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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出山

纨绔出山

我的长枪依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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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

来源:阅文起点   主角: 李坏李长河   时间:2022-04-12 14:20:27

小说介绍

李坏李长河《纨绔出山》讲的是名满京都的纨绔世子,人人咬牙切齿...

精彩节选


“潇王殿下一世英名,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跋扈恶毒的世子?”

  “李长河你等着,对陈大人下此等毒手,我等一定将此事禀告圣上……”

  李坏被一片骂声吵醒,睁开眼,看到一个穿着古代服饰的老头正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

  “卧槽,这哪个没良心的,把这老头打成这样,太缺德了!”

  李坏吓了一跳,连忙坐起来,下意识的骂道。

  可是下一刻,李坏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神色怪异的看着自己。

  “李长河,你还要不要脸?把陈大人打的半死不活的,现在就不敢承认了?

  我呸!你个敢做不敢当的小人!”

  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用手帕给老头擦着血渍,一边神色悲戚的指着李坏的鼻子骂。

  李坏懵逼了,这老头是他打的?

  就在这时,零碎的记忆开始涌入。

  他穿越了!

  成了纨绔世子李长河。

  是已逝皇长子潇王的遗子。

  而潇王是皇上最受信任也是最有能力的儿子....

  在内乱中潇王为保护皇上而死....

  所以皇上对李长河爱屋及乌宠爱有加。

  也正是仗着这宠爱,李长河从小骄纵跋扈,声色犬马,欺男霸女。

  更是养了一堆狗腿,在京城横行霸道。

  地上这个老头是京城国子监的院判陈钰,还曾经教过李长河学问。

  不过李长河根本不听管教,最后把这个老头气的半死,时常训斥李长河嚣张跋扈的行径。

  这不,今天李长河带着一众狗腿又来大街上找哪家的闺女长的好看,然后准备让狗腿子带回去,自己好好玩玩。

  结果,半路遇到陈钰,陈老头看到李长河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女,当下气的破口大骂,非要拉着他去皇宫里跟皇帝告状。

  李长河哪里肯去,一怒之下竟然直接把这老头给打的半死!

  李坏一阵头大,这陈老头可是正三品的翰林学士,被自己打成这副模样,告到皇帝那里,恐怕没他的好果子吃。

  “你再骂一句试试!”

  还没等李坏说话,他身边一个狗腿恶狠狠的一瞪眼珠子,指着那个书生冲李坏说道:

  “世子,这个不开眼的竟然敢骂你,用不用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李长河,你如此嚣张跋扈,定会遭报应不得好死的!”

  地上的书生反而无惧,梗着脖子继续骂。

  一旁的狗腿怒了,从腰间抽出刀子就冲过去:“你再给我骂一句!老子捅了你!”

  李坏一张脸彻底黑了下来,看狗腿这熟练的架势,想必这李长河没少干这种事。

  “士可杀,不可辱!老天无眼啊,不能亲眼看到李长河这等纨绔跋扈之徒的下场报应,实在是死有不甘啊!”

  地上的书生见李坏脸黑了下来,以为是自己的话语激怒了对方,当即仰起头颅,已经准备好慨然赴死。

  然而,下一刻,一锭银子却被丢到了他的面前。

  “既然想看我的下场,那就好好活着,银子拿着雇辆轿子,把陈大人送去医馆,一把年纪了,这么冲动干什么?”

  陈大人冲动?

  李长河你要不要脸?

  在书生的一脸的悲愤之中,李坏丢下几两银子,招呼了那几个狗腿,回王府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才整理起脑中的记忆。

  不过这些记忆零零散散,非常杂乱。

  倒是关于宜春楼的小娘子们,记忆那叫一个全面,居然占据大半!

  他这个前身不愧纨绔子弟,所有才能都用在女人肚皮上没半点脑子。

  不过他很快想到了皇上,也就是他的爷爷。

  越是回思越是心惊冷汗直流,原主这是快死到临头他自己还不知道…

  在李长河记忆中,年幼时他的皇爷爷时不时将他召进宫中玩耍考校。

  皇帝在他印象中威严无比,李长河十分惧怕。

  后来他父亲战死,母亲忧郁而终,皇爷爷对他更加宠爱,若非不合礼法,他几乎被接进宫中。

  皇帝只好安排李长河六叔李昱收养他。

  李昱是个闲散皇子,整日游山玩水,加之李长河性子顽劣,他也管不动,直接就把李长河送回萧王府了。

  后来皇帝依旧招他入宫,但他经常招惹是非,皇帝为此斥责过好多次,但次次无用。

  久而久之,皇帝就不再斥责他了。

  原主以为这是皇爷爷宠爱他,依了他,更加得意忘形。

  但李坏却明白,皇帝这是放弃他了…

  之后皇帝将当朝宰相王越孙女王怜珊许给他。

  宰相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更是高兴得不行,以为皇爷爷对他依旧宠爱。

  李坏感觉头大,这李长河果然是头号二世祖,不仅跋扈,他还没脑子。

  他以为自己倍受恩宠,其实早就是皇帝的弃子。

  不过这皇帝真狠,一旦抛弃,即使自己的亲孙子也毫不留情。

  李坏经历得多自然明白。

  开元是京都,权贵无数,跋扈者何止他李长河一个,民怨必定很深。

  只是他李长河的跋扈无人可及,于是人们就记得李长河了,久而久之他就是那个“首恶”了。

  倘若有一日,民怨四起再也压不住而出了乱子。

  皇帝只要将他这个亲孙子一办,天下百姓无不跪地高呼“圣上英明”。

  “看样子以后得低调一点了,要不然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坏无奈的摇摇头,没想到,穿越过来第一件事居然是保命。

  皇帝可惹不起,低调,必须低调了!

  到了王府门口,一旁的狗腿看李坏愁眉苦脸的,还以为是被刚才的事情扫了兴,

  当下谄笑着凑过来,冲他嘿嘿笑道:

  “世子不要泄气,昨天在酒楼骂你那妞儿我们给你带来了!”

  “妞儿?什么妞儿?我草……”

  李坏一愣,不知这帮狗腿又闹什么幺蛾子。

  下意识的推开房门,就看见一个漂亮女人被绑在了床上,衣衫凌乱。


 “小娘们,再敢瞪我家世子,把你眼睛挖出来。”

  狗腿们对着漂亮女人坏笑,让这个刚强的女孩流下了眼泪。

  李坏皱眉,他看人可不像原先的那个恶少,只会看女人身子。

  每个人的一言一行,衣着服饰很多情况下都会透露重要信息。

  女子衣着凌乱但那衣服是丝质的,上好朱红,线角细密到不仔细都看不到,有无缝天衣之感。

  这一件不知要耗费多少工时和心思,肯定是高超裁缝得意之作,普通人家是穿不起的。

  有麻烦了,这女的身份不简单。

  李坏有些头大,摆摆手:“你们先下去领赏吧,这女人我来收拾。”

  眼下误会很难说清,李坏只能先把自己这几个狗腿子支开,跟这个女人两人私了了

  狗腿闻言,猥琐的会意一笑,笑呵呵的走开了。

  美女被反绑在床头,一见李长河进来,顿时一双布满血丝的美目死死盯着他不放。

  那眼神便如歇斯底里的野兽,只要再靠近半步他丝毫不怀疑这美女会跟他拼命。

  李长河叹了口气,下意识一开口就是一句名言:“姑娘,我是好人,你不要害怕…”

  “我是好人”这几个字从他李长河嘴里说出来真是没一点说服力。

  美女更加惊恐了,拼命往后靠。

  退而求其次,李长河只能道:“那你别磨绳子了,这绳磨不断只会伤了你的手。”

  女子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只不过他也是出于关心,

  真要用那柜角磨断绳子可不那么简单,说不定情急之下先磨破她白嫩的小手。

  女子惊惧更甚,如临大敌死死盯着他,她嘴里被绸布塞死说不出话来。

  “我帮你解开绳子…”

  女子愈发慌乱,眼睛死死盯着他却积满泪水。

  “好吧好吧。”

  他也无奈了,要做好人真难,只能罢手。

  换了语气道:“没想道被你看穿了,我确实骗你的,

  但我想对你不利,你一个小小女子又能拿本爷怎么样对吧?”

