硬的点了点头。

顾凝这才把手松开来,又觉得手掌心黏黏沾上了这家伙的口水,拧着柳眉拉过一旁的床帐擦了两把。

“凝妹妹,你大半夜的怎么跑到我房中来了!”震惊的顾君铭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有事找你。”顾凝冷冷看着他问:“清风楼今晚发生了什么,那个李忠人呢?”
“李忠!”顾君铭支支吾吾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凝神情冰冷:“我可是没什么耐性的,你若不说,我就去告诉大哥,说你又要害我性命,你猜大哥这次会不会让你给我偿命?”

顾君铭僵住:“我说就是了,那李忠已经死了!”正因为李忠死了,他才能安稳的在屋子里睡大觉。

顾凝一怔,“怎么死的?”

“我刚与那李忠说了几句话后就分开了,然后清风楼整个乱了起来,来了好多南阳侯府的府兵……等我出去的时候,李忠已经死在清风楼门前了,听周围的百姓说,好像是抓刺客,将他给误杀了。”

误杀?

顾凝柳眉微拧,问:“我上个月十五去过灵台寺的事情,你还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顾君铭肯定地说:“大哥原本是三令五申交代过,不能与人说,只是我当时多喝了两杯那才说漏嘴,只有李忠一人知道。”

顾凝松了口气,很好,顾家暂且是没有威胁了。

顾君铭又说:“如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再去找大哥告状,说我又要害你。”

“让我不告状也可以。”顾凝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帮我办件事情,倘若办得好了,你谋害我这件事情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如果你办得不好,我也不会再去找大哥告状,我会直接去报官——砒霜可是禁药,你敢私藏那种药,少说也得蹲十年大牢!”

“凝妹妹――”顾君铭满脸不可置信:“我可是你堂哥,你要将我送官?”

“你也知道你是我堂哥?”顾凝冷冷看着他:“你给我下砒霜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是我堂哥?你还要把我的尸体交给丞相府的门客,你知不知道那么做,会连累整个顾家鸡犬不留?”

“……”顾君铭接不上话,半晌才低声说道:“我……我那是太害怕了,我也没想过可能会连累顾家……好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你让我帮你办什么事情?”

顾凝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所有情绪,“你这几日留意一下南阳侯府,关于南阳侯二公子沈照……他好像生病了,你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他病情的具体情况,还有那个李忠,你留意一下,误杀的事情有没有什么内情。”

今日那些清风楼的南阳侯府府兵应该是在抓自己。那些府兵还是沈旭亲自带着的,沈旭是南阳侯府的世子,前世老沉稳重是出了名的,也极为聪明,所带的部下不可能是蠢货,在清风楼门前误杀丞相府门客这种事情,怎么说都有点蹊跷。

当然,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沈照的情况。

“凝妹妹……”顾君铭古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让我留意这些?那李忠已经死了啊,反正是南阳侯府的人杀的,跟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还有那侯府二公子,更是和我们八杆子也打不着――”

顾凝懒得和他解释,“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那么多的废话?还是你想去蹲大牢?”

顾君铭脸上一僵,讪讪道:“我这不是好奇吗,行我知道了,明儿我就出去打听。”

话到此处,顾凝也没什么可和他说的,转身就要走,可不知怎么,她瞧着顾君铭那副样子,心中气愤,手也痒的厉害,这个家伙,如果她还是原来的顾凝,没在灵台寺摔死,也要被顾君铭毒死。

“凝妹妹,你怎么了?”顾君铭朝后缩了缩。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凝妹妹瞧着和寻常不太一样,眼神太冷太犀利,像是一下子就把他整个人穿透了,让他不由得僵直了背脊。

顾凝朝他迈了两步,极快的飞起一拳,重重地砸在了顾君铭的脸上。

……

接下来的好几日,顾君铭都不敢在顾凝和顾君棠跟前冒头。

顾君棠也绝口不提砒霜和李忠的事情。

他这游击将军的职务,官是不大,但事情很多,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有的时候还要执勤,连着几日不在家也是有的。

原本顾凝怕自己性子和以前的人相差太大,会被细心的顾君棠发现什么,还想了好多说辞来解释,倒是都没派上用场,至于身边的那个婢女铃铛,安安分分乖乖巧巧地照顾自己生活,对于自己的一些转变,好像也不意外。

顾凝想,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她这张脸就是顾凝,谁会怀疑?

