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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诡匠

阴阳诡匠

肥出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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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宁惹阎王,不惹木匠’,木匠不是拉个木板做个门,搭个桌子,那叫木工!通阴阳,懂风水,能使家宅兴旺,亦能让暴毙横死,这才是木匠!原本我或许一生都是个普通的木工,直到奶奶给我一本神秘古书……

来源:常读   主角: 李老赖孙伟   时间:2022-04-12 14:22:59

小说介绍

李老赖孙伟《阴阳诡匠》讲的是老话说:宁惹阎王,不惹木匠’,木匠不是拉个木板做个门,搭个桌子,那叫木工!通阴阳,懂风水,能使家宅兴旺,亦能让暴毙横死,这才是木匠!原本我或许一生都是个普通的木工,直到奶奶给我一本神秘古书……

第71章

精彩节选


引子

木匠,无疑最古老也最传统的手工业从业者,哪怕如今科技日新月异,有了大量机械代替人力,但这行当无法,也不可能从世上消失,毕竟机器再先进,也无法代替人类的奇思妙想和一些特殊手工工序。

我叫穆峰,不知道从祖上哪一辈开始,就开始从事木匠这营生,一直到我这一代也从未中断,可以说是祖传的手艺了。

说起木匠或许很多人脑海中的第一印象,就是穿着脏兮兮工作服,在木屑里咬牙切齿跟木头较劲的木工形象,当然,我不否认木匠的确是这样的形象,可关于木匠的一些隐秘,你又知道多少呢?

从简单的木匠传统工具说起,大部分人都知道,木匠的工具里有锯子、凿子、斧头、刨子这些传统工具,但却不知道,传统木匠最离不开的不是这些,而是——鲁班尺和墨斗。

为什么这么说?

那是因为墨斗线能保证木匠做工时,能在木头上留下痕迹,准确的进行切割。

而鲁班尺则更为特殊,除了丈量之外,更有一种奇特的用处,这才是许多人不知道的地方。

鲁班尺上有隐秘,它能丈量房屋吉凶,甚至是量人。

鲁班尺本由工匠祖师鲁班发明,后又由风水师加入‘财、病、离、义、官、劫、害、本’这八字,形成后世木匠所使用的鲁班尺,因此鲁班尺又名‘门公尺’。

八字对应房屋吉凶,不过也不是简单的对应,不同的场合会有不同的说法,好比民宅和店铺、官府,都会有不同的测量方法,吉凶算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总归这是套很复杂测量计算方法,其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想要一次性说清很难,这些就暂且留待后话。

相对传统的说法,越是古老的,年代久远的器物,越是有灵性,并且更加让工匠得心应手,我就有这么一把古老的鲁班尺,那是我爷爷那里传下来的。

不得不说,这鲁班尺用着真的比新的好用的多。

由于传统木匠涉及到风水玄学,因此有很多民间说法,比方说木匠的工具能驱邪避鬼,那是因为很多人觉得木匠常年打造家具房屋这些必用的民用品,使木匠的器物能招吉,另外一些老木匠,甚至会在完工之后,把工具放置在供桌上,这就更让人觉得木匠的工具能驱邪避鬼没错了。

更有老一辈人说,得罪什么人都不要得罪木匠,因为惹不起,更有民谚,‘宁惹阎王,不惹木匠’的说法。

木匠都不是一般人,不光是手艺人,又跟所有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房子、家具哪个不要木匠的?得罪了木匠,在你的房里动点手脚,谁也发现不了不说,回头有个小病小灾都是轻的,严重点指不定会被木匠害的家破人亡。

玄吗?的确是很玄乎。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16岁那年,发生了那件事,我也不会相信有关风水、驱邪避鬼、害人的这些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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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幼起,基本上刚懂事,就开始学着家里的手艺,在任何人眼中,我都是极为有天赋,天生就是做木匠的人,在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就已经能独立做一些不太难的木活了,再大一点的时候,基本已经算是个合格的木匠,哪怕教我的严厉老爹,也承认我可以做个独当一面的木匠了。

2005年的事情,我到如今还记忆犹新。

邻村有个叫李三的人,他外号李老赖,是附近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混子,仗着家里人丁兴旺,大哥又是吃公粮的,打小就游手好闲的,小偷小摸争勇斗狠倒是一把好手,早年不光糟蹋了几个姑娘的清白,据说还整出过人命,但他到现在依然活的好好的,甚至比一般人滋润的多。

没人愿意嫁给李老赖这种老混子,他干脆在外面买了个媳妇回来,还有了儿子,让不少人暗叹老天不开眼,这王八蛋怎么不断子绝孙。

有了儿子后,李老赖买来的媳妇,似乎也认命了,从此对李老赖百依百顺,近墨者黑,他媳妇的泼妇本质也慢慢浮现出来,整的人见人厌,李老赖的儿子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完美的继承了老子的混蛋基因,从小惹是生非就是一把好手,总归这一家人,就没人见到不烦的。

至于这李老赖究竟有多混账?马上你就知道了。

别人怕李老赖,我家可不怕,不光不怕他,有事他还得上门来求。

那年李老赖要盖新房,上门来求我家帮忙做木活,我爸虽然没给李老赖好脸色,但也没生意上门把人朝外赶的道理,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爸想了想,决定让我去做木活。

李老赖怀疑我的手艺,不悦问我爸,这不合适吧,起新房不是小事,怎么能让个半大小子来做木活?

我爸不以为意说,我最近还得给老张家打家具,完了还有陈家的,你来晚了要等我得排后面去了,我儿子手艺不比我差,就是缺点经验,让他带两个学徒去,有问题我亲自给你返工,钱也不收你的。

李老赖一听就高兴起来,看那架势似乎巴不得我会出错,给他理由不付钱。

他的表情我看在眼里,本来不想给他家干活的,但为争一口气,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

李老赖会来求我家,自然是因为我家祖传的手艺,是十里八乡独一份,谁都知道的好,哪家人起新房,不想新房木活做的漂漂亮亮的?

答应了立马就开始动工,然而让我和两个学徒不爽的是,这李老赖还真是天生的混账。

他又不是缺钱,刚去干活就从小地方开始恶心人。

别人家起新房,谁不好吃好喝的供着干活的师傅,在我们当地有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起新房的主人,会包了木工和盖房师傅一天三顿的伙食,就算不包三顿,至少中午那顿少说要三菜一汤供着,肉是不能少的,师傅吃饱了才有力气把活干好嘛。

这李老赖倒好,头天给我们两菜一汤,隔天居然只有一个菜,份量又少,我们三个大小伙子别说吃的舒服了,压根都没吃饱。

这种糟心事把我们气的不行,我去找李老赖理论,这王八蛋居然用起新房手头紧来搪塞我,隔天虽然白饭管够了,但菜还是那么多,我真不信手头紧能紧的连个菜都管不够?

规矩就是规矩,李老赖不讲规矩,我们三个却不能不讲究,只能憋着一肚子邪火继续干活,如果我们不好好干,丢的就是招牌了。

“穆哥,李老赖这王八蛋不是欺负人吗!”

第三天,我们吃着青菜白饭,学徒周成忍不住愤愤说,我跟两个学徒一般大,关系都很好,他们都喊我哥,听了周成的话,我皱着眉没出声,一边胆小些的孙伟小声说,周哥你小声点,李老赖很凶的,让他听到你骂他肯定要找你麻烦。

脾气火爆的周成一听,立马梗着脖子又想骂的样子,我一把按住他,说,行了,明天开始哥请你们吃饭,咱不吃他家这破饭了,以后李老赖就算上门跪着喊我爷爷,咱也不给他家干活了!

两个学徒憋着一口气,用力点点头,说,行,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之后跟李老赖打了招呼,我开始自己带饭,结果李老赖这货还给他脸了,不爽说我们这是瞧不起他家的饭,不给他面子什么的,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却跟明镜一般敞亮,李老赖就是想让我们生气出错,他好赖掉这木工钱,这让我憋屈的同时,又有点气我爸不该给李老赖这种货色说不要钱那种话。

我懒得搭理李老赖,继续蒙头开始做活,却没想最后还是出事了。

李老赖时不时跑来我们干活的地方指指点点,他虽然不敢惹我,但却敢欺负两个学徒,有天他对着脾气火爆的周成指手划脚着,两人发生了几句口角,我还没来得及去劝,早有准备的李老赖突然爆发,带人把周成狠狠揍了一顿。

把人拉开后,看着周成发红的眼珠子,想上去跟李老赖拼命,我死死拉住他,劝他冷静些,有什么事情先把这里的活干完,我们以后再找他算账。

周成一直听我的,虽然稳住他了,但分开前周成盯着李老赖的怨毒愤怒眼神,却让我一阵不安,总感觉事情不妙。

那次的冲突之后,李老赖似乎看出无计可施了,也没再继续找麻烦,让我们相安无事的把事情快快做完了,十多天的时间,周成在此期间一语不发,几乎不说话也不笑,每天就是蒙头干活,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后一天的时候,还剩一个木门要做,我发小猴子颠颠跑来找我,怂恿我去镇上网吧玩游戏。

早就过了第一次独立干活的兴奋,不光是枯燥,又被李老赖弄的一肚子火,猴子一跟我招呼,我心里就活络起来,想着就一个门,也不是什么复杂的活,周成和孙伟虽然是学徒,但他们的手艺我都信得过,交给他们没问题,于是着急忙慌的拿鲁班尺量出大门,又用墨斗打了线,就招呼两人做完剩下的事,我自己则跟猴子跑去镇上玩了。

玩了一整天才跑回来,先心虚跑去邻村李老赖新家看了眼,发现门已经做好安装上了,我这才松了口气。

半个月后李老赖乔迁之喜,把我家人全请去了。

我的木活做的没一点问题,做出的木料平滑完整,任谁也挑不出问题,李老赖自然也找不出来,因此他一反之前的态度,酒桌上不停跟我碰杯,直夸我手艺好,都已经赶上我老爹了,看样子马上就能接了我老爹的班。

虽然讨厌李老赖,但我也被夸的飘飘然,就没那么计较了。

不过桌上周成和孙伟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生之前的气,怕见到李老赖心里膈应。

老爹听着我被夸,也一直笑的灿烂,显得非常欣慰开心。

当天晚上我们爷俩喝了不少酒回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可从那天起,我们再也没见过周成和孙伟了,也联系不上他们,不知道这俩小子跑去哪里了。

过去没几天,村里传出一条惊天消息,李老赖死了!

