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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小杂役

千金小杂役

古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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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宣帝三十四年,天下一统,中原大楚一枝独秀,正是招揽人才的时候这时,孟家老爹才华横溢,一朝中举,当了官做官多年,终于被皇帝器重,封为礼部侍郎孟侍郎的千金逃婚了,这个是一桩天大的事,孟侍郎是谁?现下皇帝器重的人才之一,他家的姻亲也算是京城里的一桩大事了那许的又是谁?江员外家的长子,江员外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家财万贯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如此门当户对的璧人,外人都羡艳,奈何孟侍郎的千金不走寻常路,不喜欢人家江郎君,成婚当日就逃了逃也就罢了,孟千金竟落魄到为一个小酒楼打扫收拾的困境,幸好酒楼里的大东家善解人意,时常对她伸出援手,解她一时困惑,但她还是要卖命的在酒楼做活,以

来源:七悦文学   主角: 孟然侯轻风   时间:2022-04-14 14:11:45

小说介绍

孟然侯轻风《千金小杂役》讲的是大魏宣帝三十四年,天下一统,中原大楚一枝独秀,正是招揽人才的时候这时,孟家老爹才华横溢,一朝中举,当了官做官多年,终于被皇帝器重,封为礼部侍郎孟侍郎的千金逃婚了,这个是一桩天大的事,孟侍郎是谁?现下皇帝器重的人才之一,他家的姻亲也算是京城里的一桩大事了那许的又是谁?江员外家的长子,江员外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家财万贯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如此门当户对的璧人,外人都羡艳,奈何孟侍郎的千金不走寻常路,不喜欢人家江郎君,成婚当日就逃了逃也就罢了,孟千金竟落魄到为一个小酒楼打扫收拾的困境,幸好酒楼里的大东家善解人意,时常对她伸出援手,解她一时困惑,但她还是要卖命的在酒楼做活,以

精彩节选


  大魏宣帝三十四年,三月初四

  三月初春,柳树舒展开了自己的枝条,在微微的春风中轻柔地拂动,如美人的青丝般随风飘动。

  京都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热络的街巷里,两个不起眼的普通百姓正谈论着京都近来的大事。

  “这京都很少这么热闹了,这是有大事要发生啊?”

  “你还不知道啊,孟侍郎的千金与江员外家的公子缔结姻亲,不日就要成婚了!”

  “哟,那可真是天赐良缘啊,孟侍郎家的千金与江员外的公子若是成婚了,真是一桩美谈了。”

  “那可不是嘛,你想想看,那江郎君长得一表人才的,孟千金生的又标致,怎么看都相称呢。”

  “瞧你说的,我却是知道那孟千金到底是个什么脾气,可没你说的那么玄乎,她配那江郎君,还差了大半截呢。”

  这孟侍郎是何许人也?现下皇帝器重的人才之一,被封礼部侍郎官居三品,他家的姻亲也算是京都里的一桩大事了。

  那许的江郎君又是谁?江员外家的长子,江员外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商人,家财万贯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如此门当户对的璧人,外人都羡艳。

  而他们口中与那江郎君差了大半截的孟家千金,此时正端坐在菱镜前,脸色很是难看,伺候她的婢女哆哆嗦嗦的在她身后为她梳着三千青丝。

  半晌,玉玦骤然起身,婢女吓得掉了手中的木梳,“不行!我要去和爹爹说!让他退了这门婚事!”

  她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平白嫁了人去,她还有大把年华还未挥霍呢,如今却要嫁人,嫁人那就是进了魔窟了,她才不要呢.。

  “玲珑,快些帮我挽好发髻”玉玦复又坐下,急切的嚷着要玲珑为她快些梳好发髻。

  玲珑方拾起地上的木梳,就忙不迭开始为玉玦挽发髻,少顷梳好发髻,玉玦不待自视一番就急匆匆的跑去找自家爹爹了。

  屈身靠在孟然膝上,玉玦软软的向着自家爹爹撒娇,“爹爹,我不要嫁给那江公子嘛,你推了那婚好不好?”

  孟然正抿了口香茗,听得玉玦这般说,一把将茶盏摔在桌上,“人江府都送来聘礼了,且你与那江公子的八字都合了,如今要悔婚,岂不是要全京都笑话我们孟家么?”

  玉玦嘟着嘴,不满道:“那都是爹的错,女儿从未说过要嫁人,是爹爹自主主张来的,女儿不管,女儿就不嫁!”

  孟然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玉玦的白皙的额间,“你这丫头,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己答应的?”

  玉玦黛眉微蹙,仔细回想了下,这一想不要紧,却是想起了之前那件蠢事。

  半月前,玉玦慵懒的躺在软塌上小憩,她爹爹不请自来,对着她道:“江员外叫了媒婆来,说是要说你与江公子的婚事,玉玦,你怎么想?”

  睡得半梦半醒的玉玦自然不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她迷迷糊糊的答道:“爹爹你做主就好了,女儿全听爹爹的。”

  这话显然就是听从父母安排了,孟然也认为玉玦的自愿的就答允了婚事。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玉玦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孟然一脸阴沉的瞪着玉玦,“怎样?想起来了吧。”

  玉玦撇着嘴,似要哭出来一般,她紧攥着孟然的袍子,啜泣着道:“爹爹,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么?女儿不嫁真的不行么?”

  孟然依旧阴沉着脸,“你自己说呢?”

  结局很明显,玉玦劝说自家爹爹无果,颓然躺在床榻上,玉玦好似没了生气一般,仰头望着纱幔,伸手轻扯了一下,她欲哭无泪。

  翻了个身在床榻上翻了几个滚,玉玦咬牙切齿的喊着:“我死也不从啊!!!!!!!”

  即便玉玦再怎么反抗,与江郎君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改不了了,若非那江家主动退婚,是断不能由女子家来请求退婚的。

  晚膳时分玉玦没有去大堂陪着家人用膳,则是选了自己窝在闺房里生闷气,玲珑贴心的为玉玦备了些小点心,免得待会玉玦因没得吃食闹小女儿脾气。

  素手执了块枣泥糕塞入嘴里,玉玦长叹道:“我还不想嫁人呢,爹爹就早早把我许了别人,真叫人不忿。”

  玲珑在侧收着玉玦沐浴时换下的衣袍,她道:“小姐,外头都说江郎君生的好看,且江家宅邸深厚,您若是嫁去了,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玉玦又咬了块枣泥糕,含糊不清的道:“像我惜的那富贵一样,富贵什么的,我在家不能享么。”

  玲珑收好衣袍便去整理晌午散下的珠宝首饰,玉玦见她忙里忙外的一时也放下手里的糕点,“玲珑呀,你先别收拾了,你到与我说说我该怎么办啊。”

  玲珑正弯着身子,斜睨了玉玦一样,她直起了身子道:“小姐真想知道?”

  玉玦瞪大了眼不住的点头,玲珑放下手里的物件,道:“若要我说啊,小姐你还是依了老爷吧,世人都赞江郎君品行好,想来也不是差的主儿。小姐若嫁过去了,必不会受亏待的。”

  玉玦悻悻不再提,要说她最愁的啊,还是要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旁人传的再怎么好听也终究是迎合的话,江郎君到底是个什么样,是好是孬谁也说不准。

  这夜三更天的时候,一个身影从孟宅翻墙而出,正是玉玦,她一袭黑衣穿梭在夜半无人的街巷。

  待此时,一个黑影在玉玦身后晃荡,趁着玉玦不备,将她擒住,玉玦被那黑影擒住却毫无惊异之色,反倒捏着那黑影的臂膀,死命的掐了一下。

  那黑影被掐的生疼,旋即松了手,道:“疼死了!你属什么的啊,捏人也这么疼。”

  玉玦转身与那黑影对视,“侯轻风,你给我记着点,以后再敢背后阴我,小心我阉了你送你进宫去当太监。”

  名唤侯轻风的男子憨笑了一声,“别介啊,你我自小长大的情分,你也晓得我的性子的,不过逗趣一番罢了,何必置气呢。”

  侯轻风也是与玉玦多年的交情了,两人像哥们一样处着,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奈何二人一向已兄弟互称连兄妹也称不上,若不然怕是这两人也会凑成一对。

  玉玦闷闷不乐的,叹道:“我想你也听说了,我与那江郎君的事。”

  侯轻风泰然道:“孟千金与江郎君的婚事,整个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还听说你与那江郎君的婚事,都传到陛下耳朵里了,陛下也很在意这事。直言,你与那江郎君成婚那天,定要送礼庆贺。”

  陛下都惊动了,想来这婚事玉玦再怎么想逃也逃不掉了。

  玉玦啐了一口银牙,气鼓鼓的喊道:“我爹也是的,也不顾我是不是真心要嫁,如今人家下了聘礼不说,还合了八字,十六就要大婚了,如今退婚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

  “既不能退婚,不如逃婚啊?”

  ……

  “逃婚?这能行么?”

  侯轻风这一提议让玉玦来了兴趣,当下就拽着侯轻风来到犄角旮旯里躲着商量。

  “你倒说说,怎么个逃婚法?”

  侯轻风轻挑眉,“玩就玩个大的,保准你逃婚后就不必再履行婚约,与那江郎君成亲了。还能清静自在的好好玩一番。”

  玉玦紧拽着侯轻风的衣袂,一双眼睁的清亮,“那要怎么做?”

  侯轻风附耳在玉玦言语了几句,玉玦听完后,笑意颇深,满意的拍了拍侯轻风,“不亏是我的好兄弟,此事若成了,必定重谢你!”

  侯轻风轻点了头,笑道:“重谢就不必了,咱们现在去酒楼喝一壶?”

  玉玦笑道:“那是自然,侯兄为我出谋划策,这回酒钱我出!走,我们赶紧去喝一壶!”

  说走就走,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向一个酒楼,入内就大快朵颐去了。

  传闻中孟千金就是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大家闺秀,平日里没有半点大家闺秀恬静端庄的样子,反倒张扬古怪,老和鬼点子多的侯轻风一起。

  好在她也知趣,出去行走总会换上男装,再稍稍易容一番,让人瞧不出样子,也没有辱没自家名声。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玉玦曾与侯轻风在一处集市浪荡过了头,惹了众怒,事情被孟然压了下去,才没酿成大祸。

  因着此事,鲜少谩骂玉玦的孟然,那回不光骂了玉玦,还禁足了她半年之久,自此,玉玦再不敢白日里头瞎来了,反倒偶尔与侯轻风夜里约上一约,出去畅游一番。

  两人拿着酒坛就对饮着,喝了几口玉玦便有些微醺,她酒量算不得好,却是女子里数一数二的了。

  约莫饮了一人三坛整两人才停下,三坛酒一个大男人都难以挡住,何况一个女儿家家。

  玉玦喝的酩酊大醉,已然分不清东西南北,好在侯轻风靠谱,半搂着她送回了孟宅。

  侍从发现喝醉的玉玦躺在外头,忙告知了孟然,半夜孟然来不及换衣,穿着亵衣并披了件外袍就冲到了大宅门口。

  瞥见喝的醉醺醺的玉玦,满腔怒气呼之欲出,“快把小姐给我带进房里。”

  一盆水浇醒玉玦,虽已是春日里了,冬日的严寒还未完全褪去,这盆水浇下去也是凉了个彻底,玉玦被冻得清醒了,她坐直了身子,发现躺的并非自个儿的闺床,而是躺在了大堂正中。

  正狐疑呢,就被孟然一掌拍了过去,“你这丫头怎么还说不听了,这当下是你能胡闹的时候吗?”