  他一趾高气昂起来,那女子反而眼中少了惊惧,满是怒气。

  李长河连忙趁热打铁,搓搓手一脸色眯眯的样子:

  “本公子完全可以趁机强占你身体,可我偏偏不,因为那样一点都不刺激,

  我想要你挣扎,求救,你叫得越大声我就越高兴!”

  果然,女子眼睛全红了,恨不能立刻把他千刀万剐,眼中都是怒意,惧意已无。

  愤怒是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

  眼见目的达到,李长河连忙趁热打铁:

  “啧啧,不错,合本公子胃口,现在我就把你放开,然后再慢慢折磨你。”

  那语气,那神态,活脱脱一个青面獠牙吃人不吐骨头的邪恶大反派!

  说着就上前把塞在她嘴中的绸布取出来,女子死死瞪着他却没说话再也没挣扎阻止。

  李长河接着为她依次解开脚上和手上的绳子,结果才解开女子就怒喝一声:“恶贼!”

  顺势上来就要跟他拼命,可惜血脉不通,才迈开一步就倒了下去,李长河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放开我,你这贼子!”女子半天没喝过水,嗓子沙哑,话却冷到极致。

  李长河可不是之前的草包,他见多识广,这女子直到此时不呼救,不乱叫,显然不是一般人。

  说话冰冷毫不留情,说明她心中虽慌但却根本不惧他,要么有所持,要么有背景。

  “好吧。”

  说着李长河一放手,女子咕咚一声瞬间倒在地上,披头散发模样十分狼狈。

  “你…”

  “你叫我放手的啊。”

  他一脸无辜。

  女子死瞪他一眼,也不知是气急还是悲愤,一言不发挣扎着要爬起,

  却因为被绑一夜血脉流通不畅而无力站起,一张艳脸更是寒霜密布,周遭空气冷了三分。

  李长河也不得不承认,这前身虽是个草包但眼光却是绝顶,

  这女子身体曲线婀娜,一双明亮大眼,柳眉如丝,长长睫毛,琼鼻小巧,

  白皙皮肤透出淡淡粉红,薄薄双唇如娇花美艳,配合眉宇之间的英气,英姿飒爽的女人。

  而且根据她刚才的气力,李长河推测显然这女子不是等闲之辈,是练过的。

  上前把她扶起,她刚要挣扎,李长河便威胁道:“再犟我可要放手啦。”

  大概是想到之前摔倒惨样,女子俏脸一阵红一阵白却没拒绝他。

  “你叫什么名字啊?”一边扶她坐在桌边凳子上李长河一边问。

  女子迈开脸,根本不理会他,他也没追问。

  看着女子手臂勒肿的红印,连忙说道:

  “你在这坐着,我来帮你揉揉疏通血脉。”

  看到女人微微皱眉,接着又补充一句:“放心,我找女人来弄。”

  “有人吗?过来两个人。”

  李长河站在门口喊道,不一会两个小丫头就穿过院子匆匆赶来。

  两个丫头估计十三四岁,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战战兢兢跪在门前:“世子有何吩咐。”

  李长河言语温和的道:“进去给里面那位姑娘按按腰背,她叫你们做什么便做什么,再吩咐厨房弄点吃的过来。”

  “是…”两个小丫头大概是没想到世子居然这么说话,顿时都反应不过来。

  不过手脚却很麻利,一个去了厨房,一个进去给里面的姑娘按摩。

  李坏则在下人战战兢兢的服侍下洗漱完毕。

  洗个脸漱个口还要别人来自然不习惯,刚制止两个丫鬟,却吓得她们跪在地上哭起来。

  李坏无语,只好让她们来。

  之前被绑来的姑娘此时已经能够活动,挣扎着站起来,一脸愤恨。

  看得出她十分倔强,此时她已经行动不便,但依旧警惕的与他保持距离。

  “饿了一天,过来吃点东西。”


餐点丰盛摆了一桌,有些东西他认不出出来,只感觉菜色十分讲究,色泽鲜艳,气味诱人。

  那姑娘只是恶狠狠的盯着他,李坏自顾自吃起来,他是真饿,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道:

  “看吧没下毒,不管你想的什么,要做什么,总要先有力气才行,你不吃饭待会想制住我逃出去都不行。”

  那姑娘顿时一阵惊慌。

  李坏早看出来,她虽坐在椅子上,但左脚朝前,裙摆下双膝微曲,是要发力的征兆。

  李坏前世鸿门宴历经无数,上一秒称兄道弟,下一秒你死我活的场面多了,察言观色,洞悉细微他是会的。

  “放心吧,我无心害你,昨天的事…”

  李坏想了想,继续说道:“我绑错人了,本来要绑的不是你,手下办事不利,待会我去收拾他们。”

  总的来说他还是在作恶,只是绑错人了,这样一来对方应该可以接受,也符合李长河做派。

  果然那女孩信了一些,她声音沙哑:“大名鼎鼎的李长河居然说出这种话,你觉得我会信吗,之前…”

  “之前我骗你的。”

  女孩一愣,显然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

  “我不骗没法给你解开绳子。”

  “总之我为刚才的事给你道歉,过来吃点东西,之后我立刻让人送你离开如何。”李坏循循善诱。

  对方小心靠过来,推开李坏的手,小口开始吃东西,但终究是饿了一天,动作越来越快。

  “慢点慢点,喝点汤。”

  李坏在一边照料,边说边给她盛汤。

  说到底她再如何刚强也只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孩罢了,在后世她还只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不一会她吃好了,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脑袋,大概觉得自己吃相太过丢人,依旧没忘正事。

  “让我离开。”

  没半点请求的意思,哪怕身陷囫囵,依旧强势。

  “当然。”

  她此时极度敏感脆弱,又十分要强,李坏不好开她玩笑,于是准备亲自带她出去。

  跟在他身后,穿过陌生而复杂的王府,女孩心中紧张,

  虽然强撑着一张冷脸,但闪烁的眼神骗不了李坏。

  “你不要玩什么花招,不然我…”

  “我知道你饶不了我,放心吧,我现在很害怕,很快就到门口了。”

  “你…”

  过了一会儿…

  “为何还没到。”

  “这地方太大。”

  “可这明明刚走过…”女孩更加紧张。

  “没走过,因为大,所以看起来一样。”

  “明明走过…”

  许久的沉默。

  “你…你不会迷路了吧。”

  李坏没回答,招手把旁边路过的小哥叫来:“带我们去正门。”

  …

  女孩噗一声笑出来,这一笑顿时冰消雪融,花容初绽,美艳夺人。

  “你就是迷路,在自己府邸迷路。”

  女孩补充,大概是蔑视的样子,嘲笑他这个二世祖。

  “我也没办法,谁让这破地方这么大又没GPS导航。”

  李坏也很无奈,没想到王府比他想象中大,加之脑子里李长河的记忆碎片零零星星,于是就迷路了。

  “什么鸡?”

  “没什么”

  女孩看着他,欲言又止,和她臆想之中反应完全不同。

  没有恼羞成怒,没有巧言饰非,没有大发雷霆,在自家迷路居然没半点愧色…

  感觉有气撒不出来,她明明想狠狠折辱他一番的,最后都因他平淡的反应而索然无味。

  她微愤道:“厚颜无耻…”

  四体不勤,连自家路都不识得,不愧是纨绔子弟。

  …

  有人带路不一会就到王府正门,期间李坏将所到之处地形布置都牢记在心。

  暗暗咋舌,确实和迷宫没差别。

  跟着带路小哥到了王府正门那姑娘终于松了口气,确定他没耍花招。

  “姑娘,昨天只是个误会,我给你赔罪,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家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

  李坏尽量说好话,他可不是傻子,这女子从头到尾虽然害怕却从未求人半句,

  普通人家面对这种事估计苦苦哀求了,她要么有本事,要么心中高傲有所依仗。

  有本事还好,就怕她有依仗,到时候就真是惹祸上身,可从她衣着细节来看十有八九就有背景,很麻烦。

  一切起源只是李长河管不住自己下半身。

  现在是多事之秋,他自身难保,越是低调越安全。

  听完这些,女孩突然退开十几步,脸若寒霜:“呵呵,你莫要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不知你李长河是什么人!