只是让顾君铭去打听的事情,他却一直没打听出消息来,顾凝有些着急,暗暗决定如果过几日还是没消息的话,她就自己出去打听。

三月初五那日,顾君铭主动来找了顾凝,站的离顾凝足有两丈远,“有事跟你说。”

“走近点。”顾凝扬眉:“站那么远我听不到。”

“……”顾君铭僵了僵。

那天晚上,顾凝一拳头砸下来,他的鼻梁骨就断了,整个人被砸昏了过去,后来找了大夫看过,说这骨头长好也会留下一个凹糟。

顾凝自小怪力,他是知道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没头没脑的傻丫头,有一天会朝着他落下拳头来,他被顾凝吓到了,现在看到顾凝那双眼睛,就觉得十分不安全,哪敢靠近?

顾凝撑着院子里石桌的桌面站起身来,主动朝他靠近。

顾君铭吓得倒退了一步,抬起手臂阻拦:“你就站那,这个距离能听到了。”

也不等顾凝说什么,顾君铭急急道:“我告诉你啊,你让我留意的那个什么二公子好像丢了――”

“什么?”顾凝直接僵住,“丢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丢了,找不到了。”顾君铭说:“那毕竟是南阳侯府啊,我也不好打听,这几日进进出出一点消息都没有,今早出去之后才听茶楼的人说起这件事情,说那南阳侯府的二公子走失了,现在南阳侯府的人在满城寻找——”

顾凝脑子里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那一日她撞到沈照护住他的时候,沈照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仿佛又从自己眼前闪过,顾凝的心也仿佛被人一下子用手紧紧抓住了。

他生病了啊,侯府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看顾阿照的,竟然还把他丢了!

她顾不得考虑别的,提着裙摆便朝外走去。
“凝妹妹,你干什么去?”顾君铭愣了一下,赶紧跟上。

“我要出去一趟。”顾凝丢下一句话。

那一日虽然是匆匆一瞥,但顾凝看得出来,沈照的情况十分不好,他眼神呆滞,行动迟缓,比三岁小孩还不如……

他会不会被人欺负?

如今的楚国京都十分的不安全,顾凝简直不敢想象病成那样的沈照会遇到什么事情。

她得去找他。

顾凝一路到了角门那儿,看到有两个守门的小厮,当即朝着顾君铭看了一眼:“你去。”

顾君铭犹豫地说道:“大哥说了你不能出府啊,我要是带你出去他肯定不会饶我――”

“你要是不带我出去,我现在就不饶你。”顾凝冷冷说了一句,那眼神凶狠而冰冷,吓得顾君铭身子一缩,不敢废话,过去将两个小厮支开了。

两人上了街,顾凝冷声问道:“知不知道是哪儿丢的?”

“不知道,我说了啊,那毕竟是侯府,门第高着呢,要打听点消息都难。”顾君铭好奇地问:“你不会是要去找那个二公子吧?你认识他吗?”

顾凝不理会他,看着人流熙攘的街道,思忖了片刻,问顾君铭:“四通巷在哪个方向,你知道吗?”

“知道。”

“带我去!”

顾凝记得那天在清风楼沈旭说过,在四通巷买了宅子专门让陆然住下,为阿照治病。阿照病成那样,一般没事是绝不可能出门,更不可能走丢,唯一的机会就是去四通巷治病的时候。

两人很快就到了四通巷。

顾凝随意打听了下,便知道了陆然的居所,此时那宅院门户紧闭,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

顾凝皱了皱眉,如今沈照病了,那种情况自己走失的可能性会比较小,或许是有人将他拐带,而四通巷是个十字形的街巷,陆然居住的这个宅子又是位于正中,可谓四通八达,若真有人将沈照拐带,会走哪个方向?顾凝环顾四周,认真分析着地形,这里朝外面一共有六七条路,每一条路都有人家,区别只在有的路宽有的路窄……想来,侯府的那些人都已经将这么路找过了,为什么会没找到?是有人将阿照藏了起来,还是南阳侯府的人找错了方向?

顾凝心里浮起无数的疑问,但她没有人手,只能自己来,一条路一条路的排查寻找。

可茫茫人海,找一个沈照何其艰难?