  玉玦缩着身子,慌乱的说道:“爹,我知错了,你莫生气嘛。”

  孟然气的发颤,指着玉玦就斥道:“知错?你这样子叫知错?前年禁足你半年不够是吧!”

  玉玦又缩了缩脖子,害怕的挪了挪身子。

  缓了缓心绪,孟然又道:“你这样子,我就不该放心你,在你出嫁前,我会让仆人好好看着你的,若你再敢有什么动静,就打断你的腿!”

  孟然的脾气身为女儿的玉玦自然清楚,她在出嫁前,都休想踏出自己的闺房半步咯。


  禁足第一日,玉玦就受不住了,她斜倚在窗棂处,望着小雨淅淅,哀叹道:“真是苦啊,春旬万物复苏的时候,我被禁足在自己的闺房,再过几日又要出嫁了,怎会这般倒霉。”

  玲珑端着茶盏放在玉玦面前,“还不是小姐你自己做的好事,惹谁不好,偏生惹到了老爷。”

  她家小姐打小就这样,谁也劝不住,常常与那侯家少爷一起去外头风流快活,明明是大家闺秀偏要装成男子,喝酒打闹的事情没少做过。

  老爷当然也苛责过几次,却是不管用,她家小姐还是照样快活自乐,真不知该怎么说她家小姐什么好。

  玉玦撑着脑袋,长叹道:“玲珑,你看我都知错了,爹还不放过我……”

  孟千金怕是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昨夜偷跑出去饮酒已是犯禁更别提喝的醉醺醺,女儿家家的成何体统。

  玲珑淡淡道:“小姐呀,你还是别再惹老爷生气了,前年受的苦还没吃够么?”

  前年也就是玉玦和侯轻风惹事那年,玉玦被禁足半年那会儿,那半年里她抄了女戒这本教人如何守妇道的书,足足一百遍。

  为了抄完那一百遍,玉玦没少受苦,手都要写断了也不敢停下,禁足完后她乖乖的上交了那一百遍。

  孟然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只是对她禁严,若非要事,决不允她随意出去,不过却是挡不住玉玦那爱玩的性子,白天不能去,那便晚上。

  “哎,真要嫁人,那是要我的命啊。”玉玦叹声道。

  玉玦自小就不喜拘束,家中非她一个女儿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因是长女,家中长辈难免宠了些,这一宠就宠坏了,才落得玉玦如今这副样子,孟然也没奈何。

  玲珑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小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好生等着嫁人吧。”

  玉玦对着玲珑做了个鬼脸,怒道:“成天嚷嚷着让我嫁人,我看你才是最该被许出去的那个。”

  玲珑低头小声喃喃道:“也不怪老爷责罚,小姐是自己活该……”

  玉玦微愠,“你嘀嘀咕咕的别以为我听不得,你家小姐怎么就活该了。”

  玲珑无措的一颤,道:“玲珑知错了,再不敢瞎说了……”

  玲珑被吓得一抖一抖的,她家小姐一向好说话,若不是真的惹怒到她,断不会这样生气,方才也确实是她失言了。

  玉玦见状,笑道:“逗逗你罢了,你自幼与我一道,还不晓得我的脾性么?”

  玲珑这才松了口气,“小姐!以后别再逗我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一扫适才那闷闷不乐哀怨的样子,玉玦当下心情好了不少。

  夜晚凉风阵阵,从窗缝灌入屋内,玲珑正要将窗关严实了,从暗夜里蹿出一个人来,吓得玲珑喊了一声。

  方上榻的玉玦闻声坐直了身子,“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玉玦白了一眼,掀被起身将窗打开,“侯大少爷,你很喜欢做贼么?怎么在我闺房外鬼鬼祟祟的。”

  侯轻风从草堆里站起身,翻窗入内,喘着气道:“听说你被禁足,就来瞧瞧你,没想到你家仆人看的那么严,我是钻了狗洞才跑进来的。”

  侯轻风本想趁着孟家仆人不备,翻墙过来找玉玦,奈何那仆人像是后头长了眼一样的发现了他,赶他回去。

  好在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找到了一处未填严实的狗洞,钻了进来,才得以来见到玉玦。

  玉玦见他这样狼狈,也不想笑他,只道:“真是苦了你了,为了我这个兄弟,钻狗洞都做得出。”

  “玲珑,你出去守着,免得爹派的那几个仆人瞧见。”吩咐了玲珑,玉玦才敢再次关好窗子,吹灭了正中的灯。

  两人席地而坐,玉玦轻声道:“你这次来,是要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兄弟你的那事么,你不是不想嫁么,我特地来和你商量具体事宜的。”侯轻风压低了声说道。

  玉玦道:“之前你的法子行不通,我爹肯定会押着我上轿的,别说成婚前一晚逃了。”

  “既然不能在你自己家中逃,就在那江宅逃呗。”

  ……

  “你这话说的,江宅逃的话,那都和那江郎君拜了天地了,都算是江家的媳妇了,还怎么能逃啊。”

  ……

  “那再想想吧……”

  这夜玉玦一夜无眠,就与侯轻风商讨着如何逃婚……

  日子一晃眼就快到成婚的那天,前一晚孟然突然来到玉玦的闺房,与她语重心长的说道:“玉儿啊,爹知道你不满这桩婚事,也没少跟爹发脾气,你嫁去后尽管放心,爹见过那江郎君,人生的不错,为人谦和是个懂事稳重的,你嫁过去不会吃亏。你的爹的长女,爹最疼爱的女儿,怎么会不为你好呢。”

  玉玦神色怅然,她淡淡道:“爹你放心,女儿嫁去后不会惹事的……”

  孟然闻言,心下的大石也落下了,他就是怕自己的女儿不喜那江郎君,想着逃婚,现在看来,一切还算稳妥。

  不过孟然安然的日子,在玉玦成婚那日,就被搅弄的不大安生了。

  三月十六,易娶嫁,玉玦一早就被拉起梳妆打扮了,喜娘早早侯着为她梳头,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为她挽着新嫁娘的发髻。

  玉玦睡眼稀松的也就任由旁人摆弄了,等着收拾完毕,换上嫁衣,玉玦有些认不出菱镜中的自己。

  不消一刻孟母柳嫣然翩然入内,见梳妆后的玉玦,颇为惊艳,当下怜爱的拍了拍玉玦的手,“一晃我的玉儿长这么大了,要嫁人了。”

  玉玦握住柳嫣然的手,道:“娘,女儿舍不得你。”

  柳嫣然笑道:“傻孩子,又不是不能回来,三朝回门那是祖宗定的规矩,若你那时不能回来,娘就是冲到江府也要带你回来。”

  玉玦被柳嫣然的话逗乐了,原本不大高兴的脸,瞬间漾了笑。

  成婚这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玉玦拜别了父母,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喜轿。

  喜轿穿梭在熙攘热闹的集市里,玉玦蒙着红盖头,什么也瞧不清,喜轿时而颠簸时而稳当。

  “真是大喜的日子!”

  “不知新娘长得什么模样哟。”

  “这回江员外家真的是既有钱又有权了。”

  行人三两的言语着,端坐在喜轿里的玉玦听得了,脸色一沉,在外人看来那江员外家攀了他们孟家就是前程似锦的大好事了。

  她爹如今官运亨通深受陛下器重,不日能升二品官员,在这当口江员外家来求亲,想来也是看中她爹爹的官位吧。

  原先玉玦还有几分侥幸,想着若那江郎君人不错,她也就从了,好好做个贵夫人也未尝不可。

  奈何行人三言两语的撩拨让她变了心思,更是妥了逃婚的念想。

  喜轿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的路,到了江府,喜娘喊着吉祥话,新郎官才施施然从里头出来,轿子倾斜了下,玉玦失重险些摔了。

  好在她稳了稳身子,只是红盖头略微晃了晃,一双修长的大掌入眼,玉玦一顿,下一瞬那双大掌的主人已然伸手牵起的她白皙的玉手。

  玉玦还是初次与陌生男子这般亲密,只微微一下,她就酡红了脸,被牵引着走出喜轿,喜娘奉上牵红,一人执着一头,一前一后的进了江宅。

  慢步走着,傧相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迎着新人入内堂。

  至江宅内堂,四处都由红绸盖着,一片艳红的景,玉玦瞧得见的只有脚下的地,她在玲珑的陪伴下,走入了内堂。

  内堂里,江家的当家主母与江员外正坐高堂。

  傧相在侧喊道:“一拜天地!敬天敬地!”

  “二拜高堂!谦和孝顺!”

  “夫妻对拜!恩恩爱爱!”

  一共三拜礼仪两位新人规规矩矩的行完了礼,正坐高堂的两位长辈面上满是笑意。

  漫长的繁文缛节过去,玉玦被扶着进了喜房,江郎君因要与贵客寒暄几句,便迟些去新房。

  喜娘又在里头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带着婢女走出了喜房,喜房顿时没有旁人在内,只有玉玦一人。

  一身喜服坐在床榻的玉玦听得屋里没人了,便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扔在了地上,提起裙摆,向窗外望了望,静寂无人正是跑路的好时机,玉玦褪下外袍,只留了内衫,矫健的从喜房的窗外逃脱。

  玉玦一刻不停的跑到宅子的外墙,一个蹬腿就上了墙,翻墙后玉玦没有站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没有大碍,只是嫁衣上染了些许污泥。

  转身要跑,却瞥见一名男子撑伞站在杏树下,玉玦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用指抵唇示他噤声,那男子淡笑不语,玉玦也顾不得与那人周旋,慌不择路的跑了。

  小巷里侯轻风接到消息已经在那等着她了,见她一身嫁衣,啧啧叹道:“果真是穿了嫁衣的女子最艳丽,瞧瞧你,若嫁衣没有染了污泥,真是一个美人。可惜了,可惜了。”

  玉玦一掌拍去,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取笑我,还不赶紧帮我!”