  你骗不了我,定是知我身世怕了,做了便是做了,做了就要担当,今日之事我一定记着,你给本小姐等着!”

  放下一番狠话便头也不回,不一会消失在远处拐角。

  李坏目瞪口呆,这小姑娘之前一直忍到现在吗?

  还真是…可爱,他最不想要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世子我去抓她回来!把她嘴扇肿了,看她还敢逼逼不。”

  身边的狗腿说着摆出架势便要追,动作麻利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李坏立即拦住他:“不用,回去吧。”

  狗腿们一愣,连忙跟来。

  李坏一边走一边想关于王府的事情,然后道:“带我去见严管事。”

  萧王府管事叫做严毢,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萧王旧人,上过战场见过血。

  平时府中上下都是他在管理,也只有他才能对李长河约束一二。

  不过原主对他敬畏,也只会一件事,那就是伸手要钱。

  很快就到王府东侧,下人都住在东院。

  而其中最大的正院就是严毢住所和办公的地方。

  “严叔。”李坏远远喊了一声。

  正在桌前仔细查看的老人顿时抬起头,呵呵笑道:“小王爷。”

  然后又皱眉,估计以为他又是来伸手要钱的。

  府中众人都称他世子,只有严毢叫他“小王爷”,

  他并未封王,这称呼其实不对,但大概旧恩难忘,对潇王的敬重也落到他头上。

  他站起来,便要去取钱,李坏连忙制止:“严叔,我不是来要钱的。”

  老人一愣,似有些没反应过来:“不…不是要钱?”

  李坏点点头:“只是来问问,家中可有藏书,或是笔墨纸砚之类的。”

  严毢呆了一会,空气安静下来,好一会他拄着桌面,嘴唇微颤抖:

  “小王爷…你,你刚刚说什么…老奴,老奴怕是听错了…”

  严毢甚至抬头看了眼窗外,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最近有些无聊,想看点书。”李坏解释。

  这是个陌生的朝代,书能让他了解这个世界,找人问那太可疑也太傻。

  老人张张嘴,终是从嗓子挤出激动的词句:“好…好啊!”

  李坏点头,是好啊,安安分分,这样一来他至少没有大的祸端了。

  严毢大概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开窍,平时只会伸手要钱为非作歹的小王爷忽有一日说要看书,难道他去给老爷请愿显灵了?

  严毢当下抛下手中活计,急匆匆带他去寻书,潇王府自然有书,萧王在世时就有专门的书房,

  严毢每日亲自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小王爷从来不看一眼,今日却…

  莫不是一时兴起才好,他心中默默想到。


 这几日,李坏待在书房里。

  通过书籍、记忆还有严毢,陆续整理出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现在是景朝元丰四年,距离景朝开国已过一百多年。

  景很像宋朝,文风很重,诗词歌赋,文人墨客,才女佳人。

  政体结构上同是二府三司共掌国事,军事划分和宋一样全国划为十五路。

  区别在于,景朝设有枢密院,但枢密使是武将。

  也就是说文官最高“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与武将“枢密使”是同级的,武人地位并不过矮文人一头。

  只是景朝军队战力依旧不行,十年前景朝为收回北方失地,数万大军信誓旦旦北上却败在辽人手中。

  李坏思索了一下,目前的情况,就需等到成年之后封到远离京都的地方,他就能安安稳稳一辈子吃喝不愁。

  而目前他十六岁,离加冠差四年,熬过去,柳暗花明,所以这段时间一定要低调在低调。

  严毢好几次看李坏在书房一待一天,把找上门的狐朋狗友拒绝了,老泪纵横,五味陈杂。

  回头就去潇王灵前祭拜,叙说小王爷近日变化。

  下人门也惊诧的窃窃私语,大多数人对此意外,但也仅仅只是惊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李坏很快习惯王府的生活节奏和规律,也习惯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给自己端茶倒水,洗脸洗脚,万恶的旧社会啊…

  两个女孩一个叫月儿,一个叫秋儿,都是很小就开始侍奉小王爷的贴身婢女,在府中地位较高。

  两个小孩的年纪在后世大概是初中生,却都伶俐能干,样样精通。

  她们每天天还未亮,就候在李坏门外,大概等上一两小时,李坏才会起来,

  这天起来见两孩子等在门外冷得瑟瑟发抖,顿时让他有些心疼。

  李坏命令她们以后晚一个时辰起床,可第二天两个小丫头早早的又来等在门外,一问,居然说习惯了…

  李坏无语,看她们可怜楚楚的眼神,也没责备的欲望。

  此时年关将近,前两天才下过雪,早寒伤人,两个小丫头甚至府中之人都习以为常,李坏却觉得很不妥。

  秋儿和月儿一个十五,一个十四,明眸皓齿,聪明伶俐,

  都是最明媚灿烂的年纪,身体还在发育,万一落下什么毛病可不好。

  于是之后之后每日不上门闩,让两个小丫头起来后进房等着。

  两个小丫头你看我我看你,眼睛亮晶晶的,高兴的连连点头。

  之后每日便早起轻轻钻进屋里,再上门闩,静静等李坏起床。

  如此几天后,李坏受不了了。

  两个小丫头天天早起等他,每次起来都是两双亮晶晶充满活力的眼睛看着他,他怎么能安睡。

  揉了揉两个丫头的小脑袋:“以后你们过来就叫我起来。”

  “那怎么成,少爷是我们打扰你了吗?以后我们还在门外等吧…”年纪小一些的月儿连忙道。

  李坏揉揉她的小脑袋开玩笑道:“不是,和你们无关,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是只勤快的鸟,怎么能睡懒觉。”

  “啊…”月儿一愣然后连忙道:“世子怎么是鸟呢,你可是皇家子嗣。”

  李坏忍不住笑起来:“哈哈,以后月儿叫我就是了,叫本世子起床的任务就交给你,可不能渎职哦。”

  小丫头一下子严肃起来,信誓旦旦的点头,仿佛接到何等神圣的使命。

  李坏感受一下李长河十六岁的身体,很不错,天资很好。

  身材匀称,跟腱长而强劲,意味着他身体协调性好,爆发力足,只是酒色掏空身体。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锻炼一下吧,至少物尽其用,在这个陌生的年代也有自保手段。

  而且健康身体也能抵抗一些感冒发烧,要知道古代可没有特效药。

  潇王府地段很好,位置在城东,坐北朝南,前临水,后靠山,周遭大多是达官贵人的院子,朱门林立,环境优美而宁静。

  第二天一大早,李坏开始活动筋骨,早寒未散就在院子里跑起来,院子很大,一圈下来大概两百米的样子。

  两个小丫头乖巧的坐在一旁,不明白为何世子会突然在院子跑起来,又没有被人追…

  李坏一边喘大气一边感受身体,原主小小年纪就透支了身体,看来需要长久的锻炼才能唤醒身体内在的潜力…

  在河边跑一圈后,再回到院子中,李坏又开始仰望起坐,俯卧撑各一组。

  完了之后还有秋儿和月儿服侍他冲个澡,虽然不如后世方便,还需要柴火加热,但总是好的。

  然后秋儿和月儿会端上准备好的早餐。

  糕点、羊肉、水果、米粥、温热的绿豆汤…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他根本吃不完。

  于是让站着的两个小丫头一起吃。

  两个小丫头慌乱摇头,再三要求下吃东西也跟上战场似的…

  李坏只好不为难她们。

  …

  何府。

  当今的开元府尹,何昭,年近五十,一张国字脸威严而不苟言笑,

  此时他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静静听着侧坐少女的哭诉。

  开元京都重地,天子脚下,开元府尹更是重中之重。

  历来太子继位前都会被任命为开元府尹熟悉政务,交接权力。

  所以何昭这个开元府尹虽比不上宰相却也是分量极重,加之他本人向来刚直,很多人都怕他。

  但显然他面前的女孩不怕,一边哭诉一边拉他的胳膊摇来摇去,何昭努力摆出威严也毫无作用。

  面前的女孩正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何芊,自小尚武,喜欢舞刀动剑,他多次斥责也不了了之。

  昨夜他在府衙中办公一夜未归,年关将近,很多积压下来的事情要处理。

  等到今早才知道发生什么,李长河,潇王世子居然绑了他女儿!