李老赖死的很离奇,据说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李老赖老婆起床一看,发现李老赖不在床上,找了圈看到李老赖站在脸盆边,弓着腰一动不动的。

上去一看李老赖身子都僵了,整张脸泡在脸盆里,他居然在浅浅的洗脸盆里被淹死了!

具体死因警察也没说清楚,但隐约传出风声,李老赖似乎并不是被人给杀死的……

听到这消息我当时就懵了,我爸黑着脸跑去邻村了一趟。

回来之后二话不说,把我拖到家里祠堂,祠堂不光有家里先人的牌位,还有个木匠祖师鲁班的像,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狠狠一脚踹在我腿弯,直接把我踹跪下了,跪在鲁班像前,我爸绕到我前面后,又狠狠一耳刮子抽上来,指着我就破口大骂。

“你个畜生!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我委屈大喊我干什么了,我爸指着我鼻子说,大门为什么少了一寸,别说你不知道!

少了一寸……我愣住了,想起大门是最后做的,少了一寸的话……按照鲁班尺的位置,正好定在‘害’字上,而且那位置的门,做出来已经不是给活人进出的了,而是给鬼出入的‘鬼门’!

门定在‘害’字,既代表凶,祸患,轻则引起口舌之争,疾病来临,重则灾祸至,全家死绝……

鲁班尺每一格都有不同的说法,虽然同样是害字位,却有不同的解读,因此害字位也有会不同的说法,少了一寸的话,在那个位置虽然不至于全家死绝,却会‘克家主’。

我彻底傻了,从没想过木匠的手艺,居然真会引来这种灾难,原本只以为这不过是一种传统,跟其他事情无关。

“不是我!我绝对没弄错!是……那门是周成他们做的,当时我不在啊……”

我猛然意识到周成和孙伟为什么不见了,大声辩解起来,我爸根本不听我说什么,反手一巴掌抽过来,大骂,你还给我狡辩!你是主事人,出了问题就是你的责任!你不配做匠人!也不配继承穆家的手艺,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你给我滚出去!

16岁,正是最叛逆,也最不肯低头,不愿意认错的年纪,我认为这事跟我无关,也被打出了火气,猛然站起来,愤怒朝我爸大喊走就走,谁稀罕留在这!

“好,好,好,长大了,还敢跟我顶嘴了!”

看我真要走,我爸火气也起来了,指着我鼻子骂着,抬手又想打我,这时候祠堂的响动惊醒了我妈和我奶奶,看到里面的情况,我妈赶紧上来拦我爸,最疼我的奶奶看到我脸上青肿的巴掌印,和我爸抬起来还想揍我的手,二话不说反手一耳刮子就抽我爸脸上了。

“妈,你打我干啥??”

“你打我孙子我就打你!”

“妈!”我爸被气的嘴唇直哆嗦,平时他对奶奶一直百依百顺,见奶奶护着我,就算一肚子火,也强行憋住了,气鼓鼓的扭头走了。

我奶奶拉着我回了房,感觉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快速收拾起行李,准备离家出走,奶奶在旁边一个劲劝我,但我什么都听不进去,牛脾气上来了,谁也别想把我拉回来。

奶奶哭着问我要是走了,留她一个老太太,她可怎么办的时候,说实话,我当时心软了,可我不愿意受这气,还是狠着心准备走,但临走前我告诉了奶奶之前发生了什么,也告诉了奶奶是我爸让我滚的,说我不是他儿子。

听了之前的事情,奶奶反而冷静下来,叹了口气说,不跟你爸那鳖孙生气,这事奶奶也觉得不是你的错,李老赖干了那么多缺德事情,死了也是他的报应!

“乖孙,奶奶知道拦不住你,你等一下,有个东西你要带着。”奶奶依依不舍的让我等她一下,迈着小碎步就跑出去了。

没过去多久,奶奶回来了,偷偷给我口袋里塞了一千块钱,依依不舍的说,别听你爸的,穆家的手艺绝不能丢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出去闯闯也好,等你们爷俩都想通了就回来吧,奶奶等你回来。

“本来你爷说,等你大一些的时候,再把它给你,可你要走了,就提前给你吧,你爸性子太直太善良,不适合学,但你适合,一定要保管好,不要弄丢了,更不要给别人看到。”

奶奶郑重的塞给我一个布包,虽然气我爸不讲理,可奶奶的话我是一直听的。

点头答应后,好奇打开布包看了眼,发现里面居然是本古书,上面用小篆写着《天工策》三个字,书很破旧,翻的时候我只能小心翼翼的翻动,生怕一不小心把书给弄坏了。

随手翻了下,我不由有些目瞪口呆。

这古书更像一本指南,不是描述什么特定内容的,正应对了‘策’这字。

简单的一段内容,就让我感觉匪夷所思,因为《天工策》上说,利用一些特殊的手法和特殊的材质配合,能让木为骨的死物‘活’过来,能自行行动。

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奶奶居然主动推着我,让我赶紧走,她说我爸那驴脾气,虽然刚才拦住他了,可回过头来,说不定又要揍我,再看我挨揍,奶奶可会心疼。

就这样,我脑子一热离开了家,渐渐开始见证了这世界……那光怪陆离的另一面。


离家之后我听从了奶奶的话,在县城找了家职高学习木工。

当然,我没留在本地县城,要是碰上熟人,或是干脆撞上我老爹,那我不是白跑出来了?因此我干脆跑到了陕西一个陌生的县城,开启了我的学习生涯。

职高这地方大家都知道,就是混日子的,但你真有心想学,肯定能学到东西。

我奶奶虽然是个乡下老太太,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太远的地方,但不得不说,奶奶的确慧眼如炬,她让我上职高一点错都没有。

木工活我底子够硬,这就不用多说了,不过在职高里,三年的时间,我还学会了石雕和一些其他的手工活,雕刻一直是我的薄弱处,这三年的时间里,至少让我磨练出了一手很不错的雕工,其他的手工活自然就不用多说了,最主要的是让我学会了如何利用现代化机械,更高效的完成工作。

另外在职高学习,好歹能拿个证,在外闯荡有时候光有技术还不够,总有喜欢看证雇人的老板。

三年里家里一直给我打着生活学习费用,倒不至于让我操心生活开销。

每周我也会给奶奶和我妈打电话报平安,至于我爸,三年过去了我气也还没消呢,不管李老赖因为什么而死,我都不觉得跟我有关系,我就觉着我爸是在借机揍我,什么狗屁匠人精神,这年头谁不朝钱看,谁理你有没精神啊?

2008年,是个多事之秋,首都奥运会让全民跟着沸腾了一把,汶川大地震更加牵动了无数人的心,世界性经融危机等事件仿佛全都接憧而至,我也从职高毕业了,而这一年,同样又是我一个命运的转折点。

职高的生活没什么可说的,说不上精彩,也说不上平淡,手艺学到了,也结识了一群狐朋狗友,犹记得我跟三五个兄弟,半夜三点多,在大雁塔附近喝大了,扯着嗓子狼嚎死了都要爱,被警察在屁股后面撵着让我们闭嘴,说我们扰民了。

城市的繁华,让我逐渐忘了家里的事情,也流连沉醉于大城市的丰富娱乐生活。

城市里的姑娘,总有股家里女孩没有的妩媚妖娆,比起家乡有些土气的女孩,城里的姑娘自然更加吸引我,三年职高我也谈过几个女朋友,直到前不久,上任女友的突然离去,转投了一个富二代的怀抱,猛然打醒了我,让我从不切实际的爱情幻想中醒来,意识到我真正该做的事情——老子要发达!老子要出人头地!

然而这种事情,不是光喊口号就能达成的,事实证明了想发财不光要有机遇更要有才能。

职高毕业之后,我跟顾全和卫泽涛两个最要好的兄弟,一起在城里找工作,不是说我们眼高手低,可城里工作不是光有手艺就够了,还得看你的资历,有没有足够的工作经验。

跑了两个月,实在熬不下去了,我们只得进了一家小型家具厂。

我们三人挤在一间集体宿舍,浑浑噩噩的过了三个月,说实话,小厂子大多都有问题,遭罪又受气,最可恨的还是我们三人的上司,是工厂老板的亲戚,平时对待手下的人,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像谁都欠他百八十万似得,不高兴了还跳脚骂人,那污言碎语让我们三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好几次差点没忍住直接揍这孙子一顿。

“我艹他大爷的!这孙子真当自己是个人了?我TM给他脸了?”

眼见长得油光水润的赵胖子,扭着肥大屁股从宿舍里晃荡出去,顾全忍不住爆了粗口,看他额头上青筋直蹦,已经忍不住要撵上去揍人的架势,显然是给气急了。

我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宿舍里就我俩在,我也忍不住跟着一起骂了起来。

狗R的真能作,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我跟顾全都是木工,每天累死累活,一个月就拿那么一千二的工钱,我们这才刚回来休息,那孙子居然让我们去做配送的活,顾全反驳了赵胖子一句,问他我们是木工,凭什么配送也得我们去做?

一句话反倒让赵胖子火了,指着我们鼻子让我们不想干就滚蛋,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你们反对的份儿?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身份。

“峰子,大不了咱不干了,干他一顿得了!”