  侯轻风顷刻一副肃穆的样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包袱递给玉玦,“这是换洗的衣物,并带着一些银两。够你躲个十天半个月了。”

  “才十天半个月?我起码要躲个一年半载的,这怎么够用啊!”逃婚不是件小事,她若不躲的久些,被他们轻松的找到了,那她不是白逃婚了吗。

  侯轻风斜睨了玉玦一眼,“暂时避避风头够用了,等你再需要什么知会我一声就好了,兄弟我肯定赴汤蹈火。”

  玉玦瞥眼笑道:“那就多谢侯公子啦。”

  玉玦不敢停留,在侯轻风的掩护下匆忙换了嫁衣,将身上的首饰也一股脑塞入包袱里,然后轻拍了侯轻风一下,淡淡说了一句。

  “保重!”

  “保重!”

  告别了侯轻风,玉玦就开始了自己的逃亡路。

  那她要去哪儿呢,思来想去,宁州好像是个不错的地方,就往西去吧。


  玉玦逍遥快活去了,京都这头孟江两家,闹得是不可开交。

  江郎君江羡离当夜进新房的时候,发现空无一人,只有孤独的被扔在地上的大红喜袍与殷红如血的红盖头。

  江羡离慌了神,忙告诉了江员外他们,这下整个江宅都不大好了,动员了上下几十口人寻找玉玦的下落。

  玲珑也成了众矢之的,她是不晓得玉玦逃婚的计划,因而问了也是白问,不过玲珑也少不得被责罚一番,毕竟是这丫头看护主子不力才引得如今这事。

  当夜江孟两家都睡得很不安稳,江家动员全府的仆人,四处去寻,孟然带着柳嫣然并着几个仆人一道去寻,更是亲自上门以示歉意。

  “江员外,犬女顽劣此番逃婚实在是我管教不严……”孟然苍白了一张脸,诚恳的对着江员外赔罪。

  江员外嗤之以鼻,冷冷道:“孟大人的千金当真好脾性,堂都拜了洞房时候逃婚,这成什么体统。”

  “昨夜那么一闹,现下全京都都晓得我们江家出了这么大一桩丢人的事情,你这么一句管教不严就完事了?”

  “爹您也别气了,想来孟小姐气性高瞧不上咱们家,我们也不必置气了,这婚事便这么作罢吧。再者,孟小姐如今下落不明,正该要紧找人,而不是爹您置气的时候”一侧不曾言语的江羡离蓦然出声。

  江员外斥道:“你懂什么!这不只是婚事作罢的事,还事关我们江家的颜面,如今咱们家出了一个逃婚的媳妇儿,你叫外人怎么评说?我们江家多年的清誉就被一个孟千金断送了,叫我怎么不气?”

  江员外愤然起身,眼神中迸射出的好似熊熊烈火般,要把孟氏夫妇给烧了。

  孟然略显无措,他在朝堂上一向沉稳自敛,遇到儿女的事情总是不知该如何处置。

  江家主母也出言宽慰,“也许只是孟小姐一时想不开才这般,咱们也不要恼怒了,还是派人赶紧去寻吧。”

  “还寻什么寻,这样一个媳妇讨进来也是丧门星,不如不要。”恼羞成怒的江员外站起身子,怒喊了一句就转身走了。

  孟氏夫妇站在原地颇有些尴尬,自家女儿被别人当面诋毁,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却是他家理亏也不好争论。

  江羡离见自家爹走远了,便躬身行礼对着孟然道:“孟大人,你我想来翁婿缘浅,才会这般,您也不必自责,我们江家也有过错,必然是孟小姐对我江家不满,才会这般。”

  孟然长叹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没福气成为我的女婿……”

  江主母道:“好了,莫再伤怀了,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找到孟小姐,昨日好歹也是拜堂成亲了,也该是我们江家的媳妇,人还是要找的。孟府若有什么难处需要帮衬,我们江家一定会伸手帮着的。”

  孟然躬身作揖,“劳烦主母了,孟某感激不尽……”

  “时候不早了,孟大人回去吧。”江主母温声道。

  孟然应声,带着柳嫣然回府了。

  孟宅里,玲珑跪在内堂,孟然厉声斥责,“小姐到底去了哪里?”

  玲珑身子一凛,“老爷,玲珑不知道玲珑真的不知道……”

  她说的却是事实,之前玉玦有意无意的向她说过不愿嫁,玲珑也只是当作玉玦平素的嚷嚷罢了,谁承想,玉玦竟真的做出逃婚这样子的事。

  孟然见从玲珑嘴里问不出来什么,就唤了家仆吩咐去侯府。

  侯府正是侯轻风的家,侯轻风的爹侯远与孟然是同僚,都在礼部当差,孟然官位高些侯远则稍比孟然低一级。

  “什么风把孟大人吹来了,真是稀客啊,今个儿怎么想来我这了?”一见孟然,侯远就招呼着,命仆人奉茶。

  孟然也不搪塞,直言,“我不是来侯大人这喝茶的,我想问问令郎,我家玉儿的下落他知不知道。”

  侯远蹙眉,“出什么事了?”

  孟然叹道,“还不是我那女儿做的好事,昨日成婚,一天都好好的,到晚上时候,人就不见了。”

  “可派人寻过了?”侯远尚不知玉玦逃婚的消息,听得此事也是惊异。

  “寻了一夜也没有找到人,审问了玉儿的贴身婢女也是无果。”孟然话语里满是无奈。

  侯远狭眉思酌了一会儿,喝道,“好个小兔崽子,就知道是他出的馊主意。来人!去把少爷给我叫来!”

  侯轻风被仆人带到内堂,他昨晚送走玉玦后就没怎么睡好,正补眠呢就被仆人来带内堂了。

  至内堂瞥见孟然,侯轻风吓得睡意全无,站直了身子对着孟然躬身行礼,“见过孟大人。”

  不待孟然出声,侯远先一步揪住侯轻风的耳朵,斥道:“你个兔崽子,给我老老实实的说,孟小姐被你带去哪里了?”

  侯轻风耳朵发疼,直喊着,“爹,你松开疼死了,你要杀死你的亲儿子啊。”

  “杀死最好!若不是这个小犊子,孟小姐能逃婚吗?”侯远没有松手的动静,依旧死命的揪着。

  孟然看不下去,上前拉开二人,“侯大人,好了,现在不是你责罚孩子的时候,最要紧的还是知道我家玉儿的下落。”

  “轻风,你实话与我说,我家玉儿到底去了哪?”孟然温声问着。

  侯远松了手,侯轻风捂着自己的耳朵,摇首,“她人在哪儿我不晓得,我只给她送了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散碎银两,其他的我什么也没帮了。”

  侯远恨不得再上去掐几下,被孟然拦住了,“那她可有说要去哪儿么?”

  侯轻风道:“没说什么,她走的匆忙,我也没有多问。”

  玉玦去哪儿了侯轻风是不晓得的,所以再怎么严刑拷打他也说不出个一二来。

  孟然面色一白,身子摇晃了一下,似要摔倒,侯远眼疾手快的搀着忙道:“孟大人当心啊。”

  孟然捂着胸口道:“我的玉儿啊,你到底在哪……”

  这头江孟两家,一家为这着门楣清誉恼火,一家则是为了自家宝贝女儿不知去向而忧心忡忡。

  而此时惹了这么大事的玉玦,正没心没肺的坐在马车里优哉游哉,尘土飞扬,玉玦踏上了去往宁州的路。

  一路顺畅,马车是侯轻风早给她备好的,因而顺利到了宁州。

  玉玦脚不停歇的择了一家客栈,准备安定下来休息几日,待得到了客房,收拾衣物时,玉玦咬牙切齿的拿着侯轻风为她准备的衣物,她喊道:“该死的侯轻风!”

  包袱里清一色全是做工精细的女装,玉玦想要以这几件衣服闯荡宁州,根本不可能。

  权宜之下,玉玦一咬牙一狠心,用不多的盘缠置办了几件男装。

  盘缠也就几十两,要过半月也是不够,思来想去玉玦变卖了身上带出的首饰,一共也就一百两银子,也够她用个一些日子了。

  安顿好后,玉玦就开始了传闻中的纸醉金迷,每日里除了出入客栈,便是去找美食填自己的五脏庙。

  悠闲的日子约莫过了三四日,玉玦就觉得烦闷腻味了,宁州虽好,不过好玩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处,不够三日的光景,玉玦就玩腻了。

  玩腻了自然是要找下家,玉玦想也未想的就立刻退房准备去徐州或是青州。

  刚走出客栈,还没走几步呢,玉玦就被几个不怀好意的壮汉盯上了。

  “哟,小公子,拿些钱给大爷花花呗。”

  玉玦白了一眼那壮汉,冷冷道:“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不去自己挣?不义之财如流水,你们用的舒心么?”

  壮汉被玉玦这话激怒了当下就抢过玉玦身上的包袱,“拿来吧你,废话那么多,老子才不听你说教。”

  玉玦不服一把拽过包袱,“凭什么就给你啊!”

  说着玉玦给了那壮汉两巴掌,打的她手都疼了。

  壮汉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松了包袱恶狠狠的盯着玉玦。

  玉玦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咽了口口水一个转身抱紧自己的包袱开始逃亡。

  到手的鸭子飞了,壮汉自不能忍,叫上兄弟就赶紧追。

  两侧的摊贩吓得都躲了起来,玉玦一步不敢停拼命的跑着,撞到小摊也是无奈之举。

  跑了不知多久,玉玦跑到了一个死胡同,被那几个壮汉堵在了死角。

  壮汉不由分说的死拽着玉玦的包袱,玉玦身子弱小比不上男人的力气,但玉玦还是紧抱着包袱。最后玉玦妥协了下,从包袱里拿出不多的银两,“大爷,你就放过我吧,我不过逃难到这的,身上盘缠也不多。”

  双手奉上银两,玉玦瑟缩着身子,壮汉见玉玦这副样子,也不再责难,拿了银锭对玉玦啐道:“早这样不就得了!”