她接连几天都是早出晚归,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君铭也被她搞得心力交瘁,一日晚上回去之后就将她拦住了:“你疯了是不是,找他做什么?他丢了,自然有侯府的人去找,咱们急什么,又不认识他。”

顾凝不理会他。

顾君铭追上前去,苦口婆心地劝:“我叫你姑奶奶行吗?咱们别出去了,如果被大哥发现我每天带你出去,我的腿真的要断!”正是因为顾君棠每晚都要见顾凝一面,所以顾凝才会回来,如果没有顾君棠,顾君铭怀疑顾凝晚上都能守在四通巷那儿。

“你的腿早就该断了。”顾凝冷冷丢下一句,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君铭一阵无语,不敢去告诉顾君棠,更怕顾凝自己出去之后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顾君棠更是不可能绕过他,没办法,只能长叹了一声,希望那劳什子的二公子能早日找到。

便是不被他们找到,侯府能找到人也好啊。

顾凝回到自己的院子后,胡乱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却没有半点睡意,她不敢想象走丢的沈照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可她若不睡觉,不养足精神,明日如何继续寻找?

她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翻来覆去了不知多久,一直半睡半醒。

啪!

有风刮来,窗户发出了声响。

顾凝被惊醒,起身之后却发现外面白茫茫一片,三月多了,竟然还会下雪。

她瞧着那雪花,心中更是担心着急,再也睡不下去,披了衣便朝外走。

此时天色黑压压一片,顾凝也懒得再去找顾君铭,而是避开为数不多的守卫,足尖在青石砖上一点,整个人从墙头一跃而出。

到了四通巷,顾凝漫无目的的在一条靠西南方向的窄巷里走。四通巷的路在这几天时间里已经被顾凝几乎踩了个便,但一点线索都没有,难道是她想错了……沈照根本不在这个巷子里?还是,沈照是被仇家抓了起来?

侯府杀掉宰相府的门客这件事情太过蹊跷,她现在怀疑沈照是不是就是那日灵台寺看到太后和丞相奸情的人。

如果真的是,沈照丢失,极有可能是落入了丞相府手中,岂不是凶多吉少?

顾凝浑身一冷,僵在当场。

脑子里的思绪飞转,顾凝当机立断。

到底她的猜测对不对,只要去一趟丞相府就知道了。顾凝提起裙摆便往丞相府的方向走。前世她曾被那丞相请到了府上“做客”,对那府邸的位置和府中地形简直太熟悉了,如今她这具身体又是天生怪力,那日还能从沈旭手中逃跑,足以证明功夫不错,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没可能。

她打定了注意,提着裙摆便朝着丞相府走,可刚走到巷道转弯的位置,顾凝忽然周身僵硬,极缓慢极缓慢的回过头,朝着阴暗角落的一个杂草丛看去。

杂草丛中,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

明明只有一户人家门前挂着的灯笼照下一束昏黄的光,可顾凝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来。

“阿照!”顾凝飞快的朝那人影奔去。

那缩在角落的杂草丛中的人,可不就是沈照吗?

沈照此时浑身脏污,头发结成了一大片一大片,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还散发着一股酸臭的味道,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上到处都是伤痕,满身都是雪花,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双眼睛也呆滞无光地看着顾凝。

她快速地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紧紧地把沈照裹住,将他的手脚都塞了进去。

“是不是很冷?”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温柔地说:“走,我带你去个暖和的地方。”

沈照呆呆地看着她,似乎不太懂得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顾凝冲他笑着,扶着他的手想让他先站起来。

沈照却忽然踉跄了一下,脚下失力朝着她扑过来。

顾凝连忙架住沈照的腋下将他撑住,扶着他在一旁坐下,手摸索上他的小腿,脸上骤然僵硬。

他的小腿断了。
那冰冷的目光,似乎吓到了沈照,他浑身瑟缩了一下。

顾凝深吸了口气,一边仔细的摸索了一下那伤势,一边冲他温和的笑着,“我带你去治伤好不好?”