顾全气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跟我说,我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无奈说,干他没问题,不过……全儿,家里都不富裕,就算家里富裕,总不能一直让家里养着咱吧?两个多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个活,现在说不干就不干了,咱还不得伸手跟家要?听我句,想干赵胖子,也等找到别的活。

顾全抿抿嘴,看我两眼,点点头无奈说你说的对。

虽然气,我们还是不得不听赵胖子的话,去把一批家具给送了,顾全有驾照可以开车,我跟着负责出力。

正如我刚才所说,会去上职高的,除了混日子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家境贫寒的,很多人无力维系大学费用,只能早早进入社会,没有一技之长,实在混不下去,就只能去职高学个手艺。

现在加上大城市生活不易,谁都想在大城市里混出个名堂,不愿意走,那受气也是正常了,没别的办法,忍字经就显得格外重要了,受了气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无外乎一个字,忍。

等把货运完卸完,已经到晚上十点多了,我跟顾全又累又饿,想着早点弄完能回去休息,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在外面面馆一人连吃两碗牛肉面,这都没吃饱,再想吃又舍不得。

一个月就那么点工钱,太早花完了,后面肯定得饿肚子,过的更紧巴,这让我们怨气越来越重,赵胖子安排的活,想也不知道不可能给加工资,都是白干的,这就算是白搭进去一碗面,这事儿换谁身上能想得通,能不生气的?

回宿舍后卫泽涛正抱着一本小说看,诧异问我们怎么回来这么晚,顾全憋了一肚子火,也没理卫泽涛,胡乱拿冷水摸了把脸,爬上床就睡了。

我苦笑跟卫泽涛说了声,还不是赵胖子。

“又喊你们去送货?”卫泽涛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不由愤愤骂了句。

明眼人都知道赵胖子欺负我们年纪小,刚进社会不久,又没什么熟人,他想使唤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就算在厂里混的久的老油子,没熟人也不会搭理赵胖子,他也就能恶心下我们这些刚进厂,没人照顾的新人了。

看了眼似乎已经睡死,一声不吭的顾全,我摇摇头小声说,算了不说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早起上工。

卫泽涛无奈点头,合上书关了灯就躺下睡了。

躺在宿舍床上,我睁着眼怎么也睡不着,虽然之前都是在劝顾全,可我心里的憋屈不比他少,还越想越是生气,累了一天也难受的怎么都睡不着。

盯着上铺的木板,我微微出神,木头无疑是我最熟悉的东西,甚至于很多木材,我看一眼纹理,就知道这木头适合做什么。

忽然间,我心里一动,眼珠子一转,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离家的时候,奶奶给我的《天工策》,虽然里面的内容莫名其妙的,可老人那么认真的交给我,我也没托大,很认真的研究过很长时间,虽然有日子没看了,但里面的内容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我记得《天工策》上有个很奇妙的方法……

想到那方法,我顿时睡意全无,一咕噜爬了起来,打开旁边桌上的台灯,小心掀开被子,仔细的在床上检查起来。

找了一阵后,我眼睛一亮,小心翼翼从床上捡起一根比我头发长了不少的头发。

之前赵胖子来我们宿舍恶心人的时候,就是坐在我下铺的床上,回来后我累得不行,床也没收拾就爬上来了,换了平时被赵胖子坐过,我肯定恶心的立马要换床单,洗个百八十遍才乐意睡。

原本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找到一根他的头发,有他的头发的话,那……《天工策》上那方法,就能用得到了。

我需要做的事情,按《天工策》所记载,前提要取对方身体发肤任何一部分才行,否则少了这一环,这方法也就没用了。

《天工策》的内容稀奇古怪,天上地下的吹的跟神话故事似得,我看着觉得怪有意思,但一直没试过,这次正好有机会试试是不是真的。

找到赵胖子的头发后,我从床底下翻腾一下,找到一截废木料,大概十多厘米的样子,试着掂量下,仔细看看纹理,感觉应该正合适,不由满意点点头。

既然是家具厂,最多的自然是木料,虽说现在的工厂科技化了,但每天依然会有不少废弃木料,这些东西在别人眼里没用,可对我来说,都是练手的好材料,再没用的边角料,我也能想着法的利用,比方说练练雕工不也挺好的?

别看现代机械提高了太多的效率和精细程度,可手工制品永远不落伍,甚至卖价要比机器制作出来的高得多。

我一直就想着,在外面干几年,手上有点钱了,自己开个手工制品店,做好了这可是发家致富的希望,就我所知现在可有不少大师级手工匠人,个个都是腰缠万贯的,这自然也让我从困境中看到了发达的希望,因此在厂里虽然每天都是用机器,手工活我可一天没丢下。


一时间我没了睡意,在台灯下面取出一套雕刻刀。

这套刀是我妈在我上职高时候,第一年生日送我的生日礼物,已经陪伴了我三年的时光,虽然很破旧了,但我一直没舍得换。

雕刻刀是有区分的,有专门用来雕刻石料的,更有雕刻钢铁的,我这套是雕刻木头的,毕竟木工活是我老穆家的老本行,我妈当然会送我雕刻木头的。

要雕的东西先用不上刻刀,我先拿出一柄锋利的小斧子,偷偷打眼看了下顾全和卫泽涛,两人呼呼睡得正香,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起来,先来回翻看木料,

在尽量不发出声音的情况下,小心的对木料进行劈砍,大概砍出一个具体的轮廓后,再用小锯子凿子修边,最后才用刻刀开始进行精细的雕刻。

我从不缺乏耐心,这是从小做木活培养出来的。

在我专注起来后,很容易就会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虽然木雕是个细活,可我这次不需要雕刻的太精细,另外我做木活一直很麻利,雕工从小就会,又认真练了三年,刻出个东西来,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不过就算动作快,弄这精细活,也花了我三个小时的时间。

看到成品后,我满意点点头,我刻出来的正是赵胖子的木雕,不是我吹,从我手上出来的木活,谁都挑不出毛病,虽然是赶制的,还没上过色,但也绝对的活灵活现,就跟和赵胖子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

赵胖子的木雕背后,我做了个小机关,里面有个袖珍的小抽屉,打开之后我小心把赵胖子的头发塞了进去,再封死了小抽屉,在上面刻下一个《天工策》上一个奇特的符号,满意点点头,暂时把木雕先塞进了桌子里,准备明天再做剩余的工序。

毕竟这一折腾,已经半夜三点多了,明天还得早起上班,不管我再气赵胖子,也不想丢了工作,或是被扣工资,赵胖子是老板的亲戚,他还真有能力把我赶走,扣工资这种小事,更是不在话下,这么点工资,他随便扣扣都够我一个月白干了。

我这会儿困的不行,最后的工序又不适合被人发现,还是赶紧补个觉的好。

第二天一早,顾全把我叫醒了,他睡了一夜,似乎忘记了昨天的事情,跟没事人一样,不过等我爬起来,他就纳闷问我黑眼圈怎么那么重,不是昨晚气的没睡着吧?

我嘿嘿一笑跟他说没有没有,也不多说什么,赶紧洗漱完溜去上工了。

等中午下班吃饭的时候,我午饭都没顾上吃,立马冲进宿舍里,准备做完最后的工序,这会儿顾全和卫泽涛都在吃饭,正好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做什么也不会被人发现。

在宿舍我先接了盆水,把身上擦洗干净,换上一套干净衣服,跟着拿出赵胖子的木雕,在桌上摆上鲁班的画像,上了三支香,跟着严肃跪拜在鲁班像前,双手轻捧着鲁班像,认真念叨起来。

“祖师爷鲁班在上,感谢祖师爷赏后生一口饭吃,今有小人作祟,后生欲以牙还牙,特此向祖师爷禀告,望祖师爷莫怪……”

我照着《天工策》的内容念叨着,先向祖师爷禀告。

等我念完之后,忽然感觉脑袋一个恍惚失神,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我不由大喜,管用!

按照《天工策》所记载,如若向祖师爷通报,如果成了,就会有‘灵光一闪’的现象出现,刚才忽然恍惚失神,并不是真的走神了,而是‘灵光一闪’的出现。

任何工匠都会分个三六九等,毕竟总有手艺好坏之分。

而各行各业里,拜祖师爷这传统,也是人尽皆知的,国内所特有的传统,据说一些极为杰出有天赋的匠人,更容易受到祖师爷的青睐,赋予匠人更多的‘灵光一闪’的机会,不光能让匠人做出更杰出的作品,更能让匠人的作品更具灵性。

传闻不少的稀世奇珍,都是通过这‘灵光一闪’诞生的。

这吹的天上地下的《天工策》,居然真的有用,让我激动的手都有点哆嗦,愈发期待起这木雕会产生的效果了。

如果《天工策》所有的东西都是真的,我怀疑我要是全能办到,那岂不是跟神仙没什么区别了?

再次拜了拜鲁班像,我麻溜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抓着赵胖子的木雕,左右打量了一阵,最终目光落在床边的塑料盆上,干脆试试这个!

收拾好鲁班像,我拿着塑料盆到了房子中间,顿时又感觉有些肉疼了。

这塑料盆用了以后,之后肯定是没法用了。

就算再不值钱,买个新的也得花几块钱不是?不过既然要实验,肯定得损失点钱,说到底,还特么是太穷,赚得太少啊,不然谁会心疼这几块钱啊?

正要脱裤子,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我给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顾全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中午咋不去吃饭,一个人待宿舍干啥呢?”顾全纳闷问了句,晃了晃手上的塑料袋,说,给你带了个炒饭。

“谢了,兄弟!”

“跟爸爸客气啥!”顾全贱贱的哈哈大笑。

我没好气骂了句孙子,顺手把赵胖子的木雕丢进塑料盆里,继续脱裤子。

“我说峰子,还真是不得不服你这手艺,刻的跟赵胖子那孙子一模一样,长得都一样傻,这是打算干啥?”

我神秘嘿嘿一笑,说不干啥,跟着痛快的朝盆里尿去。

看我朝着赵胖子木雕呲尿,顾全眼睛一亮,把炒饭朝桌上一丢,二话不说跑到我旁边开始脱裤子,跟着我一起朝赵胖子的木雕尿了起来。

“卧槽!你中午吃啥了?咋尿的又黄又骚的?”

顾全一尿差点没给我熏晕过来,他不以为意,反而洋洋得意的说,昨天太累了,中午就吃了俩大腰子补补,好像有点补过头了,不过骚一点不正配这傻逼胖子?

“对对对,就你TM最骚!”