  说罢几个壮汉就一溜烟的走没影了,性命暂时无忧,玉玦松了口气。

  祸不单行,亦或是老天在处罚玉玦的自私自利,玉玦带着的行礼包袱被撕烂,先前置办的男装也被撕毁了,身上的银两也少了大半,走投无路的玉玦只得换回女装,暂时留在宁州一段时日。

  微微细雨落下,冻得人一颤,玉玦身上衣衫也被毁,偷摸在无人的地方换了身便装,便继续行走在热络的集市里,踌躇不知去何处,途径一酒楼,名唤春风楼,玉玦停滞不前,良久,她缓步踏入了那春风楼的大门。


  杏花微雨,春旬,春风楼的生意因出了许多菜品而又好了不少,有钱挣,掌柜自是喜不自胜。眼角的皱纹也因着愉悦的心情而起伏不断,但很快的掌柜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伙计告诉他,春风楼里库存的梨花酿被一尊“大佛”尽数喝了去。

  梨花酿是春风楼最得意的酒,要制出来本就不易,今年梨花又产的极少,春风楼里库存的梨花酿也本就不足,掌柜不由蹙起眉。

  随着伙计去了大堂,掌柜才瞧见那尊将梨花酿尽数喝去的“大佛”。掌柜一见,着实一惊,只见一袭黄衣的少女斜趴在桌案之上,身侧是一坛坛的梨花酿。

  少女的身材弱小,却喝尽了春风楼里库存的梨花酿,着实惊人。

  伙计指了指那少女,“掌柜,就是这位姑娘将梨花酿尽数点了去。我方才说梨花酿库存不多,只得送一坛,可那姑娘不依不饶的,还说不给她上全部的梨花酿。她就要砸了春风楼,我吓怕了便……”

  “且她喝尽了梨花酿不说,不付钱便在此呼呼大睡,实是气人。”

  掌柜挠了挠头,有些怨怼的望了眼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的少女,叹了口气道:“去找大东家吧,这事也棘手的很。”

  成璧被掌柜匆匆召了回来,到春风楼,映入眼帘的便是睡的不亦乐乎还时不时打着呼噜的玉玦,见玉玦,成璧先是一愣,后平复了心境。

  他竟又遇到了那日惊鸿一瞥的女子,成璧初遇玉玦时是在一个雨夜,他正要前去拜见恩师,撑伞路过一棵杏树之下之时,便见一个着大红喜袍的女子就这么从树上跳了下来,艳红的喜袍沾了一身污泥,瞧见他时还愣了愣,后顷刻反应过来,用指抵唇示意他噤声,他淡笑颔首,玉玦见其不言语,便暗自放下心来。复又提起裙摆施施然离去。

  第一次相遇,成璧便对穿着喜袍逃婚的玉玦有了几分好感,他很好奇让玉玦这么想要逃婚的男子是谁,也莫名期待着与玉玦的再次相遇。

  如今不过三四日的光景,却又再自家店里重逢,这女子当真奇特,当日是逃婚,现下却是喝尽了他店中仅存的几坛梨花酿。

  淡然一笑,成璧吩咐掌柜将人扶至客房,待酒醒之后再商议。

  翌日正午,玉玦方悠悠转醒,见自个儿躺得并非家中大床,脑袋一懵,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门被打开,玉玦整个人都还是懵的,成璧入内瞧了眼玉玦,将手中的碗搁在圆木桌上,淡淡一笑,“醒了?你喝的够醉,我料想你刚醒,腹中定然空空,这碗粥你且喝了,虽只能果腹,但也是好的。”

  玉玦吞了吞口水,起身方落脚,便觉晕眩,一个踉跄腰腹实实的撞在了桌案之上,玉玦痛的止不住抚着腰际。

  成璧淡然道:“方才这一撞,你定觉得疼吧,身体发肤之痛难以忍受更是痛彻心扉。”

  “那你又可知,我春风楼的梨花酿为何库存不多?”

  玉玦愣愣的望着成璧,心头一颤。

  见玉玦那呆愣的表情,成璧继续道:“这梨花酿的梨花摘自新鲜的梨花,你可知这一片梨花需要酿酒之人花费多久的时间么?每日起早贪黑,只为取新鲜的梨花。这其中的幸苦,不必我说,你也应当能够明白吧。今年梁州干旱,农家食不果腹,我春风楼仅有这屈指可数的几坛梨花酿也是似珍宝一般不舍与人,你现下喝尽了我店中的梨花酿,却不付钱,这又是何道理?”

  玉玦咬了咬唇道:“我并没有不打算付钱,我未料到我酒这般浅,彼时喝了几坛便晕厥过去,脑袋蒙着,怎会晓得付账。即便我无钱付账,但我也绝不会赖账。”

  未料到玉玦这般说,成璧却是一愣。

  玉玦颇有些气恼的摸索着荷包袋,这才惊觉她荷包里的银两早就被集市那几个流氓地痞给抢去了,现在身上是身无分文,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成璧,玉玦道:“方才我说的重了些,我确是无钱付账,但我可以在此做工,来偿还债务。”

  与其说玉玦想留这是因为要还债,不如说玉玦是想找个安身的地方,躲一躲风头,这春风楼正好让她躲一阵子。

  成璧挑眉并无责难的意思,淡淡道:“姑娘你可确定?你喝尽了春风楼的所有梨花酿,那可是我花大价买来的,且若你做工,在春风楼一月的分钱也唯有三钱,这般一来,你需做多少年。才能偿还欠咱们春风楼的债务?”

  玉玦揪着裙角,咬唇喊道:“既是我欠与你们的,我自然可以,我断不会欠你们酒楼一分钱,你且放心。我即便是一辈子在此做工也会将欠你们酒楼的账务偿还清楚!”

  成壁思量了一番,淡笑道:“姑娘这般决断,我也不好推拖什么,梨花酿价贵,我且看你是个女子,不如这样,你卖身在这春风楼三月这三月里,你若有任何差池,有什么差错,就延长一月,直到你偿还债务为止,可好?”

  “自然可行,那什么时候开工?”玉玦爽快的应着。

  成壁温雅一笑,“尚不知姑娘闺名?”

  玉玦沉了沉心,敛去眉间怔愣,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情愿的道:“玉玦。”

  成壁淡笑道:“我叫成壁。”

  就这样玉玦在春风楼安稳干起了活,说也奇怪,在成璧眼中玉玦就是一个被娇惯的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但玉玦做起事来却是没有丝毫的怠慢与疏忽,偶有不慎摔碎碗碟这些小事,不过待人落落大方的玉玦事事对应的极好。

  来往的客人也很是喜欢性子活跃的玉玦,掌柜也很是满意,春风楼虽没了梨花酿,顾客却是毫不在意,依旧来往于春风楼,春风楼也一如既往的生意红火。

  玉玦会做这些也不奇怪,与侯轻风玩闹那些年,他们时常做过这种事,就因为曾经身无分文被店家扣下来清洗碗碟,玉玦这种事还是很熟稔的。

  “你听说了么,京都礼部侍郎家的千金被江员外退婚了。”

  “这事都传遍了,礼部侍郎的千金逃婚在前,那江郎君一表人才的这样被女儿家的逃婚,也是辱了人家江郎君。”

  “啧啧啧,礼部侍郎的千金那也是愚钝,偏生在大婚之日生出这样的事情。”

  “谁说不是呢,现下江员外一家丢了颜面,礼部侍郎也赔罪不起,那礼部侍郎的千金又下落不明,可真真是惨哟。”

  “你说说,若是找到了那千金这事又该如何收场呢。”

  “谁晓得呢,我们只顾我们的。来,喝酒喝酒。”

  春风楼里客人三言两语的话着城中最近发生的大事。

  在隔壁桌收拾碗筷的玉玦闻言脸色一白,失手摔碎了一个碗,玉玦下意识的弯腰去拾碎片,却又不慎带倒了桌上其他碗碟,掌柜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跑到玉玦身边。

  玉玦正慢慢拾起地上的碎块,掌柜唤了小二拿了笤帚前来扫除,也唤着玉玦,“丫头别捡了,快起来吧。”

  玉玦一动不动的,身子僵硬着手还是一刻不停的捡着地上的碎片,直到一滴滴的血滴在地上,掌柜大惊,忙拉起玉玦,适时小二也前来扫去了地上的碎片。

  当玉玦反应过来时,手早已有了许多划痕,亦渗了许多血,一旁的客人好心的拿出了帕子给玉玦包上,掌柜也带着玉玦回到了屋里。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掌柜责备道

  玉玦毫无精神的回道:“方才分了神,不小心将碗打破了,碎了的盘子,都记在我未还的账上吧。”

  掌柜白了一眼玉玦,“这自然是要记在你头上的,你说说你,之前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一晃就伤了自己,要是被大东家晓得了,少不得又要啰嗦几句了。”

  玉玦讪讪一笑,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掌柜摇了摇头,离开了。

  玉玦趴在桌案上,整个人虚得很,她离家出走前就已经猜到会有那么大动静,谁承想,不过几日的光景,就传遍整个大魏了。

  她现在又该如何是好,身无分文被压制在这么一个酒楼里,实属无奈。

  第二日上工玉玦十分的惆怅,做事也是敷衍了事掌柜对此满是怨念,但却是有苦难言,只能忍痛由着玉玦又不能骂她,谁让大东家曾关照过他必须对玉玦好点呢。

  这之后几天,玉玦愈发不上心,送错菜不说,还时常摔碎碗,这搞得却是一团糟,无奈的掌柜只能按照卖身契追加日子,短短五天,玉玦已经从卖身三月,变成卖身一年了。

  “喂丫头,你身子不舒服就回屋休息吧。”这几日的亏损已经太多了,这可是掌柜从不允许的,忍耐不住的展柜总算是爆发了。

  玉玦毫无精神的回道:“我会做好的,掌柜的我没事的”

  掌柜有些无奈,并非她不让她干,只是她再这般魂不守舍,怕是这春风楼都要被她弄的破败了。

  在掌柜的再三请求下,总算将玉玦这尊大佛给请回了客房休息。

  午后,时分成壁回了春风楼,掌柜私下里忙叫了成壁到隔间说话。

  掌柜给成壁奉茶,将茶搁在案上,掌柜叹声道:“大东家,你这几日不在,那玉姑娘,又犯事了。盘子被她打破不少,她手也受了伤,这几天她又魂不守舍的,这卖身的日子,都延长到了一年,再这样下去,咱们春风楼还开不开了?”

  成壁执盏轻抿,漫不经心的说道:“没烧了或是砸了咱们春风楼,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必与我叨咕了,反倒是那玉玦姑娘,伤可包扎了?”

  “大东家,你也太不在乎了吧,那玉玦姑娘来路不明的,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何那么上心……”掌柜无奈说道。

  玉玦不过一来历不明的姑娘,又欠了他们春风楼一屁股债,俗话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她玉玦在春风楼里做杂役来偿还债务,那应当遵从这春风楼的规矩,而非私下别样对待。

  成壁搁下茶盏,温声道:“掌柜,你也跟着我那么多年了,我是个什么脾性你也看在眼里,我敬你是长辈,也一向不说什么严厉的话,只是,对玉玦姑娘,我还是希望你耐心着点。”

  掌柜道:“她若一直这样,我也不好做事啊,今日又亏损了不少,都是那玉玦姑娘干的。”

  成壁淡淡道:“我会与她说的,你也莫急。”

  曼曼起身成壁撂下话便走没影了,掌柜望着成壁那渐渐消弭的声音,无奈叹气。


  至晚,成壁约玉玦后院一叙,玉玦忙完自己的活至后院,成壁一袭青衣独坐在石凳上,见她出来,淡淡一笑,指着无人的对面,“坐罢。”

  玉玦犹豫了一下,依了他的话缓缓坐下了,成壁为她沏了杯茶,递与她,“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是用新鲜露水泡制的,你品品。”

  玉玦执起茶盏,轻嗅了下,茶香四溢,轻抿了口,唇齿留香沁人心脾,她不觉赞道:“这才是初春,许多茶商都还未放出好的春茶,大东家你是哪里得来这么好的春茶。”

  成壁细细品茶,笑道:“你别管我从哪里得来的,你细品便是。”

  玉玦狐疑着,一口一口的慢酌着茶盏中的茶,一杯茶饮尽她还是糊里糊涂的,“茶我是品完了,大东家你还有其他事么?”