沈照没有回应她。

或许是顾凝眼底的眸光太温柔,沈照竟然没有抗拒。

顾凝将他负在自己背上,找了个偏僻的小客栈,把身上所有银子都给了那小二,让他准备了一间干净的客房和热水。

见她出手大方,小二也很上道,没有多打听,抬来热水的时候还给他带了一身衣服,腼腆地笑着说:“这是新的,还没穿呢,也不知道合不合这位小哥的身。”

“多谢。”顾凝朝着那小二感激的一笑。

小二问:“姑娘……是要为这位小哥沐浴吗?要不要我帮忙?”他瞧着顾凝还梳着未出阁女子的发饰,倒是猜不出这两人的关系来。

顾凝说:“不必了,我自己可以的,劳烦小二哥帮我准备一些清粥,多谢。”

小二不敢多说,忙退下了。

顾凝帮沈照宽了衣,轻声说道:“阿照,我们来沐浴吧,洗干净会很舒服。”

沈照不说话,呆呆的坐在那儿,由着顾凝动作。

将身上那破布一样的衣服除了去,顾凝扶着沈照坐到了浴桶中,动作轻柔的帮他擦拭身上的脏污,等清洗干净之后,她扶着沈照出来,帮他换上了那小二给的衣服,让他在床上坐稳。

这时,小二正好来敲门:“姑娘,粥准备好了。”

顾凝去道了谢,把食物拿了进来,又细心温柔的喂沈照吃了,把他放倒在床榻上,按着他脖子后面的某处穴位压了两下,沈照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顾凝坐在床边上,积压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颤抖着手,贪婪而依恋的抚上沈照的脸颊,眼中的泪水珍珠一样的砸了下来,“阿照……阿照……”她的阿照,前世永远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何曾见他这样过?

南阳侯府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照顾阿照的!

顾凝心底浮起无数的愤怒。

本来她还想着为沈照整理一番,就送沈照回到南阳侯府去,可现在她一点这样的念头都没了。

她要自己照顾沈照。

她吸了吸鼻子,手掌不舍的离开沈照的脸颊,切上了沈照的脉搏。

她前世体弱,时长卧病在床,沈照为了帮她调理身体,就请了神医陆然前来,她还随着陆然学了医术,基本是学到了陆然所有的能耐。

方才为他清洗的时候她已经看得很清楚,沈照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好皮,全都泛着青紫,但庆幸的是都是皮外伤,只有右腿小腿那里的骨折算是比较严重。

至于如今这呆滞的模样,是因为后脑受到重击,脑子里面形成血块压迫了神经,若要治疗,便如同那日陆然说的一样,需要每日针灸疏通脑部血脉,假以时日,人便能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顾凝松了口气。

此时天已经大亮。

顾凝帮沈照盖好了被子,去将那小二找来,“劳烦小哥帮我去游击将军顾家走一趟,找顾家的二公子顾君铭来。”

有钱好办事,这个道理顾凝是明白的,如今她没了银子,便拿了头上的钗子下来递给那小二。

小二忙说不必:“方才姑娘已经给了好些银子了,哪敢再要姑娘的首饰,就是跑一趟的事情。”

“那就多谢了。”

小二退了出去,大约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把顾君铭找了来。

顾君铭看到顾凝的时候着实是大大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跑出府的?你知不知道我快吓死了,还好大哥昨晚有事留在兵部没回家,这要是回来,一早见你没人——他是谁?”

顾君铭终于看到床榻上还躺着一个人,陡然呆住了。

顾凝说:“你别管,我记得咱们家在双柳巷有个药材铺子,后面的院子不小,你派人去收拾一下,我最近要去那边住。”

“你想干什么?”顾君铭瞪着顾凝:“住到外面去大哥绝对不会同意的!这事我办不了!”

“你拿砒霜的时候可什么事都能办。”顾凝冷冷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你还学不乖?你不听我的,我有一千种办法叫你在顾家待不下去,是不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做,你觉得我就是吓唬吓唬你?”

她的眼神比她的声音更加冰冷。

顾君铭被看的背脊发凉,他恍然问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堂妹变了?

顾凝说:“赶紧去办好,大哥问起来,你就说咱们去药铺帮忙。”

顾凝的母亲家中原来是做药材生意的,那药材铺子也是母亲带来的嫁妆,算是顾家如今为数不多的产业。

顾家说是个将军门第,其实家境清贫,府上的日子也过得捉襟见肘,以前顾凝和顾君铭便偶尔会去铺子上帮帮忙,只是,原本的顾凝是在顾君棠那棵大树庇佑下长大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很,说去帮忙其实就是散心,顾君铭就更不可能帮忙了。

但这个理由是说得过去的。

顾君铭不敢再废话,呐呐说:“行、行吧。”他说着,眼睛瞟了床上的人一眼,“这个人呢?”