酣畅淋漓一泡尿撒下去,虽然不是尿真人身上了,可尿到赵胖子的木雕上,依然让我俩心里暗爽,心情都跟着好了不少。

尿完抖抖鸟,我俩穿上裤子,相视会心一笑。

小心端着盆放到了宿舍墙角,看了眼泡在昏黄尿液里的赵胖子木雕,木头的本色都给泡没了,全给顾全一泡尿染黄了,看着怪恶心的,但架不住心里爽啊。

干了一上午活,还没来得及吃饭,我早就饿的不行了,一边狼吞虎咽的扒拉着炒饭,一边骂顾全尿的太骚了,满房子都是他的尿味,真TM恶心人。

顾全也不生气,在旁边嘿嘿直笑,悠哉躺在床上休息。

“我说峰子,这不像你风格啊,撒气也不至于搞这么幼稚的事情吧?我说……该不是那个木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

顾全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问了句,我正吃得欢,一听他的话不由给呛着了,咳的眼泪直流,半天才缓过来,低头继续扒着炒饭,有些心虚的含糊说,那东西能有毛问题,就没事随手雕的。

不愧是我铁哥们,对我实在太了解,他压根不信这话,立马斜着眼说,少来了,有事瞒着哥们不地道吧?

“真没事,一个木雕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要雕个漂亮妹子玩我信,雕个这恶心胖子出来,专门为了撒泡尿解气,这话你骗鬼去吧,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说没别的目的,专门干这么幼稚的事情,你觉得我会信?”

顾全死活不信我的敷衍,这事我又解释不清,搞得我一阵头大,木雕的事儿我真没法跟人说,哪怕是好兄弟,顾全一脸怀疑的神色,让我有些坐立不安,好在过道上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卧槽,你们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啥事?”

卫泽涛突然一溜烟冲进宿舍,哈哈狂笑着说,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有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顾全注意力被吸引走,顿时来了精神,坐起来问他啥事那么高兴?

“刚才赵胖子去外面饭馆吃饭,回厂里的时候,也不知道哪个孙子那么缺德,从楼上倒了一盆尿下来,又黄又骚的,劈头盖脸淋了赵胖子一身,隔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尿味儿,那傻货当时脸都绿了!”

“真的?”

“这还能有假啊,厂里好多人都看到了,现在去说不定还能看到呢!”

我跟顾全没笑,下意识看了眼墙角的尿盆,顿时感觉这事儿有点诡异,也没多想,说了声去看看,就一起跑出了门,卫泽涛虽然之前看过了,但这也不妨碍继续多看一次赵胖子的笑话。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跑的也都不慢,地方也不算远,几分钟我们就跑到了事发的地方。

我们运气不错,赶到的时候,赵胖子还没来得及走,估计刚才是在找谁那么缺德,从楼上朝下泼尿,找了一阵没找到人,围观的人又越来越多了,纵然赵胖子皮厚,也架不住这一身腥臭的尿骚味在,还被人围观,正捂着脸想要跑。

“这事我看立马得传遍整个厂子,我看撞上这么丢人的事情,赵胖子以后怎么做人,恐怕短时间之内,他都没脸来找我们晦气了。”卫泽涛乐呵呵的幸灾乐祸说着。

顾全下意识接腔说,可能是这胖子平时得罪人太多,被人给暗地咒的吧。

或许顾全还没意识到什么太多的事情,但我却已经感觉有些汗毛倒竖了。

这……正符合了《天工策》上的说法,那个木雕就是拿来咒人用的,对木雕做了什么,就会有相应的事情,发生在木雕主人身上,我跟顾全前脚在木雕上撒了泡尿,后脚赵胖子就被一盆尿淋了个通透,让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邪门了起来……

我没功夫去细想那么多,因为卫泽涛看了眼时间,提醒我们到下午上工的时间了。

下午虽然按时去上了工,可一直心不在焉的,不光老想着木雕的事情,经常会走神,还浪费了不少木料,好在赵胖子遇上那尴尬事,一下午都没出现厂房里,也就没人找我麻烦了,就算老出错,其他工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

好不容易等下班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急匆匆跑回宿舍,开门一看我顿时傻眼了,塑料盆和木雕怎么不见了?!


宿舍本身就不大,根本藏不住东西,我焦急找了一圈,但却哪里都找不到木雕,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心想该不是卫泽涛看到个尿盆,里面又那么臭给扔了吧?

如果说木雕没有《天工策》里的效果,那还好说,可如果真有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真被扔掉了,什么事情发生在木雕身上,恐怕就会同样发生在赵胖子身上,我之前说了,那是《天工策》记载的一种诅咒,如果木雕被损毁了,恐怕赵胖子也会跟着一起死。

我只是想小小的报复下赵胖子,试试《天工策》里的东西,但绝没想要弄死他啊!

如果赵胖子死了,那就等于是我害死了他,毕竟木雕是我做的,也是我主动想整他,他真的死了,我恐怕一辈子心里都会有个坎儿,甚至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

我慌了,立马给卫泽涛打去电话,问他有没有看到宿舍里的尿盆和木雕。

卫泽涛正在吃饭,听了我的话,有些纳闷说,没啊,我就中午回去了一趟,这会在外面吃饭,还没来得及回呢,宿舍里哪来的尿盆?我也没见你做过啥木雕啊,你们的东西我要动,肯定会提前给你们打招呼,怎么会不说就扔了?

不是卫泽涛……我愣愣挂了电话,卫泽涛我了解,他说的没错,相比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顾全,卫泽涛的性格属于很老实那种人,甚至可以说有些木讷,虽说他读的书也不多,但平时对谁都很有礼貌,肯定不会不打招呼就把别人的东西扔了,哪怕那是个臭烘烘的尿盆。

难道是顾全?!

这还真说不准,而且最有可能的还真是他。

我们宿舍就我们仨,外人也就只有宿舍管理的孙老头有钥匙,孙老头很懒,没什么事八辈子也不会来宿舍一趟,更不可能看到宿舍有个尿盆,就‘好心’帮忙给扔了。

别的不用说,就说中午的时候,顾全可是跟我一起撒尿的,他当时就有些怀疑了,之后赵胖子立马就被一盆尿给淋了,说不准顾全下午猜到了什么,才偷偷拿走了那个木雕。

一想到这点,我着急给顾全打电话过去,没想一打居然是关机。

我心顿时就凉了,这家伙搞什么,居然还关机!

不怕他知道木雕的用处,就怕他真对木雕做点什么,要说我们三个里面,谁最讨厌赵胖子,那肯定就是顾全无疑了。

他脾气比我和卫泽涛都要爆,想收拾赵胖子不是两三天了,发现了木雕的作用,难保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尤其是……得知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后,还不用担心承担法律责任的情况下。

我坐立不安的疯狂给顾全不断打电话,得到的消息却是关机、关机、关机,一直都是关机!

过了半个小时,卫泽涛回来了,纳闷问我在房里瞎转悠啥呢。

“真不是你扔的吧?”我焦躁又问了一句。

卫泽涛愣了下,有点不高兴的说,我怎么会乱扔你们东西啊,认识几年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好意思有点急了,你见顾全那货了吗?”

“没啊,你打他电话呗。”

“打了一直关机啊!”

“一直没回来吗?那可能是去网吧通宵了吧,今天不是周末吗?可能他手机没电了,不然咱俩也去玩?”

对了,网吧!

这家伙平时最爱玩游戏,上职高的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钱,顾全这货宁肯每个星期少吃几顿饭,也一定要攒钱去网吧玩个通宵,这股热情劲,上班了也没退去一点,尤其是有工资拿了,手头富裕一些了,网吧就成了他周末必去的地方了。

“去找找!”

“顾全咋了那么急找他?”

“没事……”我含糊应付了句卫泽涛,心里暗暗祈祷着,顾全你小子可千万别惹麻烦啊,一定不要做出出格的事……

出门后,路过丢垃圾的地方,我看了眼,没犹豫,也不顾会被人看到,更不嫌脏,跑到垃圾堆上翻了翻,别说巴掌大的木雕了,那塑料盆都没找到,这样一看木雕显然不是被人扔掉的。

见我莫名其妙的举动,卫泽涛吓了一跳,还以为我忽然失心疯了,我也没跟他解释,跟着就直奔网吧去了。

挨着找了几家顾全最常去的网吧,却哪都找不到他人,我心顿时凉了,意识到找不到人,肯定是顾全故意躲着我,恐怕我最担心的事情要成真了,他真的可能有什么不好的打算。

卫泽涛纳闷我为什么到处找顾全,但见我没说,陪我找过之后他也不多问,一个人留在网吧通宵了。

我碰上这种事,当然没心思玩游戏了,干脆一个人回了宿舍。

一晚上我都没睡踏实,还接连做了几个恶梦,我梦见赵胖子浑身是血,追着我索命,说是我害死了他,要我给他偿命。

或许真的是良心不安,我整晚都陷在恶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昏昏沉沉的爬了起来。

醒来一看我不由愣住了,不光卫泽涛回来了,连顾全也回来了,两人睡得正香,显然都在补觉,我犹豫了下,没立马叫醒顾全,打算先出去转转,等顾全回来了再问,反正看到人了,也不急在这一会问话。

两人睡到中午才爬起来,给他们带了两个盒饭回来,看他们吃完后,卫泽涛跑去洗漱,我才看向顾全问,昨天去上网了?

顾全愣了下,说,对啊,不然我还能去哪?

“我去网吧怎么没找到你,手机也关机了。”

“哦,前面不是开了个新网吧吗,刚开业正搞活动,办会员卡优惠挺高的,电脑也是新的,我就去那玩了,手机这不没电了吗,也没顾上充电,就在那边玩了,之前开新网吧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然今天我带你们一起去,反正明天还休息,新网吧就是不一样,环境好,新电脑速度那叫一个快!”

我皱着眉头没吭声,顾全一脸的坦然,新网吧的事情他也的确说过,昨天他去了新网吧,手机正好没电也都有可能,他的话听不出什么漏洞,可除了顾全外,还有谁会拿尿盆里那脏兮兮的东西?

“那个木雕是你拿走了?”

顾全愣了下,立马摇头说,没啊,那么恶心我拿那东西干啥?