  成壁微抿了口茶,道:“掌柜说你昨日受了伤?”

  玉玦下意识的瞧了眼自己用白布包扎的手,道:“不小心弄的,没什么大碍。”

  成壁淡淡道:“你终归是个女子,初见你我就晓得你一定是个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你在我这做活当真是苦了你。”

  玉玦道:“我欠了春风楼那么多钱,受苦是应该的,大东家不必顾忌我是女子就另眼相待。”

  成壁搁了茶盏,道:“那是自然,各有各的规矩,谁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

  玉玦轻应了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缄默半晌,成壁试探的问道,“玉玦姑娘,可许了人?”

  玉玦一顿,眼神一黯,忙道:“没有……”

  成壁瞧出了端倪,他没有挑明,只是道:“玉玦姑娘一个女儿家家的,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宁州,想来家中亲人也担心的很,可曾与家里的亲人报平安。”

  玉玦垂首,轻声道:“我做了件不好的事,现在是有家回不得,若是被家人知道现下境况,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

  成壁心下明了,也不再多问,为玉玦又斟了杯茶,道:“好茶好景,今夜喝完这壶茶,忘却一切好好睡一觉,天一亮,什么事都没了。”

  玉玦扯唇僵硬的笑了一笑,低着脑袋喝了几口茶,再无言语。

  一夜过去,春日里头清晨的暖阳照在身上满是春意,昨晚玉玦睡得很是平稳,这是她在异乡里睡得最熟的一晚了。

  玉玦虽是欠了春风楼一大笔钱,成壁也不曾亏待她,念她是女子,又沦落他乡便在春风楼里空了一间客房,供玉玦住。

  掌柜有些怨言但看在成壁的面上也就忍了,由着玉玦住了那客房。

  玉玦起身梳妆,又开始了做一天的工。玉玦心情颇好,下楼见了掌柜就笑着喊了声,“掌柜早呀!”

  见玉玦这般朝气,也是带动了掌柜心情,原本不大待见玉玦的掌柜,面上也是笑盈盈的,“早啊。”

  春风楼做的是最普通的营生,素日也就做些小菜供来往的客人,春风楼里有三四间空房,都是贵客才能住的,整个春风楼里有三个厨子,四个小二,再一个账房先生,上上下下拢共不过十人,玉玦一来正好补上了杂役的空缺。

  平日里收拾碗筷送到后厨,再清洗,便是玉玦每日需要做的活,因手受了伤,掌柜也没在让玉玦做洗碗的活了。只让她白日里头招呼下客人,也便无事了。

  这日天色不错,来往人群三两结伴的进春风楼,点上一壶茶或是点几道春风楼的招牌菜,来打发着憋闷的午后。

  晌午,几个面色瞧着不善的人闯进春风楼,择了一桌无人的桌案就坐下。

  玉玦见状忙上前服侍,“几位爷要些什么?”

  几人不语,玉玦正好轻瞥了一眼一桌人,仅这一瞥,就把玉玦吓得魂飞魄散的,好巧不巧的,刚坐下的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抢玉玦银两的几个混球,玉玦见到几人,身子陡然一怔,慌乱的垂首不敢抬头。

  “兄弟们,前几日咱们干的不错,这回大家手头的宽裕了,今个儿大哥请客,你们要吃什么,赶紧点。”

  “大哥今天这么客气啊,那小弟我们就不客气啦。”

  “随便点随便点,今天不醉不归哈。”

  玉玦低着脑袋,听着那几个混混点菜,至后厨与厨子说了几声后,玉玦就把这烫手山芋甩给旁人了,自己则是躲到后院去一动不敢动。

  一群壮汉吃饱喝足,瘫在凳上,没有丝毫付账的意思。

  “掌柜,听说你们酒楼最近生意挺好啊,我想你们也不缺我们几人的银子吧。”为首的小混混走到柜前对着掌柜不屑的说道。

  掌柜看着账房算账,眼皮动也不动,旁若无人一般指引着账房书账。

  混混见掌柜不理,也来了脾气,一把扫去柜台上的东西,“老东西,老子跟你说话呢,当老子不存在吗?”

  掌柜缓缓抬首,好脾气的说道:“几位爷是要结账么?几位一共吃了三两银子的东西。”

  混混头子嗤笑一声,“三两银子?你打量着蒙我吧,我们一共才几个菜,就三两银子?吃撑了也才三钱吧。”

  很明显,这混混头子吃饱喝足了,就要耍无赖,想要不付钱就走人。

  掌柜淡淡道:“几位爷付了账再走吧。”

  其中一个混混道:“我们就不付账,你能拿我们怎么办?”

  这话显然激怒了掌柜,掌柜从柜台走出,径自走向那混混,直接来了一巴掌,混混被打一脸怔愣。

  “你这死老头敢打我!”混混说着就扬拳打向掌柜。

  掌柜敏捷的避开了混混的攻击,在一个旋身,把混混踹倒在地。

  混混头子见自己小弟被打,顿时怒火中烧,挥拳就给了掌柜一拳,掌柜避闪不及,被打中了,但人却稳稳当当的站着。

  掌柜神色一敛,显然已是全然被惹怒了,伸手抓住那头子的粗臂,狠狠的转了几圈。

  “啊!疼,你给我放手!我付钱就是了,你给我放手!”混混头子痛吟着。

  掌柜没有理会混混头子的求饶,将他的手臂折了,一脸怒意的喊道:“下次再见你们可不是折断你们手臂这么简单的事了,我们春风楼可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随意招惹的,听到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好汉饶命啊。”混混头子,哑着嗓子求饶。

  掌柜一把甩开那混混头子,其他几个混混见自家大哥被打成这样,都吓得屁滚尿流,混混头子得了自由,从怀里掏出三两银子,扔下银子就逃也似的带着一群小弟走了。

  玉玦在后头纵观全局,瞥见混混头子逃走的那一幕,不由对掌柜升了几分敬畏之情。

  “大东家大东家!掌柜会武的事情你知道吗?今天掌柜飒爽英姿的样子,当真是绝了。”玉玦叽叽喳喳的在成壁面前说着掌柜今日的壮举。

  成壁闻后但笑不语,这倒让玉玦愈发感兴趣了,不顾男女避险,拽着成壁的衣袂就道:“大东家,你倒与我说说,掌柜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今日我见他出头的样子,像是在江湖混了不少年头的大侠呢。”

  成壁余光睨了眼正在使唤人收拾的掌柜,少顷,他道:“你若真想知道,晚上凉亭一叙、”

  又是凉亭一叙?玉玦蹙眉心下思忖着成壁这话的意思,不过问他几句关于掌柜事情的,何至于又要去凉亭说话。

  当夜,玉玦早早的就候在凉亭,反倒是迟来的成壁来不及煮茶款待。

  姗姗来迟的成壁,撩袍端坐在石凳上,轻执茶罏搁在风炉上,在舀了几勺茶叶放入壶中,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行云流水。

  煮茶升起的烟雾和着春日里的凉风拂面,成壁拿帕子擦拭了下手,对着玉玦道:“你这回倒来得早。”

  玉玦支着脑袋,望着那袅袅升起的氤氲,“大东家,你很喜欢喝茶么?”

  成壁一怔,道:“怎么这么说?”

  玉玦撇了撇嘴,“前日你就与我在凉亭喝茶,今日又是喝茶,大东家,你是有好茶喝不完么?”

  成壁被玉玦的话逗笑了,道:“人生如茶,茶悟人生这话玉玦姑娘可听过?”

  玉玦蹙眉,道:“没听过……”

  “这茶正如人生,有苦有甜,谁也说不准品到的茶是怎样的。”

  玉玦听得云里雾里,半晌她才想起,她并不是与成壁聊茶的事的,遂转了话,“大东家,说好的你要告诉我掌柜的事情的,怎么说起茶来了。”

  成壁淡笑忙道:“是我错,咱们还是说说掌柜吧。”

  说起来,成壁遇到掌柜也是一桩意外,那时的成壁初来宁州时人生地不熟的,想行商却屡屡受挫,幸好遇到掌柜,才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银两开起了这春风楼。

  当时遇到掌柜时,掌柜一身破布衣裳,像极了乞丐,可正是这个乞丐模样的掌柜,救了成壁一命,那时起,成壁便与掌柜分不大开了,成壁曾问掌柜姓名,他也只透露他姓陈,其他的再没有提过,连他的家人在哪他也从不提及,成壁也不好多过问,只是晓得掌柜从前应当是仗剑行走的侠客,至于为何沦落到那般落魄的境地,也在不晓得了。

  再然后两人便一起开了这春风楼,春风楼本是一座孤楼,独立在湖畔,原也是文人骚客踏足饮酒对诗的宝地,不过宁州才子早因朝廷多年来招揽人才,全给引到京都当官了,才让成壁收得这宝地,与掌柜花钱修缮,才将春风楼弄成如今这般能远眺夜景的一处酒楼。

  春风楼几经波折才有今日的成就,梨花酿就是春风楼一绝,是整个宁州独一份的好酒,来往宁州的商户来宁州,必会来一趟春风楼,品一品那梨花酿。

  成壁有意无意的提起了梨花酿,令玉玦羞红了脸,她弱弱的说道:“当日不明所以,喝光了春风楼的所有梨花酿,委实是我的罪过。”

  成壁淡笑,“我并未苛责玉玦姑娘的意思,只是想玉玦姑娘晓得,我们春风楼自开张以来,一向以客人为重,从不会因为瞧不起什么人而懈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东家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玉玦虽是个爱玩的性子,不过成壁话里的关窍她还是能明白的。

  成壁敛笑,清眸微眯,“玉玦姑娘很聪敏。”

  得了夸赞玉玦难免有些沾沾自喜,一双眼笑眯眯的,直视着成壁。

  这还是玉玦初次认真打量成壁的样子,一袭青衣裹身好似不染尘烟的仙人,清隽英朗的脸更显不谙世事,乌墨般的发不同于贵公子做派,仅用竹簪束着。薄唇紧抿,一双眼深邃看不透。

  呆呆了瞧了半天,玉玦忽觉失礼,忙垂首。

  不知是夏日已近,还是面前风炉的热气,玉玦忽感一时的燥热,面颊上突兀的显了一层绯红,伸手捂住发烫的脸,玉玦头垂得更低了。

  成壁斟了杯茶递到玉玦面前,“茶好了。”

  “多谢大东家。”伸手拿起茶盏,玉玦急吼吼的就喝了一口茶,茶入喉那炙热滚烫的感觉在喉间炸开。

  玉玦一口吐出了滚烫的茶水,“啊,好烫……”

  成壁一顿,而缓了神色后道:“没事吧玉玦姑娘,喝茶切莫心急。”

  玉玦摇头轻捂着喉咙,烫的感觉还没退散,她烫的泪在眼眶打转,她急得说不出话。少顷稍微缓了缓,玉玦没有道别就急切的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回屋灌了几杯凉水,玉玦才舒服了很多,方才在成壁那出了糗,实在是一桩失体面的事,这么想着,玉玦窝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

  成壁灭了风炉的火,担心玉玦的情况,便急匆匆的跑到客房,在玉玦的房门外轻叩了几声,“玉玦姑娘,你没事吧?”