“他是病人,要带去铺子住着。”顾凝言简意赅地说罢,催促道:“你快点,中午前咱们就去安顿好,晚上也好跟哥说。”

顾君铭不敢和她拧着干,转身走了。

顾凝回到床榻边上,轻轻地握住了沈照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腹摩挲着那略有些粗糙的皮肤。

想想前世,自己时常半死不活要他担心受怕,如今重生而来,倒是他成了病人。

顾凝心情有些复杂,却也庆幸,自己找到了他。

她轻声说道:“阿照,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顾君铭被顾凝吃的死死的,不敢托大,离开客栈就找了两个人去把药铺的后院打扫了个干净,又赶紧来接顾凝。

他倒也是有眼色的,专门弄了个带篷子的马车来。

小二帮忙把沈照搬上了车,顾凝也钻进了车棚,吩咐说:“走吧。”
沈照还昏迷着。

顾凝有些心疼的瞧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势,心中已经浮起了等会儿可能会用到的药材。

不一会儿就到了那铺子门前。

药铺叫做本草园。

以顾凝这个曾经是现代人的眼光来看,不足三十坪的铺子跟“园”是半点关系都没有,靠墙是一排药柜,颜色陈旧,有的还掉了漆皮,整个铺子只有三个人守着,一个老掌柜两个伙计,是父子三人。

顾凝这边下了马车,那父子三人已经快速迎了上来,帮着顾凝把人送进了后院去。

别看着前面的门脸儿只有三十多坪,后面的院子却是不小,大大小小四五间房。

顾凝选了最大的一间,帮着大家把沈照搬了进去。

老掌柜说:“大小姐,这小哥是什么人呐?”

“捡来的病人。”顾凝淡淡说了一声,“你身上许多处伤口,都是皮肉伤,能不能劳烦李叔帮我拿些膏药来?”

“行!”李叔是顾凝母家的老人了,对顾君棠和顾凝兄妹十分忠心,也不多问便离开了。

顾君铭守在边上瞧着,半踮着脚,眼睛越过顾凝的肩膀打量床榻上的少年,低声嘀咕说:“虽说受了点伤,但瞧着细皮嫩肉的,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还不错,你哪儿捡的?四通巷吗?”

他说着说着,忽然僵住,震惊地看着顾凝说:“这人、这人不会是那个侯府二公子吧?”

“……”顾凝皱了皱眉,一心记挂着沈照身上伤势的她只觉得顾君铭十分聒噪,但又知道什么都不说是不行的。

她耐着性子道:“不知道,只是瞧着可怜所以带回来了。”

“什么叫瞧着可怜就带回来了?”顾君铭吃了一惊,“你知不知道现在京中多乱,你还敢随便往家里带人!”

“所以你管好自己的嘴巴,出了事是要连累全家的。”

顾君铭语塞,看着顾凝的眼神仿佛是见了鬼,既震惊又不可置信:“你――”

“你没事吗?”顾凝不想听他废话,直接截断他:“没事就去买两身衣服回来,照着大哥的尺寸买就是。”沈照如今的身形和顾君棠差不多。

顾君铭双手环胸:“没银子了!”

“……”顾凝默了默把头上的发钗取下交给顾君铭:“去当了吧,再买衣服。”

“这可是你让我当的啊。”顾君铭打量着顾凝手上的簪子,要知道顾君棠十分宠爱顾凝这个妹妹,就算家里朴素些,给顾凝穿戴的东西也都是讲究的,这可是金簪啊,他眼睛有些发光,估摸着那簪子价值多少钱。

顾凝淡漠地说:“买完衣服的银子还回来,要是少了一文,我不介意把你的鼻子整个废掉。”

顾君铭一僵,强笑道:“不敢、不敢。”

“还不快去?”顾凝冷冷看了一眼。

等顾君铭离开之后,顾凝的眼光再次落到了沈照的身上。

沈照此时还昏迷着,他的伤看起来严重,但其实大多都是皮外伤。

李叔送了药膏来之后,顾凝小心翼翼的为他那些伤处都抹上了药膏,手上有几处极深的擦伤,顾凝先用药酒擦拭清洗,上药之后,再用干净的纱布裹了三圈,至于断了的小腿,就有些难办了。

这小腿粗略估计已经断了有半个月,断了之后没有人帮忙接骨,骨刺长到肉里面去了。

如果不重新折断接续起来,以后可能要跛一辈子。

顾凝犹豫了一下。

接骨,她跟着陆然也是学过的,自然是会的,只是这会儿李叔就守在身边。

原来的顾凝是个天真活泼凡事不管的小姑娘,上药这活儿,还能勉强说得过去,接骨要怎么解释?