我皱着眉没再继续问下去,有时候逼问的太紧不好,不管是不是他拿的,逼紧了都会伤了兄弟间的感情,一起从职高苦过来的兄弟,我真的不希望把关系闹僵了。

“那东西不见了?”顾全问了句,我点点头,他耸耸肩说,丢了就丢了呗,反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可能是宿舍没关门的时候,谁闻到尿盆的味道,嫌恶心就给拿去扔了吧。

“有可能。”我点点头没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

当天晚上顾全和卫泽涛兴致勃勃的跑去新网吧玩了,木雕丢了我实在没心思去玩,还是一个人留在宿舍里。

等周一上班的时候,我还是没见到赵胖子,这让我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了。

说真的,虽然认识才两三个月,可赵胖子这人是什么货色,厂里的人都清楚,欺软怕硬脸皮厚,仗着老板亲戚的身份,在厂里游手好闲拿着高薪,就算是揍死他,赵胖子也舍不得丢掉这么好的美差,虽然被淋了一身尿,实在够丢人,可他那脸皮厚的程度,肯定隔天就能没事人一样的来厂里,见不到他才古怪。

我偷偷去找了消息灵通的门卫老黄,侧面打听了下赵胖子怎么没来上班的事情。

老黄诧异问,你不知道啊?赵胖子今天早上出车祸了,命是保住了,可腿给压断了一条,听说都要截肢了,挺严重的。

“车祸?!”我大吃一惊,怎么也没想到赵胖子居然真出事了,而且还是大事,居然都到了要截肢的地步,我慌乱问老黄,到底咋回事。

老黄摇头说,不知道啊,听说当时赵胖子正在路边等绿灯,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一个跑的很快的小车,正要过红绿灯,赵胖子突然跟鬼上身了似得,忽然就冲出去了,正好被那车给撞上了,当时人都给撞飞了,司机没反应过来,又从他腿上碾过去了。

我听的脊背发冷,虽然听着只是一场交通事故,可我心里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意外!

尤其是赵胖子的举动,怎么想也不可能发生,那胖子可怕死了,平时过的又那么滋润,哪可能自己想不开去自寻短见的?

“你说这事怪不怪?赵胖子现在躺在医院里,医生说他没伤着脑袋,就腿上和其他地方有伤,可就是一直昏迷着,怎么都醒不过来。”

老黄的话让我彻底确定了,赵胖子的事情,肯定是因为那个木雕!

剩下的话我没听了,也没心思听老黄唠叨,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直奔顾全的厂房,我们住一个宿舍,但厂房是分开的,干的活也不一样,上班时间要找他,只能去他的厂区。

赵胖子不在不会有那么多破事,我很快就找到了顾全,二话不说就把他硬拉出了厂房。

“咋了?这上着班呢,啥事这么急,不能等下班了回宿舍说啊?”

“木雕是你拿的对不对?”

“瞎说啥呢?”顾全皱着眉,一副不悦的样子。

我伸手按着顾全的双肩,直视他的双眼说,全儿,兄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有些事我们能干,有些事情说什么咱也不能干啊,不管怎么说,你有多讨厌他,那都是一条人命啊!如果赵胖子真死了,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你特么瞎咧咧啥呢!我咋可能杀人啊?赵胖子再恶心人,我至于为了报复他,害自己去坐牢吗?”

顾全一把拍开我的手,一脸不耐烦的说,但我一直盯着他眼睛,明显察觉到他的眼神露出了一丝慌乱。

还真是这小子!看到他眼中的那丝慌乱,我立马断定了,同时感到了一股气愤,一种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

“全儿,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那不是普通的木雕,那TM是能弄死人的死傀啊!不管你信不信,那就是个专门针对人,能把人活活咒死的诅咒,你对死傀做了什么,事情就会发生在当事人身上!”

“你今天看见赵胖子了吗?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态?”

“他今天早上出了车祸,一条腿断了,很快就要截肢,而且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醒不过来,如果不管他,他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赵胖子不是东西,我们能整他,能报复他。可我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就这么害死他了?赵胖子真死了,你就真能心里舒坦了?你仔细想想,用死傀害死赵胖子,就算你能躲过法律的追究,你心里就能过得去了?那可等于是你亲手杀了他!”

顾全脸色开始微微发白,似乎开始想到了后果,如果真的亲手杀死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真当我是兄弟,就告诉我木雕在哪,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但这事,这么干真的不合适!”

最终,顾全被我说通了,脸色苍白的僵硬点了点头,我们找了厂房工头,请了两个小时的假,立即马不停蹄的去找木雕了。

按照《天工策》记载,用那种方法制出的木雕,就叫做‘死傀’,我没骗顾全,其效果跟我说的一样,就是拿来害人的,并非是木雕神奇,而是我最后刻在木雕上的符号神奇,是那个符号起到了最终的效果。

当然,这不等于其他工序没用,扎实的雕工和诚心的祭拜祖师,全都缺一不可,少了其中任何一样,就算做出来了,那也不能称之为死傀了,否则的话那不是谁都能做出这种害人东西了?

死傀被顾全藏在了厂区外的一个林子里,被他埋在了地下。

挖之前我就意识到了赵胖子为什么醒不过来了,死傀被埋在土里,就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挖出死傀之后,我脸色更难看了,死傀一条腿被齐刷刷的锯掉了,现在就剩一条独腿,难怪赵胖子要被截肢,脸色难看的看了顾全一眼,想骂人又开不了口。

“现在该怎么办……”顾全有些内疚的低着头。

“到底怎么回事?”我逼视着顾全的眼睛问,他叹了声总算老实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之前我刻意的回避,让顾全的确是猜到了死傀有古怪。

于是当天提早一些下班回了宿舍,正好发现没人,就临时起意偷偷把木雕藏了起来,之后两天他也的确是在网吧玩游戏,但他脑子里始终想着死傀的事情,忍了两天后,开始上班那天早上,最终决定试一试,是不是这东西真那么古怪。

出于往日对赵胖子积累下的憎恶,又连着玩了两个通宵,脑子又有些犯迷糊,顾全很干脆的锯掉了木雕的一条腿,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会发生什么,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偷偷打听后,得知赵胖子真出了车祸要截肢,顾全也被吓到了,加上干了坏事的愧疚,让他干脆把死傀埋了,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还要一直骗着我,而且这竟然会害的赵胖子昏迷不醒。

得知一直这样下去,赵胖子真的会死,顾全终归过不去良知那一关,只得无奈说明了事实。

“他还有救吗?”顾全说完,有些心虚问。

我没吭声,顾不上死傀在尿里泡过,上面很脏,很干脆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刻刀,在死傀背后的符号上添了一笔。

这一笔不能随便画,也不能错,更不能直接破坏符号,否则不光不能破解死傀的诅咒,反而只会在赵胖子身上多施加伤害,甚至因为强行破坏符号,导致诅咒彻底没法破解了,不然一辈子护好这死傀,不然让死傀因为损毁,使赵胖子直接身亡。

我添上去的这一笔,按照《天工策》的说法,叫做——解咒。

收起死傀后,我黑着脸回了厂子,一路上一句话没跟顾全说,顾全也低着头,沉默不语,知道真的差点害死赵胖子,他想必也很内疚。

毕竟现代社会里,谁会平白无故的想着把谁直接弄死?哪怕再恨什么人,想到杀人要承担的后果,恐怕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忍耐。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我没回宿舍,一是暂时不想见到顾全,二是我还有点事要做,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何况我现在心情很复杂,有股不吐不快的感觉,急需找个人倾诉。

这次的事情,让我明白了奶奶把《天工策》给我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慎重的提醒我,书绝对不能弄丢,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这本书如果流落到其他人手上,但凡是个心术不正的人,必然会造成很大的祸患,顾全算不上心眼坏,但这次的事情,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这种东西很能让人动歪心思。

“奶奶,那本书……”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给奶奶打去了电话,想找人倾诉,自然是把《天工策》给我的奶奶最合适。

“你试啦?”

听我提《天工策》,奶奶一点不意外,只是好奇问我是不是试了上面的东西,我咬咬牙说,试了。

“有用吧?”

“有用,可……这次差点不小心害死一个人。”我叹了一声,把顾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奶奶。

奶奶听了并不意外,也不责备我,只是叹息道:“乖孙,东西是好的,人心是难测的,有的时候,人心比剧毒更危险,比灾难更险恶,比鬼还可怕,比未来更难以预测,这不是你的错,毕竟也尽力补救了,以后要记得多提防有心人,把握好自己的本心,只要你不走上邪路,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知道了奶奶。”我心情复杂的应下,奶奶说的话很有道理,给了我很大的触动。

“奶奶,这书我寄回去吧,放在我身边总感觉不保险。”

“好,内容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对了奶奶,这书到底是哪里来的?”我纳闷问了句。

奶奶乐呵呵的说,当然是老穆家的家传绝学了,之前不是告诉过你,本来是该传给你爸的,但那小子性子太直,不懂得变通,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清楚你的性子,才把它传给你了。

家传绝学?我心里一动,想起了过世比较早的爷爷,这书当初似乎是在我爷爷手上,是他安排传给我的,于是问奶奶,爷爷是不是也学了?

“当然啦,虽然穆家世代都是木匠,木工的手艺算一绝,但这《天工策》,才是穆家真正的根本。”

“我爸不知道天工策吗?”