  方才的茶也不是什么滚烫的茶,应当没什么大碍,不过好歹也是女孩子,总是要金贵些。

  玉玦窝在被子里,大喊道:“大东家我没事,我困了我要睡了,你先走吧!”

  成壁得了声,微微一怔,“那我先走了……”

  得知玉玦没大碍,成壁也就侧身走了,窝在被子里的玉玦听到没什么声响了,吁了口气。

  想她在外浪荡那么多年,还从未在一个不相熟的男子面前这般失态。

  真是丢面子啊,丢面子!


  京都帝城

  帝王魏恒扔下手中的奏折,揉了揉眉心,皇后苏幼清在侧侍候,见他一脸倦意,道:“陛下若累了,臣妾就服侍您歇息吧。”

  魏恒摇首,“不必了,这几日事物繁多,今日若不处理完,只怕来日又要堆积。”

  苏幼清应声,依旧在侧守着。

  半晌,小福子上前禀报,“陛下,那江员外闹到宫门口了,吵吵着就要见陛下,还说见不到陛下,就一头撞死在宫门口。”

  魏恒狭眉一蹙,“怎么回事?”

  小福子抬眼瞧了瞧魏恒与苏幼清,道:“前几日江府大婚,迎娶孟家小姐过门,谁料想那孟家小姐与江公子拜了天地后,就逃了,如今下落不明,江员外嫌晦气,便嚷嚷着要退婚,如今更是是闹到咱们宫外面,非要见一见陛下。”

  魏恒一掌拍向案几,怒道:“那江员外是活腻了吗!这种事情也吵吵嚷嚷的。”

  一侧的苏幼清吓得一颤,魏恒素来稳重遇事也极少发怒,想来这孟江两家的婚事对他甚是重要。

  说来魏恒这般恼怒也是有缘故的,不仅仅因为孟然是他现下最器重的官员,也因这段姻缘是他撮合着的。

  遥记那日,孟然拜见魏恒,提起了江员外向他家求亲的事。

  “孟爱卿这几日看样子不大舒心?是家中有什么事么?”魏恒似寻常关切的问了一句。

  孟然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陛下,臣家中有一女儿性子聒噪,前几日江家请了媒婆来说亲要娶微臣的女儿,微臣就是愁这个……”

  魏恒道:“婚姻大事,这事还是要问过孩子的意思,若她应允,便也罢了。”

  孟然叹道:“只怕她不允呢……”

  魏恒道:“试试便知。”

  孟然听了魏恒的话,回家就问了玉玦,玉玦那时睡得迷迷糊糊,随意的应了,孟然也全然当她同意了,便允了那江家的求亲。

  魏恒知道后,为此事也赏赐不少东西给孟家,想着孟小姐与江郎君若能百年好合,他也算是撮合了一桩好姻缘。

  只是孟千金突然逃婚,却是狠狠打了魏恒一巴掌,魏恒端坐着沉沉了脸,对着小福子吩咐。

  “去宣孟侍郎进宫!”魏恒起身冷冷的喊道。

  孟然被急召入宫,见了魏恒,瞧他脸色不大好孟然心下也知道了几分,当下跪在殿下,道:“陛下,是臣教女无方,才落得如今这样……”

  魏恒淡淡道:“朕并不是责难你的,只是想问你,当初你与江家的婚事,到底怎么一回事?”

  既然是两家商讨好的事,依着孟然的性子,自然也是儿女都你情我愿的,怎么会在大婚之日生出逃婚这样的丑事呢,魏恒实在无法理解。

  孟然叹道:“这也都怪微臣,没有管教好女儿,臣的女儿曾与臣说过不愿嫁与那江郎君,臣也当她发小女儿脾气便不理会,谁承想她竟然……”

  魏恒没有斥责,顾及自家媳妇在身边,也好言说道:“此事还是等你孟小姐找回再说,若却人手,与朕说便是,朕拨几个侍卫去帮你。”

  孟然叩首应谢,“多谢陛下……”

  寥寥几句没有怒意,适时小福子入内,“陛下不好了,那江员外在宫外闹着脾气,说孟大人都能觐见陛下,他若不与陛下说上几句,就真个撞死在宫门口。”

  魏恒面色一沉,淡淡道:“让他进来吧。”

  江员外就这般被带入了殿内,会闹的孩子有糖吃这话不假,江员外入殿,跪下就是叩首,“草民有罪,请陛下饶恕。”

  “你也知道?拿性命要挟朕,江义,你倒是胆子很大。”魏恒语气淡淡的,隐了几分怒意。天晓得他心里有多气。

  一个普通老百姓都敢以性命要挟他这个当皇帝了,这还怎么了得,若非看在那江员外是与孟然一家结的亲,他怕是就置之不理了。

  江员外自知有罪,也不求饶,反倒说:“草民心急,孟大人的女儿如此悔婚,实在辱我江家清誉,还请陛下下旨退了这门婚事。”

  魏恒不答面色有些难看,他顿了半晌,骤然起身,拂袖离去,不消一刻就走没影了。

  小福子见此,摇首,苏幼清上前打圆场:“江员外,此事还是待孟小姐找回再说吧,你硬要退婚,将陛下置于何地?这门亲事陛下也关切的紧,你此番要退婚,不是平白打了陛下的脸么?”

  小福子也附和的劝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呢,江员外,您也瞧见陛下发怒了,陛下如何一个人,您在宫外也是晓得的,从不动怒的人为着此事恼怒,可见兹事体大。”

  江员外沉吟了,方才他实在是被愤怒冲昏了头,竟不动脑子的就进宫求见陛下,太过意气用事。

  孟然在一侧也道:“江员外,当日是我家玉儿的错,要打要罚或是退婚全凭您处置,我孟某绝无半句怨言,不过如今还是找到玉儿的下落要紧,你看如何?”

  江员外静了心便允了,这事也就暂且缓了下去,待得小福子送离孟然与江员外后,苏幼清才到偏殿寻魏恒去了。

  此刻的魏恒毫无帝王样,躺在软塌上一动不动,苏幼清瞥了眼魏恒,斟了杯茶,递与他,“喏,喝杯茶静静心吧。”

  魏恒伸手接了茶,搁在一侧,苏幼清叹道:“多大人了,还是小孩子脾性,怎么年纪渐长,你倒越来越有脾气了。”

  从前魏恒那般稳重,反倒是她,什么事也不懂,一直都由他照顾着,如今成婚十多年了,她倒愈发稳重,再看他,不知是和孩子们玩的太疯还是本性暴露了,一年一年的性子乖张,不像个帝王,更像个孩子了。

  魏恒闭眼,轻声道:“还是从前的日子好,如今全权担了帝王责,我倒无所适从了。”

  苏幼清缓缓坐下,叹道:“你怕也是闲的。”

  诚如苏幼清所言魏恒是闲的,他年少登基,十几年前才真的掌权,期间遭遇叛乱奸臣,索性他都熬过来了,如今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大魏繁荣昌盛,尤其是京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事情是常见的,魏恒完成了帝王的职责,这样一来,便没有什么大事能烦扰他的了。

  膝下的子嗣也还年幼,还都未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余下的也没他可以日日操心的了,他也只能把目光看向手下器重的大臣了。

  魏恒之前将孟然家女儿的婚事看的极为重要,如今发生这等事,自会恼怒。

  “你也莫再提了,今后他们两家的事,我什么也不想知道。”苏幼清听魏恒这般说,也知劝了无果,也便不再说了。

  一时陷入缄默,随后一个身影翩然入内,魏誊见魏恒躺在软塌上,淡淡道:“皇兄好兴致,素日里这个时辰,你都在批阅奏折,怎么今个儿想到要休息了?”

  来人正是魏恒的双生兄弟,魏誊。

  抬眸瞧了眼魏誊,苏幼清忙掩唇笑道:“他呀,正生气呢。”

  魏誊那与魏恒如出一辙的脸微微蹙眉,他道:“是谁惹怒了咱们陛下?”

  魏恒依旧闭眸,没有理会魏誊的打算。

  苏幼清耐心的为魏誊解释了一番,魏誊不由嘲笑自家兄长,“皇兄竟为这等事发怒,当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没心没肺的笑了几声,很快的魏誊没法继续笑了,一杯滚烫的茶水朝他袭来,他闪避不及,正中他胸口,好好的衣服沾了茶水污渍。

  魏誊烫的叫了一声,“哥!你这是做什么啊!”

  魏恒白了魏誊一眼冷冷的道:“谁让你嘲笑我?”

  魏誊无奈道:“你当真是闲的没事做!”

  魏誊来不及擦拭干净,就憋着一口气转身出了偏殿,回府去了。

  “我以后一定要像那孟小姐一样硬气!逃婚多好啊,这么大的壮举,真令我佩服。”魏誊的长女魏苗苗听闻那孟千金的事情后,在自家王府里毫不避讳的说道。

  宣王妃苏琬狠揪着魏苗苗的耳朵“你好的不学,净学些坏的,谁给你的胆子?”

  魏苗苗捂着自己耳朵,却不敢掰开自家娘亲的的手,她求饶道:“娘啊,我错了,都是父王说的,是他给我的胆子。”

  “我可没有给你这个胆子啊”魏誊冷着脸出现在魏苗苗面前。

  魏苗苗一愣,慌了神,求饶,“啊父王我错了,还有娘啊,你放过我吧,我真的错了。”

  好生求饶了一番,苏琬才松了手,魏苗苗捂着发疼的耳朵,撇着嘴,“娘啊,我不过说说罢了,何必这样呢。”

  “说说?这话是你这个郡主能说的么?”苏琬斥道。

  魏苗苗呢喃道:“连说也不让说了么……”

  魏誊未理魏苗苗所言,叹声道:“这次皇兄是真的发怒了,若是找不到那孟小姐,我怕皇兄会动用禁军去找那孟小姐了。”

  苏琬惊道:“这么严重么?”