  怒火中烧,几乎让他失去理智。

  有一瞬间他差点召集开元衙门捕快杀奔潇王府!

  但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长河再畜生,那毕竟是皇家子嗣,贸然动他就是动皇家脸面!

  还有就是…潇王对他有恩。

  就在他怒火中烧时,女儿的话却又让他一愣。

  李长河没有轻薄于她?

  他本以为爱女落入京都大害李长河手中那必然是…

  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静静听女儿说完来龙去脉,他更加惊疑不定,拿捏不准,这李长河到底想干嘛…

  在房中踱步一会随后想开了,李长河这种人无关紧要,不会影响大局,但沾惹上却会惹一身骚,最好的处理办法自然是敬而远之。

  “回来就好,以后不许到处跑,也不要去招惹是非,特别是那李长河。”他对女儿道。

  “爹爹…那混蛋都这样了,你都不为女儿出头吗!”

  何芊不满的晃着他的手臂。

  何昭板着脸:“那是皇家子嗣,我怎么为你出头,以后出门带着衙役。”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还有不许叫人家混蛋,小心祸从口出。”

  训斥完后何芊气呼呼的离开书房,他才招手让人把府中管事叫来。

  何昭一脸杀气:“自明日起,我会从府衙中调些好手过来保护小姐,

  你给些赏钱讲清楚,要是谁在对小姐不利,不管是谁都不用手下留情!”

  “明白了老爷,我这就去准备。”

  何昭点头,管事连忙退下。

  一个小小李长河他是不怕的。

  之前他早想为民除害,可惜皇上似乎另有深意他才罢手。

  但这次他要是敢惹到自家头上,就是皇上也保不了他。


王府下人们发现小王爷最近变得非常奇怪。

  先是不像往常一样出去胡作非为,居然安安静静待在书房里!

  还有就是每天早上起来都会被人追着一般到处跑,跑得一身臭汗,还做一些奇奇怪怪完全看不懂的动作。

  这莫不是报应?害了什么古怪的顽疾?

  大家也只是私下说说,并不敢拿出来张扬,严毢总管也再三交代,小王爷的怪事谁敢在府外张扬就打断双腿扔出去!

  府里严总管威望最高,他说出的话肯定是真的,所有人噤若寒蝉,从此之后不敢再随意嚼舌根提起此事。

  李坏倒没有在意也没注意。

  在王府吃好喝好,每日还有两个可人的丫头服侍,除了随便健健身根本没有其它事情需要操心,

  这安逸的日子不正是前世拼死拼活想要的吗。

  他享受这种宁静也安于现状,安逸是福啊…

  虽然有些时候他也难以接受这个时代的冲击,比如两个丫头每天亲自给他搓澡。

  看着两个丫头拘束的样子,李坏开始尝试跟她们闲聊,让她们多说说话。

  毕竟只是孩子,几日下来在他循循善诱下,两个小丫头也打开话匣子,

  即便如此两个小丫头也不同,秋儿更加文静一些,月儿则叽叽喳喳像只小黄鹂。

  “少爷少爷,你要写什么字,从没见过你写字啊。”

  书房里月儿欢快的凑过小脑袋。

  秋儿静静在一边磨墨,拉拉月儿的衣角:“不得无礼…”

  李坏不在意,哈哈一笑把她的小脑袋按回去:

  “以前不写是因为没得写啊,现在我想写了,秋儿和月儿读过书吗?”

  秋儿文静的点点头:“奴婢二人小时候就有人教我们琴棋书画,王爷让先生教了很多女孩,我和月儿学的最好,所以才有幸伺候世子的。”

  “对呀对呀,不只是识字,我还会唱词呢,少爷要听吗?”

  月儿眼睛亮晶晶的,想必以前世子从未听他唱过词。

  看她期待的眼神,李坏好笑又心疼,被安排注定的命运是最可悲的,如果再得不到认可那可悲就变成绝望。

  他放下笔,拍手笑道:“好啊,来来来。秋儿,我们坐下听。”

  “哦…”秋儿愣了一下,乖巧的坐在李坏身边的椅子上,身旁芳香怡人。

  月儿站好后开始调息,然后道:“我给世子唱一曲《春景》。”

  李坏点点头,这个《春景》题在望江楼的门联处,是景朝开国宰相的名词。

  月儿微微提气,然后开始唱起来…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

  疑怪昨宵春梦好,笑从双脸生…”

  她声音清脆,语调活泼,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特别是她认真又努力的眼神…

  不一会儿,尾音落下,书房安静下来。

  月儿紧张捏着手指,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眼睛里闪着光。

  李坏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这才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嘛…

  时光流逝,每日李坏都在书房写写字,听两个丫头唱词,和她们下下棋,日子过得惬意舒适。

  秋儿和月儿体会到世子的变化,感觉他整个人都不一样。

  以前的世子就像冰窟窿,喜怒无常,只要靠近就会瑟瑟发抖,心惊胆寒。

  而现在世子就好像暖春的日头,暖暖的,热乎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舍不得离开。

  以前世子老是去妓院啥的从不喜欢带她们,所以他们对世子不了解。

  现在才发现世子其实很厉害。

  世子下棋打败了王府里棋艺最好的秋儿,世子写得楷书让两个丫头自叹不如,那字看得两人入迷。

  或许世子本就是天才,只是之前顽劣,从不写字,所以大家都不知道,现在突然转性了。

  两个丫头心里这么想着。

  潇王府周围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每天天不亮就有众多府邸亮起灯火,一辆辆马车整装待发,都是赶着上朝的大臣。

  早朝是非常严肃的事,天还未亮早早要提着灯笼到达午门外。

  接下来的路只能自己走,并且衣冠鞋履必须整齐,如若不整会有专门的官员记录,惩戒。

  李坏每天出来跑步的时候都会遇上早起的赶着上朝的大臣,大多他都不认识的,但别人却认识他。

  一见他个个跟见瘟神一样,匆匆忙忙上了车,然后催着车夫快点走。

  早上天又黑,灯笼光线昏暗,有一次两辆车差点撞在一次。

  最夸张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为躲他鞋掉车外面都不管,匆匆赶车离开。

  后来一个晚上秋儿告诉他,那是判东京国子监陈钰大人,曾经教过世子,所以…

  李坏点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摊手道:“不怪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月儿微微一愣:“少爷什么蛇?”

  “哈哈,咬人的蛇,我给你讲个小故事。”

  李坏说着给她讲起来,讲完了两个小丫头才发表自己的意见。

  “那人真傻,咯咯咯…把绳子当蛇,绳子又不会咬人。”月儿听完咯咯咯笑起来,笑成弓腰的虾。

  秋儿托着小下巴:“其实换做常人大概也是这样的,只是听着又偏偏觉得很傻,笑他就如笑自己。”

  李坏一愣,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秋儿的回答出乎意料。

  她比大多数人更加敏锐、理性、善于反思,是个人才!