可沈照的伤势又容不得耽搁,还有他的身份……现在再找别的大夫来接骨也不合适。

顾凝犹豫片刻,很快做了决定,“李叔,你帮我拿点药酒,木板,还有干净的白色纱布,劳烦您了。”

“哎,好!”李叔赶紧退了出去。

顾凝坐回了床边去,手掌温柔的抚上了沈照的脸颊,轻轻说道:“阿照,我要帮你接断骨了,可能会有点疼,你要忍着点。”话落,她又想起沈照还在昏迷,是听不到的,不由暗笑自己多此一举,只是断骨之痛非常人可以人手,顾凝下手之前,点住了沈照几处穴道,希望能把疼痛降低到最小。

之后,顾凝的手滑到了沈照的小腿上,不轻不重地摸索着,很快找到了那处长歪了的骨头。

还好,前后不过十五天,虽是长歪,却没有没有长得很结实,下手应当不会太痛才是。

她这么想着,耳中听到外面传来李叔的声音:“小姐,拿来了——”

顾凝没有耽搁时间,手下用力一扭,将沈照歪了的那根骨头掰了回去。

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把木板和药酒拿过来。”顾凝招呼了一声,李叔快速把东西送到跟前。

顾凝熟练的拿了板子并在了沈照小腿两侧,看得李叔目瞪口呆:“小姐何时会接骨了?”

“以前学的。”顾凝随意说了一声,将纱布缠得结结实实的,此时床榻上的沈照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也因为方才那股锥心的疼痛额冒冷汗,一双剑眉紧紧地拧了起来。顾凝坐到了床榻上,小心地用衣袖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李叔默了默,心里有许许多多的疑问。

顾凝吩咐:“李叔先去忙吧,这里不麻烦你了,我会照顾他。”

李叔再多的疑问,也只得压在心中,应了一声“嗳”,退出去了。

顾凝细心地为沈照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前世溧阳城下,她那么用力的想要握一握沈照的手……却到死才勉强触碰到了沈照的指尖,如今看着沈照躺在自己的面前,她心里竟觉得有点不真实,手指接触到他额上肌肤的时候,总是忍不住的流连忘返,轻轻碰触,最后依依难舍的落到了他的脸颊上。

“阿照。”顾凝低声呢喃,“你可得快点好起来才是。”
半个时辰后,顾君铭买了衣服回来,一身水蓝一身淡青,料子是价格中等的云罗锦,还给了顾凝一些碎银子:“你那簪子当了七两,这两件衣服用了四两,只剩这么多了,衣服是在蒋家布庄买的,可没吞你一文银子,你要不信可以去问。”

顾凝把银子点了点,收回怀中,才说:“大哥有没有说这趟出公差要多久回来?”

“没说,不过出去一趟,至多也得半个来月吧,你想干嘛?”顾君铭狐疑地瞧着顾凝,“我奉劝你,早些把这个人送走,不然大哥回来知道了有你好看!”黄花大闺女,捡什么不好捡男人回家,以他对顾君棠的了解,顾君棠是绝不会容许顾凝这么放肆的。

顾凝都懒得理他,把衣服放回一边的桌上,才说:“限你在大哥回来之前找一份差事,能赚银子的那种。”

“……”顾君铭瞪着顾凝,仿佛她头上长了角:“你说什么呢?我堂堂游击将军家的二房公子,找差事赚银子?”

“你每日吃喝拉撒不用钱吗?”顾凝神色淡淡地看着顾君铭,“凭什么不赚银子?就凭你姓顾,就能理所当然让我哥养你吗?给你半个月时间,找不到差事,我或许会想个什么办法,让哥把你扫地出门。”这顾家,说起来是个将军府,但家里真真是……紧巴巴的,除了顾君棠的俸禄,就只靠着这个药材铺子,但这药材铺子的生意也是半死不活。二房的吴氏知道家里的艰辛,私下里会做一些绣活补贴一些家用,吴氏还贴补了自己一些嫁妆进去。

顾君铭作为顾家的第二个男人,竟然还好意思游手好闲。

“你――”顾君铭呆住:“你敢!你反了天了是不是?”