“只有天工策传人才有资格知道,你爹没学当然不知道了。”

跟奶奶聊了阵,我心情好了不少,想多聊一会,奶奶担心我一个人刚在外面闯荡,手头比较紧,为了给我省点话费就挂了电话,最后奶奶还不忘叮嘱我一句,天工策的存在,除了她和我知道外,绝不能告诉第三个人了,包括我爸妈都不能说,如果哪天被人看出来了,那也不要承认。

我回宿舍的时候,专门晚点才回去,到宿舍顾全和卫泽涛都睡了,前两天他们都在网吧玩,这会儿肯定缓不过来要补觉。

我心情复杂的看了眼熟睡的顾全,想起当初离开职高的时候,我们曾一起发过誓,有一天我们都会一起发达起来,这辈子都做好兄弟,但这次的事情,让我心里多了根刺,怎么都无法拔出来,或许当初的誓言,只能有些变动了……。

第二天,我上班不久,就听到赵胖子已经醒了的传言。

这让我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昨天解咒,这么快就见效了,确认赵胖子除了要少条腿外,的确没别的事情了,我立马偷偷把死傀给烧了,这东西已经没用了,留着看到还膈应,干脆烧了的好。

中午的时候,我专门跑了趟快递点,提前把《天工策》包好,直接寄快递回家,让奶奶把书藏起来,既然藏了十多年都没被任何人发现,估计奶奶当初藏的地方很隐蔽安全,也不怕被人知道。

寄的时候我特地加了贵重物品保险,虽说丢了可能就找不回来了,但只要加了保险的东西,不光快递这边会最快送到,还会上心很多,反倒不容易出问题。

几天后,奶奶打来电话通知我,书已经收到了,我这才算彻底放心下来。

同时,我在当天偷偷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刚干了几个月的家具厂。

辞呈我在几天前就递交了,因为我一直干的不错,人事部对我突然辞职感到纳闷,但我也没多解释,只说有点事情不能做了,同时让他们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其他人我辞职了,因此顾全和卫泽涛连我要走都不知道。

虽然偷溜这种事情,显得很不仗义,但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最近我跟顾全之间的关系很尴尬,短短几天的功夫,几乎变得跟陌生人没两样。

见面最多点个头,同在一个屋檐下,这几天我们说的话不超过十句,跟以前成天腻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完全成了两个模样,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但谁也不愿意多说,一切都悄然改变了。

我不傻,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变不了了,也回不去了。

更重要的是,这十句话里,至少有七句话,是顾全问我关于死傀的事情,我懂他的意思,他对死傀很感兴趣,或者说对《天工策》感兴趣,虽然他并不知道《天工策》的存在。

对此,我只能沉默以对,奶奶说的没错,《天工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东西是好的,人心是难测的,《天工策》是稀世珍宝,同样它也是祸患,或者说是引来祸患的根源。

在我的沉默中,顾全的情绪慢慢变得歇斯底里,我甚至能察觉到他潜藏的怒意,或许他在责怪我不够兄弟,不愿意把死傀的事情告诉他,我清楚,他对这有兴趣,就是想要学。

我更能感觉到,或许这丝怒意,会随着我的沉默,慢慢发酵壮大,慢慢变成某种冲动。

虽然我清楚,凭借《天工策》里任何一样技艺,我都能藉此无声无息的取走顾全的小命,但我做不到,毕竟,我们曾经是那么要好的兄弟……


我孤零零的无声无息离开了家具厂,没引起任何一丝波澜,人事部的惋惜,我清楚那只是有些可惜走了个廉价的手艺精湛的木工,但他们绝不会太上心,因为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另一个廉价的木工补充进去。

死傀的事情不过短短几天的功夫,但正是这短短几天的时间,却让我成熟了不少,更感受到了人情冷暖在欲望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做出离开的决定,我并不后悔,却多少有些迷茫。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更大的困境是我手头没钱。

一个月一千二的工钱,才干了三个月,除了生活开销之外,我只存下了不到五百块,这点钱让我连在这大都市里,寻找到一个住处都变得艰难了。

住着廉价青年旅馆,有时候连一天三餐都舍不得吃齐,为了省钱干脆大部分时间吃咸菜下馒头,一连几天过去,我始终没找到合适的工作,除了让我备受打击外,慢慢也开始焦躁起来,我知道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可能我就只剩灰溜溜的回家一条路了。

找了一天工作,又碰了一鼻子灰,回到青年旅馆里,我不由苦笑,算了下卡里的钱,再住上那么两天,我恐怕就只剩下回家的路费了。

忽然间,手机响了,是条短信。

我愣了下,拿起手机看了眼,居然是银行的短信,提示我有人转了一千块钱到我卡上,我正狐疑是谁打来的钱,就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我妈发来的,短信内容挺多的,但意思明确。

奶奶猜到我或许辞职了,手头肯定会紧张,就转来一些钱,让我按时吃饭休息,不要因为找工作把身体拖垮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什么都能坏,身体不能坏。

愣愣看着短信,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都出来工作了,还要家里给我打钱生活,实在挺没面子的,但我也的确缺这笔钱。

给我妈打了电话过去道谢,问了问家里的情况,知道大家都好,我也放心下来,临挂电话的时候,我妈语重心长的跟我说,别恨你爸,你爸跟你一样倔,就是认死理,你上职高这几年,其实都是你爸给的你生活费和学费,虽然他不说,可他一直牵挂着你呢。

挂了电话后,我忽然感觉鼻子有点发酸,隐隐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了,突然也有了股回家给我爸道歉的冲动,但我忍住了,现在不是回去的好时候,城市的生活让我找到了梦想,我想混出个人样再回去。

死傀的事情后,让我见到了人情冷暖,而听了我妈的话,让我意识到,其实真正关心我的人,一直都在我身边。

或许是因为我成长了,随后我似乎开始时来运转了。

隔天我就收到了一家装修公司的电话,告诉我通过了应聘,可以去他们公司上班了,三个月的实习期,开始就能拿一千五,包住还管早晚饭,转正之后最多能拿到三千,以后还能慢慢涨,考验工龄更考验手艺,比之前的小厂子要正规的多。

这次我是针对性的应聘,而且我也不想去厂子干了。

那种地方的工作,纯粹是机械化的重复劳动,说的不好听了,就算不会木工活,只要会操作机器,被人带着适应几天就能干。

而在我的眼里,木工活更趋近于艺术,艺术就不该用机械来替代,而是该用双手和灵感。

新工作立马解了我的燃眉之急,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的跑到公司去报道,新公司财力比较雄厚,在当地也算是比较有名气的,公司租了一层写字楼,里面装修的很美观,进门就让我这地道的乡巴佬,有了股大开眼界的感觉。

人事部的丁哥很友好,待人温文有礼,得知我就是出生在木匠世家,也在职高专门学过现代化器械之类,他不由显得很有兴趣。

听我谈及传统木匠,会涉及到风水学,丁哥更有兴趣了,让我改天一定要去他家帮忙看看,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家里风水不好的原因,新房买了两三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住着总感觉怪怪的,具体也说不上哪里怪,就是总让人不自在,丁哥也比较相信风水,毕竟是做建筑行业的,以前一直想找人看看,可因为不知道哪里找的人靠谱,因此一直搁置了。

我一听连忙谦虚说,虽然我是家传的,但我年纪还小,经验也不是那么丰富,也不一定就能看得准,而且这风水有很多的说法,我只能看看家里的木制品有没问题,至于家里的陈设那些,有另外一套说法,这个我就不太懂了,需要请专门看阳宅的风水师看其他的才行。

“先看看木制品也好,要是这些没问题,我再想办法找找风水先生,小穆你不用有压力,帮我看了不管看的准不准,到时候都会请你吃顿饭,好好感谢你的。”

听丁哥这么说,我只得勉强点点头,硬着头皮答应了,我这才第一天来上班,就让我给看房,实在有点那啥了,真让人不适应,但丁哥是人事部的,总不能一来就不给人面子,这样的话以后我可不好混了。

我问丁哥什么时候去,丁哥笑着说,这不急,反正都住那么久了,你先在公司上班,好好适应一下新环境,这事等以后再说就好了。

我点点头,问丁哥能不能说清,大概是哪里让人不舒服。

丁哥想了想,犹豫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搞错了,大问题倒是没有,就是搬新家以后,老婆和孩子就很容易生病,连我也经常不舒服,要知道我以前可当过兵,身体素质一直好的很,还经常会锻炼身体,这么多年过去,以往连得个感冒发烧都难,可搬进新家以后,我总感觉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的,去医院也检查不出问题,所以我才感觉是不是风水有问题?

听丁哥这么说,我心里顿时多少有点数了,这样说的话,恐怕丁哥家什么木制品上,撞上了‘病’字凶位,估计这问题不能算大,所以一家人还只是有些小病小灾的,不至于很严重。

“这样吧,我看问题不大,等哪天休息的时候我就去看看。”

“你有把握?”丁哥眼睛微微一亮,问。

我笑着点点头说,大概心里有点数了,应该不是太复杂的问题,就是测量要的时间比较多,可能要一整天,不过就算是改了风水,也不会立马见效,这个要有一些心理准备。

“这个我懂,虽然没学过,但也听人说过,要是家居风水弄好了,立马就能见效,这世上恐怕谁都能心想事成了。”丁哥笑了。

就这样,我开始在装修公司正式上班了,不光收入高了不少,连住宿条件也比之前好了太多,就连吃的味道也很不错,不光好吃还管饱。

这待遇让我心里顿时稳了不少,看这架势以后每个月还能攒一些钱,至少不用靠家里补贴了。

由于公司经营的好,接的生意很多,几乎是一直有活干的状态,我正好赶上公司扩大规模,开始招收人手,才这么轻易应聘上,不然看我年纪小,工作经验又少,也没人能帮衬,能不能应聘上这种大公司可能还真要打个问号。

我刚来开始干活都是从小家的装修做起,毕竟相对来说,这都是最简单的活。

另外虽说同行是冤家,不过都是出来打工赚钱的,搞装修虽然不像厂子里一样机械性的劳作,但说起来其实还是比较程序化,只要干好自己的活,相互之间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矛盾,跟新同事相处起来,还算是比较愉快的。

这种安稳的生活,直到小半个月后,再度发生了转变。

或许世上有些事情,一旦你踏入了,就等于陷进去了,想抽身就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了……

死傀的事情这才过去没多久,一天我正上着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卫泽涛打来的,我皱皱眉,很干脆的就挂断了,从死傀的事情过后,我离开厂子后,顾全和卫泽涛,都给我打过电话,但我从来没接过,虽然卫泽涛没招惹我,可他还跟顾全在一起,让我下意识有些抗拒,因为跟卫泽涛接触,很可能就要免不了再跟顾全扯上什么关系。

说到底,我避的还是顾全。

平时见我挂了电话,卫泽涛总会很识趣的不再打来,会等过上几天再联系我,这次也不知道他那边有什么事,电话打个没完,我被手机铃声吵的心烦意乱,干脆就关了机图个清静,不然我今天指不定连活都干不完。

等干完一天活,我这才想起来打开手机,开机一看有条未读短信,是卫泽涛打来的,只有一句话。

“峰子,怎么不接我电话?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你知道的,在这里我找不到别的能帮我的人了,事情很严重。”

看到‘峰子’两字,我不由有些恍惚,虽然还没太久,但总感觉很久没人这么叫我了,看到后面的内容,我不由心头一跳,很严重?难道卫泽涛出什么大事了?