  李坏经历过各种大小派系,鱼龙混杂,要求眼界很高,看人他是比较有信心的。

  不过她一个小丫头就算再蕙质兰心,也不好出人头地,不然有人要说闲话的。

  冬天的到来,伴着一场大雪。

  站在阁楼,李坏倚栏望去。

  白蒙蒙一片,四周一片寂静。

  “世子外面冷,还是进来吧。”

  秋儿说着把一件厚厚的貂皮大衣披在他身上。

  “看看雪,我一点都不冷。”

  李坏一身厚厚棉袍怎么会冷,倒是秋儿衣着单薄。

  皱了皱眉,反手把大衣披在秋儿身上:

  “怎么才穿这点衣服。”

  “衣服没干。”

  秋儿说着看向积满雪的屋檐。

  李坏看了她一眼,又问一遍:“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秋儿低下头:“衣服没干…”

  李坏知道小姑娘撒谎了。

  想着捧住她俏脸冰冷的小脸,用了好一会儿将它捂热乎,

  小丫头脸颊红彤彤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实话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李坏表情严肃。

  “世…世子。”小丫头心虚的低下头。

  “没事,我不怪你,老实跟我说。”

  李坏尽量温和一些,好让小丫头放松下来。

  “奴婢…奴婢只有这些衣物…”秋儿小声道。

  李坏明白过来,随后有些吃惊,这说明王府没钱了。

  秋儿是王府级别最高的下人了,如果连她都穿不上足够御寒的衣服那就更别说其他人。

  “带我去见见严总管吧。”李坏道。

  “世子,这不怪严总管。”秋儿紧张的辩解。

  李坏摸摸她的小脑袋:“我知道,我只是去看看,这事总要有个对策才行。”

  秋儿愣住了,她显然没想到世子居然会关心这种事情。

  又是欣喜又是感动,心情复杂居然说不出话,只是静静点头,然后带着世子向账房走去。


  屋里暖烘烘的,李坏坐在桌边,秋儿静静站在他身后。

  发须花白的严毢站在一边,严肃的给他报告着王府的开支。

  虽然不知道小王爷今日为何突然问起此事,但他心中十分高兴,这意味着小王爷开始当家了…

  “小王爷,府中支度主要来源是皇家月供,您是皇子之后,每月有一百两供银,都是老奴到户部提的。

  逢年过节时也会收到些礼钱,王爷在世的时候每年能收三万两左右,现在…”

  老人顿了一下,有些落寞的道:“现在每年只有宫中会送些,但也不过千两。”

  李坏倒是理解,极盛而衰,老人当然会失落。

  “此外城东有王府的酒楼,就在王府河对岸。

  都是些以前跟着王爷的老兵,家里人当年被叛军杀了,王爷宅心仁厚,就开了酒楼让他们在其中搭把手,安置下来。

  每个月也能为王府添加上三十两左右的收入…”

  接下来严毢细致的讲起府中开支,每月一百三十多两银算多,普通人家不敢想。

  一两等于一贯,足足一千文。

  这年代一个县令表面俸禄一年只有五十两左右,但其实远远不止这些,都说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嘛。

  王府下人众多,各类丫鬟,仆役,马夫,还有很多跟着潇王打过仗有本事的护院,拢共一百多人。

  这些人衣食住行工资等等,每月会花销六十到七十两左右的银子。

  “那剩下的呢?”李坏问,每月一百三十两,那应该还有五七十多两的盈余才对。

  “剩下的是给小王爷备这平日花销的。”严毢连忙道。

  李坏这下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没钱,而是他一个人的零花钱比这整个王府的都要多,这样看来下人的月钱肯定被压缩了又压缩吧。

  “秋儿,你每月月钱有多少,老实回答我。”李坏有些严肃的问。

  秋儿有些紧张,她从未见过世子这样,但还是老实回答:“一百二十文…”

  李坏瞬间有个底,秋儿只有这点,她是王爷世子的贴身丫鬟,肯定是比常人高出很多的,这也就是说其他人可能基本没有月钱可言。

  李坏叹了口气,看来王府确实没落,王府里的人日子并不好过,只是之前李长河根本不在意,只知自己一意挥霍。

  “严叔,王府库里还有多少存银。”

  “加上收得的礼钱还有五百多两。”严毢想了一下回答。

  “如果给府里所有人购置过冬御寒的衣物需要多少?”

  严毢拿过桌上的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不一会道:“五十两吧。”

  “那好,你取出一百两,给所有府中的人置办御寒的衣物,秋儿和月儿还有你自己要好一些的,多买几套。”李坏拍板决定。

  严毢一下子急了,神色激动,也顾不得恭敬,把算盘一放,连忙道:

  “不行啊世子,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太后大寿,这五百多得备着给太后准备寿礼啊!

  这五百多两已是少了,但也不能不送啊世子,这可是让皇上太后看见你的机会!

  世子,这银子动不得,动不得啊!”

  看着老人一脸着急,几乎眼泪都快出来,李坏明白他的心情。

  他只是盼着自己能再像当初潇王一样被皇帝看中,这不仅关乎李长河一个人的前程命运,也是王府所有人的未来。

  这五百两基本就是救命钱了,虽然这一赌也可能血本无归。

  李坏知道他的想法,但也有自己的想法。

  如果王府没落或李长河死了,终有一日王府中所有人,秋儿,月儿,严毢估计要么流落街头饿死,要么发配为奴,就算为了他们自己也不会让这发生。

  既然事到临头,他也不是怕事的人,更不可能避开落在他肩头上的责任,王府上下一百多张嘴都指望着他吃饭呢…

  但谁说的非要攀上皇帝得到皇帝关注才能富贵荣华呢?

  李坏从不这么认为。

  他站起来,拍拍老人的肩膀:“放心吧严总管,我自有办法。”

  李坏用短短几个字结束争论,老人没有和他争执。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王府要说可以赚钱的就一个酒楼,除此之外并没有了。

  皇子大多无实权,有权的皇子只有太子一人,其他多少只是威望地位。

  但这些李长河都没有,有的是潇王,而潇王已经死了。

  优势他是有的,领先这个时代千年的学识让他有足够的自信去应对一切困难。

  看来要早做准备,早做规划啊,一个月一百两应该不难吧。

  “秋儿月儿,准备准备,下午我们出去走走吧。”李坏道。

  “好啊好啊!”月儿欢快的答应,秋儿也点头,毕竟总闷在家里多不自在。

  严毢做事很麻利,很快找裁缝来府里为所有人量体。

  一开始大家将信将疑,低下窃窃私语大多都是“我觉得不太可信”,

  直到一天早上天还没亮透,严毢用马车把衣物拉回来的时候所有人这才信。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的快速传开,从伙夫到护院,从丫鬟到浣女。

  整个上午莫名的情绪在王府中流转…

  严毢在王府东院子天井屋檐下摆起几张桌子,衣物全堆在上面,将所有人都叫过来,然后说了小王爷他给所有下人置办冬衣的事。

  虽然天寒地冻,冷得人瑟瑟发抖,但所有人脸上满是笑容和期待,年关将至府里给他们置办新衣服,这是多少年没发生的事情了。

  潇王在世的时候王府一年四季宾客满堂、高朋满座,王府的人出去都是昂首挺胸,备受巴结。

  那时每到年关王府都会给他们发一笔让别人眼红的过年钱,做新的衣服。

  可潇王故去之后天一下子变了。

  世子只知玩乐,根本不管府里的事情,王府门庭冷落,以前亲近王府的人大多再也没来过。

  之后王府每况愈下,逐渐入不敷出,加之世子肆意挥霍,所有人的日子越来越难过。

  经常遭到周围高宅大院别家下人冷眼和奚落。

  有人陆续偷偷离开王府,也有人不堪受辱伤了其它大宅的护院,最终被刺字发配,死活不知,而别家下人却平安无事…

  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就这样苦苦支撑不知多少年后,王府居然再次给他们做新衣了。