顾凝没有多说,冷冷看了他一眼之后,骤然提着顾君铭的衣领,毫不客气的丢到了院子里去。

砰!

顾君铭摔得四仰八叉直呼痛,指着门大骂:“我是你二哥,你威胁我使唤我也就罢了,还妄想把我赶出府去,做梦!等大哥回来,看我不把你干的这些事情一件件告诉他,你等着吧——”撂完狠话,顾君铭揉着臀爬起身来走了。

顾凝不理会他,拿了那件水蓝色的衣衫过去,帮沈照换上。

沈照胳膊长腿长,如今又昏迷着,还浑身是伤,给他换衣服真是个力气活。

顾凝暗暗思忖,若是前世自己那个身体,只怕是帮沈照脱一只袖子都能喘的爬不起来,但如今却不同了,顾凝这具身体天生怪力,抬起沈照一点都不费劲。

健康真好。

顾凝有感而发,帮沈照系上了衣带,轻轻把他放回了床榻上去。

为了给自己的医术一个名正言顺的来路,顾凝吩咐李叔把铺子里所有的医书全部搬到了房间里,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她知道现在临时抱佛脚也不好解释她忽然就高深的医术,但除了这个蹩脚的办法,也没有别的好理由。

巧的是顾凝的母亲故去的时候,也曾留给顾凝一些药草类目的书籍和医典,若说顾凝怀念母亲,暗中悄悄学习,其实还是说得过去的。

要照顾沈照,顾凝就在医馆住了下来,又怕二房的吴氏担心,顾凝让人传了话回去。

好在原本的顾凝就是个欢脱的性子,除了顾君棠也没人管得了,时常爱在外面晃,吴氏习以为常,只以为她又不想在家中了,派了铃铛来照顾她,便也没多过问。

铃铛单纯,瞧见沈照的时候十分惊奇。

顾凝解释说捡到的病人。

“原来是这样呀。”铃铛想象力不错,十分伤怀道:“以前我家乡就是这样,得了病治不好的孩子便丢了,免得拖累家里,不过家乡被丢弃的都是女孩子,若是男孩子是不会被丢弃的,家中如果有钱,还会娶个媳妇儿帮忙冲喜呢……他是个男的,为什么会被丢弃了?是因为家里没钱娶妻子冲喜吗?”

“……”顾凝无言以对。

铃铛又说:“不过遇到小姐就是缘分呢,想我当初,便是被家里卖了,在京城遇到小姐……如果不是小姐,我只怕早被他们卖进窑子去了。”

顾凝暗忖,原本的顾凝的确善良。

她摸了摸铃铛的头,笑着说:“都是缘分。”

“嗯。”铃铛点点头。

不过铃铛这会儿说到窑子,倒是让顾凝想到点别的事情来,这大楚京都乱的很,花柳街上的窑子不但收女色,还收男倌儿,如果那顾君铭不把她说的当回事,她不介意好好给他上堂课!

想到此处,顾凝唇角冷冷勾动了一下。

到底也是人多眼杂,顾凝不可能一直和沈照待在一间房内照看着,晚上便去睡到沈照的隔壁。只是心里记挂沈照的病情,天还没亮便起床去看沈照。

床榻上的沈照脸色有些异常的潮红,顾凝连忙伸手在他额上一探,竟烫的自己骤然缩手。

发烧了!

顾凝心中十分焦急,立即就到前面药柜里面去取了一些退烧的药材,自己在厨房找了药罐熬好。可沈照昏昏沉沉,药汁一口都喂不下去。

顾凝皱了皱眉,没有丝毫迟疑地用唇把药汁一点点度了进去。

就在度进最后一口的时候,沈照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有呆滞也有迷茫,眼皮瞧着也有点沉,两人视线相对,顾凝又惊又喜:“你醒了!”

沈照没有说话,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又疲惫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顾凝心里一涩。

这样的沈照,自然是不可能回应她什么的,可没关系,她总会治好他的。

她寸步不离的守在沈照身边,接连喂了两日的退烧药,沈照的情况总算稍有了些好转。

第三日的下午,顾凝拿了本伤寒类的医书在床边看着。最近她照顾沈照太累,晚上基本都没睡好,如今竟握着那书本,靠着床柱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之间听到铃铛低呼了一声“啊”,顾凝被惊醒,反射性的朝着床榻一看,却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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