犹豫了一下,我咬咬牙回了条短信,问他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卫泽涛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仿佛一直守着手机一般,短信刚发出去,他那边隔了不到五秒的时间,就回过来电话了。

一个小时后,我在宿舍洗过澡换过衣服,跟卫泽涛在一家小川菜馆碰头,他一个人来的,点了几个小菜,要了几瓶冰啤酒,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刺激的冰冷让我精神一振,累了一天的疲劳,似乎也神奇的消失了一点。

蒙着头跟卫泽涛喝了两杯,我没开口说话,有些尴尬。

毕竟他没得罪我,以前关系那么好,我这么不声不响的溜了,还一直不接电话,的确是挺不地道的,可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凡有别的选择,我也不至于会做的这么极端。

当初做死傀时,我不知道真会有用,才没在意顾全在身边。

如果能再让我选择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死傀,哪怕不去做那鬼东西也好。

“峰子,你和全儿……”

卫泽涛忍不住开口了,显得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提的样子,我皱皱眉,一口喝干杯子里的啤酒,问,他跟你说了?

“没说什么……,可我又不是傻子,你们是因为上次那件事闹翻的吧,你丢的东西,是被全儿拿走的吧?这么多年兄弟了,他可能是开玩笑呢,何必闹的这么僵……”

“全儿这人仗义够兄弟,他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极端,做事太容易冲动,脾气又暴躁,你也知道的,他人真的不坏。”

“别说了。”我摆摆手说,不是一个东西的问题,很复杂,这件事你别再问我了,也别问他。

我阴沉着脸把话说死了,卫泽涛张张嘴,沉默下来。

顾全的性格我很了解,卫泽涛说的一点都没错,但那是以前,从他那么干脆拿走死傀,也不跟任何人提起,更没跟我商量过,就毫不犹豫的锯掉死傀一条腿,让赵胖子截肢后,我就知道,人的性情是最难看透的,或许,表现出来的总不会是全部,谁说的准会不会有一部分被藏起来了呢?

每次想起顾全知道死傀的作用后的所作所为,就会让我感到愤怒和心寒,就更别提我离开厂子之前几天,他对死傀制作方法表现出的贪婪了。

我不可能说出让卫泽涛跟顾全保持距离的话,顾全保持沉默没把事情捅出去最好,我也只能尽力和他们保持着距离,虽然有些对不起卫泽涛,可我也别无他法。

“你遇上什么麻烦了?”

由于气氛很微妙,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让我很难受,卫泽涛的表现很奇怪,跟我联系的时候表现的很急,见到我人之后,他看上去反而一点都不急,一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始终没提他的麻烦事,让我忍不住先开口了。

听我问,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说其实不是他的事情,我刚有些不高兴,卫泽涛连忙补充说,现在也能算是他的事情了。

听他绕口令,我头大让他有事说事。

卫泽涛支支吾吾说其实是‘美琪’的事情,我听到这名字不由一愣,抿着嘴,突然感觉牙花子有点疼。

郭美琪是我们职高同学,她学的是幼师专业,虽然不是什么校花,但小模样长得很清纯可爱又会打扮,最重要的是前凸后翘的,身材实在没的说,当年着实让不少职高的牲口们眼馋。

不过这妞会玩,从没见她跟职高里的哪个屌丝亲近过,头两年倒是见她跟校外一些社会哥打的火热。

职高最后一年的时候,人突然不跟小混子玩了,转眼变成个乖乖女,谁都以为她从良了的时候,我不经意见过几次,这妞摸黑上过一个老头的豪车,那老头年纪大的都能当她爹了,两人在车上抱在一起互相乱啃,亲昵热乎的跟新婚小夫妻似得……

这事我跟卫泽涛说过,他不信,因为这小子从头一年就垂涎这妞了,他一直认为郭美琪是个冰清玉洁,白莲花似得好姑娘,问为啥?人家姑娘长得就是那么个意思啊。

从职高出来后,几乎都忘了这么号人了,也只有卫泽涛始终跟她保持着联系。

“她的事怎么就成你的事了……”我皱眉问了句,跟着猛然意识到什么,瞪大眼问,卧槽!你跟她那啥了?

卫泽涛脸红了,低下头,喝了一大杯冰啤酒。

“啥时候的事儿?”

卫泽涛支支吾吾说,就是你刚走没几天,全儿也天天阴着脸,我心里不太舒服,正好美琪也心情不好,我们就一起出去喝酒,然后,然后,咳咳……

我脸皮抽搐,盯着卫泽涛憨厚到有些木讷的脸,心里默念,完了完了,美琪都叫上了。

老实人…老实人…老实人……

卫泽涛性格温和,身材敦实,长的又那么憨厚,就差脸上刻上老实人三个字了,郭美琪是什么人,我跟顾全还有其他几个兄弟,都看的通透,偏偏任泽涛认死理。

这娘们干什么我都能理解,可她忽然找了个老实人是什么鬼意思?费解啊……

别他玛跟我说是就是突然想换换口味了!

我突然感觉便秘一样难受,想了想,拿出两百块,放在桌上推给卫泽涛,看他一脸的困惑,我解释说,你可以去城中村那边找俩长得不错的,一百块一次,不带重样的,你试了就知道了,女的都一样的,真的。

卫泽涛脸色涨得通红,我无奈跟他说,你当这是古代,睡过了就是夫妻了,‘表子无情,戏子无义’,那姑娘又表又会演,好姑娘那么多,你干嘛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听我说完,卫泽涛猛然站起来,脸色通红不说,眼珠子都有点红了,拳头紧紧攥着,一副想揍我的架势。

我眼角抽了抽,有点心虚,好像说的有些重了……

犹豫着,他又愤愤坐了下来,咬着牙问我到底帮不帮忙。

“泽涛,你…来真的?”我瞪大眼问,卫泽涛已经毫不迟疑的重重点头,表明绝不是开玩笑。

我一时无语,这尼玛……还真是真爱啊?

犹豫了一阵,郭美琪我是绝对不会想牵扯上什么关系,但卫泽涛就不同了,我要是什么都不想就拒绝了,按他那认死理的脾气,恐怕立马会去想别的办法。

正如之前那条短信所说,在这座大城市里,他找不到其他能帮他的人了。

这认死理的人通常又爱走极端钻牛角尖,郭美琪怎么样不关我事,但卫泽涛我能看着他出事吗?天知道实在想不到办法,这家伙会不会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头疼揉着眉心,叹了声说,你先说说什么事,就算我帮不上,你也先别着急,我们一起想办法。

“谢了峰子!”

我听出这声谢是卫泽涛真心实意的,无奈让他先说事。

“是这样的,前不久美琪在城中村那边弄了套房。”

第一句话我就愣住了,如今城市规模越扩越大,周边村子都会慢慢包在城市范围内,形成了一个个城中村。

现在人都学精了,城中村的房子都是租的,而且尽量朝高了大了盖,暂时先租着,都等着开发商去买地,好拿上更多的拆迁赔款,这年头城市都是寸土寸金,要开发城中村的话,免不了能拿上一大笔拆迁款和安置房,手里握着城中村的房子,谁会傻乎乎的拿去卖掉啊,谁不攥的紧紧的?

“她咋弄来的?”

卫泽涛挠挠头,说他也不知道,郭美琪没跟他说,他就没问。

我感到一股无力的深深挫败感,你是真爱,你当别人也对你真爱?这么大事都不肯跟你说,而且这房来源都不明,天知道那骚娘们怎么弄来的,反正我看不会是正经来的,也就任泽涛这傻货会别人不说就不问,也不当回事了。

有气无力让他继续说到底什么事,该不是想找我帮着做木活吧?

“那倒不是,房子可以住的,就是……”卫泽涛犹豫了一阵,小声说,那房子有点问题,好像不干净。

我眼皮一跳,问怎么个不干净法。

“美琪说……她住进去以后,晚上总是睡不踏实,总感觉有几个孩子在她身边玩闹,每次她想起来看,总是昏昏沉沉的爬不起来,天天都迷迷糊糊睡到天亮才能醒。”

我听的纳闷,问,她看到过小孩吗?

任泽涛仔细想了想,说,美琪没提过,应该没看到过,因为她说都是昏昏沉沉睡到天亮才能醒,就是有那种感觉,而且还能听到有小孩子的嬉笑声。

这是什么情况?我听的有些迷糊,也觉得挺稀奇,可我纳闷的是,这种事情找我做什么?一问任泽涛,他理所当然说,你不是说你家世代都是木匠吗,你还说过传统木匠会涉及一些风水的。

我哭笑不得说,懂风水跟这有毛关系?

任泽涛压低嗓子,偷眼看看其他食客,做贼似得小声说,我跟你说啊,虽然我跟美琪都不知道小孩怎么回事,她也没告诉我这房哪里来的,但我偷偷在附近打听过,听说……美琪的房以前死过人,是个凶宅,死在里面的人死的挺惨的,所以才低价卖掉的,我怕她吓着所以没跟她说,我想到你懂这些邪乎的东西,所以想让你帮着看看的。

我想纠正卫泽涛,风水跟捉鬼是两码事,而且我也不会风水,只会测量一些东西的吉凶,可话到嗓子眼了,又被我收回去了,我不由眯起眼睛,想起一件事,我自然不懂风水,更不会抓鬼,可‘天工策’上记录的一些东西,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躁动,或许是因为年轻,又是初生牛犊不怕的年纪,才会对一些未知神秘的东西感兴趣,突兀生出一股想要了解的冲动,因此才会感到躁动难耐。

“那…再过三天我有一天休,我先做一点准备,三天后我们碰头?”

“行!谢了,兄弟!”