  其中沧桑和委屈,不是一墙之外的外人能够理解的,很多王府老人躲在人群中忍不住默默抹起眼泪。

  严毢扫了他们一眼,厉声道:“没出息,有什么好哭的。

  王爷在天有灵,王府会越来越好,今日世子爱怜你们,心里记着就可以,可别忘了本分,辜负世子。”

  人们连连点都,严毢这才一挥手让护院帮忙给所有人发冬衣。

  转过头去老人眼角也是湿润的,是啊,都熬多少年了…

  这一日,王府上下充斥在欢声笑语中。

  …

  御书房,皇帝批阅奏折的地方。

  金色火盆反映着炙红火光,整个大厅暖烘烘的。

  黑色檀木桌角镶金,古朴高贵,金黑龙纹绸帘遮挡火光,让光线变得柔和,

  淡淡焚香青烟袅袅,弥漫在空气中,清香怡人。

  一个精瘦,鹰眉小眼,肩膀骨很宽的老人坐在上首,案边是高高垒起的折子。

  “这王越倒是明事理,知道朕要干什么,就上折子说要告病修养。”老人笑道。

  旁边的太监立刻赔笑:“陛下说得巧妙,他自然明白。”

  “就是说得不巧他也明白,不然他也不会是平章事的差遣,那何昭早就有上进心,王越毕竟年纪大了。”

  说着他放下手中的笔:“可何昭这人太刚直,让他在磨几年也好。”

  “陛下英明。”

  老人说着站起来,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雕花窗外的雪,突然冷不丁的问:“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老太监一愣,反应过来后吓得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老奴…这等事情,老奴怎敢妄议,太子如何陛下早有圣查,不须旁人多嘴。”

  老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起来!圣查?要是朕真知天下事倒好了,哪来那么多烦心事,让你说你就说,不说朕治你的罪!”


  老太监这才连忙爬起来,犹犹豫豫。

  “说啊。”

  “奴才觉得…太子恭谨仁善,孜孜不倦,恪守本分,行为检点…”

  “朕不是让你说废话!”老人瞪了他一眼:“再说废话朕一样治你罪!”

  老太监哭丧着一张脸,无奈的道:“那奴才说了…奴才觉得…太子是好的,少说了也是守成之君,能安邦固国…”

  “那往多了说呢,往多了说你觉得是什么?”老人接着追问。

  太监结巴好一会,最后终是说了出来:“往多了说…多了,怕也是守成之君…”

  话音落下。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

  太监不敢说话,老人也不说了,沉默静静在发酵。

  许久之后他老人才接着说:“过了今年朕就虚年六十,北方失地未收,辽人虎视眈眈,南方草莽四月还聚众作乱。

  王越老了,冢道虞老了,朕不得不急…你也说守成之君,可若这样一个天下他要怎么守?守得住吗?”

  “陛下…老奴该死,不该胡乱言语…”

  老人轻轻摆摆手:“不怪你,天命如此罢了。”

  一声长叹后,又是长长的寂静…

  “明天你带人送些东西到相府,带着圣旨告诉王越,就说朕准他告病修养,让他安心吧。”

  “奴才明白。”太监躬身道。

  “如果潇王在就好了…”许久后老人看着皑皑大雪轻声道。

  …

  大街上。

  李坏带着秋儿月儿,还有两个护院,也是之前帮他作奸犯科的狗腿子,一个叫严申,一个叫季春生,

  两人都是从过军的,身手不凡。

  李长河名声太坏,独自出门还是不放心。

  而且景朝最大的特点就是匪盗横行,绿林人势大。

  要是哪个侠义之士实在对李长河恶行看不下去,要舍生取义为民除害也不是没可能的,所以外出也要小心翼翼。

  一开始他不懂这“李长河”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王府四周都是高宅大院,人烟稀少,下人很少出府,其他人出府都对他退避三舍。

  直到他跟着秋儿一路进入京都繁华地段,隐约听着远处有人喊了一声“李长河来了!”

  然后河边街道,行人匆匆,踩着大雪咯吱咯吱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几个没反应过来依旧玩闹的孩子也在哭闹中被大人拖走,不一会街道干干净净,还落下一些箩箩筐筐。

  李坏愣了好久,月儿才低着脑袋拉拉他的衣袖,似乎是怕他生气:“世子别理他们…”

  都说谈虎色变,普通人都怕到这种程度,那么他手上十有八九至少是闹出过人命。

  罪孽深重啊,李坏忍不住这么想到。

  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没事,我不在意。”

  他今天只是想去看看王府的酒楼,这也是王府除去皇家供奉唯一的经济来源,要想让王府日子好一些,这是唯一出路。

  严毢虽然口头应了,但看得出他并不相信李坏能赚钱,随口一说谁都不会信。

  其实李坏心里也没有着落,只是想王府一百多人冷一个冬天,那要冷出毛病的。

  城中酒楼,地脚很好,河堤暗柳,绿树成荫,从这里有还隐隐可以看到河对岸的王府。

  李坏并没有进去,先是绕着外边转了一圈,酒楼前就是河岸,有一排高大的垂柳,老枝盘结,历经沧桑,年岁不小。

  侧面是凉棚,平日应该有人在那卖东西。

  只是现在下雪,估计没人来了,旁边是一片被清理过的空地。

  酒楼一共三层,二楼三楼都有外露的阳台类建筑,能看到河面。

  后方绿树成荫,是因为没有人打理的缘故,看起来有些杂乱。

  这里地段偏僻,很安静,几乎看不到人,所有客人自然稀稀落落,没有多少人来此处。

  秋儿蕙质兰心,大概明白李坏想在酒楼上做些手脚,可越看越皱起眉头,一张小脸都快成了抹布。

  李坏笑起来问道:“秋儿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秋儿摇摇头:“位置离城中偏远,附近没有能常来酒楼的富贵人家,王爷在世时时常会来此处,也只是当做消遣,除此之外也再无人来了,只怕…”

  李坏点点头,夸奖到:“不错,很聪明呀丫头。”

  闹得秋儿一阵脸红。

  秋儿一下就看出这地方的问题所在,那就是没客源。

  环境,管理这些可以慢慢改,但没有客源却是个大问题。

  古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缘决定一切,这是有道理的。

  但李坏看过后反而不担心了,没有多说,李坏道:“我们进去吧。”

  众人进入酒楼宽大的正门,上方有着古朴的牌匾,

  写着“听雨楼”三个大字,曾经潇王亲笔写下。

  “听雨楼,好名字啊。”李坏在心里默念着。

  在大厅中等了一会,让季春生去找掌柜,李坏观察四周。

  一楼大厅都是柜台和桌椅,擦得很干净,但凹槽里布满斑驳脱落的木屑。

  侧面是上楼的楼梯和后方的厨房,没有一个客人。

  李坏接着上楼,二楼小一些,有栏杆回廊,回廊上可以看到外面的河流,河面。

  对岸隐约的高宅大院,不过依旧空无一人。

  最高的就是三楼,上三楼时意外的发现三楼有人,不过也是寥寥两人。

  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在最靠近回廊的位置。

  桌上温着酒,花生米,小菜,羊肉片,一张小桌,女孩似乎在轻声唱词,老人在独酌。

  景朝杀耕牛是犯法的,因为耕牛稀少,又是农业国家,而猪肉被认为下等肉,上层人都喜欢羊肉。

  李坏没想到在这遇到人,对方也发现他,李坏远远作揖,对方老小都愣了一下,然后回礼。

  不过那女孩也不唱词了,坐在老者身边,挡住李坏视线。

  李坏没太在意,大概这老人是个高门大户的人家,那女孩是他婢女或者小妾之类的。

  不一会季春生带着掌柜来了,掌柜是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留着八字胡,叫严昆,王府下人大多都是萧王赐姓“严”。