  魏苗苗也道:“不就是逃婚么,皇伯父为什么这么气啊?”

  “小孩子懂什么?”苏琬又是斥声骂道。

  魏苗苗吐了吐舌,道:“不过父王啊,那江郎君是不是长得很丑啊,若不然那孟小姐怎么会逃婚呢?”

  魏誊道:“那江郎君一表人才,整个京都的大家闺秀求着都想嫁去。”

  魏苗苗蹙眉道:“那就应该是那孟小姐长得丑,怕自己配不上那江郎君,所以逃婚了。”

  苏琬又狠揪着魏苗苗的耳朵,“皮痒了?是不是要罚你一顿才舒心?”

  “啊啊,父王救命!”魏苗苗喊着自家爹爹。

  魏誊头也不回的要离开,魏苗苗咬牙切齿的喊着:“啊!父王混蛋#@¥%*@#”

  这一骂不要紧,不消一刻,魏苗苗就接受着来自父母热切的关爱,而那头远在宁州的玉玦,在魏苗苗谈论她的时候很应景的打了几个喷嚏,掌柜关切的问道:“丫头你受凉了?”

  玉玦揉了揉鼻子继续手中的活,淡淡道:“应该是吧……”


  柳条低垂沐着春风在白日天里,随风而荡,日头渐暖,闲来无事的玉玦坐在店门口望着熙攘行走的人群,一时陷入怅然,春风楼近几日生意不大好,只有几个老主顾来撑撑场面,玉玦便也没什么可以忙碌的了。

  也不知是中了哪股子邪风,宁州来往行商的人都跑别出去了,也不来往他们春风楼,掌柜急得不行,好歹是客人活的,客人都没了,这春风楼还能立多久呢。

  同样惆怅的还有掌柜,掌柜看着账房算的账连连叹声,差点就落下男儿泪了,“再这么下去,我就真撑不住了。这客人都不来我们春风楼了。”

  一个正在用饭的老主顾听掌柜这么说,便对着掌柜道:“你们还不晓得呢,这几日沈老爷阔气,为着女儿比武招亲的事,连着设宴款待大家伙三日了。那好酒好菜是连吃三天呢。”

  “有这等好事?”小二问道。

  老主顾点头忙应,“还不是沈老爷疼女儿,想要笼络些大财主才这么干,说来他们沈家也不必如此,可那沈小姐都过了及笄了还未找到良配,沈老爷急了就想出这等法子。还有啊,明天就是沈小姐比武招亲的日子里,全城的小伙子都虎视眈眈呢,不知你们大东家会否去凑凑热闹。”

  “我还未有婚配的打算,劳您费心了。”成壁施施然走入内,对着那老主顾淡淡道。

  老主顾一顿,笑了笑掩了尴尬,埋头用饭。

  掌柜一见他就说起了生意不好的大问题,成壁闻后淡笑,“我知这几日生意不好,所以,这几日就给大家放个假吧,不用那么辛苦了,等日头变好了咱们再开也不迟。”

  掌柜很不满意这个提议,“少干几日,那又是少几日的银两,那可不行。”

  成壁道:“我们春风楼又不是快倒闭稀缺银两,日常开销我们还付得起不是么?”

  掌柜噎的没话说,也就由着成壁了。

  在外坐着的玉玦听到比武招亲,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忙跑到成壁身边。

  “比武招亲?我能去凑凑热闹吗?”玉玦眸色一亮,希冀的看向成壁。

  成壁微微颔首,“去吧,正好这几日休沐,我们一起去凑凑热闹。”

  玉玦高兴的跳了起来,“太好了!”

  她正愁这几日无聊呢,这比武招亲来的正是时候。

  翌日艳阳高照,玉玦早早的就起了身,在楼下等着成壁。

  成壁缓步走向玉玦,依旧是温文儒雅的笑,“走吧。”

  行走在集市里,玉玦东张西望的,有许多想买的东西,奈何囊中羞涩,一路上玉玦只能饱饱眼福,其余的不作他想。

  成壁缓步走着,蓦然在一处糕点摊停下,买了几块糕点,递与玉玦,“女孩子都喜欢吃甜食,我想你也应该喜欢吧。”

  玉玦微微一愣,双手接过,声音低微的说道:“多谢大东家。”

  成壁淡笑道:“你总是唤我为大东家,我也不过对春风楼多出了点钱罢了,以后对我还是改个称呼吧。”

  玉玦捏糕点的手一顿,抬眸轻望着成壁,她道:“那我唤你成大哥如何?”

  终归是不是特别相熟的人,她也不想唤的的太亲密。

  成壁浅笑着望着玉玦,闻声道:“那我今后唤你为玉玦,可好?”

  闻其唤自己的名字,玉玦有刹那的怔愣,她被成壁那温和的嗓音给迷了心智,玉玦眨巴了下眼,点头应道:“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往前走着,微风阵阵拂面,也悄然吹动了两人心中那波澜平静的涟漪。

  沈家是宁州大户,武家出身,以武馆为营生,上下几十口人每人都有一身好武艺,从沈家武馆出去的人,不是走大镖的镖头就是威风凛凛的将领。

  沈素心是沈家三代以来头一位女娃,养的甚是金贵,打小就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素心。

  不光如此,为免其它野小子对千金动手动脚的,沈老爷还亲自教导自家女儿武艺。沈素心人生的清丽,被族中上下宠成个宝,因此宁州人无人不知,沈小姐的大名。

  沈家比武招亲的擂台搭在繁华的十里街,才晌午不到,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偌大的擂台上,站着一位蓝衣少女,长发挽起没有一丝累赘,她手执木棍,目光凌冽的俯视着擂台下的一众人。

  沈老爷款步走上擂台,对着一众人喊道:“今日是小女比武招亲的日子,规则如下,所有人都可以上台来,与我女儿比一比,若谁能令我女儿摔倒在这擂台上,我沈某就将我的千金嫁给他,并给他一千两银子。没有赢也不必灰心,我会给你们一两银子作为抚恤。”

  这样美的条件谁人不蠢蠢欲动,当沈老爷说罢离去后,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

  人声鼎沸极其热络,来往的人群里,有人见了沈素心的样貌,就想一试也有人是为了银子而要应试。

  奈何这沈家小姐飒爽英姿又因自幼习武,尚且没人是她的对手,她三两下动作利落的就打倒了上来的人,没一炷香,已经有五六个人倒地不起了。

  玉玦凑近了想看热闹,无奈身高不大行,在一群人面前显得极为弱小,瞧不见玉玦就有点不大高兴了。

  成壁道:“怎么了?一脸不悦的样子?”

  玉玦仰着脑袋,气鼓鼓的说道:“我瞧不见!我想看那沈小姐的样子!”

  成壁低头瞧了眼玉玦,她与他差了大半个头,他勉强能瞧见一些,玉玦吃了身高的亏,好容易来这,却什么也瞧不见。

  成壁环顾四周,良久,他牵着玉玦的手钻出了人群。

  “成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儿?”玉玦紧攥着手里的糕点,任由成壁牵引着。

  两人来到一处小胡同,成壁道:“这边是个死角,我方才瞧见的,没什么人,却正好能看到擂台正中,你若能爬上墙,就能直接瞧见了。”

  玉玦打量了几眼面前的墙,说不上高也不算矮,正好是她能翻身上去的,玉玦将手里的糕点揣在怀里,几个蹬腿就爬上了墙,稳稳地站在上头,玉玦对着下头的成壁笑道:“嘿嘿,我还是能爬上来的。”

  成壁微微摇头,“你当心着点。”

  玉玦笑着站着身子,俯瞰着擂台上的状况,就在玉玦欢悦的看着一个年轻俊朗的小伙将要打败沈素心时,玉玦这才发现那小胡同对着的擂台处,正正好是沈素心站的地方,玉玦晃悠了一下,正要稳住身子,却好死不死的玉玦与那沈素心恰好对视,仅一眼玉玦就呆住了,一个没站稳,掉落在了擂台上。

  沈素心一个闪避,扬着的手原本要打向比武的人,不慎甩到了玉玦,玉玦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手里拿着的糕点也散在擂台上。

  沈素心也慌了,忙屈身询问玉玦的情况:“实在抱歉,我方才下手没个轻重的,打伤了你。姑娘,你没事吧。”

  玉玦揉了揉发疼的屁股,道:“没事没事,我也有错,我以为是什么好玩的呢,就上来凑热闹。”

  沈素心伸手拉起玉玦,却不慎踩到了玉玦不小心扔在地上的糕点,一个踉跄倒在了玉玦身上,那场面让所有人哗然,还有人起哄,“哟!沈老爷这是招了个美人女婿啊!”

  又是一阵嬉笑,沈老爷面上挂不住,急了眼,对着仆人就喊道:“这成什么体统啊,两个女子怎么成婚。”

  在玉玦云里雾里的时候,所有人都闹了起来,方才险些胜了沈素心的男子见到这场面,当下就跑的飞快。

  场面有些难以控制了,沈老爷忙拽着沈素心与玉玦就往沈府走。

  这场惊变来得突然,成壁还来不及救起玉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疾步跟着队伍来到沈府,在沈老爷将要走入家宅的时候,成壁上前拱手对着沈老爷道:“沈老爷,这位姑娘是我们春风楼的杂役,今日我们来不过是凑凑热闹,一睹沈小姐风采,也为沈小姐掌掌眼,不成想我家的小杂役闹出这等事。实在抱歉。”

  玉玦见成壁出现,甩开沈老爷的手,就躲在了成壁后头。

  沈老爷看着躲在成壁身后的玉玦,气不打一处来,“真的是!若不是这个丫头冒出来,我早就招到良婿了,如今这叫什么事嘛。”

  成壁缓声劝道:“沈老爷您的威名整个宁州谁人不知啊,贵千金比武招亲,自然是整个宁州的大事,我这小杂役初来乍到的什么事都稀罕的很,正赶巧了才酿此大祸,还请沈老爷您宽恕则个。”

  沈素心对此毫不介意,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对着沈老爷就道:“爹,虽说比武招亲的条上说的是谁让我倒地我就嫁谁,但这玉玦姑娘是个女儿身,我也是嫁不了的,您何必担心?”

  沈老爷道:“言出必行总得允诺吧,”

  想他辛苦筹谋了那么多时日,就为了给自家女儿找门好亲事,谁料到啊谁料到,竟然是一个女娃娃赢了比赛,真是耻辱啊!

  玉玦在成壁身后哆哆嗦嗦的,她道:“沈老爷,我不是故意的,且大魏历朝历代没有女子与女子成婚的事,您放心吧,即便您说过谁让沈小姐倒在擂台上谁就当你女婿,我方才那样也是不作数的。”

  沈素心附和道:“是啊爹,我方才摔倒在这位姑娘身上,也不是擂台上啊,说来这比武招亲啊,还没结束呢。”

  成壁接了话道:“方才在下也瞧见了,确实如此,沈老爷您不必担心。”

  三言两语的劝解声,让沈老爷沉了心,“只是这好好的比武招亲生了这样的事端,怎么好呢?”