鬼使神差的,我什么都没多想,就直接答应了任泽涛。


我打小生活在农村,又是老穆家接班人,村里人都对我很好,从小到大我不知道听过多少离奇古怪的故事。

很多东西或是细节,或许已经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中了,但一听到就能立马回忆起来,就好比卫泽涛所说‘凶宅’和‘鬼压床’这样的事情,在我家乡似乎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这样的故事,甚至我老家那边,还真就有这么一座传说中的‘凶宅’。

我很清楚小时候听说那家人,很久以前死了一个女人,之后房里总出怪事,偶尔还能听到她的低声哭泣声,让那家人很害怕,没办法只得搬走,之后换了几个新主人,却都住不长久,就一直荒废了。

当时我们一群半大孩子,始终对那里充满了好奇,甚至凑的很近观察过,也不知道是听过关于凶宅的传说,对那里产生了畏惧的心理作用,还是那荒废的老屋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总归靠近那里,就会感觉阴森森的发冷,早就没人住的老屋,仿佛里面总藏着个人,偷偷朝外面路过的人打量着……

虽说我最后也没勇气进入过那座凶宅,但现在却不同了。

死傀的成功,虽然显得‘天工策’非常邪门,却也给了我股艺高人胆大的底气。

原本去郭美琪那看看什么时候都行,不过我想到天工策中记录的一个东西,似乎是专门针对鬼这种东西的,所以打算预留三天的准备时间,好把东西做出来以备后患。

鬼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我不清楚,可死傀的表现,让我对天工策多了信心,更多了信任,这么邪门的东西都能做出来,它说有对付鬼的东西,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世上没有鬼的?哪怕长这么大,没人能确切说出鬼故事中的鬼存在的证据,但按照天工策所说的提前准备一下,我想肯定是有必要的。

不同于死傀,制作的时候更多依赖于中咒者的身体发肤以及符号,就能让死傀产生作用,这次所要制作的东西,难度极其的高,乃至我想到的时候,就感觉有点儿头疼。

我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制骨,如果只是简单的雕刻出骨骼的形状那还很简单。

可我要做的是用木头做出一副真正的立体骸骨模型,同时要注重关节的灵活性,连韧性这些都需要考虑到,否则制造出的骨骼,很容易就会损毁,虽然天工策有注解以及提醒,告诉我大致该怎么办,但具体事项还是要我自己来考虑,否则怎么能应了‘策’这个字?

难度的确很大,但我没退缩,反而兴致勃勃。

按照自己的构思,尽快开始去准备了所需要的材料。

制骨所需要的木材,必须要‘五鬼阴木’,绝大部分人都知道桃木檀木能辟邪,却不知道五鬼阴木的说法。

这五鬼阴木指的是柳树、槐树、杨树、桑树、苦楝五种树,这五种树阴气极重,民间传闻极易招鬼,更有宅忌民谣: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的说法,因此这五种树才会被叫做‘五鬼阴木’。

天工策只说我要做的东西,用五鬼阴木制骨就行,却没点明具体需要哪种木料。

或许五种都可以,所以才没专门说明。

我想了想,既然五鬼阴木都可以,没什么忌讳的话,那按我的想法,不如五种木料都用上,或许效果会更好也说不定呢?

都用上的话,麻烦的就是组合了,考虑很久我才决定,用槐树做脊椎,因为槐树最阴,名字上就带着‘鬼’这字,以阴气最重的槐木来做最重要脊椎,似乎最符合这东西。

其余的骨骼,则用五鬼阴木其他几种混用,五种阴木质地里面,我用最坚硬的桑木做四肢,最具韧性的水曲柳连接关节,苦楝树不好找,就用杨木做了肋骨。

我要做的是一副鼠骨,老鼠这种小动物,天生会打洞,常年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生存,本身就阴性十足,以五鬼阴木为骨,制出的老鼠,自然阴上加阴。

按天工策所说,万物皆有形,这形是通过千万年时光进化转变来的,定形之后冥冥中自有天数,依照形所制出的器物,会更加的贴近实物的相性,因此衍生出更实际的效果,按照天工策的说法,这叫——借形。

骨潜藏于体内,供给生物动力,支撑体魄,提供力量,骨头出了问题就等于半废了,因此这‘借形刻骨’,自然是重中之重,甚至可以说是整个过程最重要的一环也不为过。

和卫泽涛分开后,我立马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

初期的准备工作很简单,别的不说,弄点木料还能难得倒我吗?何况只是做一副鼠骨,根本要不了多少材料,轻轻松松就能收集齐,而做骨需要参照物,我不可能真去抓只老鼠宰了把肉全削下来参照,于是去跑了趟网吧从网上找了老鼠骨架图,下载了几张图跑去打印店打印了出来。

当天晚上回了宿舍,我就立马开工了,然而一动手我才察觉这活儿有多难。

雕形易,刻骨却难如登天,这活儿精细的连我那么好耐心的人都感觉要抓狂。

当晚忙活到困得不行了,却连第一样都没成功。

我开头做的,选择最重要的脊椎,别看这东西图片上看着是一条直线,可脊椎都是一块块骨头连接组成的,既然要‘借形’,那大小就不能差的太离谱,这么小的骨骼,导致每节脊椎骨做起来都很麻烦,尤其老鼠这种小动物,老鼠下面还有条尾巴,同样的难做。

这么精细的手工,还是我头回做,一晚上才折腾出三分之一的脊椎骨,让我急的快抓狂。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虽说不至于一点精神都没有,也多少有些萎靡不振,就算这样我也没敢耽误工夫,休息的时候我也没闲着,抓紧一切时间想把鼠骨做出来。

工友见我拿着图纸做鼠骨,纳闷问我做这个干啥,这东西不同死傀,我不需要避着别人做,笑着跟同事开玩笑说练手,指不定哪个玩艺术的看上,会花大价钱买呢。

虽然是瞎扯的,不过几个同事都信以为真了,好奇凑在跟前看着,不由啧啧称奇,连夸我手巧,手工活做这么好,干嘛跑来做木工,随便搞点别的也比这赚钱的多。

我笑笑没说话,心里忍不住嘀咕,我能找到更好的活儿,我特么傻,跑这来搞这没技术含量的木工?

除了脊椎尾巴之外,最麻烦的无疑是连接关节的位置,既要仿真又要活动自如,动起来更要自然协调,更是让我绞尽脑汁费了不少功夫才想到办法,设计出勉强算是合理的结构。

光是刻骨还比较容易,可其中一项精细的活,让我头疼无比,因为每根纤细的木骨上,都要刻下一个天工策上的神秘符号,又不能出错,这一点让我返工了不知道多少回。

整副骨架做完,足足花了我两天时间,同事开头挺好奇的,看了两天也没啥兴趣了,除了见到成品惊叹称赞了一下外,根本不会想到我做这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之后的事情就好搞了,但碍于时间关系,我不得不请了半天假调个班,去外面跑一趟,等隔天休息的时候再把班补上。

由于我一直干的不错,不同于刚做木工,一窍不通的菜鸟,请假时工头很痛快就给我批了,我立马坐大巴去了乡下,买了一些香烛纸钱,跑到荒郊野地里,找了个老坟,把东西烧给墓主后,很认真的拜了拜,嘴里念着‘勿怪勿怪,借贵宝地一些土一用’,这才从坟头取下足够的坟土,跟着又帮着添了把土这才放心回去。

坟头土同样属阴,是制作过程中必要的填充物,作为内脏用的。

在坟头土里加了把香灰和阴阳水混合,又加了点胶水,保证泥巴短时间不会干,看湿润粘稠度差不多了,我取下一根自己的头发,又剪了一片指甲下来,塞进泥土‘内脏’里,这工序就完成了大半。

血肉部分我暂时没什么好的原料,只好用聚氨酯的木工胶暂时替代,勉强能保持近似血肉的弹性和韧性,有条件的话,当然最好是用皮革和其他材料代替血肉效果最好。

既然要借形,当然还有最后一步,我拿出提前买好的亚麻,在木工胶上细细包裹了一层亚麻布,充作皮子,跟着又用纤细的亚麻线,小心翼翼在‘皮子’和‘血肉’上勾勒,最终让这只木鼠有了层真正属于自己的细密‘毛皮’,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扭头一看窗外,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到晚上了,窗外华灯初上,车流穿梭,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上灰溜溜的成品,不由兴奋起来。

“成了!”

我振奋无比,虽然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做好,可此时的成就感,是过往任何一次木活都难以比拟的,这么复杂艰难的活儿,我敢保证绝对是我从小学木匠以来,最为困难的一次。

第一次做的当然有点丑,但我也没在乎,心里有的只有兴奋。

小心收起木鼠,跟着我跑去洗澡换干净衣服,照例摆出鲁班像,认真上香叩拜,对着鲁班像说了祝词,最后在鲁班像前,取出一支毛笔小心捧着木鼠,进行最后一个步骤——点睛。

当漆黑的墨小心仔细的画好木鼠的小眼珠,原本看着挺丑又粗糙的木鼠,仿佛突然间多了那么一丝灵性。

最后一步结束,紧随而至的,是我精神略微的恍惚,鲁班像前的香火,似乎猛然间旺了下,窜起一股浓烈而缥缈的烟雾,让眼前一片朦胧,如临仙境,同时一股比之前更加浓郁的馨香几乎同时传遍整个房间。

我买的不是很上档次的香,毕竟手头紧。

可这股浓郁的香气,不光清新自然,让人心旷神怡,同时又感觉提神醒脑,闻着不但不像是什么低档香,反倒像什么很顶级的香,我的心不由重重跳了几下,愈发的兴奋起来,这次不光有‘灵光一闪’,还有这种异象产生,摆明是绝对成功了,甚至比我想象中的更成功!

“好香啊!”宿舍门突然被推开,舍友老张走了进来,抽着鼻子一脸陶醉的说。

“刚点了个香。”我笑笑说,不着痕迹的藏起木鼠,老张看了眼鲁班像,咧嘴一笑说,拜祖师爷啊,现在可很少有年轻人信这套了,没事,小穆你想拜就拜,不用躲着,我有空也拜拜咱祖师爷,我对香不过敏,不用在意我。

跟老张闲聊几句,看老张有些陶醉的闻着空气里奇异的芬芳,问我这是啥香,咋那么好闻,我含糊说我也不知道,别人给我送的,跟着我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

出门后,我揣着激动的心情,给卫泽涛打电话,跟他约好了碰头的地方,就立马上了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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