  姓严就说明是潇王旧部,多少可以信任。

  李坏问了他很多,少量关于酒楼,但大多随便插入一些题外话,比如生活状况,附近的地缘,甚至京中趣事。

  把三成想要获得的情报和七成无关紧要的东西混合,这是侦查和反侦察的一种重要手段。

  这样能让人放松下来,在不知不觉间获得你想要的,而且提高情报的准确度,因为在无防备的状况下人们更愿意说真话。

  大概半个时辰非常轻松又不着痕迹的谈话,李坏基本知道所有他想知道的。

  看了一圈酒楼,李坏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框架。

  首先是餐厅颜色的布局要调整一下,以刺激食欲为主。

  红色和食物是很好的搭配,能激发人的食欲;白色能够反射食物自然光泽,让食物看起来更加诱人;

  绿色能够吸引人眼球,给人食物新鲜清爽的心理暗示;橙黄色会给人香甜、松软的感觉,点缀一些能让人更加有食欲。

  李坏指着门口小摊旁的空地道:“严申、春生,你们去找些四季竹种在这,不要多,五根就行。”

  严昆愣了一下,不知道小王爷突然发什么疯要种竹子,但不敢违逆,马上去操办了。

  种竹都是冬种春发,每年十月到十二月种下,次年三四月开始放新枝,时间正好。

  李坏看着房梁上挂着遮挡灰尘的青布道:“严掌柜,以后盘碟都要用白瓷的,不要褐土碗,筷子要暗红的。还有,把青布换成淡黄的,亮一些的颜色。”

  看着小王爷这么胡闹,严昆一张老脸成了苦瓜却不得不照做。

  交代完这些李坏觉得有必要做一些其它事情。

  李坏把秋儿叫过来,带着秋儿上了三楼,秋儿是有天资的,那就干脆多教她一些吧。

  一回头才发现老人和女孩依旧还在,菜已经凉了,酒却还温着,冒着热气。

  李坏抬手道歉:“抱歉,方才没注意打搅两位了,严掌柜给他们换一桌新的,我请了。”


  老人显然很诧异,和少女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看的出两人并不喜欢李坏。

  李坏也没多想,上楼去了。

  大雪覆盖的河边,刚才在听雨楼三层吃饭的老人和少女沿路走着。

  老人边走边摇头叹息:“唉,潇王一世之杰名满天下,满朝皆百姓爱戴,老夫当初也心倾慕之,怎奈其独子居然是这等人…

  我看他今日所为是连那潇王最后留下的听雨楼也不想放过了。”

  少女拍拍他的后背,为其顺气,然后道:“看起来他似乎没认出我们…”

  “哼,不学无术之徒,整日为非作歹,流连烟花之地,能识得才怪!”

  老人怒斥道,然后又有些无奈:“只是你与他被皇上安排了婚事…唉…”

  老人正是当朝文官第一人的王越,少女则是他最疼爱的孙女王怜珊。

  少女低下头去看河水,不一会儿又赶忙接上话。

  “我看他八成是没银钱挥霍,所以才会打上那酒楼的主意。

  爷爷若是不舍,大可让人从他手中买过来就是,多给些银子以那纨绔子的脾性,肯定会卖的。”

  少女轻声道,声音不急不缓,令人舒心。

  老人有些无奈点头:“我看他又是换布,又是动土,再晚上几日说不定就面目全非,明日就让人去办了吧。”

  少女点头,突然反应过来:“爷爷,我一时大意,荷包落在那听雨楼了,我这便回去取,你在这等等我。”

  她急匆匆刚要走老人拦住了她。

  “我与你一同去,李长河在那,你一个人老夫不放心。”

  …

  听雨三楼的回廊风明显大了很多。

  李坏拉着秋儿在回廊的桌椅前坐下,他没在内堂说,因为人多耳杂。

  秋儿穿着新购置的冬衣,包裹得只漏一个小脑袋,显得很紧张,脸颊红扑扑的也不说话。

  李坏好笑的看着脸红成大苹果,都不敢抬头的秋儿,他大致明白小丫头想些什么。

  秋儿和月儿的身份,从一开始她们就注定和李坏绑在一起。

  李坏未加冠的时候她们是女婢,不止包括照顾生活,甚至可以为所欲为,等李坏加冠她们就是小妾。

  李坏是不会对未成年人出手的,而现在突然独处小丫头显然是想歪了。

  李坏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秋儿一下子才反应,连忙抬头。

  本该是她倒茶才对,她惊慌如一只小白兔:“世子…”

  李坏笑着打断她:“不要紧张,我只是问你些话,你要好好想,然后认认真真的回答,不要着急仔细想想再说。”

  说着李坏把热茶递到她手中,人在紧张的时候总要抓着点东西才能安心,如果是一个暖烘烘的白瓷杯那就更好了。

  秋儿捧着瓷杯,乖巧的点头。

  李坏随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刚刚听我跟严掌柜说话了吗?”

  “听了。”

  秋儿点点头,她嘴角微微翘起,显得十分自信。

  “好,那我来考考你,严掌柜跟我说了那么多,他说酒楼生意不好是什么缘故?”

  秋儿微微一顿,看着他,自信的回道:“严掌柜说一来听雨楼器物陈旧,不讨喜。

  二是地方偏僻,周遭少有人家,也没客人上门。三来城西望江楼,咏月阁抢了生意…

  严掌柜说的大致…就是这些。”

  话语才落,李坏就被镇住了,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次感到震惊。

  因为秋儿的回答太惊艳了,李坏问的时候天南地北的乱扯,和严掌柜聊了半个多时辰,只有少量有用信息夹杂其中,很多人根本听不出来。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大的信息量,小丫头却能清晰抓住其中的关键点,李坏很开心,自己这是捡到宝了!

  强大而清晰的逻辑,善于思考的习惯,文文静静的性格,妥妥的管理者人格啊。

  “很好,美玉无瑕。”李坏忍不住赞叹。

  秋儿手里的瓷杯握得更紧了,小脸又红,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李坏接着问:“那你觉得这些问题可以解决吗?”

  这次秋儿想了一会,然后才慢慢道:“嗯…器物陈旧只要有银两就能换,世子已经让严掌柜办了。

  至于望江楼和咏月阁再好那也是它们的事,只要我们做得好总是有机会的,只是如果周遭没有人家那就没法子了…”

  李坏点点头,秋儿和月儿是潇王从很多读书的女孩中挑选出来最聪明伶俐的两个,果然如此。

  “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夸你了…”

  李坏很高兴,接着说道:“你知道已经很多了,说得也很有理,我很满意。

  不过我还有些东西要教给你,你要好好听,然后学着用…”

  秋儿认真的点头:“世子教我的我肯定会好好记着,便是死也不忘了。”

  老人带着少女再次回到听雨楼,正见到几个下人在门前扒雪刨地种竹。

  他皱眉想要喝止,看了一会儿又没开口,又换个地方再看。

  少女紧跟着他,老人在雪中走走停停,房前屋后转了好一会儿又停在正门前。

  站在那一动不动,忍不住“噫”了一声,又仔细看那竹坑。

  这一丛竹于这楼如同点睛之笔,令人叹服。

  “爷爷,这…”

  老人摆手:“等到这竹发枝,楼就活了,我本以为那纨绔子随意捣弄会坏了这地,现在一看反倒有些门道…大概随手偶得,运气所致。”

  说着他又仔细看一眼,越看越觉得喜欢。

  “走吧,拿完荷包早点离开这里。”老人说着便上了楼。

  进了大堂空无一人,想必那李长河又有什么不正当差事让楼里伙计都去忙了。

  老人也不在意,带着孙女自顾自上楼。

  他年纪大,上楼有些慢,只能轻声轻脚,慢慢便到三楼。

  刚上楼梯口,就听到隐约有些声音,依稀可以辨别是李长河的声音。

  老人不想多见这纨绔子,轻声道:“阿娇,你去拿荷包,拿完我们便走。”

  此时风吹开窗户,李长河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严掌柜自然可信,但并非可信就能说真话。

  严掌柜初见到我必然心中紧张,若这时问他酒楼情况哪怕坦诚相告,下意识也会往好了说,请功避过…

  比如说器具陈旧,他能说这碗筷旧了,但用起来还是顺手;也能说碗筷旧了,不堪再用。

  都是旧了,能不能用都是他说的,只看他偏向哪一边,实际到底能不能用,我并不知道,这样一来我完全不知道这酒楼真正的近况…”

  老人和少女对视了一眼,不禁的往前挪动几步,想听的更仔细一些。

  “可别小瞧这种偏差,这种下意识的偏差是很致命的,一个酒楼还好,最差也不过酒楼生意做不下去。

  但若再放大一些,到了家国大事呢?”