  成壁缓缓道:“沈老爷无非是想为沈小姐招一门好亲事,不如来日在我们春风楼办一场文试。”

  沈老爷蹙眉,“文试?我沈家可不要文绉绉的女婿……”

  成壁继续劝道:“沈老爷,恕我直言,如今形式不如从前,光帝那会子招的全是武将就为了打仗夺地,如今咱们的陛下是重用贤臣,现下是最重才华的,沈小姐若招了一个才德兼备的男儿,还愁今后没权没势么?”

  沈老爷有些动摇了,就在沈老爷准备松口的时候,一侧的沈素心突然喊道:“爹!你别再折腾了!”


  “爹!别再折腾了好吗?我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我没招到如意郎君我也不怪什么。”

  “这一切都是命数,只能说我还不能与人成婚,爹你若真疼我,不如让我自己做主吧。”

  相对于沈老爷的古板,沈素心倒是看得开,她不在意这场比武招亲是否能得到如意郎君,她在意的是,她爹能够尊重她一次。

  沈老爷见沈素心这般决断,便叹声道:“好吧,我依你。”

  旋即又对着成壁与玉玦道:“我也不想怪罪你们,你们回去吧。”

  “我送送他们……”沈素心对着沈老爷微微一笑,便走到玉玦身侧。

  “今天多谢你了。”沈素心语出惊人,玉玦不明所以的看向沈素心。

  玉玦道:“我搅乱了你的比武招亲,你应该对我生气才是啊。”

  沈素心爽朗的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想借此找到如意郎君?然后早早的与人过一辈子吗?”

  “我知道我爹一向为我好,我也甚少忤逆他,这回比武招亲我可是拼了全力打的,就怕招到什么狗屎猫尿的人,方才差点赢了我的那人是我爹早早相中的,若没有你的突如其来,我怕是就遂了我爹的愿了。”

  玉玦有些泪流纵横,原来不止她一个人,深受父母之命的荼毒,这么一想,玉玦情难自禁,激动的抓住了沈素心的手,“沈小姐,你我真的是同病相怜啊。”

  沈素心惊道:“你这话怎么说?”

  玉玦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逃婚出来的……”

  “我家在京都,奈何我爹早应允了一家人的婚事,成婚当天,我逃了出来,如今是回不了家,才落到宁州这。”

  沈素心恍若找到了知己一般,回握住玉玦的手,“玉玦姑娘,你我真的是同病相怜。”

  “是啊。”两个互不相识的女子,就简单因为对家中包办婚姻的不满走到了一起。

  玉玦不知的是,她所说的话早被身后的成壁听了去……

  两位少女就这样叽叽喳喳的说了一路,直到沈素心将他们两人送到了春风楼。

  “那就此告别吧。”

  “沈小姐!你有空一定要来我们春风楼啊!”

  “一定!玉玦姑娘,你且等着我!”

  拜别了沈素心,玉玦笑意颇深,成壁跟在她后头,蓦然道:“你倒是与沈小姐谈得来。”

  玉玦转身笑道:“是啊,我与她深受父母之命的荼毒,自然有许多话可说。”

  “哦?不知是何荼毒?”成壁挑眉一笑,打算盘问出什么。

  玉玦挠了挠头,思酌了一番,还是不打算告诉成壁她从哪来,便道:“以后大东家就知道了!”

  成壁深邃的眼微微闪过一丝异样,他没有多话,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屋。

  而从那天沈素心与玉玦惺惺相惜后,沈素心出入春风楼越发频了,时常带着身边的小跟班来春风楼喝酒赏景。

  沈素心一来,玉玦便再不无聊,每当沈素心来,玉玦都主动去贴身陪着沈素心,沈素心与玉玦可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天天都是叽叽喳喳的在一侧厢房喝酒谈天,好不悠闲自在,玉玦这样像极了享受的大爷,一点欠债人的样子也没有。

  掌柜为此不少责骂玉玦,然玉玦还是那副样子,不动如山,逍遥快活。

  无奈的掌柜搬出成壁来,得到的却是,成壁和煦一笑,“她与沈小姐谈得来,且他们不是也带动了咱们的生意,咱们不过少几坛酒罢了,也没亏什么,沈小姐的每日喝的那几坛酒,不都照价付清了么。”

  话是不假,自那沈小姐比武招亲失败,又常来他们春风楼,各界走镖或是来往的商人都来他们春风楼了,不止走了的老客,新客也是源源不断,都是沈小姐的功劳。

  不过玉玦整日里什么也不做就天天喝酒谈天的,委实让掌柜瞧不上眼。

  “好了,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欢玉玦,但她终究是个女子,年纪尚轻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你何必那么苛待?”成壁一如既往的好言。

  掌柜这回不吃这套,“女子又如何,在春风楼做工就要守着春风楼的规矩,天天玩闹成何体统!又不是妓院里那些配人的妓子,她怎么自甘下贱,我可看不上眼。”

  掌柜这话说得忒过了,一向不怎么愠怒的成壁,当下提了声响,斥道:“这春风楼,我是大东家,掌柜你莫忘了!”

  掌柜一怔,整个春风楼下楼的客人都定住了,目不转睛的瞅着掌柜那边。

  被客人盯的发麻,掌柜红了脸,忙摆手道:“行了行了,以后那丫头的事情我的不管了,以后都归你处置吧,只要她别惹麻烦就好。”

  成壁舒缓了过来,恢复了素日里那副温润和煦的样子,他淡淡道:“如此甚好。”

  成壁翩然离去后掌柜不由摇首,叹道:“自那丫头来了以后,就跟变了一人一样,往日那股子劲都没了,哎……”

  沈素心出入春风楼久了,也多了些闲话,而这些闲话也传入了沈老爷的耳朵里。

  “老爷,我方才见小姐又去了那春风楼。”沈府的仆人向沈老爷禀报着沈素心的行程。

  沈老爷微微一顿,随即扬了一抹笑,“怕是正如外头传的一样,我家素心对那成公子动了女儿心思了,说来那成公子相貌俊朗一副好皮囊,素心喜欢他,也不是不无可能。”

  仆人微微汗颜,怔愣了一会,又附耳在沈老爷耳边说道:“老爷,外头还传,咱们小姐对当日那个小杂役动了心思。”

  沈老爷脸色一变,道:“这成什么体统!两个女子怎么可能传那种话……”

  仆人忙道:“老爷,我没有瞎说,是真的,我也亲眼见过,小姐每次去春风楼,都是那小杂役陪着的,两人谈笑风生,有说有笑的,旁人都说……”

  “都说什么?”沈老爷神色极为不好。

  仆人哆嗦着,良久才道:“都说小姐怕是和那小杂役,契若金兰了……”

  沈老爷怔住一双眸呆滞的望着远处,少许他才起身,咬紧了牙关喊道:“往后几日,看紧小姐,让她少去那春风楼,若你们看不住小姐,我就打断你们腿。”

  仆人忙不迭颔首应了便退下,沈老爷独自陷入惆怅,他的女儿,若真如外界传言那般,是那样心性的女子,该怎么好……

  “你这么喝不作数的!明明是你刚刚输了的!喝过喝过!”喝了四分醉的沈素心,端着酒盏就凑到玉玦嘴边。

  玉玦脸红的宛如猴屁股,她早已喝了八分醉,落入了敌我不分的境地,她接过沈素心递给她的酒,一口饮下。

  “真豪爽!来来来继续!”

  “哈哈哈,这回是你输了!该你喝!”

  “喝就喝怕你不成,继续继续。”

  喝得差不多了,沈素心准备回府了。玉玦要送沈素心出去,奈何她喝的烂醉如泥,刚踏出春风楼,就摔倒在地,沈素心虽才喝了五分醉,不过她不常喝酒,头一时也懵懵的,见玉玦摔倒在地,她也凑过去躺在地上。

  “啊,一点也不好玩……”沈素心呢喃着。

  玉玦则是撑着身子坐在地上,疯言疯语着,“这床怎么这么凉啊。”

  醉酒的两名少女就这么当街坐在地上,引行人侧目,沈府的仆人忙扶起二人,两名少女东倒西歪的站着。

  掌柜循声走了出去,见玉玦这副样子,沉了脸,他没有动手,而是唤了成壁来。

  成壁急匆匆的赶来,瞧了一眼这境况,一瞬失笑,吩咐着沈府仆人,“你们先把自家小姐带回去吧。”

  “那我们先告辞了。”沈府的仆人扛着沈素心就往回走了。

  成壁扶起瘫在地上的玉玦,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迈入春风楼,把玉玦安稳的安置在床榻上,又细心的找来凉水,用巾帕润了润凉水,绞干了水,擦了擦玉玦因宿醉涨红的脸。

  玉玦舒服的嘤咛了一声,伸手抓着那凉意不肯松手,照顾她的成壁手被她紧抓着,一时动不了,他无奈失笑,坐在床榻边,静静的盯着玉玦的睡颜。

  不知过了多久,玉玦熟睡了过去,那手也松开了,此时成壁的手已经被玉玦抓的发麻有些没知觉,他换手继续为玉玦擦去身上细微的薄汗,为她擦洗干净后,成壁端着盆就离去了。

  次日鸟鸣声叽叽喳喳的响着,睡得迷迷糊糊的玉玦从酒醉中苏醒过来,她坐起身子,眨巴了几下眼,发觉自己躺在客房里,还不是在外躺着,心生狐疑。

  一股浓郁的酒味从衣服上传出,玉玦闻了不住作恶,赶紧去打了睡沐浴洗漱一番。

  施然下楼,掌柜面色极差,“醒了?”

  玉玦喏喏的应声,“嗯,醒了……”

  “那赶紧做事吧,别耽误了时辰。”掌柜冷冷的催促了一句,就没下文了。

  玉玦一惊,打量了展柜的一眼,确认没什么大问题,掌柜被她盯得不舒服,便道:“有什么好瞧的?”

  玉玦道:“掌柜,你莫不是变了个人吧,从前我也不见你这般冷淡啊。”

  从前的掌柜,见她摔了东西都能责备半天,如今倒是冷然的像个陌生人,让她一时缓不过来。

  掌柜淡淡道:“以后你就由大东家照看了,你和我再没什么关系,你犯什么错啊,我都不会罚你骂你,不过你记着点,若再像昨日那样宿醉,我保不准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让你难堪。”

  玉玦吓得噎了一口口水,她慌忙逃窜到后头去拿了抹布就认真的擦桌子。

  掌柜低头算着账,心下嘀咕着,这大东家是瞎了眼么,这般对一个丫头认真,莫不是真的思春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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