  听到此处,老人心思百转,忍不住皱眉,是啊若是到了家国大事呢?那会如何?

  回廊传来的声音很快就帮他解答了。

  “如果南边遭灾,皇帝问及灾情,当地知府到回答时候,心中有所顾忌,哪怕想好如实上报,事到临头也会下意识说些好的。

  这话听到皇帝耳中就是另外一回事,他远在千里之外,不知实情,无论再招多少人问及,多少都会有下意识的偏差,到头来成千上万灾民就会遭殃。

  不止灾情,匪祸边患都会如此,若是层层上报更是,每个官员即使不结党营私,也会有自己下意识的东西掺杂其中,真到皇帝案桌上的定然面目全非。”

  “这就是下意识的偏差带来的坏处…”

  听到此处,老人忍不住微微张口,如同醍醐灌顶,让他一下子恍然大悟

  可不是吗,这事可不是如此吗!

  这人居然三言两语便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激动之余,几乎站立不住,少女连忙扶他轻轻坐下。

  “世子,这可如何是好?”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啊,如何是好!

  这也是老人困惑多年的问题,日思夜想,尝试诸多变革,依旧无效。

  “这就是我今日要问严掌柜那么多话的原因。

  因为初见时老严思绪处于一种保护戒备的状态,这时问话他大多会往有利自己的方向说,这是一种本能。

  但集中精力是极度费神的事,人不可能长久维持这种状态,所以你看我和他谈了一个多时辰,开始时并不问我想问的东西,就是错开他精力集中的时段。

  多说一会等他放松下来,我在问起话十有八九就是最真切的回答。不过也不可接连问,问多了他又会进入下意识保护的状态,

  所以要一边闲聊无关紧要之事,一边随意岔一些话,他便会不知不觉间把真情实况透露给你。”

  好一会儿,女婢才反应过来,惊讶道:“世子,你好厉害啊!”

  “哈哈哈哈,世子不厉害点怎么教你这么聪明的丫头。”

  “世子…”

  “好了,说会正题,比如说谈话之前可以先请人吃饭,吃饭时闲聊效果会更好,

  人脑需要分配一部分精力帮助消食,会让人更加难以集中精力,容易进入无防备状态。

  反之如果你要谈事,酒桌之上就少吃东西,有助于思绪清醒…”

  “秋儿记下了。”

  “还有…”

  之后那李长河又说了些,女婢不时提问,他在一一解答。

  很多东西闻所未闻光怪陆离,但仔细想来却极有道理,满含深意,越是听得多,这些东西听得老人家背脊发凉…

  作为在朝堂打滚了四十年的老臣,做事时他也常看人心,揣测人性,尽心尽力想抢占先机。

  只要洞悉对方一点意图,往往就能先发制人,立于不败之地,他也曾成功过,并为此十分骄傲。

  只是今日听到回廊里这些话方才觉得脊背发凉,仔细想想大多数人所言所行不正是如此吗。

  居然有人能说得这么清楚透彻,入木三分,而这人居然是…

  “爷爷,这…”

  阿娇小声在他耳边道,也是不敢相信所闻之事。

  老人微微抬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等等便知道了。”

  那声音明明就是李长河,那女婢也呼为世子,

  但他心中有些不信,不信这些话出自那李长河之口。

  回廊里还在说话。

  “奴婢记下了。”

  “别那么紧张,记不住也不要紧,要是忘了又来问我。以后别老是奴婢奴婢的,说秋儿。”

  “秋儿知道了…”

  “现在酒楼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差的是噱头,总要有东西把人们的目光吸引过来才行。”

  “那世子要怎么吸引?”

  “自然世人要爱什么就用什么吸引,有了中心然后要有故事,能引起有话题,又贴合当下实际,人们很快就会热络起来,到时候这就酒楼才有救。”

  “那到底是什么呀世子…”

  “哈哈哈,就不告诉你,急死你个小丫头,走吧,这里冷,回家再跟你说。”

  接着便是有人站起来的声音,老人也连忙站起来,和孙女一起退到楼梯口,装作刚上楼的样子,再怎么说偷听别人说话总归不好。

  不一会人出来了,老人立刻仔细看查,婢女提着茶壶,旁边的人端着两个白瓷杯,看了又看确实是那李长河!

  错不了,他小声念了一句“怎会如此…”

  表面不漏声色,心中早已久久不能平静。

  出了听雨楼,河畔冷风一吹,老人才有些回神:

  “那…那真是李长河?”

  阿娇扶着他点点头:“是,我看得清楚,只是…”

  “只是不像是吧。”

  “嗯…他说得话,做的事,总归就是不像。”

  老人叹口气:“不可思议,一个名满京都的纨绔子怎会说出那般奥妙的话来?”

  少女不说话,静静走着。

  “你说,他会不会是故意让人觉得自己是纨绔子的呢?”

  “爷爷你是说?”少女微微抬头。

  “萧王在世时与太子并不亲近,潇王故去之后皇上偏宠李长河,他却纨绔成风,当时朝中之人都认为他冥顽不化,老夫也是如此…”

  老人说着摇摇头:“若不是今日偶然听到那些话,老夫估计也是愚人一个。皇上年事已高,太子与潇王不是故好,皇上每宠他一分,他日后便危险一分呐。”

  少女惊讶道:“那他岂不是…”

  老人摆摆手道:“我也只是臆测,但若他真是聪明伶俐,天资绝顶,皇上又恩宠有加,待到太子继位时他会如何?”

  少女轻轻咬着下唇:“只怕…只怕不会好过。”

  “这便是了,比起身家性命,世人误会又算得了什么。”

  老人叹口气:“若真是如此,那孩子过得苦啊!却无一人能知,也只能四下无人和那婢女说说,其中诸多艰苦无奈不能为外人道也,枉我为潇王好友,居然…”

  “爷爷。”少女见老人难受,连拍后背为他顺气。

  老人好一会才稳定下来:“阿娇啊,过几日你不是要邀好友办个诗会吗,便把他也叫上吧。”

  “这…爷爷。”少女一脸为难。

  “爷爷知道你不喜欢他,你与他之间的事爷爷也会想些办法,我只是想找个理由与他说说话罢了。

  太子继位已是大势,我又能做得了什么,只是有些可怜那孩子罢了。将来如何只能全看他自己…”

  爷爷年纪也大了,只是尽尽人事,哪怕对不起潇王也是没办法的事,庇护那李长河可能给我王家招来祸端,

  所以你跟他的事只能拖一拖,待到皇上记不得了就有办法。”

  少女点头,又道:“我知道爷爷,可若到万不得已时…我既是王家人,自然要为家里分忧,可千万不能为了我惹怒皇上。”

  老人笑道:“爷爷知道,我们家就属你最聪明伶俐,天资过人,文采出众。

  这事还要怪你那蠢材父亲,不然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他若是有你三分头脑就好。

  这些日子你就待在京都,皇上想让我养病我知道是为什么,北方只怕不太平了,回去不安全,待到事情平息下来再回去。

  到时事情也该有着落,再去见你心中的如意郎君。”

  “爷爷…”少女不好意思的低头:“冢励不是什么如意郎君啦,只是朋友而已。”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哈哈哈哈。快些回府去吧,这天冻得我老骨头都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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